老母塔之夜-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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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她不能不听从吩咐。这个女人没有良心,不会进入天国,因此也不要因为他丈夫的罪行而受惩罚。”
这些话友好地灌进这个老妇人的耳朵里,她抓着我的腰带的缨子,压着她的面纱。我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没有听她表示感谢的话语。
检察官跟着我,把长袍拿在手里,钱装在腰包。我相信,从这一瞬间起,他已经把这些钱当做了他个人的财产。他甚至会在我走后宣称,我把这些钱据为己有带走了。
人们在外面等着我们。在此期间,又来了一些人,他们是奉两个老板之命前来帮助追捕逃亡者的汉子。他们一无所获,否则他们会把罪犯一起带来的。
伊巴雷克走到我前面,为了讨我的欢喜,非常严肃地问:
“长官,你们没有找到他们?”
“没有,正如你在这里打听到的那样。”
“我们也没有。”
“是这样!那我们至少要互相谴责了。”
“肯定不要谴责。我们都尽了自己的责任。”
“那么,你们是怎样开始尽你们的责任的?”
“我们把邻居们都召集起来,跑到了你送我们去过的地方。”
“你有几个人?”
“我们十二个人。”
“那足够了。十二对四。”
“而且我们也有武装。我们本应该是把他们击毙的。”
“是啊,我甚至知道,奥斯特罗姆察是以其勇敢的居民而闻名于世的。没有看到和听到什么吗?”
“有!好多呢。”
“都是些什么来着?说给我听听!”
“我们看见了火,而且为此感到高兴。”
“噢!为什么?”
“我们以为,你们把盗贼烧死在茅草屋里了。”
“没有,我还没有勇敢到这么过分的地步。而且,他们也根本没有在茅草屋里面。”
“随后,我们看见人们手持火炬穿越灌木林。”
“那是我和我的朋友们。”
“后来,我们听到呼叫着破口大骂。”
“你们听出了是谁的声音吗?”
“听出了。先是穆巴拉克朝你们上面喊,然后是哈勒夫从上面向底下咆哮。”
“就是说,你们知道那是穆巴拉克?”
“当然。我们大家都熟悉他的声音。”
“那你们应该挡住他和他的同伙。”
“那可不行。那样就违背了你的命令。”
“怎么?什么命令?哪一条?”
“你命令我们断他们的路。这个我们也做了。可是他们很聪明,骑马不走那条路,而是穿过那条路与河岸之间的休耕地。”
“你们没有朝那边追去?”
“没有。我们可以离开岗位吗?一个勇敢的人就是要坚守在指定他去的地方,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伊巴雷克怀着自豪的自信心说完这番话,急切地望着我,希望得到一种特别的赞赏。这时,我的脸部可能没有什么表情,因为哈勒夫碰了我一下,对我耳语:
“本尼西,不要张嘴!你想被这个笨蛋缠住吗?”
我立刻听从了这句特别的提醒。是的,应该怎样跟这样一些人打交道?谴责?不行。表扬?更不行。幸运的是,危急关头来了一位救星,就是那位检察官。这个人——这个案件的主要负责人——本应该听到那个疯癫老板的报告并且忙碌起来的,可是他没有听这些情况,而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哈勒夫。现在,他挤到哈勒夫与我之间,轻声地对我说:
“长官,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做什么?”
“说服哈勒夫,你答应了我的。你是不是不遵守诺言?”
是生气还是发笑?这位好检察官只关心哈勒夫承受子弹的强度,而不关心交给他的刑事办案任务。
“早上,如果睡足觉的话,”我说,“现在你必须履行职责。”
“哪项职责?”
“那儿站着柯查巴西,这儿你手里拿着长袍。这都在等待判他的罪。你还犹豫什么?看得出,你并不想履行你的职责。”
“想的,长官!你会马上知道,我是多么严肃认真地接受这项重要案件的。”
“但愿如此,愿听佳音。”
警察们受命重新点起那几堆火,照得至少能看见这个院落的轮廓。
检察官出场,高声说:
“你们,法律的信徒们,我现在站在君主的位置上,愿安拉恩赐给我们天堂的欢乐。我必须向你们宣布,柯查巴西是有罪的。我们找到了那件被外国长官扯下了一块布的长袍。根据法律条文,他必须给柯查巴西付这件长袍的钱。这笔钱他是乐意付的,因为他有钱,而且这笔钱是进入法庭钱柜的。”这实际上意味着,进入他的腰包。“但是,他以此来证明,柯查巴西曾经到过上面。柯查巴西得到的这笔钱,我们也找到了。他得到这笔钱,就放走了那四个恶棍。我们还知道,他把自己的四匹马给了他们,让他们逃走。对他的罪行,已经没有任何疑点。现在,我问你,本尼西长官,你打算为这件长袍付多少钱?”
“上帝伟大!”我旁边的哈勒夫高呼。
我不比他吃惊小。我一直在等这个证据的下一个结果,即宣布柯查巴西被捕,但他不这样做,而是造成要我支付那件贵重长袍的结局。我响亮地回答:
“我高兴地听到,啊,穆德伊乌姆密,你的公正作风与你的敏捷思维一样,都是了不起的。为此,我问你,究竟是谁撕坏了长袍?”
“是你呀,长官!”
“不是!”
“本尼西长官,我感到吃惊!这是已经得到证明和众所周知的。”
“你要凭良心听我说话。一个人如果走上了犯罪的路,别人可不可以阻挡他?”
“可以,这是君主给予每个臣民的义务。”
“那么,我抓住柯查巴西,是不能受惩罚的。对不对?”
“不受惩罚。”
“我没有做其他的事。”
“你做了!你撕坏了他的长袍。”
“没有。我要求他停步,就拽住了他的长袍。如果穿长袍的按照我的要求站着不动,这件大衣被撕坏了没有?”
“肯定没有。”
“他站住了没有?”
“没有,他跳走了。”
“那么,到底是谁撕坏了长袍?”
过了好一阵,他才回答:
“安拉!这是一个难题。我要向上级汇报。”
“这是不必要的。你的公正足以回答这些问题。我问你:这块布是从长袍上扯下来的,还是长袍自己撕扯脱离了这块布?我站着没动,紧抓着,而柯查巴西挣脱出去了,并把长袍扯走了。”
检察官思索着往地上看,然后大声说:
“听着,你们,奥斯特罗姆察的居民们,你们应该知道,你们的法官是多么公正。我以古兰经中所包含的法律的名义判决,长袍被从布片上扯了下来。这也是你们的看法吗?”
许多赞同的声音回答他。
“长官,你应该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难道不认为,扯坏长袍的人必须付钱吗?”
“完全应该!”我回答说,内心对这四个字眼感到高兴,因为我料到他的意图。
“但问题是,谁把它扯坏的?”
“柯查巴西。”
“谁必须付钱给他?”
“他自己。”
“钱付到哪儿去?”
“付到法庭的钱柜里去。”
“他必须付多少?”
“长袍在未被扯坏时的价值。”
“这就对了。你要亲自估计它的价格。你估计是多少?”
“它是旧的和有油泥的。我的估价不多于五十皮阿斯特。”
“长官,这太少了。”
“这件大衣的价值不会再多了。”
“对于君主的金库来说,五十皮阿斯特算得了什么!”
“君主也乐意接受这种极其微小的数目。”
“你说得非常对。但是,柯查巴西配穿一件油乎乎的长袍吗?”
“恐怕不配。”
“肯定不配。这种官职的尊严要求他穿一件非常好的上衣,应该是新的。那一件新长袍值多少钱呢?”
“我在伊斯坦布尔的商店里看到过一件价值三百多皮阿斯特的这种衣服,还有五百皮阿斯特的。”
“这些还不是最贵的。一件值三百皮阿斯特的长袍可能只适合一个穷秀才。一个柯查巴西至少要穿五百皮阿斯特的。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同意你的看法。”
“那么,从地位来看,或者从秀才的地位来看,我要给柯查巴西估多高的价?罚多少钱?”
“按他自己的官职来定。”
“那么,我就对他进行严厉的惩罚。由于他这样不尊重他的官职,穿这样一件油乎乎的长袍,特按照他的地位,判处他支付一件价值五百皮阿斯特的长袍钱。如果他没有现金,我将把这笔钱折合成他的实物财产,上交银库。我是根据古兰经作出这个判决的,古兰经是我们的规则和准绳。现在,将柯查巴西和他的两个警察抓起来囚禁。法律的尊严将把他摧毁。”
老柯查巴西声嘶力竭地提出反对。我感到够了。我不想再听下去了,并向我的三个同伴招手,一走了事。那两个誓死坚守岗位的勇敢的老板跟随我们。大门外面站着一个妇人,一看见我就朝我走来。她就是内芭卡。
“长官,”她说,“我在等你,我怕。”
“怕什么?”
“我怕法官先生们报复。你把我告诉你的一切情况都泄露出去了吗?”
“没有,一个字也没有。”
“谢谢你!那我就放心了。”
“尽管放心好了。我还会以另外的方式,努力使你摆脱困境。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来拜访你。”
“长官,你会受到我的热烈欢迎,因为,对我来说,你的出现就像太阳升起一样。愿安拉赐给你安稳的睡眠和幸福的梦乡!”
她走了。那时,我总觉得想起了什么事。这个想法,是在路上就产生的。我把她叫回来,问她:
“你认识一种叫枸杞的植物吗?”
“认识,很熟悉。它是带刺的,果汁苦,样子像胡椒粒。”
“这儿长吗?”
“这儿不长,要过斑雅。”
“可借!我需要这种植物的叶片。”
“你可以得到。”
“从谁那里?”
“药房,我必须到药房去取。”
“用来治什么病?”
“制成药膏可治溃疡。焙干后可治耳病和牙龈腐坏,还可治眼睛发黑和唇裂。”
“谢谢你!我会去买的。”
“要我给你把叶子带来吗,长官?”
“不要,我自己去取。”
这种植物有一种独特疗效,我想把它用在自己身上。我只有一点没有弄清楚,它对别人是否有疗效。
在回家的路上,两个老板喋喋不休地谈论那次勇敢的行动,说要是那四个被找的人到他们的路上来,他们就成就了那次勇敢的行动。我没去理会他们的瞎扯。到达客栈以后,我和哈勒夫立即上楼,去我们的房间。对我们来说,马上入睡这样一件小事也不容易做到。匆匆而过的这一天事情那么多,精神振奋,难以平静。
“本尼西,”哈勒夫问,“我们要在这儿呆多长时间?”
“我没有兴趣在这个窝里作不必要的久留。”
“我也一样,本尼西。我对这些人有一种反感。我们明天要尽快追赶巴鲁德·阿马萨特。”
“明天?其实是今天,因为已经快天亮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们睡个足觉,然后我去拜访内芭卡,再骑马离开这儿。”
“但愿没有人迫使我们停留!”
“我不会让别人挽留的。”
“我让那位法官尝尝鞭子的味道,做得对吗?”
“嗯!”我咕哝了一声。
“要么,我们就冷静地忍受他的侮辱?”
“不,在那种情况下,我认为你是对的。他挨那几下是咎由自取。”
“另一次也是一样!”
“你指的是谁,哈勒夫?”
“那个检察官。他和其他几个是一丘之貉。如果你允许我让他感受一下我的橡皮鞭的话,我会多么高兴!”
“亲爱的哈勒夫,不要过分热衷于你的鞭子,要想想这是很危险的。”
“本尼西,我们俩人不就足以对付这些危险吗?”
“是这样,到目前为止,你是幸运的。”
“以后还会幸运吗?”
“你是说,如果我今后不再和你在一起吗?过去,你每次与鞭子纠缠不休的时候,我都成功地把你拖开了,以后就不可能了。”
“本尼西,我不想出现这种情况。”
“可是。你这种预感肯定会越来越清晰。我们总有一天会分手的。你的家乡在呼唤你,我的家乡在呼唤我,可惜我们俩人离得太远,使得我们不得不分开。”
“永远?”
“可能性极大。”
“你不想再回到阿拉伯了?”
“人的意志是什么?是违反上帝意志而呼出的一口气。”
“那我就恳求安拉迫使你返回。你在家里有什么事好干的?没有,根本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骆驼,没有红枣,更没有连胡狼都不爱吃的药西瓜。”
“我拥有的比你多——父母和兄弟姐妹。”
“可我有我的汉奈赫,妇女们和姑娘们的装饰品。你在你那个变得陌生了的家乡能找到女孩子吗?但是在阿拉伯,你可以挑选,娶最漂亮的——除了我的汉奈赫。你的家乡也可能很美,但不是沙漠。想想吧:你不能用鞭子抽使你受辱的人,否则你得进法院。你将被关起来,或者交五十皮阿斯特的罚金。可是,我在家里甚至鞭打法官,如果他要求这样做的话。你在家里都吃什么!哎,安拉!”
“你对此一无所知。”
“有的你告诉过我,我在伊斯坦布尔也打听过你家乡的一些情况。你们那里的人吃土豆加一小片鱼。在我们这儿,这种饭莱,只有喝拉基酒喝醉了的人才吃。你们还吃红萝卜和蘑菇,这些东西是有毒的,会损伤内脏。还有像蜗牛一样的牡蛎。谁吃蜗牛!你们也吃螃蟹,这种动物是靠红蛙生活的,它们甚至吃鹬的粪便。你们那种生活肯定是非常可怕的!此外,你们还坐在铁路上的笼子里,站起来腰都伸不直。你们见面时,必须把帽子脱掉,并且骂你们的脑袋瓜。住在别人家里得付一大笔房租。谁要是努力追求安拉的恩赐,养家糊口,就要他交纳营业税。而且在你们那儿,如果一个妇人掉了一条手绢在地上,所有男子都得一个箭步去把它捡起来。但是一个男人想袖口烟,他可一定要首先请求妇人们允许。你们的人想知道时间,得傻头傻脑地呆在教堂的钟楼前面。但是如果一个神父要求你们按照安拉的意愿生活,僧侣们定会骂他。在你们那儿,有人如果伤风流鼻涕,这本来是一种病情好转的征兆,你们却要高呼‘上帝保佑’。但是如果有人因患肺结核而咳嗽,你们却保持沉默,尽管这比感冒危险得多。你们的后生把窗玻璃做成的眼镜戴在鼻子上,男人们不读古兰经,而是没日没夜地学打牌。在你们那儿,谁要是想高兴高兴,他就得把衣服和床铺抬到当铺去,然后像疯子一样地在舞厅的地板上跳来跳去。试想,这样一个国家美在哪儿?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渴望到那儿去,本尼西?”
天真的小哈勒夫对西方生活没有好印像。我怎么回答他呢?即使他夸大其词,有一些误解,我也不能完全或者根本说他不对。
“你看如何?”他重复着这句话,好像我应该马上回答似的。
“你说的许多都不对。此外,有些是整个西方国家的情况。教育本身产生了许多不值得称赞的结果,而且……”
“所以我感谢没有取得好成绩的教育。我的教育是,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