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秋月 完-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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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你呀。
林晓风不是容易感动的孩子，此刻却真的泪盈满眶，拼命忍住，没让咸水滴下来：嗯，晓风知道了，黄阿姨对我很好，月希哥哥对我也很好。
黄月希涎了脸：那以后你还帮我做作业，我就一直喜欢你。
那时的他们又怎么懂，所谓的喜欢，其实不仅仅就是代写作业，和一句简单的我喜欢你而已。
门铃声这时候响了，黄月希吓了一跳，待林晓风走过去要帮他开门时，黄月希冲在了前面，把林晓风挡在了身后。
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在门前，手里还拄着跟拐杖，黄月希看见他才大大松了口气：爷爷是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婶婶呢？
说完，又自知说漏了嘴，向着身后的林晓风吐了吐舌头。林晓风早知道先前黄月希跟他说黄阿姨答应在他家过夜就是骗他的，黄月希现在便是不打自招。
白胡子老头虽拄着拐杖，却步履矫健地走了进来：佣人都来过来了吗？晚饭也做好了？吃了没？
黄月希顾自在沙发上躺了下来，腿不安分地翘在沙发扶手上荡着：早吃过了，作业也写好了，爷爷你来干吗啊，我都这么大了，不需要你管。
这个被成为黄月希爷爷的人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那是一种宠溺的表情，任谁也看得出来，但在转身之际，看到门后的林晓风后，脸又沈了下来：这是谁？你同学吗？一双眼睛则炯炯有神地上下打量着林晓风。
林晓风被他看得向后躲了躲，并感到一种寒若彻骨。
黄月希像被调起了兴致，又从沙发上窜起来：怎么爷爷你不知道吗？这就是婶婶领养的那个小孩，他叫林晓风。
老人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眼神更是愈发寒冷：林晓风？箫亚真的领养了你？
两个孩子都听不懂老人的话，黄月希问：怎么？爷爷你认识他？
林晓风澄静若水的眸子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胡子都雪白的老头，眼里同样是懵懂，他张嘴想说什么，动了动，还是闭上了。
我不认识他，我也从来不认识什么姓林的。
老头拿着拐杖狠狠地猛击了几下地面，脸色更沈了，转过身，对着黄月希，从未有过的严厉，大吼着：月希，以后不要随便就让什么人到家里来玩！
黄月希也吼道：晓风不是外人，他是我表弟。
老头也叫道：他不是，他不过是个领养的！
林晓风瑟缩在墙角的身子更加渺小，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白胡子老头进门来就指责他是个孤儿，黄阿姨和黄月希都能接受他，为什么他不能接受？
门铃又响了，黄月希本能地想去开，他爷爷挡在他面前，先拉开了门。
爸？你怎么在这？
黄月希也冲了上去：婶婶，爷爷为什么不承认晓风是我表弟，他是你领养的不是吗？
黄箫亚走了进来，牵着黄月希的手，又看到门口的林晓风，伸出另一只手也把他牵了过来，然后转头面对这里唯一的反对者，口气坚定地说着：爸，当初你不是说过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干涉吗？如今我领养晓风，你也同样不能干涉我。
老人紧紧捏着拐杖沉重地叹了口气：好，我不干涉，但我也绝不会承认他是我孙子。
老人走了，黄阿姨狠狠拍了下黄月希的头：都是你惹的祸，不是你带晓风来，也碰不上你爷爷。
黄月希吐了吐舌头，去看林晓风，林晓风脸色依然苍白到无血。
黄阿姨复又去看林晓风，伸手揽住了他胳膊，目光温柔：是不是吓到了晓风？不管他承不承认你，阿姨都会爱你，一直照顾你好吗？
林晓风点了点头，从不在人前流下的眼泪再克制不住也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黄月希也摸了摸林晓风：我也同样会一直爱你，照顾你。
三个人的身影融在一片光晕中……
5
黄月希已经自作主张在他婶婶家住下，天气渐渐转凉，黄月希索性叫佣人把他的冬天也打包送了过来。黄月希的房间就在林晓风的对面，可每天黄月希待在他自己的房间的时间却不到他在林晓风的房间的一半。林晓风依然每天帮黄月希写作业，他是委曲求全惯了的人，何况是黄月希求他，他也只好每天任他予取予求。
黄月希当然也不会只索取不付出。下学后，他都会带林晓风去游戏机室，尽管林晓风是一百个不情愿。每看到林晓风被杀得人仰马翻的时候，黄月希就会在一旁嘲笑他，他也只有在这时候能显显威风：瞧，不行了吧，你那脑袋瓜子也就在看书的时候有用。说完就从林晓风手里夺过游戏机手柄，自己厮杀起来。
林晓风已经第N次劝黄月希回家了。黄月希一边嘴里说着：快了快了，打完这局就走，一边在GAME OVER后一次一次按下START键。
林晓风终于忍无可忍，拿出杀手锏：你再不走，今天的作业我可就不帮你做了。
黄月希像泄了气的皮球，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走出了游戏机室。
路上，林晓风没想到会经过圣安福利院。隔着铁门，驻足向里面看了一会。静悄悄的只有黑暗伴随着这个林晓风曾渡过了八年时光的地方。黄月希站在他旁边，轻声问了句：这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林晓风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点头，他已经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现在却鲜活的朝他伸出手来的那些东西完全湮没了。林晓风记起了角落里长满了青苔的自来水池，他曾在那洗过无数次衣服，他记起了一到晚上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窄的匝道，他曾在那狠狠的摔过一跤，然后被看见的小孩耻笑，他还记起了他曾和小林子小珠子挤在一张床上睡的那个永远晒不到太阳的朝北的房间。林晓风渐渐迷失在了那一段回忆里，然后身体慢慢向下沈，他第一次深深感觉到人的过去永远不可改变，就像人的身份，被烙上了什么，就是什么。
黄月希有些害怕地拿手在林晓风面前晃了晃：晓风晓风，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林晓风终于由恶梦般的回忆中抽身出来，他看着黄月希，呆呆地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们走吧。
林晓风拉起了黄月希的手，孩子的背影映在水银般的月色里。
这时候，林晓风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他回过了头，一个个头比他还矮的小女孩正趴在栏杆上看着他。
晓风？真的是你吗？
林晓风惊喜地跑了过去，同样扒着栏杆，两个孩子隔着铁门互望着。
小珠子？是你？
林晓风是那么的高兴，那发自肺腑的笑容和真挚的笑脸，是黄月希在跟林晓风生活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从未看过的。他看着林晓风面前的小女孩，突然萌生出了一种嫉妒，他狠狠瞪着眼前的这两个人。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出来了，嬷嬷们不骂么？
小珠子也甜甜地笑了：过几天就万圣节了，修女和嬷嬷们都忙着准备过节呢，没空管我们。晓风，你怎么来了？你说过会来看我们的，却让我们等这么久，今天才来。
林晓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上学，一直都没有空，今天也是路过，没想到就遇上你了。
小林子昨天还跟我说他想你想的紧呢！
林晓风又再次脸红着笑了：我也想你们。
黄月希这时候走了过来。小珠子一看见他，就连忙朝后退了退。林晓风回头看看黄月希，又转过头含着笑看看小珠子，温柔地说：别怕，他不是坏人。
小珠子这才放松了警惕，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却半刻都没离开过黄月希，她从没看过这么漂亮的男孩，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眼睛很大，睫毛也很长，穿着白色的质地良好的贴身的衬衫，一双腿更是又长又直，像有些羞涩，又有些好奇，问林晓风：他……是你朋友吗？
林晓风点了点头。
黄月希走了过来，离他们两人更近了，脸色看起来却不怎么和善：我是他表哥。
小珠子像是不敢相信，重复了遍：表哥？
看着林晓风，又问了遍：他是你表哥？
林晓风不知怎么跟小珠子解释才能让小珠子明白，干脆就点了点头，说：嗯，他是我表哥。
小珠子像是有些伤心，微微皱着眉头：那你有表哥了，你还要我们吗？还会来福利院看我们吗？
林晓风狠狠地点了点头：当然，晓风当然会来看你们，等我一有空，我就过来看你们，嬷嬷同意的话，我还带你们出去玩。
真的真的？小珠子欢喜雀跃地叫着。
当然是真的。
黄月希上前一下子拉住了林晓风的手，霸道地把他拽到了自己身边：我们该回去了，回去太晚，婶婶要骂的。
林晓风低了头，小珠子也从刚才的兴奋中失落下来：怎么，你就要走了吗？不能再待一会，陪小珠子说说话？
林晓风有些不忍地抬头看了看她，安慰地说道：嗯，我真的得走了，不然领养我的那个阿姨会担心的。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好吗，还会给你和小林子带好吃的。
小珠子撇着嘴点了点头，林晓风看见她的鼻子已经红了，林晓风差点也要哭，在那之前，林晓风快速地跟小珠子说了声再见，就转过身，离开了那里，离开了圣安福利院，但小珠子的脸却一直印在他眼前，想抹都抹不去。
黄月希一直静静跟在他后面，林晓风发现这么长一段时间他都独自一个人走的时候，仓惶地四下里张望，终于看到身后的黄月希，嘘了口气，问他：你怎么一直不出声，吓我一跳。
黄月希快走几步赶了上来，突然目不转睛凝视着他：你真的还要回去看那帮小孩？
林晓风不解地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黄月希突然抓住了林晓风的肩膀，像有些恼怒：他们都是些没人要的小孩，为什么你还要去看他们？
林晓风没想到黄月希会这么说，非常生气地甩开了黄月希的手，虽然压低了嗓子，还是听得出其中的怒意：我也是没人要的小孩，为什么我就不能去看他们？
不是，你不是。我婶婶就要你。
可你婶婶毕竟不是我亲身妈妈，她也不可能照顾我一辈子。
那我照顾你，我照顾你一辈子。
林晓风完全愣住了，他看着这个比他高一个头的男孩，灿若明星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照顾我一辈子？
黄月希像紧绷的弦突然被一下子放松，整个人软下来，呵呵笑着：傻小子，我婶婶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她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林晓风还是看着他，黄月希尴尬地转过了头，依然笑着：如果婶婶真不要你了，那就由我来照顾你，可以了吗？
林晓风终于咧开嘴笑了，那是对着福利院里的孩子才会有的笑容，六分真情，三分开朗，一份狡黠。黄月希也不禁动情地笑了笑，却带着点苦涩。
月希哥哥你对我真好。
黄月希摸了摸林晓风的头：你是我表弟啊，我当然会对你好。
路上，黄月希提出做一个游戏，我问你答，不过只准反着答，不许说真话。林晓风觉得有意思，也就答应了。
黄月希于是开始问：今天下雨了吗？
林晓风：有。
黄月希：现在已经晚上了。
林晓风：错了，太阳公公正挂在天边呢。
黄月希不怀好意地又问：那你是男的吗？
林晓风气地捶了他一下：不是，我是可爱的小姑娘。
黄月希：那你喜欢我吗？
林晓风：我不喜欢，非常非常不喜欢。
黄月希：那我喜欢你吗？
林晓风愣了一下：那得问你自己。
黄月希良久看着林晓风，突然说：你犯规了……
6
一晃九年。
林晓风在黄家待了整整九年，黄月希已高中毕业，而林晓风则刚刚进到高中。黄月希高考考的也就比最后一名好那么一点点了，名落孙山于他再正常不过，金榜题名才是奇事。可这奇事也就偏偏发生在了黄月希身上，高考后一个月，黄月希收到当地一所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红色的帖子上郝然印着“黄月希”三个字。林晓风拿着那帖子看了好久，又用手抠了抠页面，然后抬起头用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黄月希，说：真印的是你的名字，我还想是不是教育局印刷时弄错了。
黄月希抢过来，对着林晓风的头打了一下：只有你这种白痴才会做出那种事，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林晓风呵呵地笑了。而黄月希看起来并不是十分的高兴。
九年后的黄箫亚因为保养的好，依然青春如旧，没见的老了什么。难的穿著围裙从厨房走出来，顺手摘掉了头上的防油污的皮帽，丢在一边。
今天我下厨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们晓风。黄箫亚走过来，不顾林晓风的反抗，把已和她差不多高的林晓风抱在了怀里。
正值花季的十七岁的林晓风，虽然个子是由着疯长，却依然骨瘦如柴，胸前的一排肋骨隔着衣服都看得清清楚楚。尽管羸弱，背脊却十年如一日挺的笔直，这也是他唯一能显出做人尊严的方式。
黄阿姨，你别这样……
黄箫亚笑着抬起了头：我们晓风这么大了还这么害羞，小时候抱你也没见你这样。
黄月希在旁嗤了一声：你当你还是二十五六的妙龄少女，晓风不让你抱也是应该的，谁愿意让一老太太搂着，不是寒碜人吗。
黄箫亚作势要打，黄月希嘴里说着不满的话退后几步躲开了：我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你来真的，我可也动真格的拉。
黄箫亚才住手，搂着林晓风在沙发上坐下。
你也就会跟我皮皮嘴，学习上你怎么不跟晓风比比。
黄月希变了脸，看到茶几上放着的录取通知书，又黯淡下几分。
婶婶，你告诉我，这是不是又是我老爸老妈干的好事。
黄箫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回头笑着看了林晓风一眼，才说道：他们这样也是为你好，不想你高中毕业后……
什么为我好！黄月希吼起来：我才不要他们管，什么狗屁大学我也不会去，我准备出去自己闯一闯，不就是做生意吗，婶婶你借给我十万块钱，我保证一年以后不仅一文不少还给你，还奉送一家公司。
黄箫亚没有生气，而是淡淡笑起来，谁家少年不轻狂，更何况是他们黄家三代单传的孙子：月希，话可不要说的太早，十万块算不得什么，二十万三十万我都给的起，就怕你拿了钱干些不该干的，再给我闹出些事端来，那叫你婶婶我怎么办？
黄月希跳起来：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好歹我也是华尔街最佳操盘手黄嘉义的儿子黄月希。
哟，这时候知道把你爸抬出来了？
黄月希泄了气：我才没有，我保证再过十年他连替我提鞋都不配。
黄箫亚冷眼看着黄月希，敛眉笑着：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了。
黄月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显然已有些底气不足：反正我不会去那所学校读书，打死我也不去，现在对读书真是腻味透了。
黄箫亚也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事由不得你，你爸给你安排好了，你不去也得去，去也得去。
黄月希愤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还没人权了，他离我十万八千里的，想管也管不了，更何况那么多年我都一个人过了，凭什么现在要他来管我？
黄箫亚也像动了真火：他不在，我在，我来管你。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林晓风打算劝几句，黄月希转过身，已向外快速跑了出去。
林晓风向黄箫亚看了一眼，黄箫亚化过浓妆的脸皱着眉，最后才默默点点头：你帮我出去买瓶酱油吧，厨房里已经没有了。
林晓风才快步走了出去，赶到别墅的大铁门时，一团漆黑，哪还有黄月希半个影子。
林晓风直觉向左转了弯，走到一半，仍黑漆漆的没个人，林晓风丧气地又往回走，快到大门口时，听见有人叫他：晓风。
林晓风抬起头，看见黄月希高挑俊朗的身影靠在墙壁上，嘴里叼着根烟，虽然天很黑，还是能看见白色的烟雾。
林晓风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过去，抬头问他：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黄月希猛抽几口，只剩下一节烟屁股，随手丢在地上，才回答林晓风的话：早会了，你不知道而已。
林晓风还想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