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领章-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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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海民真诚地说:“马春光,我可没别的意思呀!”
“记住,以后能赢我才算真本事!”
他们开始射击,又一阵枪声响起来。结果没出预料,赵海民比马春光多打了两环。
赵海民早就发现了,他们这茬兵里面,只有马春光是他真正的对手。但他不想和他比高低。马春光却总想压过他一头,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一天晚上,他陪张社会散步时,张社会告诉他说:“本来连长的意思是把你放到四班的,我没同意。不光是舍不得,主要是因为黄小川在我这个班,你们俩处的不错,以后你还要多帮帮他。”
“班长,我会的。”
“知道为什么把你和马春光分开吗?”
赵海民摇摇头。
“同在一个班,伸不开手脚,没法较劲!一支军队不能没有敌人,一个士兵不能没有对手。人得比着跑,才能跑的快!有对手,有竞争,才有斗志,才容易来劲!这就是部队,这就是兵,也是咱侦察连的传统。不拼、不争你试试?咱侦察连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钢铁一块!有一个真正的对手,难得啊!被别人当对手更难得!这说明你有实力,你跟马春光不在一个班,就可以放开膀子好好比一比。”
“可是班长,我怕他误会……”
“这么快就被马春光盯上了,算你运气。”
“要不你跟马春光谈谈……”
“女人见识!谈啥?响鼓不用重锤,响锣不用棒子敲,我心里有数,马春光也会明白的。倒是你别犯糊涂,你给我记住了:真为自己好,为马春光好,在他面前就一点劲不能松,训练场上没有谦虚的道理!”
赵海民这才有所感悟地说:“班长,我明白了。”
班长的经验确实是丰富,赵海民越来越佩服他了。
五
刘越她们的女兵连,除了部分人员分到师医院当卫生员之外,大多数人分配到了师直通信连。刘越、胡小梅、方敏、王惠也都如愿以偿地来到了通信连。女孩子大都不愿意当卫生员,在医院工作,整天和病号打交道,没劲!
通信连的连长姓张,叫张桂芳。张连长身板结实,四方脸,浓眉大眼,是那个年代的“美人”;她口才好,特别能讲话。头一回给新兵讲话,她讲道:“到了老连队不等于是老兵,经过了新兵训练也不等于就是一名合格的战士了。通信连的规矩我先给大家讲讲,咱们这个连有内线、外线、无线,所以胆子要大,脾气要好。别有火气, 别耍娇气,更别给我耍什么傲气!女兵嘛,抖抖家底儿,恐怕都有点来头,但到了通信连,都得给我忘了!在这儿每个人都是普通一兵!”
队列里,胡小梅直撇嘴。刘越却觉得,张连长讲得有道理。
通信连的宿舍与侦察连的宿舍仅隔着一条马路,两个连队经常打照面。清晨,一队队早操的队伍在公路上跑着,各自喊着口号,此起彼伏。侦察连与众不同,出操的队伍背着被包,架着枪,全副武装,速度极快,旁若无人地越过一支支队伍。被超越的队伍往往有所不甘,大声喊着口号。侦察连的口号起来了:“一 、二、三、四……”排山倒海般覆盖过去。
侦察连就这么一路超越,一路覆盖。
这天,侦察连越过通信连时,张连长一亮嗓子也喊起了口号。全连的战士重复着,清脆而嘹亮。带着队伍的梁连长没听见一般,绷着嘴,目不斜视,脚下一紧,整个队伍跟着加快了速度,风一般从女兵们身边刮过去。
女兵们受到嘲讽般被伤害了。张连长轻声嘀咕着:“好你个姓梁的,敢瞧不起我通信连!”
到了中午,接直属队通知清除路上的积雪。两个连队又挨在了一起。张桂芳连长眉头一皱,冲梁东喊道:“哎,梁连长,你过来一下。”
梁连长笑咪咪地走过去:“怎么了张连长,清扫的任务完不成了?小意思,匀给我们一百米!”
女兵们都静下来,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逗嘴。
张连长板着脸:“少打岔,我问你,咱们两个连的营房相隔多少米?”
梁连长估算一下:“差不多七八十米吧,怎么了?”
“你们连有能扔这么远手榴弹的兵吗?”
“扔八十米的少,七十米的一大堆。”
“那就是你们了!昨天夜里有一块砖头落在我们院子里,据我的兵报告,就是从你们那个方向飞过来的。”
梁连长不相信:“有这种事?不可能!我们侦察连的兵他谁敢!”
红领章 第三章(5)
张连长不依不饶:“兵不敢,那就是干部,没准就是你梁连长!”
梁连长楞一阵,突然笑了:“什么事绕这么大的弯子啊?又有院墙坏了?没问题,全扒了垒新的都行!要不就是杀猪?……”
张连长摇头:“我问你,今天早晨怎么回事?其它连队喊的口号你们都回,为什么我们喊口号理都不理?分明是把我通信连不当回事!”
梁连长不好意思地笑了:“嗨,就这事呀?”
“这事还小?说吧,怎么办!”
女兵们靠过来,嚷开了:“给我们连长道歉!把侦察连的电话线给掐了!……”
梁连长笑着招架:“别、别,一码是一码,没其它意思,我是怕吓着你们刚来的新兵,好心,是好心……”他突然提高声音,“侦察连的,过来一个排,帮助通信连扫除!”
一群战士迅速跑过来。
何涛提着铁锹来到马春光身边,神秘地撞撞马春光,轻声道:“哎,马春光,
胡小梅的眼睛到处乱瞅,找你呢!”
马春光一巴掌将何涛的帽子打掉,提着铁锹走开了。
那边,胡小梅的确在注视着马春光。仿佛知道何涛和马春光在议论自己,她不由害羞地低下头,奋力干活。
何涛见李胜利也在不时朝女兵瞅着,不声不响地来到李胜利身边:“李胜利,你是不是在看那个大脸盘的姑娘,她叫什么花来着?”
李胜利急忙低下头,用力铲雪。何涛嬉皮笑脸地:“脸红什么?我知道你们农村人的标准,银盆大脸最好看,我没说错吧?”
周围的几个城市兵都笑了。
赵海民抬起头,和正得意的何涛目光相碰在一处。何涛继续嬉皮笑脸地:“赵海民,你也看上那个了吧,小心李胜利吃醋啊!”
几个城市兵又是一阵哄笑。
赵海民一脚过去,扫在何涛的后腿上。何涛双膝跪地,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还手。
女兵那边,刘越也在。她不时地望一眼黄小川。她越来越放不下这个小弟弟了,由于侦察连训练强度大,伙食又不好,小川似乎更清瘦了。
六
城市兵和农村兵的矛盾似乎越来越突出了。何涛等城市兵瞧不起农村兵,经常贬损农村兵,农村兵自然就有气。不久之后,新兵里面,渐渐形成了城市兵以马春光为首,农村兵以赵海民为首的阵势。
李胜利的对象马华来了信,何涛趁李胜利不在,偷偷拆开,发现里面有女人照片,就用铅笔在马华的嘴唇上涂上两撇小胡子,又封好口放到李胜利床上。李胜利回来,兴奋地拆开信,一下子傻眼了,气得哭起来。他怀疑是何涛干的,何涛就是不承认。
过了没几天,何涛又趁李胜利拍老兵的马屁,替老兵洗衣服时,悄悄把自己的脏衣服塞进脸盆。李胜利帮他洗了,也帮他晒好了,他不吭气也就算了,反而讽刺嘲笑羞辱李胜利。赵海民本来不想管李胜利的事,因为李胜利虽然是农村兵,却总想往城市兵那边凑,是个随风倒。但他这回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出面警告何涛,不许他再挑事,否则就不客气。
何涛见自己打不过赵海民,便跑到马春光那里告状,说:“赵海民那小子欺负我,不把我们城市兵当回事就拉倒了,可从新兵连到现在他处处压着你一头。哎,马春光,你就甘心这么被他压着呀,要我说,找个机会收拾他一顿,压压他的气焰!”
其它几个城市兵也跟着起哄,一个说:“春光,咱城市兵不能输给这些乡巴佬吧?他赵海民根本没把我们城市兵放在眼里!”
另一个说:“这帮乡巴佬,嘴比咱甜,事儿比咱们会来。做着好事,打着小报告,扫完地连笤帚都藏起来,表扬全他们落,批评全是咱们的,真让人憋气。马春光,你是我们的头儿,到时候你得出面啊,咱找茬子教训他们一下!”
何涛继续浇油:“哼,马春光!你早晚得栽在赵海民这小子身上。”
马春光虽然没接话,但脸色已经难看了。
春天慢慢来到了,戈壁滩上的积雪不见了,有的地方冒出了点点绿色。星期天,兵们无事可干,就成帮成群地聚到一起,自己找乐子。马春光等人在一堵墙跟前,比赛上墙摸高。马春光很轻松地起步、加速,双脚如踏着梯子一般顺墙而上,一伸手摸到了平房顶部,然后手一松轻轻落在地面上,气定神闲。何涛等人鼓掌叫好。他也想试试,走出十几米,拉开架式,跑动、冲刺、上墙。“啪”地一声仿佛被墙壁弹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的动作引起哄堂大笑。
小路上,李胜利走过来。何涛叫住他:“李胜利,过来试试。”
李胜利犹豫一下,还是过来了:“比不过别人,还比不过你?”
正说着,一阵女兵的歌声忽然从对面的营房传过来。
仔细听,主要是一个人在唱,其它人跟着哼哼:“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暧/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珉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歌声优美,抑扬顿挫。墙这边的马春光何涛李胜利等人都被歌声打动了,停止了说话,沉浸在远远传来的歌声中。
一个兵仿佛想起什么:“是那个报幕的!”
红领章 第三章(6)
何涛说:“没错,是胡小梅!马春光,露一手,给她来个伴奏!”
马春光一笑:“别说,我还真被这歌声给感动了……”他仰脸望着天空。
何涛说:“快,谁去把马春光的口琴取来。”
马春光刚要制止,郑州籍的战士韩进勇已经朝宿舍跑去了。
那边,胡小梅依然在忘情地唱着。
这边,韩进勇跑来,手里拿来口琴。何涛等人怂恿着,马春光,吹吧!马春光不为所动,连口琴也不接。
李胜利也跟着讨好地劝说:“马春光,你让我们开开眼界嘛,那次演出吹得多好,我还没听够呢……”
何涛说:“再不吹她就要唱完了,马春光,快呀!”
马春光说:“谁爱吹谁吹,我是不想。”
众人一齐起哄,真要唱完了……再不吹我就吹了啊……我来……我来……
口琴突然响了,一阵呜哩哇拉的乱叫。对面的歌声嘎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起哄的女兵们的笑声。
马春光一楞,愤怒地说:“混蛋!谁他妈瞎吹的?”
李胜利也楞住了,口琴还咬在他嘴里呢。他慢慢拿下来,朝马春光递过去。马春光不接口琴,轻蔑而愤怒:“臭嘴!”
何涛等人马上不干了,上前揪住李胜利的衣领,几个人推搡起来。
碰巧被路过的黄小川看见了,黄小川急忙跑进宿舍,赵海民正趴在床头柜上写信,黄小川嚷道:“海民你快出来,李胜利跟人打起来了!”
赵海民一听,知道不好,跟着黄小川出大门,朝屋后跑去。
这时,口琴仍握在李胜利手里,人已退到了墙角。何涛捏着他的脖领子,恶声恶气地说:“你这种投机钻营的乡巴佬,就是欠揍!”
马春光没动手,抱着肩冷冷地看着。
李胜利被何涛一帮人推来搡去,很可怜的样子。赵海民跑过来,愣一阵,终于忍不住了,他扒拉开何涛等人:“李胜利,咋回事?”
何涛说:“姓赵的,你看他手里拿的什么?”
赵海民看到了李胜利手中的口琴:“你拿别人的东西干嘛?”
李胜利懊丧地:“我就吹了一下……又没弄坏,他们想报复……”
何涛说:“谁报复你?是你自找的!就凭你那张臭嘴也配吹口琴?”
韩进勇说:“别人的口琴你瞎吹什么?喜欢吹自己买!你买得起吗?”
何涛说:“对,臭嘴吹过的别要了!马春光,让他赔新的!……”
赵海民目光投向马春光。马春光冷笑:“我就知道你会来。你们这些农村兵,还是很抱团的嘛……”
赵海民不想和马春光发生冲突,就对李胜利说:“快把口琴还给人家!”
李胜利嚅嚅地把口琴递到马春光面前。马春光不接,连看都不看李胜利。他定定地看着赵海民。赵海民耐着性子说:“马春光,这事是李胜利不对,可他已经吹了,你看咋办?”
马春光说:“既然你向着他,为他出面说话,那你就说说怎么办吧?”
赵海民想了想,说:“李胜利,你把口琴好好洗洗,用开水消消毒,还给马春光……再向人家陪个不是。”
李胜利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要走,但被何涛拦住了:“不行!赵海民,你不是牛皮哄哄地为他打抱不平吗?那你就为他扛到底!”
赵海民只好说:“马春光,你是不是也是这意思?”
马春光不说话。
赵海民强压着火气:“好吧……马春光,对不起了!口琴我去给你洗。李胜利能来当兵,说明他身上没病,你要还是不愿意,硬让他陪,你就说句痛快话……李胜利,咱们走!”
“站住!”马春光大声说,“一把破口琴算不了什么,我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股劲儿。口琴我不要新的,洗好了还给我就行。但不是在这儿。下星期天的这个时间,我在戈壁滩上等着,你带上人,把口琴给我送过去!”
这无疑是下战书了!但赵海民不想示弱,他头也不回地说:“好!我一定去!”
他和李胜利直接去了伙房,找了个铝盆,把口琴放入,又到开水锅里打来热水,用瓢朝口琴上浇着开水,然后抓一把盐丢在盆里。
李胜利哭丧着脸站在旁边看,咕哝道:“海民,你还真给他洗呀……操他娘的,我给他撒泡尿泡一泡,让他吹去!”
赵海民看一眼李胜利,不说话。
“海民,他们是没事找事啊……他们就是冲你来的,还不是因为你训练场上老是压马春光一头,他们就报复,先从我身上下手……我可是从没得罪过他们啊……”
“甭说了!是我得罪了他们,行不行?连累你了。”赵海民烦躁地盯着李胜利。
“海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们早晚会和咱们干一架……”
“是这么回事。”
“海民……下星期天,咱还真去呀?……这可是打群架……”
“那你把口琴还给马春光吧,他要是收下,我们就不去戈壁滩了。”
李胜利马上软了:“海民……要不,咱报告班长,让班长告诉连里,反正我就吹了一下他的口琴,没啥大不了的,是他们找茬,要打群架,让连里去收拾他们。”
赵海民不再说话,沉默着,认真地洗着口琴。
红领章 第三章(7)
这对赵海民是个考验。他当然不想打架,但如果真要打,他也不惧怕,你要是惧怕了,退缩了,你就永远比他们矮一头!从此以后,你很难翻过身来,他赵海民宁可受一次处分,也不愿意被人小瞧。他可以去报告上级,那样上级会出面制止,会批评以马春光何涛为首的城市兵,可这又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