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篇-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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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局?”阿铁对法海愈来愈是钦敬,法海为了挽救这个人间,所做的事实在大多了。
孟恨并没有正面回答阿铁这个疑问,仅是一言不发地从怀中掏出一纸残旧的血红薄笺,连劲飞给阿铁,道:
“我祖父已把这个局写在红笺之上,你是与画像一模一样的人,还是由你自己亲自看吧。”
阿铁默然把红笺接过,拆开一看,不禁一脸铁青。
他终于知道了法海所布下的局,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杀局。
“你如今应该明白你在少海局中所扮?的角色吧?你可愿意在百多年后的今天,帮法海一把?”孟恨看着阿铁问。
阿铁无言半晌,最后淡然一笑,答:
“法海大师一生慈悲,是一个十分值得我尊敬的人……”
“更何况,若真的能消灭神,人间便除掉一个万世暴君,我没理由不愿。”
那纸红笺上写着的局,肯定必需阿铁付出极高代价,惟阿铁却轻描淡写的答应了;孟恨定定的盯着阿铁脸上淡淡的表情,双目霎时泛起一种异常欣赏之色,坚指称许:
“好!不愧少年出英雄!面对重大抉择而无悔,这份气魄,实值得老夫敬佩!”
阿铁又淡然一笑,暮然道:
“你何尝又不值得我敬佩?”
孟恨呆住:
“你我萍水相逢,老夫……有什么值得你敬佩?”
阿铁道:
“依你适才所说,法海虽有一个可能消灭神的杀局,但既然这个与画像一模一样的人只会被引往搜神宫,他未必会经过或误闯第十殿这带,你祖父想必早已想到这点,惟他仍不顾会否可能等得这人出现,还是终玫生不移渺茫的等,信前辈你也是因为先人的遣训而继续在这里等候吧””
孟恨想不到阿铁居然会想到他一生守在孤寂的第十殿之苦,私下不禁异常感激,怅然道:
“不错,虽然我祖父早知那个与画像一样的人可能仅会赴搜神宫,而未必会闯进第十殿,惟他仍是抱着万一的希望;他深信,上天一定不会一个违反自然常理而可长生的神管治世间,大意必定会令画中人误闯本殿,正因这个可能,也因他对法海的承诺,他一生都没有离开第十殿半步,一生都在苦等……”
“至于我父母,也和我祖父一样,他们深信一定会有天意,他们皆生也在等你,后来两老尽然长逝,于是便余下老夫……”
“你也深信画中人一定会误闯第十殿?”阿铁问。
盂恨苦笑:
“我不能不信,这已是消灭神的惟一希望,好歹也必须等下去,这是我的宿命。”
是的!正因是惟一希望,故好歹也须等下去!幸而皇天不负,在神母误打误撞下,居然会安排呵铁关赴第十殿,或许,冥冥中真有天意……
想到一个男人五十年的生命全都虚耗在等一个人,阿铁私下不禁惋惜,道:
“可是,前辈,你可能比你的先人等得更苦,因为到了最后,只余下你一个人。”
孟恨道:
“自我十岁时父母先后逝世开始,我便独个儿在这里等那个人的出现,我还应承双亲,若神真的不顾一切来夺那批火药武器,我便立即引他往密室,再引爆万石火药,誓与其同归于尽,绝不吝啬性命……”
“想不到这一等已等了三十四年,我每日皆在担忧神会随时出现而不敢睡,生怕自己一时贪睡便会被神有机可乘,提心吊胆下,我已经没睡三十四年了……”
“什么?你已经没睡三十四年广阿铁只感到匪夷所思,可能吗?人真的可以不睡三十四年?
孟恨甫谈及一个“睡”字,霎时双目变得惺松起来,似已开始困倦,他笑道:
“没睡了三十四年,我真是太倦了,幸而今天终于等到了你。我终于完成了对父母的承诺,你也答允对付神,我再不用担心神会前来这里抢夺这些武器,我终于可以安心心的睡了……”
说着说着,孟恨的眼皮也垂了一半下来,他看来十分疲倦。呵铁道:
孟恨悠悠答道:
“在你怀中。”
阿铁连随探手人怀,果然,怀中真的有一条钥匙,但见这条钥匙未两端分别是金银二色,竟尔是一条“两头匙”,这条匙为何会有两头?阿铁虽已阅毕那纸血红短笺,他是否已知道如何以这条题开启血牢之门?
除了这条匙,阿铁怀中有雪缘的那条白练。神石和一纸与神母所绘截然不同的搜神宫地图,想必是很倦的道:
“年轻人,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阿铁答:
“步惊云,或是阿铁!”
孟恨温然一笑,虚弱的道:
“很好,我会好好记着……在自己这一生,会遇上一个有两个名字、并说很敬重我的年轻人,原来,我这枯燥无聊而又寂寞的一生,也会有人欣赏、敬重,我一定会好好记着你的,步……惊云,阿……铁,再……见……”
孟恨一面说一面已倦得不能张开眼皮,他终于默默的、沉沉的睡着了……
“前辈……”阿铁犹想说些什么,惟见他竟已睡着,心想他既然没睡了三十四年,也不忍打忧他,然而,他斗地发现了一件事……
无论一个睡得多酣多沉,胸膛至少也该有些微起伏,但,何以孟恨的身躯居然木止不动?仿佛连一点气息也没有?
阿伯铁不禁伸手一探他的鼻息,赫然惊觉,盂恨已没有了气息!身躯更呈一片僵硬!
啊!他死了!
阿铁心头一栗,方才明白,一个因忧虑而没睡三十四年的人,他一直在提防戒备,他一直毫无喘息机会,他的心力,早应在三十四年内便已消磨殆尽了,他能够支撑至今天,也许全因为他会应承双亲的诺言,他要像其先祖盂山般守信守义,他不想叫先祖孟山失望,他不想叫自己失望,而且,更为了天下的无辜苍生……
然而今天,他答应双亲的事办到了,忧虑亦已平息,他再无任何压力,心念一懈,于是便沉沉的睡梦中去了……
想到这老人为了等待自己,而在此寂寞无边的冰川中守了漫长岁月,阿铁心头陡地涌起一股疚之意,他不由得向孟恨的遗体深深一揖,轻叹:
“前辈,晚辈生不逢时,害你浪费了数十寒暑,但请你安心,阿铁一定会履行法海所布的局,誓要把神消灭……”
“我,绝对不会令你失望!”
怀着坚定的意志,阿铁一问而起,再向孟恨的遗体一揖,便毅然转身,踏上他那条不归的路。
只不知,他那条不归路的尽头——
是杀神?
抑是被杀?
…
第十九章 双神会
已经过了大半天,四周一片烟香迷漫。
原来在海螺沟口那幅壁画之前,那些镇民仍在壁画前徘徊不去,有些更回家取来香烟供奉,大事祭神一番,因此沟口之处所弥漫的烟幕愈来愈浓,浓得化不开。
但见跪在壁画前的一众镇民,尽皆双掌合会什,虔诚参拜,争相问神许愿,其实各人所许的愿还不是大同小异?都是那些姻缘械财之类,又有谁个真会关心神州安危”为苍生祈福?
倏地,众镇民突听“嗤”的一声刺耳尖响,赫见在壁画后的无垠冰川中黑影一闪,一条魁梧人晾前方的漫天风雪中凌空飞出,闪电在众镇民头上两丈的半空掠过,有人眼利,一眼便瞧出那条人影,正是他们认定是“神”的——
阿铁!
“啊!是……神?”有些镇民己在高呼。
“真的是神啊!神……又回来了?”
“神啊,请别再离弃我们!求你赐福给我们吧!”
镇民一边大呼小叫,一边在地面从后拔足穷追那条半空中的人影,但那条人影实在比他们快上许多,瞬间已抛离众人,不知所踪。
其中一名镇民见又复失去神的踪影,不禁不点鼓躁:
“哎,怎么神一见我们便跑?老是这样,真不知他是真神还是假鬼?”
另一个镇民即时沉脸驳斥:
“胡说!你没长眼睛的吗?神适才犹在半空中飞驰呢!你可以吗?你这样不虔诚,难怪神不理会我们了,都是你之过!”
那个镇民连随嘘若寒蝉,其他镇民纷纷和应道:
“是啊!我们怎能对神这样没有信心及不敬?我们应该深信他就是神,只有他才会眷顾我们!”
此言一出,人群中翟地传出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道:
“是的!他确是神……”
“死神!”
语声方歇,镇民门还没找出究竟他们当中是谁说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遽地,一条男子身影己如闪电从人群中拔上半空,向着适才神所飞驰的方向追去!
那条人影,甚至比镇民所见的神还要快!
甚至比声音更快!
众镇民惊见竟有第二条黑影能在半空飞驰,不现由得齐齐呆在当场,张口结舌:
“啊,适才……那条紧追……另一个神?”
“啊,实在是太好了,我们竟然遇见了……两个神,看来……老天爷迟早也会降福在我们身上啊……”
在一片迷信的气氛中,镇民复再朝适才两条黑影所掠的方向跪下,有些人,居然五体投地……
然而,就在众人虔诚跪拜之际,半空中霍地又传来“嗤嗤嗤”的三声!
所有镇民不禁抬首望天,赫见三条身影又如三股旋风般划过长空,径向壁画后的海螺沟西面冰川逸去!当中且有两条身影依稀是女的。
海螺沟之西,正是十殿罗的根据地第十殿,这三条快绝身影到底是谁?他们又为何要进第十殿?
镇民们乍见这三条身影掠过,悉数都是一呆,而且这次还是真正的呆住!
“太……神奇……了,我们……居然……在一天之内……”
“遇上……五个神……”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吉兆……还是……凶兆?”
“神啊!你们……究竟……想向……我门……”
“启……示……甚……么?”
不错!适才镇民所瞥见的第一条飞驰于半空的身影,确是刚刚离开第十殿的阿铁!
阿铁因怕遭镇民发现而被纠缠,故惟有展动身形在半空飞掠而过,企图尽快摆脱他们!
而如今阿铁所飞驰的方向,正是海螺沟之南,亦即孟恨给他的那张地图所示的搜神宫所在,与海螺沟之西的第十殿完全是两条路。
想不到,神母居然会给他一张错误的地图,阿铁心中这个疑团始终无法解开,神母为何要这样做?
然而他这个凝团没有存在多久,很快,已有一个人赶着来为他释疑了。
一个比声音更快的人!
“飓”的一声!一条人影猝地在阿铁身后一掠,一个翻身便己超越阿铁,落在阿铁跟前一丈之外。
好快好俊的轻功!能够具备这种轻功的人,除了聂风,还有他一一法智!
“是你?阿铁眼见来者竟是法智,微感意外.即时顿足,浑身崩紧戒备,法智却反而气定神闲一笑,道:
“神果然料事如神,想不到十殿阎罗的后人并没因你擅闯第十殿而杀你,居然让你活着出来……”
阿铁凝神盯着法智,问:
“神早已预知我必会往第十殿”早已预知我一定可活着出来?”
“嗯。”法智答:
“只因他早已算准了神母的最后一着,故今日才会特准我踏足第十殿口那幅壁画的禁地边缘俟你出来,再把你带回搜神宫去。”
“神母的最后一着?”阿铁双眉陡地轻皱。
“是的。”法智道:
“神母的心思非常利害,她早猜到,神既然要你少前来搜神宫,你对神必定异常重要,所以她故意给你错误的地图,引你误闯第十殿,满以为神为免你受到十殿阎罗后人的伤害,而必会亲赴第十殿救你,届时候她便可以合你与神姬。聂风与神石之力,乘神与十殿阎罗后人比拼至伤疲时向其下手,未必全无胜望……”
阿铁至此方才了然于胸,不由道:
“可惜,神母从没见过十殿阎罗,也不知道他是谁;她千算万算,满以为神一直对第十殿顾忌三分,定是因为十殿阎罗是一个武功可与神争锋的人,遂以我作为二人发生冲突的导因,好使二人两败俱伤,而我们四人便渔人得利……”
法智道:
“可是神母做梦也没想到,第十殿令神顾忌的并非十殿阎罗,而是那万石火药,与及那批奇门火药武器。”
“哦?你也知道?”阿铁问。
法智浅笑:
“在我前来这里见你之前,神已约我阐明第十殿的可怕之处。神母这次的计划,是彻底的失败了。”
是的,虽然神母这着已行不通,不过阿铁私下仍不得不佩服神母的足智多谋,纵然神母故意引他往第十殿,但她并没有怨怪神母,因他深信,神母一定不会真的撇下他,让他单独面对十殿阎罗与神。
阿铁相信,也许,神母此刻已带着雪缘与聂风抵达第十殿……
然而,阿铁此行早已抱死,却并不想他们三人陪他同死,故为免夜长梦多,阿铁必须尽快实行法海所布下的局,只要能尽快以这个杀局灭神,纵使神母等人后至,也不用再受到神的伤害
一念至此,阿铁遂问:
“许伯,你突然拦我去路,不会是与我聊天叙旧如此简单吧?”
许伯似并不想口答这个问题,顾左右而言他,轻笑道:
“阿铁,想不到你犹记得老夫曾轻唤作‘许伯’,你倒真是一个念旧的人,老夫一生最欣赏的,便是重情念旧的人。”
阿铁凝目的端神着眼前的许伯,说出他心中的话:
“在我心中,由始至今,你仍是那个我异常尊重、爱为孩子说故事的许伯……”
“我始终不相信,你是神母口中那个为图大事、而具有必杀慈悲的法智。”
骤闻此语,法智的脸冒涌一阵面腆,看来有点汗颜,尚幸他仍能把持,迅速回复冷静,唏嘘道:
“阿铁,只惜无论如何,我真正的身份仍是法智,我有我的理想,我有我的职责,正如今次,我便是前来领你往搜神宫。”
阿铁听后一脸木然,似为许伯的固执而若有所恩,良久,方才故作漠然的道:
“很好,既然我也正要前赴搜神宫,得你引路,也省回不少工夫……
阿铁说着一面举步前行,一面道:
“法智大师,烦你领路。”语气仍是冷漠的,没有半丝感情。
许伯骤听“法智”二字,不由面色一变,问:
“阿铁,你终于也不再念旧,你母于也唤你我作‘法智’了?”
阿铁木无表情的答:
“我很想念旧,可是我忽然发觉……”说着余瞥法智一眼:
“原来,我已无旧可念……”
“我所认识的许伯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气氛顿呈一片僵硬,法智的面色也愈来愈是苍白,最后,他朝天倒抽了一口凉气,叹道:
“唉既然你已无旧可念,何不早点与老夫聊袂前赴搜神宫见神,看看神为何会挑选你”再将一切纠葛解决?”
阿铁道:
“我正有这个意思。”
法智道:
“很好,那,阿铁,请!”
他说着已冉冉步进海螺沟南面那片浓黑而阴沉的密林中。
阿铁默默瞧着法智老得拘偻不堪的背影,眼神流转之间,似乎闪过一丝无了有惋惜。
从某一个角度来看,许怕其实本非么人,可惜……
阿铁但愿在迎面而来的未来中,不用和这个他曾尊敬的人交果然!不出阿铁所料,神母,雪缘与聂风真的已抵达第十殿。
他们,也正是镇民最后瞥见的三条快绝身影!
惟是,尽管神母曾给阿铁第十殿的地图,但那地图所载的也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