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帕红了-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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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内心里充满了力量……他在哪里?
“现在我躺在这里,面对过去所谓的恩恩怨怨。
由于火山活动,岩浆中挥发的二氧化碳进入深层承压地下水中,使地下水呈弱酸性,溶蚀周围的岩石,岩石中的矿物成分以离子状态进入地下水中。已矿化的深层矿泉水沿着裂隙与潜层地下水融合涌出地面,形成铁硅质重碳酸钙镁型低温矿泉水。
储集层是具有孔、洞、缝,液体又可以在其中流动的岩石。储存在岩石孔隙、洞穴、裂缝之中的石油。油状液体在岩石孔隙中储集,流动。
上官熙用臂肘支起上半身,微微挑起浓密的眉毛,凝望远处浑圆的山顶,山顶上影影绰绰地萦绕着白色雾气。他透过浮动的薄雾,看见更辽远的平原,更广袤的天与地。
苏三逸躺在上官熙的旁边,从耳朵后面垂下来的麻花辫子垂落到生长着一些蕨菜的岩石缝里。上官熙伸直手臂,采摘了一棵香鳞毛蕨,坐起来,拨弄苏三逸的耳蜗、高高的颧骨、细嫩的脖子。
苏三逸被撩弄得痒痒的,微启的唇边显露出一排细碎的牙齿。她强忍着爬起来,拍打上官熙。他及时地翻滚身体,躲闪起来。
毛色棕黄的石兔被惊扰之后,快速地躲进狭窄的石缝里。隐蔽在白桦林枝叶里的乌林鸮振翅起飞,渐渐远去。
“你看,蕨菜有这么多细密的维管束。”
“什么是维管束?”
“就是叶脉,植物体里水分,碳水化合物,还有无机盐类的运输线。”
上官熙回过头,把这棵蕨菜递给追赶自己的苏三逸,可是,他意外地看见了远处的玉槐。
玉槐站在爬虫状的熔岩流上,采摘生长在白桦树上已经干燥了的槲寄生。她提着篮筐,浮升一股复杂的情绪,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逸,我们给‘耶稣’做一个标记吧!”
“在哪个位置?”
“心脏部位,代表我们的友谊,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主意不错!”
玉槐撬开油漆桶的盖子,用一根竹签蘸上红油漆,轻点在耶稣铜像的胸膛上。
“不要碰,油漆还没有干。”
“有相同的标记就容易识别了。”
“这样显得与众不同。”
“另一个铜像也有红点吗?”
“在这里,和你的一样。”
在天然博物馆里,一棵云杉树下,一件件衣服随意地抛扔在蜂窝圆孔状的熔岩上。午后煦暖的阳光照耀着火山黑岩石,风滚植物——腺独行菜在随风滚动,滚动着。
上官熙拥抱着苏三逸,被内心即将喷涌而出的欲念摧迫,在滚动……一只石兔从石缝间探出竖立的尖耳朵,又略加警备地回缩了脖子,静静地聆听,忽而再次站直身体,像远眺的袋鼠一样弯曲着两只前爪,抖动长长的胡须。一瓣石棒绣线菊的白色花瓣被风吹落到它那起支撑作用的两只脚边,于是,它奇怪地注视着花瓣,又晃一晃脑袋。它继续匍匐着爬行在有诸多孔洞的黑色岩石上,碰巧看见一堆杂乱地堆放在另一块岩石上的衣物,便径直蹦跳上去,用爪子抓一抓一条皮革腰带,又嗅一嗅,略有好奇地把敏感的鼻子伸进裤子里……她咬住了他的左肩膀,希望变成他的肩膀被自己含在嘴里,一排细碎的齿印醒目地复制到他滚烫的皮肤上……石兔钻出蠕动的身体,若有所思地左右张望,向前迈半步,攀附在岩石边缘,晃一晃棕中带灰的耳朵,又饶有兴趣地回退,钻了进去。
上官熙松弛下来,远眺那座截顶圆锥状的南格拉球山,“多么美丽的不可逾越的天池。”
“已经干枯了。”
“你不是我的天池吗?”
“我是天使,天这么蓝。”
“你还疼吗?”
“我想睡一会。”
苏三逸轻轻地枕在上官熙伸开的胳膊上,持续发胀疼痛的身体依然颤抖着,她又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的身体。
上官熙再次眺望远处,又看见了那些更为辽远的平原,更为广袤的天与地,“很早以前,这里是狩猎的地方,有很多梅花鹿,狼,狐狸,鼬鼠之类的野生动物,传说一位游牧民族的猎人打伤了一只银色的狐狸……现在猎人都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去开采中国大陆,还有周边地区的石油,有机会的话,再向中东地区进军。”
“你要去哪里?你要离开这里吗?”
“有一天,我们会离开这里。”
“我哪里都不去。”
“不,我们一起走。
“我带你一起走。”
苏三逸不厌其烦地揉搓一只眼睛,上官熙坐起来,看见她的眼球内腔明显充血,于是,拨开她的下眼皮,没有异物,又翻开上眼皮,依然没有什么异物。他凝视着她充满细细血丝的眼结膜,愿意拥抱这些哭泣的红血丝。
忽然,上官熙跑过去,抱起随意地堆放在岩石上面的衣服,跑向更为凸显的黑熔岩后面。躲藏在衣服下面的石兔惊呆地左顾右盼,然后,收缩着脖子,仓皇地逃开了。放在衣服口袋里的塑料皮日记本掉落在岩石缝里。
苏三逸仓促地爬起来,拾捡起日记本,一边追赶上官熙,一边用日记本遮挡自己的身体,可是,左脚趾被岩石的棱角划伤了一个小口,她弯下腰,轻轻地掰开脚趾,一小股血液像小溪一样流出来。
上官熙看见苏三逸向他伸出的一只沾血的手指,放下衣服,再次消失在岩石后面,急匆匆地寻找一种含有偏酸性元素的淡绿泥炭藓。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铺展开鲜嫩的泥炭藓叶片,代替医用药棉,包扎了苏三逸的伤口。
“你不要哭!”
“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说出你的理由。”
“不,我不走。”
“你不爱我了吗?”
“不是……我不能走。”
“你害怕什么?”
“我要照顾我的妈妈。”
“……我再问一遍,你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你知道我的妈妈比你更需要我。”
上官熙背起捆扎的简易行李,仿佛一头受了重伤的野兽一样无力地摇晃着胳膊,奔走在凹凸不平的路上,追赶一辆赶集的便车。在漫天扬起的尘土中,他发出炯亮光芒的眼睛异常镇定地瞪视未知的前方。
玉槐挎着花布包袱,气喘吁吁地跑向吱吱哑哑地转动的木车轮。
苏三逸听到马车夫甩抽在马背上方细皮绳鞭子的响声,失魂落魄地坐在路边,慢慢地解开左脚上的鞋带,脱下胶鞋。她注视着左脚上换成绵质绷带的包扎,咬住嘴唇,一点一点地咬进肉里,同时,一圈一圈地松解开绷带。
站在路的另一端,叼着一根葡萄牌香烟的王一男走过来,蹲在苏三逸的旁边,“我帮你。”
“走开。”
“我可没有惹你。”
“你不要跟我说话。”
苏三逸左脚趾末节趾骨与第二趾骨的趾缝间的伤口几近愈合,正常的皮肤被捆勒得有些褶皱横生。
“你要告诉我,你哪里最疼痛?”
“你走开。”
苏三逸把松解下来的绷带抛进了旁边的熔岩缝隙里,如同把正在接近愈合的伤口一同抛舍了,感到自己能够忽略无关紧要伤口的存在。
“现在我一无所有。”
“我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玉槐又亲昵地贴近上官熙,抱住他的一只胳膊,风尘仆仆的脸庞上浮显少女般的羞红。
“你知道我爱苏三逸。”
“现在我坐在你的身边。”
“我很难过……”
“我会和你风雨同舟。”
“我是男人,我……你体会不到我现在的感受!”
一个月,苏三逸没有月经。
两个月,苏三逸还没有月经。
三个月,苏三逸依然没有月经。
苏三逸感觉被蒙上眼睛的炮弹击中的天花板轰然坍塌下来,又间歇地意识到脚趾上的伤口如同野兽一样啮咬她的每一根神经末梢,撕扯她的筋骨……她变成毫无知觉的躯体组织。
“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办……”
“需要我做什么?”
“我不需要谁为我做什么。”
“我陪你去医院。”
“我讨厌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你的妈妈不能承受这样的刺激。”
“不,不要让我妈知道,你答应我!”
“孩子。”王一男觉得自己能够充当一位称职的父亲,“我说孩子是我的。”
“你不是……孩子不是你的!”
“孩子没有错误!”
“现在我不考虑这些,我妈妈病得很严重,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
第十六章 幸福的终结
幸福西红柿长久地站在门厅的黑暗里,凝视挂在墙壁上的黑白照片。他缓缓地往前走过去,一步,半步,一步,停顿片刻,后退半步,径直退缩到一个墙角。他的身体与九十度的墙体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空缺。他变成这个三角形的空缺缓缓地下滑,坠落,不可遏制地临界充塞在内心的焦虑与困惑。
幸福西红柿取下相框,在玻璃的映射中,似乎看见长腿女子站在他的面前,弯起的食指轻触在淡红的耳垂上。
“他是你的爸爸吗?”
“我不知道……我想他是我的爸爸。”
“你的眼睛不像他。”
“你告诉我,我哪里像这个人?”
“眉毛像,嘴巴也像。他在哪里?”
“我能够找到他吗?用你的声音回答我!”
幸福西红柿径直穿过两扇微开的大铁门,冲进旧仓库,重新栓系在摩托车后视镜的一条红色纱巾擦划了铁门的圆环,飞速地转动的轮胎扬起漫天飞尘。他用衣袖擦抹弹簧垫子上的灰尘,把相框端放在上面,然后,蹲坐在铁门后面,拽扯一根粗大的麻绳,随着牵引,凹凸不平的地面松动起来,暴露出白色袋子。
从西侧窗户钉牢的木板缝间,投进一抹薄弱的光线,照射陈旧的碾磨机与混凝土浇铸的方型立柱。
幸福西红柿打开袋子的系带,取出《女人》,轻抚曾经感动自己的红色书皮,慢慢地翻到描述切除病态子宫的章节:大众的歇斯底里。他冷峻的脸庞犹如钢架屋顶一样散发出令汗腺毛孔收紧的冷冰与寒。
幸福西红柿抓起垫子上的玻璃瓶,抛扔到一盏灯芯没有点燃的马提灯,从瓶子里飞出的萤火虫像忽明忽暗的信号灯一样闪现在愈见暗黑的仓库里。他把红色书皮的书籍也扔到杂乱堆积的废弃工具上,缓慢地拿起相框,再一次放进衣服里面,走出仓库。
“……都是过度疲劳引起的,我也是腰酸背痛。”
“听说‘沙疗’效果不错。”
“‘沙疗’是什么疗法?”
“在沙丘上晒太阳。”
“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应该有疗养所。”
“没听说那儿有疗养所,我的邻居在乌兰巴托工作,他说东戈壁省有一家‘博尔敦布拉格疗养所’。”
“乌兰巴托?他在那儿工作吗?”
“他开采石油。”
幸福西红柿收回注视循环滚动屏幕的目光,走向一位妻子正在进行剖宫产手术的男子,“你的邻居叫什么名字?”
“他的儿子是上官巴第。”
在灰蒙蒙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地浮现一片干芦苇与铺陈在铁轨下面呈覆斗形碎石堆。燕衔泥巴踩踏涂抹了沥青的枕木,若有所思地抓捏耳垂,“那时有晨雾。还有一群羊。”
在最新版本的地区地图上只是标注了从一颗红色五角星朝东像血管一样延伸的一条黑白相间的线条。
燕衔泥巴缺乏更加详尽的标识以确定耶稣铜像遗落的具体方位。她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团团晃动的白色影子,于是,从狭窄的台阶走下铁轨。一条小河从远处流经桥下的碎石,拱型桥洞上胡乱地涂写了肮脏的语言。烟雾中,一辆火车轰隆隆地驶过了桥。
燕衔泥巴失落落地攀爬上野草丛生的斜坡,继续行走在铁轨上,偶尔放眼望过去,空气中飘飞着浓得化不开的层层烟雾。她轻缓地抚摸微凸的腹部,“对我而言,生活从此不再单调与苍白。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充实。
“一个孩子。我正在孕育一个……灵魂的寄托。”
燕衔泥巴坚定的眼睛里慢慢地浮显出幸福西红柿迷惘的脸庞,“我只是需要一个孩子,充实自己的生活。”忽然,她恍惚地听到一阵羊的咩叫,又好像是幻听。她欣喜若狂地又四下张望,阴沉的雾使她看不清半英里之外的物体。
燕衔泥巴模仿粉红杜鹃搜集风的姿势,挥一挥手,似乎抓到了一股风或者浓雾。
在一片微微泛黄的草丛中,一位牧羊人用袖口擦拭了铜像上的灰尘,扬起了集结羊群的皮鞭。
一只羔羊惊慌地经过燕衔泥巴颤栗的鞋尖,她伸出了被抓揉成许多折痕的3图格里克纸币。
“蒙古国钞票。换你挂在脖子上的铜像。”
高大密实的白桦林从容地延伸向天边,翠绿的叶子在微风中摇曳,忽然,一匹白马嘶鸣着从白桦林深处脱缰而出,同时腾空的左前蹄与两个后蹄以慢三拍的节奏带动右前蹄奔跃,马鬃像被风鼓吹的旗帜一样飞扬不止,胡乱地被践踩的成片蒲公英嫩黄花朵与刨起的地表纷纷从钢制马蹄掌上飞落而下。
幸福西红柿烦躁的内心里腾跃一匹欲冲破层层不对称的障碍木桩,抵达觅寻血缘的山崖之巅的骏马,他模模糊糊地看见苏赫巴托广场上一尊高大的苏赫巴托骑马铜像,马的左前腿扬起,蹄子内收,一把按插在精雕剑鞘里的长剑挂挎在左胸口上配戴一枚勋章的英勇骑士身体的左侧,高筒靴子套进马鞍镫子里,他的右手高举向天空,左手抓住缰绳。
“我不要缰绳,我讨厌缰绳。
“你知道我讨厌绳子。”
幸福西红柿难以控制繁杂又翻云覆雨的心绪,“我相信我被赐予了生命就是要寻找我的父亲,这是母亲养育我的意图。
“我确信母亲的心声……我不敢确信这就是我的责任。”
幸福西红柿走出拥挤的出口,坚毅的眼睛意外地捕捉到一件用细链子挂在胸前的小饰物。
“……我好像在哪里看见过相同的铜像……或许它们有同样的背景……心脏部位都有一个红点。”
幸福西红柿的视线完全被眼前晃荡的耶稣铜像捕获,促使他迅速地回想可能与之相关的事件……
“现在我不苛求你理解这份礼物的真正意图……你应当把铜像随时带在身边……你只要找到另一个胸口上有特殊红点的铜像,就能够见到你的爸爸。”
“你总是提示我随时带着‘耶稣’……你卑鄙地利用了你的儿子。”
在乌兰巴托的街道上,幸福西红柿与同样在心脏部位有一个红点的耶稣铜像巧合地相遇,人潮涌动的眼前浮显出一环发亮的光圈……他恍恍惚惚地飞奔而去,内心里充满了一种无法描述的悲切……他想扯开干渴的喉咙,迸发出从未体验过的纷繁复杂的呐喊……忽然,他被突如其来的尖利声音撞击了。在被这种瞬间发出的尖锐声音撞击的同时,他紧抱在怀里的相框被罪恶的卡车轮胎碾压。如释重负般倒下去的时候,他繁杂的思绪慢慢地汇聚成一个虚弱的圆点。
“你的单纯能够让我安静下来,我以为和你在一起,就可以和我的妈妈保持一种和谐的融洽,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可是,她错乱的神经间歇地发作。
“我不能控制自己的忧伤与冲动,我想变成一个平面,这样我就能够忘掉痛苦,难道我很过分吗?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怎么样面对我的厄运……我无法呼吸,这一切让我无法呼吸。
“要不是你的倾听,我没有勇气面对我自己,我已经没有办法摆脱眼前的不幸。
“我们之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