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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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搜查科长一叮问,杉冈皱起他那张看上去很严肃的四方脸,歪着头说:
“呀……被你这么重复一问……”
的确,他们每天都接待几十位顾客,而顾客并不和前台人员交谈。由于他们只是隔着窗帘观察进出的车辆,所以观察得不太清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还记得同来的那个女人的情况吗?”
“她坐在副驾驶员座上,所以也没看很清楚……不过,她好像烫着发,头发略具茶色。她脖子上围着一条粉红色调的围巾……”
“年龄啦,脸蛋什么的没看出来吗?”
“那根本就……”
杉冈又为难地绷紧了嘴。
“噢——然后他们就进入了14号车库。那后来又怎么样了?”
“车库的右后角有去往二楼客房的楼梯,在楼梯的第二个台阶上设置着地毯式开关,只要踏上去,车库的卷帘门就会自动放下来。当然,车库内其他地方也有开关,都能自由地开关卷帘式铁门:“
“这么说因为车库的其他三面都是混凝土墙壁,所以只要闭上铁门,包括二楼的客房都将处于一种密室状态了吧。”
“啊,是这样的吗?”
杉冈露出了有点儿难堪的表情,然后低下了头。
搜查科科长猜出了其中的缘由。从1972年10月到同年12月,在全国范围内颁布了都、道、府、县条例,对这类旅馆在选定地方时所要求的条件及构造设备等方面制定了新的政策,其中特别规定:车库与客房要单独隔开;车库的门要容易开关且要透明,等等,并限定在一年之内对现存的旅馆进行改造。但是,实际上即使想改造而因地盘狭小或资金不足而没有改造的情况不断出现,还有的业者起诉说这一规定是违宪的。结果,这一政策在短时期内没能彻底执行。
搜查科长不想涉及这一问题。
“——客人进入客房后一切都是靠电话联系的吧?”
“是的,估计客人上了二楼稍微安顿下来之后,就由前台给客人打个电话,再问一下车牌号及预住日期。”
“对昨晚的14号室的顾客也是这样做的吗?”
“是的,卷帘铁门落下后,又过了五六分钟,我就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个男的。首先询句了他的车牌号,他的回答与服务台里的电视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相同。关于预定日期,对方回答说打算住到第二天早晨,不过还没有确定下来离店时间。因此,我就请他们在离店时再给服务台打个电话,然后就挂了电话。”
搜查科长又问起那人的声音及谈话方式,杉冈说这些都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从那之后直到今天上午10点半发现死尸之间,再也没进行任何联系吗?”
“对,好像是吧。我今天早上6点和八代交接完了班后就回家了。”
据此,大致可以确定:中谷浩司昨天夜里10点半带着一个女人,让她坐在副司机座上,进入了“阳光花园”的14号房间。因为中谷的死亡时间据现在推算是凌晨之前,那么他是在入室后大约一个半钟头的时间内因废气中毒而死亡的。
首先设想为过失死亡,那将会是怎么个情景呢?中谷将车开进车库后,忘记关上发动机便上了二楼,并且打开客房的门后一直敞着,结果房间内充满了汽车的废气致使他死亡。女方因种种原因幸免一死,因担心会牵连到自己于是就溜走了……
一年多以前就在大阪的一家类似的旅馆里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客人没有熄灭发动机就喝起酒来,然后就睡熟了。当时房间内有二人,车内有二人,总共有四个男人因中毒而死亡。
其次,自杀或强迫情死的看法好像也成立。假若中谷想一人自杀,那么可以认为他先让那女的回去了。假若是情死的话,那么可能是该女人拒绝了她的旅伴,当气体未充满房间之前便逃走了吧。
然而,与过失、自杀的嫌疑相比,他杀的嫌疑程度最深。当然,这是考虑到中谷与畑山案件的关系,他是作为重要嫌疑人而被通缉的对象。不仅如此,就是单从现场情况来看,如果解释为过失死亡的话,那么死者既要忘记关掉发动机,又要一直敞着房间的门,很显然这样解释未免有些牵强。搜查科长再一次仔细地向杉冈询问了从服务台往房间打电话时对对方的印象,杉冈回答说对方回答时的语气极自然,也觉不出是醉酒的样子。
作为自杀来解释也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地方。一般来说,中谷如果打算一个人自杀的话,那么就不必特意带着个女人进旅馆。与此相比,两人计划情死而结果女人逃掉了这种可能性倒是存在。即使这样,从两人准备强迫情死到男的单方死亡顶多只花了一个半小时,这个速度只能让人摇头。
那么,视为他杀的话将会怎么样呢?
看来还是视为该女人行凶杀人最为自然。假定中谷与该女人结伴进入14号室时,女人已决定杀他,那她可能让中谷喝下了安眠药之类的东西;然后打开汽车发动机,再敞开客房的门便逃之夭夭了。
无论怎么说,那个女人是背着旅馆工作人员悄悄地从现场溜走的。
“我想问一下同来的那个女人逃脱的路线。”
搜查科长又向杉冈接连发问起来。
“你刚才说也能用里面的开关自由地开闭车库的卷帘门对吧?”
“是的。不过一般情况下,接到客人要离店的电话后,服务台就会用遥控器给打开车库门的。”
“噢,不过这次对方没跟服务台联系吧?”
“对,我也一直在想……是不是那个女伴不是打开车库门出去的,而是从二层的窗户上直接跳到汽车道上的呢?……”
在谈话时,杉冈那看上去耿直的表情显得很紧张。
“嗯?你能不能说说理由?……”
“卷帘铁门的开关设在车库的内侧,开关的速度很缓慢,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先将门全打开,然后再按下关闭键,接着马上钻出来,当然也是能办到的。不过,本店的车库门都很旧了,启动时声音很响。因为已颁布了新的条例,最近打算改造的。——因此,若开关铁门时服务台肯定能听见门响。偶尔也出现过客人忘记了给服务台打电话而自行打开铁门出去的情况。每当这个时候,服务台听到铁门的响声就作好了结帐的准备。所以,我想昨天夜里如果14号车库门打开过的话,我会发觉的。”
“有道理。虽说是二楼,不过就那么高,跳下去也并不太费劲吧?”
因为一楼是车库,所以房顶比一般的要低得多。另外,据八代说,对着汽车道那头的玻璃窗在发现时虽然关闭着,但并没有上锁。
“姑且视作凶犯是从二楼的窗子里跳出去的,那么又是如何从旅馆里出去的呢?一般情况下应该是通过服务台前台的入口和出口这两个门出入的吧?”
“是的。不过,平时两个门都关闭着。当有车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入口的卷帘门则会自动卷起。除此之外,若不经服务台操作就打不开。”
看来难以想象那个女人是轻松地打开出口的门溜出去的。
“那么,是不是沿着草坪的斜坡逃跑的呢?”
“对呀!要不然就是从后门跑的,后面有一排房子,是工作人员的食堂兼宿舍,那里有个后门,晚上也常开着……”
“是吗?”
关于那个女伴的逃跑路线到此为止也基本有了固定看法。
为慎重起见,搜查员又向中谷他们入店时与杉冈同在服务台的另外一名值班人员以及旅馆的其他职员单独询问了有关的情况,他们所谈的与杉冈的话没有出现什么矛盾。
另外也向住在本店职工宿舍的两名客房女服务员了解了情况;她们都说昨天夜里没见到可疑的人影经过后门或坡上的草坪。不过,据说她们两个都于昨晚11点多干完客房里的活儿之后就立刻回宿舍睡觉了,因此她们没觉察出什么也不足为奇了。
另一方面,从验车证上可知,开进来后一直停在车库里的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是“丰岛区长崎三段安宅康信”的车。
当天中午过后,朝霞署的水谷刑事部长带一部下走访了位于西武池袋线东长崎站旁边的“商安房地产股份(有限)公司”。从汽车的仪表板上发现验车证后,搜查员便立刻给安宅康信打了电话,结果从一名年轻的职员的回话中得知:安宅是商安房地产的经理;因为公司和安宅的住宅是紧靠着的,所以白天的电话要往公司里打;从车牌号来看那辆凯迪拉克确实是安宅的。不过,对方还回答说当事人安宅不在公司里,预计中午前后能回来。
商安房地产位于车站前的一条单行道商业街的尽头。这类公司在东京近邻的私营地铁站周围等处到处可见,一般建在两旁林立着商场或小商店的狭窄的街道上。商安房地产就是一家位于这类街上的结构小巧而整洁的公司。在两层灰泥结构的办公楼后面有一幢老式的木质结构的住宅楼,两座楼之间建了一个混凝土结构的车库。现在只有一辆50CC的小型摩托车塞在车库的一个角落里。
当水谷刑警他们伸手去推那扇玻璃刚被擦过的双动自止门时,后门正好被打开了。一位尖下巴、红脸膛、50岁开外的男人走进了办公室。他一看到进来的两位刑警,立刻迈着慌张的步子迎了上来。
他就是安宅康信,他回来之前先打电话大体了解了一下情况。
但是,当水谷再次将今天上午在朝霞市的旅馆里发现了中谷浩司的尸体,而且中谷浩司是驾驶着安宅的凯迪拉克去旅馆的这些情况告诉他时,安宅从那双躲在黑边眼镜后面的眸子里流露出了无法表达的沉痛的目光。
“果然是这样的吗?……”
安宅嗓子里就像卡了什么东西似地低声嘟囔道。他极其艰难地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一屁股坐在身旁的椅子上。
他自己立刻解释了“果然”的意思。他说:中谷浩司是他的异母兄弟,昨天晚上中谷央求了两三个小时才把他的车子给借走的,到了今天早晨还没信儿,他就担心是不是出事了,他正准备派人去打听呢。
4
“要说中谷浩司,从户籍上看他与我是毫无关系的人,而实际上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且是我唯一的弟弟……”
安宅康信目不转睛地瞪着他那双眼皮松弛的小三角眼,带着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时断时续地谈了起来。西荻洼署刑事股长和栗坐在他的对面,注视着他的表情。
这里是受委托解剖中谷浩司遗体的埼玉医科大学法学系的一间空教室。时间是下午3点多,四周静悄悄的。这座古老的校舍的窗外茂密地生长着一些梧桐,树上那仍然郁郁葱葱的叶子透过窗户将影子投进室内。
解剖的结果几乎可以确定属于他杀,因为不仅从体内检验出了少量的安眠药,而且,尽管现场是旅馆里的一个密室,却看不出有过性交的迹象。死因果然是因汽车废气而造成的一氧化碳中毒。死亡时间也与外观推断时间相同,即在10月14日晚上10点到12点之间。
事件发生在朝霞警察署的管辖内,朝霞署在埼玉县警的协助下成立了“旅馆杀人事件”专案组。
而另一方面,被害人又是西荻洼警察署设立的“私人银行家凶杀案”专案组作为重要嫌疑人所通缉的对象,可见他的死恐怕与前面这个事件不无关系。因而,两个专案组今后需要密切合作,和栗也就来到了埼玉医科大。安宅在这里辨认了他弟弟的尸体,和栗随后向他打听了有关的情况。
“浩司吗……总的说来是小老婆生的孩子,这小子从小就是个倒霉的主儿,最后死得也那么惨。”
安宅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紧握在膝盖上面的拳头上。刚才和栗听说他才刚好40岁,虽说是异母兄弟,但既然是26岁的中谷的哥哥,充其量也就这个年纪吧。可是,一眼看上去他比实际年龄大得多。他面庞清瘦,就好像瘦削的河马一样。架在鼻子上的那付眼镜样式选得很漂亮,却与他的容貌不相配,反而倒显得怪里怪气。
透过眼镜可以看到他眼眶上现在还有点儿发红,一看就知道刚哭过。
“你们俩是在同一个家庭里长大的吗?”
和栗用平淡的语调直言快语地问道。他转过脸来,仍然板着那副浅黑色的面孔,用严厉的目光审视着安宅,给其一种不可接近的感觉。
“不……浩司和我相差14岁,直到浩司上小学三年级之前,‘我从来没见过他。”
这些情况可能朝霞署的刑警已经问过了。不过,安宅并不嫌麻烦,相反,他倒是饶有兴致地谈了起来。好像他认为多谈谈浩司的情况也算是对死者的一点供奉似的。
“停战后,我父亲仍然在三鹰经营房地产。浩司是父亲跟一家小饭店里的一名女招待生的孩子。可是,浩司出生后不久,父亲便因脑溢血而淬死了。因此,浩司一直没有得到认领,我们俩就在各自母亲的怀里被分别扶养长大。因为我们家里多少还有些父亲遗留下来的积蓄,所以我不必打工就上完了大学。而浩司呢,好像他那个在小饭店干活儿的母亲也体弱多病,所以他从小就品尝了生活的艰辛。这些情况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据说浩司首次出现在安宅的面前是浩司上小学三年级时,当时安宅23岁,是他上大学四年级的那年秋天。当时他父亲死去足足有九年了,不过安宅和他母亲仍住在三鹰,用出售上地挣来的钱新建了公寓,靠公寓的收入生活。
浩司在其母亲病死后,由他母亲生前的一位朋友领着前来投奔安宅的家,好像是他母亲生前一再恳求过她的老朋友这样做的。
“我母亲好像也从父亲那里听说过浩司的情况。不过,当浩司被领进家里来时,她还是吃了一惊,露出非常为难的表情。也许这也是情理之中的吧。不过,我还是说服了母亲,让她收留了浩司。其实这并不只是看在死去的父亲的份上才这样做的,只不过因为当时我们家还有力量扶养浩司。而且,在我和母亲二人生活的家庭里,我已到了感到苦闷的年龄。”
安宅的母亲也于七年后去世了。当安宅在30岁结婚的时候,浩司也上了商业高中一年级。那时,他们一家已经搬到安宅现在的住处。那时安宅已经大学毕业并已上了三年的班了,从那时起他开始自己做起了现在的生意。
“但是,我妻子多惠子和浩司的性格总是合不来,可能是在家里住得没意思吧,浩司从高中三年级的那年春天前后就开始结交了一些流氓团伙,从此夜不归宿。本来这家伙就生性懦弱,一旦加入了团伙就无法从中逃脱出来,且越陷越深。”
同一个时候,安宅也在即将新盖办公楼时,被一个品质恶劣的同行所欺骗。他一心忙于业务上的事,一直焦躁不安,所以与浩司也争吵过多次。这可能使浩司更加增加了厌烦心理,他在高中毕业前夕就离家出走了。
“我觉得他误入歧途我自己也有责任,所以就千方百计地找他,结果却去向不明……这期间我有了女儿。后来出现了房地产热,生意开始好转,我就全身心地忙在业务上,不知不觉地就把浩司的事情给放到脑后了……”
这个浩司再次突然出现在安宅面前是在前年夏天的一个晚上,这是他离家出走后的第六个年头。据安宅说24岁的浩司从相貌和谈话等方面都已像个名副其实的大人了,不过安宅只和他谈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发现他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