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纸刀-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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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永湘急忙站起身子,飞快的掩上窗模,却将窗纸戳破一个小孔,少目地向外张望。
那黑影来势十分迅捷,几次纵身,便到树林边,忽然一闪进入林中,竟消失不见了。
罗永湘等了好一阵,始终未见那黑影再出现,不禁大感诧异,于是,又轻轻推开窗户,飞身而出。
木屋距离树林不过数丈,但罗永湘为了掩蔽形迹,特地由屋檐下绕到木屋后侧阴暗处,四顾无人,才一提真气,扑进林中。
一进林子,他立即紧贴着一棵树干,屏息凝神倾听。
谁知树林内竟然静悄悄的,半点声息也没有。
罗永湘缓缓移步向里搜索,毫无所见,展开身法在林中疾绕了一匝,也未能找到一丝人踪。
刚才那条黑影,就好像化作轻烟飘散,再也找木到了。
罗永湘自信两眼未花,方才明明看见有人进入林中,难道当真闹鬼了不成?_他不信邪,重又将那座树林仔细擅了一遍,结果仍然没有任何发现。
经过这一番折腾,东方天际已现出曙光。
罗永湘只好怀着满腹狐疑,颓然退回房中,但他犹不肯死心,仍躲在窗后,继续监视着那片林子。
没多久,天色大亮,树林里的人影没有再出现,却见单猛肩上扛着板斧,从屋后而来。
经过书房窗外的时候,他连看也没有看这房间一眼,自顾口里哼看小调,扬长而过,走到树荫下搬了几根木头,专心一意地劈起柴来。
罗永湘详作初醒,启门踱了出去,一面掩口直打呵欠。一面含笑招呼道:“单兄早啊!”
单猛也含笑点头道:“早,天刚亮没多久,罗相公怎不多睡一会儿?。
罗永湘道:“够了。我还得去百拉寺,早些动身,路上可以从容些。”
单猛笑道:“那也不用急,牧场里有的是牲口,罗相公排一匹马骑去,入夜前准定可以赶到了。”、_
罗永湘道:“打扰一育,已经足感盛情,怎好再事叨扰?”
单猛道。“这有什么要紧,反正你还得从这条路出山,再骑来还给咱们不就成了。”
看他言谈语气,比昨天还亲切了许多,简直踉夜间完全换了一个人。。
罗尔湘虽然擅于察言观色,却看不出丝毫破绽,心里不禁越加纳闷。
不久,单老夫人也起床了。
单家老小,款待仍如昨天一样殷勤,坚留罗永湘吃过早饭,又特地替他准备了马匹和入山的干粮,千叮万嘱,回程时,务必再来盘亘。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放他走。
罗永湘纵马离开了单家牧场,便急念赶去与袁大牛会晤。
抵达约定地点,大牛果然已经等在路边了。。
罗永湘迫不及待地问道:“得手了么——?”
大牛却摇摇头,道:“唉!别提啦,咱们都被姓金的诓苦了……”
罗永湘急问:“怎么样?”
大牛把肩一耸,苦笑道:“坟是有一座,可是,棺材里只有一块大石头,根本就没有尸首。”
罗永湘惊道:“真有这种事?”
大牛用手向路边树林指了指,道:“我就猜到三哥会不相信,所以,把那块石头也扛来了,现在就放在林子里。”
罗永湘飞身下马,顺手将马络塞给了大牛.疾步奔入林中。
果然不错,林中除了两匹坐骑外,还有一块长条形的大石,宽厚长短,恰与人体相似。
罗永湘蹲下来,仔细检视石上斧凿痕迹,看了一会,忽然抬头问道:“这是你亲手从棺材里扛出来的?”
大牛道:“是呀,有啥不对劲吗?”
罗永湘又问:“你挖坟开棺之前,可曾发现坟和棺材已经被人动过?”
大牛一楞,道:“这……我倒没有留意。”
罗永湘道:“你再想想看,坟上的颜色是不是新堆的?棺盖有没有被撬开过?”
大牛想了想,道:“棺盖的情形,我记不清楚了,不过,坟土的颜色好像是新堆不久……”
罗永湘冷笑一声,道:“那就不错了,这石块是被人新换进棺材里的。”
大牛诧道:“三哥,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呢?”
罗永湘道:“如果原来就在棺内,入土二十多天了,石上应该已有首薛,斧痕也不会这么新。由此看来,一定是有人比咱们先一步将尸体盗去,换进了这块石头。”
大牛道:“谁会跟咱们按着同样的心思?无缘无故地把具尸首盗去干啥?”
罗永湘道:“咱们盗尸是为了查证单纶的死因,对方盗去尸体,显然是不愿咱们获知真相。这证明尸体上必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大牛道:“可是,他怎么知道咱们会来盗尸呢?”
罗永湘沉吟道:“怪就怪在这里。咱们临时决定开棺盗尸,事先并无计划,更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对方怎么会—…·”突然心中一动,忙问道:“你昨夜得手以后,是否就一直守候在此地,没有离开过什一一一
大牛点头道:“我一直都在这里,半步也没走开。”_罗永湘道:“天色快亮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一个人从这几经过,往单家牧场去了?”
大牛道:“没有啊,这儿只有一条出路,有人经过,我一定会看见的。”
罗永湘跌足叹道:“咱们上当了。事实上,单家牧场不仅另有秘密通路,棺中尸体,也可能就是他们自己盗走的——这一切都是领先布置的圈套。””
大牛楞然道:“你是说.他们自己把自己亲人的坟墓掘开,盗走了尸体?”
罗永湘道:“他们根本不是单家牧场的人。单家男女老少四十余口,早就被杀光了.”
大中惊诧地道:“这……可把我越听越糊涂啦。”
罗水湘挥手道:“咱们一同回牧场去看看就明白了。”话未毕,人已当先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两人飞骑回到单家牧场,时间才不过近午。”。
可是仅仅半日之隔,这儿的情形整个变了。’_偌大一座牧场,变得空荡荡,静悄悄,不见炊烟,也不见人影。
昨夜还很热闹的木屋,如今已是人去屋空,屋中陈设依旧,只是桌椅上却蒙着厚厚的灰尘,就像是坐很久无人居住的空屋。
罗永湘看得暗暗皱眉,急忙推门奔进书房……
当他拉开书桌左首第二个抽屉时,他这才轻吁了一口气,哺哺自言:“幸亏这包东西还在,否则,连我自己也怀疑昨夜是遇见鬼了。”
那是一块布巾,里面包着茶壶碎片和砸烂峋蛇尸。
他匆匆揣好有包,用手指着窗外对大牛说道:“你看见那边有片树林么?”
大牛点头道:“看见了。”
罗永湘道:“那树林中一定有地道和这座木屋相通,现在咱们分头搜索,你去搜那树林,我搜屋内……”
大牛应了一声,埋头就走。
“慢着,”罗永湘低声喝住,肃容道:“那些人可能还藏在地道中尚未离去,你要多加小心,发现了地道门户,立即通知我,千万不可独自闯进去。”
大牛毗牙一笑,道:“但愿他们还躲在地洞里,咱们堵住洞口,、一个一个全捉活的。”说完,兴冲冲地去了。
罗永湘暗想:这牧场四面环山,如果要挖掘一条地道通往谷外,工程势必十分艰巨,除非利用山腹内原有的天然洞穴加以开凿,才有成功的可能。
而天然洞穴的形成,大都与地下水流有关,洞口多半在山脚下低洼处——这座木屋背山面水,正是洞穴出口的最好掩蔽。
假如当初造此木屋,果是为了掩蔽洞穴出人口,中枢所在当然该在后屋卧室了。
于是,他急急进入后屋,开始严密的搜查。
他首先逐寸敲击四周墙壁,聆听回音的虚实,然后一件一件检查那些可疑的家俱橱柜,即便一支挂钩,一根椅两,一枚铁钉……都不轻易放过。
结果却令他失望,那只是一间平常的卧室.绝没有任何机关或暗门。
罗永湘沉吟了片刻,又转到木屋后方。
木屋后面是个天井模样的院落、占地不过数立,左侧是桑屋,右面是厨房,靠山脚的一边,有一排矮棚,棚里躺着二十多条大肥猪。”
罗永湘毫不迟疑。径向猪栏走去。
那些肥猪见人走近,只当是来添饲料了,一阵蠕动,纷纷爬了起来,拥到食粮前面来争食。
罗永湘目光扫过,忽然发现刚才猪只躺卧的地上,有一颗发亮的东西。’。
他心中微动,连忙跃进猪栏,俯身抬起来一看;竟是一支镶珠发针。
珠针是妇女的饰物.怎么会遗落在猪栏内?
罗永湘恍然而悟,立即打开栏栅门,把二十多条肥猪全部赶了出去,略一搜寻,便发现猪栏左边地面,石板是活动的,机钮就在矮棚柱子上。
他按下机或,地面石板缓缓移开,一露出一道暗门。
一股分人欲呕的臭味,由暗门中涌了出来。
罗永湘急忙掩鼻后退,一面从抽中取出铁骨扇,护住前购要害。
猪栏内的气味已经够臭了,暗门中涌出的臭味,竟比猪栏内的气味更臭好几倍——那不是像是粪便的臭味,其中更夹杂着腐肉的酸气。
除了那阵阵恶臭之外,暗门里静悄悄地并无异像。
罗永湘屏住呼吸,等那臭味略为消散了些,才去柴屋里寻了些碎枝干草,扎成一支火把、然后一手持扇护身,一手擎着火炬,缓缓踏进暗门中。
进门是一道石级,走完石级,略向左弯,是个“丁”字形的岔路口,两旁都有门户,左边门半掩半闭,恶臭气味最浓,右边门却紧紧闭着,推也推不开。
罗永湘略为沉思了一下,便向左边门里走去。
这地道修筑得十分坚固,不仅宽敞,顶壁且是用巨大石块嵌砌而成,估计方位,正是在木屋地底。
只是越往里走,臭味越重,罗永湘虽然尽力闭住呼吸,仍不免被那恶臭惹得恶心欲呕。
再向前走了数丈,迎面一道铁门挡住去路。
罗永湘举手试了试,铁门并未下锁。
可是,当他推开铁门一脚跨了进去时,却险些儿惊呼失声——门内是一间狭长的石室,里面像小山似地堆放着四大堆死尸,每堆大约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脸朝下,背朝上,层层谁曾,为数总有四十余具之多。
尸体的外貌尚还完好,内脏显已开始腐烂——那强烈的恶具气昧,正是由尸堆里散发出来的。
罗永湘虽是绿林出身,也被这骇人的残酷景像惊得呆住了。
他举起火把照了照。只见尸堆上一个年龄才五岁左右的小姑娘,穿一件大红短袄,头上扎着两根辫子,眼睛上还蒙着手帕—…叫临死前,好像正在玩“捉迷藏”的游戏。
这些死尸,不就是无为道长见到的同一批人么?
如果这些被害者是单家牧场中人,昨夜接待罗永湘的那些男女,显然就是凶徒们假冒的了。
这是一次设计精密的骗局,也是一场可怕的大屠杀;然而,四徒们怎会预知罗永湘要来?他们设下这次骗局,目的又何在?
单家收场的人既已全遭杀害,单纶的尸体,会不会也在石室内?
罗永湘心念电转,决定将死尸逐一查验一遍,希望能发现单纶的尸体,并进而查明这四十多人致死的原因。
他匆匆收好铁骨扇,从最近的一堆开始,——扶起尸体脸部,用火炬照规。
第一二两堆,大都是妇女和小孩,死态安详,看不出什么异状。第三堆多数是壮年男子,其中一名大汉,赤裸着上半身,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柄板斧,那神情竟跟所见的“单猛”
颇有几’分相似。
查到第四堆,最上面是个矮壮汉子,穿一件蓝布短衫,身一裁衣着居然十分眼熟。
罗永湘伸手扶起他的脸部,只见他两眼圆睁,骨碌碌瞪着自己直转,嘴唇也在开阔翁动,似欲呼叫,却发不出声音——这汉子,赫然觉是袁大牛!
罗永湘一惊,险些当场晕倒,急忙将他拖了下来,照着背心重重拍了一掌。大牛应手出声,叫道:“三哥——”
罗永湘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大牛喘息着道:“那树林里有人藏着,我一进去,便被他打了一记闷棒,后来,他又点闭我的穴道,把我拖进一个树洞……”
罗永湘急道。“那人呢?”
大牛摇头道:“刚才还在这里,听到你的脚步声就逃了。”
罗水湘扭头四望,不禁诧道:“这石室只有一道铁门,我进来的时候,并未发现有人从这儿出去呀?”
大牛道:“我被那厮制住穴道,抛在死人堆里,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我知道那厮刚才还在这间石室里,绝不会弄错。”
罗永湘目光流转,哺哺道:“这么说,他可能根本没有离去……”
“哼!算你猜对了”
随着冷呼声,死尸堆中突然飞出一道寒光,闪电般向罗水湘后腰射去。
罗永湘上身前伏,双腿疾分,整个人仿佛由腰部分为两截,下部未动,前胸已紧紧贴着地面。
寒光掠着背脊飞过,“当”地一声,嵌在对面石壁上,却是一柄板斧。
大牛从地上一跃而起,怒骂道:“狗娘养的,有种你不要跑……”
可是,就在喝骂声中。一条高大人影业已飞快的穿出铁门外。
大牛刚追到门边,“蓬”然一声,铁门已遭掩闭反锁。
那人在门外冷笑道:“二位委屈一下吧,如果不嫌人肉酸,里面还有四十多具尸首,够你们吃上半年了。”
笑声渐渐远去,终于消失了。
大中忽不可遏,飞起一脚踏在铁门上,自己被震得踉跄倒退了四五步,那铁门却纹风不动。
他又去石壁上摘了那辆板斧,恨恨道:“老子就不信劈不开这个鸟门!”
于是,抡起板斧,一阵乱砍,直砍得铁门火星四射,其声震耳欲聋,依旧劈它不开。
罗永湘连忙拦住道:“这样蛮干不是办法,先冷静下来,慢慢再作打算。”
大牛道:“还有什么好打算的?如果劈不开这个鸟铁门,纵不饿死,也会被这臭气蒸死了。”
罗永湘道:“事已如此,性急又有什么用?你且安静地坐下来,让我仔细想一想。”说着,灭去火把,自己先盘膝坐下。
大牛无奈,也只好席地坐下,但坐了不一会,又遭:“三哥,把火把点起来好么?”
罗永湘道:“你害怕?”
大牛道:“怕倒不怕,只是—…·这样黑漆漆地,跟死人坐在一起,心里有些发毛。”’。
罗永湘道:“死人也是人,咱们没有做亏心事,就算睡在死人堆里,也可坦然无惧。”
大牛道:“可是……”
罗永湘截口道:“咱们被困在这儿,三数日内,还不至于饿死;但地底空气稀少,如果再点燃火把,不出一天,必定会被活活闷死。”
大中叹道:“话是不错,但若找不到出路,迟早还是难免要死的。”
罗永湘沉吟了一下,道:“我相信这间石室,一定还有另外的出路。”
大牛道:“你怎么知道?”
罗永湘道:“我且问你,你是树林内遭了暗算,被那厮拖进一个树洞,然后到了这里,对吗?”
大牛点点头道:“对!”
罗永湘道:“依方位估计,这间石室的位置,应在木屋和树林之间的空场地下,而铁门出口处,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