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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心情在别处 作者:有令峻-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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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像被烫了一下似的,忙躲开了那项链盒,说:“俺不要!俺不要!你拿走!快拿走!”   
        肖守本却转身就走。玉儿拿起项链盒追出来,拦住他:“肖守本,你不拿走,我不让你出门!”   
        肖守本执意要走,玉儿又拦他,肖守本借推让装做无意识地摸了她的手腕儿一下。   
        这时,来永出来了。他刚才说不管,其实侧耳对外边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玉儿年轻貌美,而肖守本的名声又不怎么好,来永不得不防。现在见二人争执不下,他摆出领导人的口气道:“老肖,你少给我们来这一套!我们家不缺这玩艺儿!” 
        
        肖守本一脸尴尬:“来、来局长,你看这、这算个啥!一点儿小意思嘛!甭说我有这么点儿事,就是没这事儿,来看看兄弟您两口子也是应该的嘛!”   
        来永沉下脸来,道:“你平时咋不来?”又指着肖守本的鼻子说,“你别看错了人!要是不拿走,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你们局纪检组来人!”       
     
        肖守本这才从玉儿手中接过项链盒,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天,陈正良召集检查组的几员大将开会前,钱工和纪检组干事小李、保卫科干事小董,都说昨天晚上肖守本到家里送礼被拒之门外的事。钱工很气愤地说:“肖守本这个蛀虫,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别看我老钱姓钱又摆弄了一辈子钱,可公家的钱我没占过一分一厘。1957年检查组查了我三个月的账,硬是一分钱的问题也没查出来。” 
        
        小李半开玩笑地问:“玉儿姐,肖守本去贿赂你了吗?”   
        玉儿想说昨天傍晚的事,却摇了摇头。   
        这时,陈正良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说:“这是昨晚肖守本给我送的5000块钱。他那个厂两个月没开工资了,这小子两年多就贪了8万。实在是太可恨了!” 
        
        问题基本查清之后,韩立冬让陈正良先向县纪委的孙副书记做了汇报,再找肖守本谈话。肖守本原先的嚣张气焰一点儿也没有了,垂头丧气地坐在局纪检组办公室内的椅子上,反复检讨自己的错误,要求从宽处理。 
        
        这天晚上,韩立冬开完会已是10点半,刚进家门,于美华指着茶几上的一个信封对他说:“7点多钟,肖守本来了,说托你给他买什么东西,放下了这个信封。我说让他直接交给你,他说你知道这事儿。还说他正在接受审查,不好到办公室去找你。刚才我看了一下,是一袋子钱。” 
        
        韩立冬拿起那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看了看敞着口的信封里厚厚的百元大票,估计是整整一万元。他把信封扔到一边,冷冷一笑:“他从来也没让我给他买什么东西,他这是要买我的党性和良心哩!”又说,“这小子也想送我进去坐上个三年两年?我还舍不得这顶干了十几年才挣来的乌纱帽哩!” 
        
        于美华虽平时对韩立冬比较苛刻,但对这一万块钱还是挺害怕的,忙说:“这钱可万万不能要。咱们宁可吃糠咽菜,也不能发这个不义之财。”   
        第二天一早,韩立冬准备一上班就去局纪检组上交那一万块钱,刚把那只厚厚的信封装进棕色的公文包里,就听有人敲门。他把门打开,一个大狗熊似的人弯着腰进了屋,双膝“扑通”一跪,声泪俱下地连连哀告:“局长宽大处理!局长宽大处理!我全家老小都忘不了局长的大恩!忘不了局长的大恩!”又给惊得直瞪眼的于美华磕头,“弟妹高抬贵手!弟妹高抬贵手!” 
        
        韩立冬瞧着他的样子很是反感,喝道:“肖守本,你这是干啥?你看你像个啥样子!不要说不像个共产党员企业领导干部,连一点儿人格都没有了!起来!起来!” 
        
        肖守本哼哼叽叽地站了起来,依然弯腰弓腿垂手哭咧咧地哀告。说:“局长呵,我家里还有个八十岁的老娘呵!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娘谁管呀!”韩立冬说:“家里不谈工作。有事到办公室谈去!”肖守本连说是是是。韩立冬又说:“你给我的一万块钱,我收下了。不过,我马上就去交给县纪委,你不但贪污私分公款,还拿巨款给我行贿。你知道行贿一万块钱咋处理不?你回去等着吧!” 
        
        肖守本一听又跪下了,说:“局长局长!这钱你可千万别交给县纪委,千万别跟县长、县委书记说是我送给你的,千万别说!这钱就算我坦白交待退赔的还不行吗?”又打开随身带来的一只黑提包,里边是好几捆一百元五十元的人民币。 
        
        韩立冬说:“你站起来!你这个熊样真是烦人!”   
        肖守本忙说:“是,是,我烦人!我烦人!我对不起局长!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全局、全厂的职工老少爷儿们、姊妹娘儿们!局长兄弟千万开恩哪!” 
        
        韩立冬说:“既然你是来退赔的,交给我不行。你到局纪检组去,交给陈正良。”   
        肖守本说:“那局长你可千万别说那一万块钱是我送给你的呀!”   
        韩立冬想,要么给他留一条后路,让他把贪污的钱全都退回来,这样企业起码是没什么损失了,还可以考虑对他从宽处理。如果判他七年八年,倒是惩治了他,可钱要不回来,他坐了几年牢,还赚了几万块钱呢。就说:“好吧!这一万块钱就算你退赔的。我以局党组的名义,限你两天之内,把贪污的钱全部退回来!” 
        
        肖守本说:“我现在就去局纪检组交上这四万块钱。剩下的,我这两天就是卖了冰箱彩电和房子也全部交上。”说罢,给韩立冬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转身要走。 
        
        韩立冬说:“老肖,你等等!我问你,你这个名字,是谁给起的?”   
        肖守本说:“我父亲。他是个小学教师。”   
        “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韩立冬威严地瞪着他。   
        “守,是操守。也就是廉洁正直的品德。本,是不忘本,永远保持劳动人民的本色。”   
        “那么,你是怎么做的?”   
        “我……”肖守本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对不起九泉之下的老爹呵!啊啊啊啊!”            
        陈正良和检查组的钱总、玉儿等人正在研究下一步如何审查肖守本。这时门开了,肖守本抱着个黑提包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是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然后说:“陈书记、钱总、玉儿弟妹、李干事、董干事,我今天退款来了!”说着从黑提包里掏出了一捆一捆的钱放在桌子上。陈正良等几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肖守本掏完钱,转身要走。陈正良说:“老肖你先别走,这钱我们得数数,你也得写个交款手续才行。”又对玉儿道,“把钱数一数。” 
        
        陈正良感到事情重大,忙打电话请韩立冬来坐镇。玉儿说:“我去财务科借个验钞机来。”岂知刚一出门,却跟匆匆走来的韩立冬迎面撞了个满怀。两人对视了一下,都红了脸。 
        
        玉儿什么也没说,低头快步下了楼。   
        回到局纪检组办公室,韩立冬、陈正良、钱总他们几个人看着玉儿细长的手指把一捆钱的纸条拆开,嚓嚓嚓嚓飞快地数完,又在验钞机上哗哗啦啦地验过。又拆开一捆,嚓嚓嚓嚓地数着,韩立冬不禁在心里惊叹道,这是怎样灵巧的一双手呵!这双手如果学钢琴、琵琶,一定会弹出人间最美妙的旋律来。 
        
        钱数完了,玉儿说:“一共是四万。”   
        陈正良让肖守本在一张表上签了字,说:“韩局长已经跟你说了,限你三天之内把贪污的款全退回来,这可要看你的行动了。”   
        肖守本点头称是,又向几个人鞠了一躬,退到门外去了。接着又进了屋,拿起了他的那只空了的黑皮包,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弯着腰出了门。   
        屋里,韩立冬、陈正良、钱总对视了一下,笑了笑。但玉儿却仍没有笑。   
        陈正良夸了一句:“玉儿这钱数得可真溜呀!”   
        钱总说:“玉儿在全县会计比武中,点钞和珠算比赛得了两个第二名哩!除了银行的两个姑娘各得了个第一,其他十几个选手都让她给比下去了。”   
        韩立冬默默地看看玉儿,从皮包里取出肖守本到他家行贿的那一万块钱,简单地讲了讲情况,说:“这些也算肖守本退回的吧。”   
        玉儿接过钱,拆去捆钱的纸条,又灵巧地刷刷刷数过,放在验钞机上验过,说:“正好,一万。”就把钱扎起来。   
        陈正良说:“小李陪钱总、玉儿一块儿把钱交到财务上去吧。这些钱以后怎么处理,再研究。”   
        第二天下午,肖守本又气喘吁吁地到局纪检组来了,打开黑皮包,取出了三捆一百元的钱。陈正良算了一下,肖守本贪污的八万块钱基本上还清了。   
        在处理肖守本的同时,玉儿觉得有必要把肖守本去给她送金项链的事告诉韩立冬。免得以后肖守本这个无赖乱说乱咬,无事生非。这天上午快下班时,检查组钱工、小李、小董都走了,陈正良在埋头看一沓材料。玉儿说:“陈书记我也走了。”陈正良没顾得上抬头,说:“好的。”玉儿出了门,径直来到韩立冬办公室门前敲了两下。听得韩立冬说:“请进!”玉儿拧开门把儿走了进去。 
        
        韩立冬正在接电话,是他的一个老朋友天河市鹊桥商厦的总经理杜丙勤打来的。说也没什么事,就是两个多月没联系了挺想的。问候一下,让他有空去玩。韩立冬见玉儿进来,很是高兴,就招招手,示意让她坐下。接完了电话,望望玉儿,等着她说话。玉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缓缓地讲了肖守本送金项链的事。 
        
        韩立冬听了,以赞赏的口气说:“玉儿你这事儿做得很对,来局长也做得很对。我……”   
        玉儿料定他想说什么,忙道:“韩局长,这事儿,您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对外人说,更不要在公开场合表扬我。我不图啥表扬,只要能圆满地完成好这次任务,就很欣慰了。我这是第一次参加这么重要的工作,很感谢局里领导对我的信任。以往,有些人对我有许多偏见,老认为我是个花瓶,摆在那里只供人看的。我参加工作后有两件挺自豪的事,一是参加全县会计人员点钞和珠算比赛,第二就是这次查肉联厂的账。这第二次的分量比第一次重多了。” 
        
        韩立冬连连点头:“好,我答应你。这事儿不外讲。如果以后肖守本借这事儿做文章,由我出面说话。”   
        玉儿站起来,说:“局长,我走了。”   
        韩立冬忙站起来送她,到了门口,玉儿要伸手拧门把手时,韩立冬却把一只大手伸了过去,她也下意识地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一时,一股热流从他粗壮的大手通过她的指尖传到胳膊上,又迅速地传到了心房。她顿时耳热脸红,忙松了手,微低了头,圆润的下巴几乎抵住了胸口。她听到了一声低低的男中音:“玉儿,多多保重!” 
        
        几乎与此同时,他们听到外边有人叫:“韩局长!吕县长来了!”   
        玉儿故乡的那个小村,是湾岔乡的梨花寨。小村以历代产香梨而得名。村子四周全是梨树,连农户家的小院里都种梨树。每到春上,村子周围梨花开得一片雪白。玉儿的太爷爷和爷爷都是村里修剪梨树的高手,这手艺自然也传给了玉儿的父亲。从育苗到嫁接、剪枝、施肥、防虫治虫,全套的技术都熟,村里梨农有事就上门来找。玉儿爹就培养了十几个梨树技术员。玉儿出生后,玉儿的爹娘看娃娃长得白白嫩嫩的,就商议给闺女起个名,叫梨花倒真是合适,可村里叫梨花的太多,还是叫个别的名字好。玉儿爹在院里一棵大梨树下转来转去,瞅着那满枝淡黄色的香梨,进屋对玉儿娘说就叫玉儿吧。花儿像玉,梨也像玉,村里还没个叫玉的丫头呢,又稀罕又不俗气。玉儿娘说,好!这名字好!玉儿爹又去后院告诉了老爹老娘,当爷爷当奶奶的也都说好。       
        奶奶忽地想起了什么,去一只旧梨木盒子里找出一只系着一条银链子的玉佩交给儿子,让去挂在孙女的脖子上。那玉佩是玉儿爷爷闯关东那工夫买的,当做给玉儿奶奶的订婚礼物,玉儿奶奶已经藏了五十多年,连玉儿娘都没舍得给。 
        
        玉儿妈把那银链子系着的玉佩挂在了玉儿的襁褓上。   
        玉儿从小聪明伶俐,打7岁上学,每年都是全班前五名,到湾岔乡驻地的县三中上高中,已长成17岁的大姑娘了。   
        玉儿不只是长得漂亮,而且是个才女。尤其是数理化和外语学得特别好。班主任罗老师一门心思要玉儿报考本科大学。在梨花寨,历史上从没出过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可玉儿刚上到高三,就无可奈何地辍学当了来永的未婚妻。   
        事情是由玉儿的哥哥雷子引起的。   
        雷子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经表舅介绍一直在县农机厂当临时工,干维修,主要是修拖拉机、农用三轮车,也修别的农机,已经干了六年,25岁了。雷子在县里对上了一个象,姑娘小香的爸是个县政府的副科长,其实只是个副股级干部,芝麻粒儿也算不上,叫科长好听。 
        
        可人家也算是国家干部的千金哩!姑娘长相一般,肤色黄黄的,个头也刚够一米六,在县棉纺织厂当考勤员兼保管员。姑娘就看上了雷子长得一米七八、五官端正一表人才,领到家让父母看了看,父母没提出别的意见来,就是不满意小伙子是个临时工。 
        
        小香爸还比较通情达理,说临时工也没关系,只要俩孩子投脾气,结了婚再慢慢想办法转。又说小香妈你不也是我当了科长才转出来的吗?小香妈却把嘴一撇,说不行不行!我是跟了你多少年才转出来的?小香以后能当科长?男的能随女的农转非?要是雷子转不了正,香妮儿这事不行! 
        
        找对象这事儿,丈母娘的话极有权威性。小香和雷子相对无言只是叹气,小香说咱俩就是没缘分,要是我不认识你就没事了。雷子抓住小香的手说:“我这辈子除了你别人谁也不找了!你要是嫁了别人,我就去爬电视台的转播塔!”两人一对儿梁山伯祝英台,常在一块儿相依相偎地抱头流泪,一筹莫展。一天雷子发了狠,说:“咱把事儿办了,你给我怀上个孩子,让你妈不同意也得同意!”小香搂着他的脖子说:“可不行!怀上了她也得治着我去流了。”雷子说:“那就等孩子生下来抱着回家!”小香用嘴堵住了雷子的嘴,好一阵子才松开,说:“别瞎说了!臊死人了!那我还有脸回家?还有脸去厂里上班?” 
        
        雷子整日无精打采,找了好几个同学想办法。这几个同学都是二十三四岁的毛孩子,怎能给雷子办这种转正的大事。有个同学突然想起了一个高中同学,对雷子说:“哎,你去找找‘癞子’,他那里可能有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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