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读凶手-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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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们如何对付他呢?
“要明白这是一个虚构,”我说,“但是,你仍然能够让他保持这个虚构,因
为这样一来,你们仍然能够套出很多只有杀害朱莉·塔特的那个惟一的人才知道的
一些细节。你们掌握了所有这些细节之后,才能够一举击破同谋说。
他永远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在撒谎,但是,他会在无意之间给你一些细节,这些
细节是你们可以放在陪审团面前的。然后,他们可以决定这个人到底是如何掌握这
么多机密细节的。”我警告说,山姆会想办法控制住审讯过程,他会承认他绑架了
斯戴芬妮·斯雷特,然后还会谈到他的忏悔之心,同时,他会拒绝承认他跟朱莉·
塔特被谋杀的事情有任何联系。他们必须让他保持在正道上,但又不能用攻击行为,
也不能显出愤怒。
“状态对山姆是非常重要的。他必须相信,桌子对面的人有足够的智力明白和
继续玩这场游戏。如果他认为你们值得他玩下去,他会直率得多,但是,如果他觉
得你们缺乏信心,或者只是在装装样子,他就不会玩下去了。”
要让这些发挥作用,精心准备是极其重要的。这是决定山姆是否认为自己有罪
的惟一重要的因素。审讯人员需要对犯罪和调查有足够的认识,他们得让自己准备
好不要使用粗略的词语,他们得问出一些实际的问题。然后,他有可能拿出的任何
一种答案都应该有更多的问题可以问,等等。他们是在编织一个细节之网,最终会
使疑犯落入陷阱。
同时,审讯专家也在把每一个可能的破绽联系起来。他们拍摄下了再现镜头,
表明电动摩托车是可以放进山姆的奥斯丁梅特罗汽车后箱的,也证明前轮箱可以装
下朱莉的尸体。还找到了一些油漆痕迹,证明电动摩托车确曾放进汽车后箱。
山姆后来寄给警方和船台代理公司的一些信件的确是在一个文字处理器而不是
在老式的奥利维迪打字机上打印出来的。他已经删除了文件,但他不知道这些文件
仍然能够从计算机存储器的“过渡”段调出来。他还想办法制造了朱莉失踪当天他
不在场的证据,说事发当天他在诺丁汉附近的一个铁路调车场看火车,而且还拿出
了编有号码的照片来支持自己的说法。但是,对铁路时间表的调查显示,他拍下来
的火车当天并不在场。
转移到利兹市的3天后,迈克尔·山姆被起诉犯有绑架和杀害朱莉·塔特的罪行。
只有一个秘密仍然没有解开:他把赎金藏在什么地方了?
9 我的怀疑对象多达1756万
1992年7月28号早晨,我在办公桌上发现一个留言:“保罗·布里顿,请给温布
尔顿警察局的约翰·巴塞特警司回电话。”我的秘书戴安娜还在底下压了一张字条:
“这是不是说我得把你明天的日程安排清除掉?”
我把字条塞进上衣口袋,抱怨着自己每天忙忙碌碌的生活。我怎么找得到时间
去伦敦呢?我在国民医疗服务网的日常工作已经推后很多了,得花一个多月的周末
才能够彻底清除干净。我还得为英国警视厅完成两份法庭报告,有位律师等着我去
对他的一位客户进行心理分析,还有一个压抑特别严重的年轻妇女需要治疗。
常言说得好:“如果你想完成某件事,最好交给一位忙人去做。”不知怎么的,
我大部分日子都必须努力挤出一些时间来做一些别的事情。
见到约翰·巴塞特之后,我立即为他沉静的声音和安祥的面容所打动。他的头
发很久以前就已经是一片银白了,因而眉毛显得又浓又黑。他常穿黑色制服、白衬
衣、很宽的植物花卉领带,极可能是父亲节收到的礼物。
温布尔顿警察局的事件室仅只比普通的会客室稍大一点点,里面堆满电传、电
话和计算机终端设备。墙上挂满一排排的白板,列着参加调查行动的一些警官的名
字,还有计算机代码,表明这些警官各自都在追踪哪些线索。在附近,带照片的温
布尔顿公园的彩图上盖满了黄色的不干胶字条。
一桩杀人罪案的头72小时通常都是最重要的,而如果杀人者是陌生人,或者杀
人计划特别周密细致,则查寻工作注定会更加困难。13天已经过去了,但是,这个
房间里仍然有极其高昂的气氛。水渍斑斑的咖啡杯在与堆得满满的烟缸和外卖三明
治包装纸争夺地盘。看上去谁都不想回家去。
巴塞特领我走过一个过道,中途停下来端了一杯茶。高级警督米克·威克逊从
他肩后冒了出来。米克较年轻,不像巴塞特那样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是第一个到达
凶案现场的人,他也不可能忘记那个场面,有些尸体的样子你一辈子也难以忘怀。
约翰·巴塞特放下茶杯靠在一张办公桌上。威克逊在窗户旁边找了一把椅子坐
下了。
“受害人是一名23岁的女性,名拉雪尔·尼克尔,”巴塞特一边说一边摸索着
自己的领带,“她是个漂亮的姑娘,被人杀了,很惨的样子,极可怕。公众的反应
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你没有看报我感到很惊讶。”
“拉雪尔跟男友安德鲁·汉斯康比住在一起,就在巴尔哈姆的榆林大厦的一个
两居室里。他在城市里骑摩托送信,7月15号星期三上午8点30分离家上班。”
“拉雪尔15分钟后离开公寓,带着儿子阿列克斯和宠狗去温布尔顿公园散步。”
他朝威克逊看了一眼,“那个小孩子几岁?”
“才两岁。”
他拿过一张地图放在桌上。“那片公园是约一千公顷的一块敞地和林地。那个
地方属于公用绿地,供人们散步,打高尔夫球,野餐。骑马,就是那类事情吧。”
“她是个漂亮的姑娘,”巴塞特若有所思地说,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她只是
最近才开始利用温布尔顿公园,因为她在离家较近的克拉彭公园和图了贝克一带散
步的时候,有一些男人调戏她。她觉得也许温布尔顿公园会好一些。”他口气里面
有明显的调侃意味,“她一星期大概去4次,让阿列克斯在户外玩,然后让宠物狗也
做一些锻炼。这天早晨,她穿着蓝色牛仔裤,一条灰色T恤,还有棕色皮靴。”
他用一只钢笔指着公园东侧的一处风车:“她的银色沃尔沃车就停在这里。大
概是上午10点左右,她一度开始顺着这条路行走。我们有位证人说,他看见拉雪尔
和阿列克斯正好在上午10点20分走过停车场和风车林之间的那条路。攻击就是在那
里发生的,离停车场约500码的距离——那条小路就在这里穿过一片林木稀疏的地方。
那个地方因此并不是完全掩蔽的,但是,从远处看去,还是能够挡住人们的视线。
“她的尸体在离那条小路约12英尺远的地方找到……”
米克·威克逊打断他的话:“那人疯了……他一定觉得非把她的头全砍下来才
行。什么样的……”他没有说完。
巴塞特看了看那些照片:“你看,并没有想办法掩盖尸体。那条路上的下一个
行人发现了她。”
“那个小孩子呢?”
巴塞特回答说:“他没有受伤,但我们觉得他一定看到了攻击行为。他们在上
午10点30分发现他趴在母亲身边想摇醒她,他到现在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出来。”
“这孩子将需要帮助了。”我说。
“是啊,现在已经有人在照料他了。”
一组照片放在我面前的桌上。这套彩照是从绿地杂树林的远景方向开始拍的。
拉雪尔的尸体几乎看不见——在树林中间看去就是一堆白色,就好像扔出去的一只
白色购物袋一样。
最后,镜头移近了,直接拍摄被害人,并从各个可能的角度拍下来了。这个过
程当中不可能有任何尊严或者稳私可言。镜头下的拉雪尔·尼克尔纹丝不动,几乎
光着身体。不管以后将做什么样的事情来恢复她的尊严,但在接下来的几天或者几
个星期里,她将成为调查过程当中最重要的证据。
每一英寸的地方都会拍照,会刮削下来,会用药水擦拭,或者割开。体液、指
甲里面的脏物和阴毛都会拿去装在塑料袋或者玻璃瓶子里,然后在查证链的各个环
节不断传递:从病理学家到化验室,从审讯室到法庭,再到陪审团。暴死会成为公
众事件。
“这是什么?”我指着拉雪尔面部的一张近照问。一片对折的纸贴在她右边的
太阳穴上。“我希望你能够回答我们这是什么,”巴塞特说,“那是银行给拉雪尔
的账户密码通知。也许她身边带着它,但我们完全搞不清楚那片纸怎么会跑到她额
头上的。我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没有意义。如果那片纸在打斗时从拉雪尔的口袋里抖落出来,那又是怎么跑
到她脸上去的呢?攻击发生得非常迅速,极狂暴,几乎不可能偶然飞到她脸上。那
片纸像是有意贴在那里的,但是,为什么?
“犯罪现场值勤官(负责登录能够找到的任何物证线索)没有找到化验室能够
进行化验的任何东西,”巴塞特说,“没有血渍、精液、唾液、毛发……什么都没
有。凶器也许是单刃鞘刀,有铜制刀柄。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凶器。”
“这么说,他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威尔逊回答说:“地上有鞋印,也可能很重要,也有几份有趣的证人证词。当
时,附近的地方有100多人,我们正在一个一个地调查。到目前为止,有两个人回忆
说看到过一个人在小河边洗手,离案发现场大概150码远。”
“讲讲这个人的样子好吗?”
“那是在克林塘边,”他指着地图说,“他大约20岁或者30岁,约1。78米高,
棕色短发……”
我打断他:“别担心体貌细节,那是你们这个部门的事情。我想知道他长得什
么样?他是不是跑到了那里,是不是很害怕的样子,是不是很着急?”
“我可以说很激动,”巴塞特说,“他拿着一只袋子,并在那里洗手。另一名
证人看到一名男性朝万茨沃斯的诺斯泰德普拉斯地方政府所属的一个广场跑去。描
述彼此不同,他有可能是一名慢跑者。”
“鞋印的情况呢?”
威克逊说:“我们从人行道上取下了单只脚印。”
“你们有什么东西能够与拉雪尔或者阿列克斯比对吗?”
“没有。”
“别的地方呢?有没有别的一些脚印并没有出现在引我们从小路走到尸体的那
些照片中?比如草地里。”
威克逊摇头。
“好吧,你们说阿列克斯没有受伤。身上没有青紫或者抓痕……”
“他身上全是泥。我们觉得他有可能是被推到地上的。”
我开始翻动尸检记录了。
“这个杂种让我们日子难过。”巴塞特说。
“错过了足球比赛的好节目。”他的同事说。
我明白他们的难处。他们有一个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的杀人犯要对付,而这桩罪
案又引起了全国的公愤。报纸上的报道说得神乎其神,而且并不总是一些正确的细
节。妇女都担惊受怕,不敢去温布尔顿公园了,别的一些公园也不敢去。事情发展
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当地一家妇女团体决定赞助40万英镑资助这次刑事调查。这
笔钱当然会用到正途上,但是,警方只好拒而不纳。
但是,调查小组倒是接受了霍尔姆斯(内政部大型要案查寻系统)的帮助,这
是一种计算机装置,可以对调查期间收集得来的数以万条计的不同信息内容进行分
类、存储和交叉比对。这个系统是1987年以后才有的,当时是因为追踪约克郡杀人
狂的时候,发现大量的重要信息有淹没在成堆的案头文件当中的危险。后来很清楚,
如果当时有了计算机,能够将他的名字在与罪案相关的地方突现出来,则杀人者彼
德·萨特克利夫早就作为重点疑犯受到怀疑了。“说说温布尔顿公园的情况好吗?”
我问巴塞特。
“我能够说什么呢?我们这里有暴露癖,有骚扰事件,但从来没有出过这样严
重的事件……到这次为止一直都没有过。我们在查找平常的人口——性攻击者、窥
淫痹、露阴癖。我们还调查公园传出来的指控,而过去有劣迹的性犯罪者可能利用
这个公园,他们可能刚刚从监狱里放出来。”
“周围的地区呢?”
威克逊皱了皱眉头。
“我需要尽量多的细节,不仅仅是公园的细节,还有公园之外的一些情况。看
看有没有奇怪的事件或者奇怪的申诉。”
巴塞特说:“我们会的。”
在接下来的一小时里,我听他们介绍案发之后每天的调查进展情况,并拿到了
一些证词、照片、尸检记录、地图和拉雪尔的家庭录像带。这些东西可以供我以后
研究。约翰·巴塞特显然对心理轮廓描述的原理非常有兴趣。我听说,他的兴趣早
在前一个案子中就产生了,当时,他领导刑警侦破伦敦圣托马斯医院的一宗婴儿绑
架案。他曾推论,勒索者必定与那家医院有联系——要么是护士,要么是非住院病
人。这个假定后来证明是正确的,因此,那个婴儿后来安全返回,没有受伤。
那是最快乐的几个案子之一。虽然他在30多年的时间里调查过数十宗案子,但
很少碰到像杀害拉雪尔·尼克尔的人这样凶残的罪犯。巴塞尔今年离退休只有一年
了,他极希望以这个案子作为他一生从警的句号。并没有什么挣分数或者拿奖金的
刺激,他只是想让这条杀人疯狗远离街道。
他清清嗓门:“我一向非常乐观,保罗,但是,我的怀疑对象多达1750万——
12岁以上的所有男性都有可能。我们必须将怀疑对象的范围缩小。”
“好吧,”我说,“首先,我必须尽量了解拉雪尔本人。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有否工作?她一般干些什么?她是深明世事,有观察能力的一个人,还是一个天
真的人?面对生人的时候,她倾向于保守还是微笑,或者进行眼光接触?如果受到
威胁或者攻击,她会不会反抗?她属于攻击型的人还是有可能讥笑别人的那种人?
她还有哪些人际关系?她还有没有别的男友?她以前的男女关系是否以恶劣的方式
结束?她以前做过妓女没有?有没有滥交历史?”
这些都是惯常要问的问题。
“她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巴塞特说,有一点点为自己辩护的意思。
“这有什么差别呢?”威克逊说,“她已经死了。我们在证词中不是已经掌握
了足够多的内容吗?”
“不。我需要了解拉雪尔,就好像她此刻就坐在桌子对面一样。她会说什么,
她会怎么想,在任何一种情形之下她会怎么反应?只有当我了解了她,才能够更进
一步了解杀她的人。”
“打个比方说,一位年轻妇女倾向于挑起别人的性欲,不是有意如此,而是无
意而为。她有可能因为自己的长相或行为举止而吸引人,让人产生性幻想。一个男
人走过身旁看她一眼,她有可能会感觉很好,因此而笑着对他说“你好”。这有极
不相同的意义,同样一个年轻女性如果不喜欢出风头,不吸引别人注意自己,也不
与陌生男性打招呼,则情形就绝然不同了。”
我接着说:“不同的女性有不同的受攻击水平。拉雪尔是一种高风险的受害人
还是低风险的受害人?如果我知道这一点,则可以开始问这个杀手为什么要选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