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读凶手-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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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在床的下面,也就是呈对角的地方,有一块全床大小的床垫,上面的被子都掀
开了,就像某人刚刚起床一样。这是萨曼莎曾睡过的地方。佳丝明的玩具四处都有,
排在窗台上,堆在角落里,还有柜子里,连隔板都压弯了。
走廊里的拖动痕迹显示萨曼莎的尸体是如何被人抓住脚踝拖到客厅的煤气炉跟
前的,她的屁股下面还有很大一块垫子。房间一角的一块垫子有可能是个备用床。
窗上和阳台门上很大的竹制百叶窗已经放下来了——根据邻居的说法,那是萨曼莎
从不操心去做的事情。
在厨房里,衣服和床单从隔板上取下来了,散落一地。在这里找到了脚印,还
有厨房水槽上的血痕,那也许是凶手洗过手的地方。微波炉的门开着,板凳上还有
杯子。刀架上缺少一把刀子,另外有一把插反了。
“你觉得他是如何进来的?”我问。
班克斯以前看过这公寓,他很快就找地方抽烟去了。“跟我们一样,”他说,
“我觉得他有可能是骗人进了大门的。否则,那一定就是她认识的某个人。没有强
行进入的痕迹,他是在大厅里攻击她的,这才有意义。”
我走到外面,抬头看看阳台,判断了一下高度。然后我转身,看看正对着西斯
弗尔德台地后面有草的那个护坡,估量了一下可能性。
班克斯点着一支烟:“你为什么不认为她会请他进来?”
“有可能。我只是觉得这类人自有安排。”
回到警察局以后,我开始收集各种声明、照片和尸检报告的复印件。很快可以
明白,班克斯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怀疑萨曼莎认识这名杀人者,也许还估计他会到她
那里去。一位住在楼上的邻居以前曾向社会公益部门报告过她,因为她总有客人半
夜三更来访。
“我们觉得她有可能在玩一种游戏,”他说,一边还迅速翻动他桌上的一堆文
件,“不是很成功,差一点而已——刚刚开始。”
“是什么使你这样说的?”
“在她的文件当中,我们找到一些信件和报纸广告。头几封信表明她很孤独,
在寻找朋友。”他递给我一批分类广告的复印件,是登在《格林威治及艾尔泰姆信
使报》上的。其中一份广告上面已经划上了圆圈:“单亲母亲,27岁,需要朋友。
我诚实,可靠,有艺术气息,以前当过嬉皮士,吸过卷烟,不吃肉。”
“那还是1993年早期的事情,”班克斯说,“这些广告在当年稍后一些时候变
了。她有可能没有钱花了。其中一些发表出来,另外一些被拒绝登载。我们找到了
草稿,文字是她自己起草的。”
他让我看一份分类广告,是拿在《伦敦周报》广告栏目中的,时间是9月8—14
日:
“高档,高个子、性感的金发陪伴女,27岁,极希望听到慷慨男士的回音。只
需要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所有信件皆复。”
登在另外一份交友杂志上的广告说:“年轻性感的长腿金发女郎,需要一位可
爱的绅士,有多余的钱可支付小孩子上学费用,可提供定期秘密的幽会,无附带条
件。无住处。真实消息。”
她还给一家拍照和录像杂志写过信:“秀色可餐,极肉感的金发女郎,适合当
女性模特儿,26岁,可为业余和专业摄影人员工作。绝不说谎浪费时间。”
那些广告出现在伦敦的一系列免费宣传单和报纸上,根据一些朋友的说法,结
果萨曼莎接到很多令人不安的电话。班克斯派了一大批刑警去查电话记录和地址,
希望找到任何与她接触过的男子的蛛丝马迹。偶有证据表明,萨曼莎有时候还与她
在报纸上个人栏目里读到的求偶男士广告联系。
我在公寓里看到的某些东西开始产生意义了,但是,在我确信之前必须了解更
多有关萨曼莎和她的生活。班克斯解释了很多细节,并保证为我找到一份来自她母
亲玛格丽特·莫里森的证言,她目前因为刺激太大而正在服用镇静剂。
萨曼莎是一位画家的女儿,出生在苏格兰的敦提市,但她的大部分时间是在伦
敦和赫特福德郡的赫默尔亨普斯泰德附近度过的。她父亲在她14岁那年去世,她和
母亲就一起回到了苏格兰。她受过很好的教育,能言善辩,显示出她父亲的一些艺
术天赋,梦想着要去上艺校。但是,她在伦敦生活了很久,发现苏格兰的生活太拘
束了。她有英格兰口音也无济于事,她很难在那里交上朋友。
她失望和不快地离开学校,对她的传统中产阶级背景产生了反叛心理,成了新
时代旅行者,大部分时间在各种各样的嬉皮村落和“和平护送队”里度过。她是个
极不安分的人,几乎像是60年代鼓吹爱情与和平的一群年轻人一样,她试过各种各
样的毒品,穿的衣服飘飘然,头发长得没法收拾。
萨曼莎跟另外一个旅行者怀上了孩子,她跟母亲写信时谈到了他的一些品质—
—受过很好的教育,父亲是位律师,母亲是位教师——就好像是说那就是她希望自
己的孩子能够有这样的父亲,但他们永远没有成为夫妻的可能。
佳丝明出生在伦敦,玛格丽特南下伦敦帮萨曼莎找个住的地方。她在普鲁姆斯
泰德的那间公寓住下来,孩子慢慢使她的生活发生了转变。她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佳
丝明的身上,在费用上毫不吝惜,整天带她出去玩,或者去公寓外面的草坪上玩。
除开大量的玩具以外,还有佳丝明在几乎所有的门和墙上画的画。
身为人母之后,萨曼莎自由放任的生活方式改变了,哪怕她仍然还是穿飘飘扬
扬的衣服,在后花园光着上身日光浴,经常半裸着身体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阳台门
不锁,窗帘也不放下来。她每个星期天跟她母亲通一次电话,并带佳丝明去苏格兰
度假。莫里森太太已经重新结婚,她寄了1000英镑给她去冈比亚度假用,因为她感
觉到萨曼莎需要鼓一鼓气。
但是,一个对孩子如此关心,有固定的男友,也有一个自由和开放的生活方式
的人需要为了钱而跟别人见面?而这一点的证据何在?答案可以在佳丝明的屋子里
找到。虽然这间市议会建的公寓房的其他部分极其简陋,到处都需要重新涂漆,需
要贴墙纸,但是,这个孩子的卧室看上去却像是圣诞老人住的房间,有各种各样的
玩具和游戏器具。根据她男友的说法,萨曼莎准备为佳丝明奉献一切,为了替她买
玩具不惜饿肚子。
她很关心孩子的教育,并谈到要搬到教育更好的地方去住。她靠单亲母亲救济
金和她母亲的支助过生活,有时候对自己的财务状况非常忧心。一开始,她考虑去
当模特儿让人画像。她还给在杂志上登广告寻找新人才的摄像师回信。当这一切都
不奏效时,她就开始去找个人栏目了。
我想这是个天真的少妇,她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在寻找的东西里面有多少
危险的成分在里面。她是那种极易勾引或者很容易参与下流摄影的人,根本没有那
种社会经验看到眼前的危险。
同样,我也看出她并没有当真卷进卖淫业。如果是这样,这个公寓里就会留下
卖淫者赚下钱财装饰房间的痕迹。萨曼莎的漂亮程度足以找到一个能够照料她和佳
丝明的男人,但她仍然生活在非常简朴的公寓里,根本都没有自己的房间。她有普
通的朋友,衣服都不贵,她母亲还必须为她的冈比亚之行提供费用。
所有这些告诉我,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妓女,因为她没有街头人的狡猾或无
情的一面,她本可以借着自己的外貌赚到很多钱的。我觉得她是个理想主义者,她
对未来有那种似是而非的浪漫理想,而且还在想像一下子坠入爱河的事情,跟一个
极成功的男人结婚,还会给佳丝明最好的教育和培养。
在我见过的所有犯罪现场当中,没有哪一幕是我不能够以时常浮现的细节一一
回忆起来的。它们与我同在,就好像刻在我的脑海里一样,当它们回到我全神贯注
的注意力当中的时候,我并不总是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萨曼莎和佳丝明就是这样的。
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里,她们的形象在我脑海里来回闪现,不管我费多大力气将她
们关在脑门之外。
在过去的15年当中,这份工作改变了我。我身边的其他人都能够看出这个差别
来,尽管我不能够肯定有多少成分是因为年龄增长引起的,也不知道在多大程度上
是因为每天接触到的材料引起的。如果你看看现在的我,相对而言我就是个安静和
不太出声的人。我这人一向都比较保守,但是,我怀疑十多年前我是个更外向和更
能够交结朋友的人。大部分人会说,我以前很开朗,也更容易与人相处。
艾玛和艾思经常拿我不太冒险的天性开玩笑。我们在过去10年里一直住在同一
个村子里,我认识村子这边的邻居,却不知道另一边的邻居的名字。当地的酒吧不
到一百码远,但我仅只去过十多次,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艾思拖着去的。艾玛常常拿
我说事儿,说我去当地邮局会迷路。
我不觉得自己不善社交或情愿独处。不幸的是,我生活的现实就是,我在别人
贫困、危险或者受伤的心灵上花了太多时间,因此,当我回家在熟悉的安乐椅里坐
下来的时候,心里只想着暂时回避一切,我想离家人更近一些,并努力遗忘一些东
西。
我毫不怀疑自己从信仰当中找到了很大的力量。我知道许多人会想,你见到如
此可怕的事物,怎么能够相信上帝的存在呢?我一直在努力回答这样一个问题,但
是,信仰本身并不需要解释或者辩护。
曾几何时,我产生过一些疑问,而且如果我有机会再次选择,我不能够确定自
己会再次选择同样的一条道路,不一定再来当一个法庭心理学家,如果我意识到有
这么深的痛苦和不安,我就不会再去选择它了。这听起来有些自怜自惜的意思,但
是,我说这话本来不是这个意思。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凌晨一点出现在我脑海里的一
些想法,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眼前一个4岁女孩子死后的照片。
同时,这痛苦又会受到一种冷冷的愤怒的影响,这股愤怒在我心里说:“不惜
一切代价,一定要把干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的人从街上清除出去。”我就是在这两
种感情之间找到平衡的。我看着佳丝明尸体上的铁青色印迹时,一些问题就开始产
生了,这表明重力的拉动引起血液在人死后身体的最低点凝固下来。发现她的时候
她是趴着睡的,但铁青印迹的其他分布模式表明,她死后的一段时间内是处在不同
体位的。她为什么会被人搬动呢?
其他一些事情也引起我的怀疑。我注意到她的内裤上有血,是性攻击的后果,
但血渍的分布似乎有事后替换过的痕迹。她的长裤上还粘有尿液,但是,尿液流动
的方向似乎也与她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所保持的体位不太相符。这样一种可能性极
大:在性攻击期间她的膀胱已经失控,而尿迹表明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可能保持着坐
姿。可悲的是,这清楚地表明,她与凶手之间有更复杂的关系,而不仅仅是一个凶
手在她睡觉的时候对她实施性攻击,然后用枕头闷死了她。
根据照片拍摄的顺序,顺着走道来到客厅,我看到萨曼莎的胳膊在她头上伸开,
屁股下面垫着很大的一块垫子。她穿着沾满血演的睡袍,右肩处有三处刀口,还有
一双暗蓝色的袜子和乳罩。她的上半身和脸被睡衣盖着,还有从厨房的衣柜里抖出
来的床单和各种衣物。
不同的一层材料从她身体上揭开的时候都有照片拍下来。他将她从脖子底下一
直到处骨的体壁切开了,一直割到内腔,刀口参差不齐,然后在她的胸腔前横过,
躯干全被剥开,并以足够大的力量将肋骨架全都折断了。
米基·班克斯和他的同事说这个凶手“狂乱”和“失控”,但他们都错了。这
里面没有乱砍或失控的猛刺行为,跟杀死拉雪尔·尼克尔的人不一样。对照而言,
这是非常准确的外科或解剖探索。对她来说,刺杀已经是最轻的一种暴行了——她
几乎给人切成鱼片了。
在某个时候,显然还准备将她的双腿卸下来的,但刀子此时显然已经钝了,而
凶手又没有那种解剖学知识将一个关节剥开。
因为萨曼莎是在门厅里死亡和出血的,因此客厅里没有血。但是,这意味着沙
发上的单独一块血渍非常显眼,而且使我感到困惑。我在想,他是不是坐下来看了
看自己剥出来的手工活计,因此而留下一团血渍,或者是说他准备进入房间的时候
将萨曼莎靠在沙发上了?我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因此做了笔记,准备问一问米
基·班克斯,看看她的尸体是否在太平间里重新组装到一起了。
除开几根手指上的小擦伤之外,内政部的病理学家没有找到任何反抗伤痕。他
发现萨曼莎死于多处刺伤,其中几刀刺到了心脏,而其他的几处伤口是死后形成的。
可能涉及两把刀,都是薄刃刀,非常锋利,约7英寸长。
事件发生的顺序一开始令我一点也弄不懂,我开始列出一些问题准备问米基·
班克斯。比如,你能够肯定窗台上的玩具没有动吗?佳丝明的头是在床的右侧吗?
萨曼莎的床垫上的被子被掀开了——她是不是每天起床都折被子?除开厨房以外,
还有别的证据证明凶手带着血在房间内走动吗?厨房操作面上的咖啡杯使用的新鲜
程度如何?电话本是打开的,有没有任何一个电话号码做了标记或者突出来的?厨
房墙上有蓝色漆涂上的印迹,佳丝明能够够得着那么高的地方吗?阳台栏杆上有油
漆碎皮,是新弄上去不久的吗?是从哪里来的?阳台下面砖墙上的印迹会是鞋擦成
的印子吗?
我还记下了很多问题,是班克斯不可能准备好回答的,但是,我必须考虑这些
问题。例如,佳丝明身边为什么没有一个可以拥抱的玩具?她床上的垫子上为没有
足印?佳丝明的一张照片也不在墙上了,谁拿走了?盒式放音机的门开着,一只磁
带盒放在挡火板上,他是在自己放音乐听吗?
这些有可能只是一些无意义的细节,但是,一切事情都不能够只从表面价值上
看,特别是一些进行奇怪犯罪行为的人。例如,跟一个小孩子同处一室,并且墙上
有同样的涂漆印迹,这并不能够说明这两个人自动就合得来。
12月初,我回头去见班克斯。我们已经在电话里谈过好多次了,他也一直在为
我传送新材料。尤其是,我希望问问尸检报告的事情。我坐在他办公室的一片烟雾
当中,解释了不同杀人者的精神病理学。在本案中,我看到对一名年轻妇女故意、
轻松、几乎是欣快的肢解,还有对一名儿童几乎是偶然的杀害和重新整理。
“但是,我需要更多细节。我希望知道他从哪个地方开始割她的,他是按照什
么顺序来做的。他把这件事情做得津津有味的,为了明白他,我必须准确地了解他
到底干了什么。例如,他拿走什么东西没有?”
班克斯说:“你什么意思?”
“照片并不能显示她身体上的任何东西是不是被取走了。如果确有其事,那你
们在寻找的就是一个猎获战利品的人。”
班克斯看起来惊恐万状:“如果的确有什么东西不见了,法医一定会告诉我们
的,不是吗?”
“我想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