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取-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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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说的也是,我第一次去东建金融办公室时,江波他们也是这样威胁我的。
“和我这样的糟老头子不同,你还有一两个亲人在吧!”
我咬了咬牙,轻轻地点了点头。
“其实那确实不是吓唬你。那帮家伙为了达到目的,多么残酷的手段也能轻易地使出来。”
说着,老爷子不慌不忙地脱下茄克来,卷起了右手衬衫的袖子,一直卷到大臂处,然后把胳膊伸到我的脸前。
“这……”
我屏住气看着老爷子的胳膊。
从肘到手腕大约十五、六厘米全是伤疤,这个位置好像正好是驱动手指的肌肉部分。疤痕处全是些皱皱巴巴的白肉,看起来像蛇盘绕的样子。
老爷子边用左手手指摸着疤痕边看着写字台上的铜板,说道:
“他们弄伤我是想让我的胳膊不能动呀!”
“怪不得呢,刚才那些铜板……”
“对,这伤全是那帮家伙留下的。”
老爷子说着,把右拳举到了胸前,看着它,好像要抓看不见的东西似的,慢慢张开手指,然后又合上,再张开,再合上……
“我当时是主管原版雕刻的。这个胳膊如果不能用了,那我什么用也不顶了。因此,有幸获得解雇,得以重返人间。”
从他那极度伤心的话里可以听出,他还有好多伙伴没能回来。
“可是,你就不同了。对手是机器,所需的全是高新技术,全都在脑子里装着。”
老爷子说着,停止了手掌的运动,用手指作了个手枪的样子指到我的额头上。
“万一你逃了出去被其他黑帮的人利用了的话,又会防碍他们的发展。为防止不测,你的脑袋就会……”
老爷子的“手枪”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可我好像真的听到了枪的响声。
老爷子又冲那“手枪口”吹了口气。
“你还有你的伙计,重返人间的可能性一点也没有。”
“那,怎么办好呢……”
“不是说了吗,剩下的方法只有这一个了。”
说着,老爷子敲了敲电话机。
“电话……”
“对,打电话。给警察。”
“你是说让我自首?”
我不由地站了起来。
不错,自首后可以告诉他们我的同伙被人关了起来,这样,借助警察的手可以救出雅人。可是,这之后,我们两个人就要在监狱里度过几十年也说不定。
可是意外的是,老爷子却摇了摇头。
“救你的伙计,为什么一定要把你也供出去呢?”
“怎么,啊,你是说……”
老爷子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对,只把你的伙计被黑帮抓起来这件事告诉他们就行。”
“让我去出卖雅人……”
看到我发了呆,老头极其平淡地说道:
“如果你想为那帮家伙贡献一生的话也没关系。你想被替察抓去,吃多少年的窝头的话那随你的便。可我得告诉你,你没有必要也把年轻的岁月白白地浪费掉呀!”
我一时无法说服自己,只是木木地看着缺了一颗牙的老爷子的嘴。
整理了一下头脑,好不容易才张开口。
“等等不行吗,老爷子。把雅人告发给警察的话,能救出他的确不假。可是,我的事情不是同样也让警察知道了么?这和自首有什么区别呢?”
“放心吧,从警察那儿逃脱的办法多得是。你看,最好的例子就在眼前。”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你……”
“所以说放心吧。交给我绝对不会有错。”
“不是开玩笑?”
我不由地站了起来。
“把雅人推出去交给警察,我自己能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吗?”
老爷子并不理我发火,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
“你不是在去新宿的车上还说等什么时候要造出完美的假钞来着?”
我往回撤了撤身,俯视着老爷子头发稀疏的脑袋。
“是的,我说了。可是,那是我的事……”
“要是被警察们抓去了,你就别想再造假钞了。毕竟这次假钞事件的数额太大了。你放出来之后,警察们也会跟踪你的行动的。一旦发现你想从他们的眼皮下躲起来,他们肯定会认为:这下不好了,是不是又要干什么了,眨眼之间就会加强对你的监视。当然,把东建金融那帮家伙告发给了警察的话,你们家人的人身安全也就会得到保障了。像你这样居无定所的人,警察们自然首先会监视你的家人了。”
“可是……”
想马上反驳他,可是,只说了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老爷子又露出他那掉了牙的门洞来,冲我狡猾地一笑。
“怎么样?和我一起造完美的假钞如何?”
我仔仔细细地看了遍老爷子的脸,缺了颗牙的这张脸看不出有丝毫的严肃感。可是,也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厨房里传来锅滋的声音。
“啊,坏了!”
好像是故意把话岔开,老爷子站起来朝厨房跑去。剩下我一个人无力地瘫坐在榻榻米上。
尽量不去想它,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睛却总是被眼前的黑色电话机吸了过去。
雅人和我从老早起就开始搭档,我们钻社会上的空子,玩一些兴高彩烈的游戏。改造磁卡、用高压电流枪扰乱自动售货机程序偷钱,到这次的造假钞……
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不知度过了多少次难关。可是,这次却要我亲自把雅人交给警察……
“干什么呢,看你愁得像个中学生似的。”
回头一看,老爷子站在隔扇前,手里拿着抹布。
“救你的伙计,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方法了。如果你有,说说看。”
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
无论怎么想,再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只剩下两条路了,是让警察们逮走呢,还是留在人间,造你梦想中的完美的假钞呢?二者只能选其一。我想你只要稍加考虑,那答案肯定早就出来了。”
确实如老爷子所说,答案早就出来了。毕竟,我不想被警察们逮去。
我并不担心被捕,可是,我厌恶失去自由。造假钞,这个我梦想中的游戏,如果不能继续,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忍受的。
“好了吧,小兄弟,我替你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这个电话最好是你打。不管有什么理由,出卖的是你的伙计,必须由你亲自来。这是对你的伙计最起码的礼貌。明白吗,小兄弟?”
说着把拿着抹布的手往我脸前伸了伸。
“安全起见,用这个蒙住话筒。”
我乖乖地接过抹布。这不是被动,而是主动,是出自我的意志支配。
“别搞错了,拨了110就坏了。”
这点常识不说我也知道。拨110报警时,只要程控室的话筒不放这个线是不会被切断的。也就是说,打110报警的同时,这里的电话已被记录了。应该先查查搜查本部所在的四谷警署或者联合搜查的饭能警署的电话号码。
雅人把和我碰头的地点告诉东建金融那帮家伙和此事没关系,我纯粹是为了救他。另外,还有更重要的,我想继续我的梦想,这个是考虑到我个人的情况。为了这些,我才出卖亲友的,是呀,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先在脑袋里重复了好多遍,最后终于拿起了话筒。
电话打完了。老爷子煮的鸡蛋面冒着热气等着我。又将近十二个小时没吃饭了。我端起碗,埋下头没命地往嘴里扒,热气扑面。姜汁汤做得还真不错。
正张着大口吃着饭,突然门被打开了。
“不得了不得了,和你说的一模一样,一点不差哎!”
喊声过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鬼冲了进来,一身水洗布工作服,外罩蓝色茄克,手中拿着晚报。报纸头版头条当然登的是我们干下的假钞案件了。
看来老爷子对这样的小家伙也吹嘘过自己的推理了。
“啊,是幸绪呀。你也吃点吧?”
老爷子端着碗笑容满面地回过头去。
他正准备脱轻便运动鞋,突然间愣在那儿了,看着我眨巴着女孩子似的长长的睫毛。
“这家伙是谁?”
这小毛孩子怎么敢叫我“家伙”呢,立马心头火起,瞪过眼去。老爷子赶忙苦笑着冲小家伙说:
“噢,这是我朋友的外甥,暂时在我这儿借住一阵子。”
“怎么着,你没去伏击假钞犯?”
“那个早已胜券在握,看这儿。”
老头子眨着一只眼睛,举起从我那儿抢来的软盘。小家伙踢脱鞋子进了屋来。就像被软盘吸过来似的。
“咳!对手是机器,所以数据全都能收进微机里了,是吧。”
这小家伙声音还处在变声之前的那种细嗓门,可说话的样子却像个大人似的,脸上的酒窝还是有些可爱的,稍稍上翘的鼻翼有点自命不凡。
对了,老爷子在我的屋里抢到软盘时说过要请他的孙子什么的给他分析的,这样的话,那这个……
“孙子都这么大了,真没想到。”
我冲着老爷子说,没想到,小家伙先叫起来。
“嗯?说什么呢?这家伙怎么吃着饭还淌着眼泪呢?”
我慌忙擦了擦眼角。眼睛刁钻的小家伙。
老爷子突然间和善地冲我说道:
“孙子什么的可不是开玩笑的。有这样的一个可够你照顾的,这孩子是我上班的那家印刷公司的经理的孩子。”
“印刷公司?这个我可得好好记着。”
“我说你,还是他的什么外甥呢。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理这个小淘气,转身凑到老爷子耳朵跟前悄声问道:
“老爷子,印刷公司也是造假钞的……”
正说着,小家伙突然从背后大叫了起来、
“啊!这……这……这是……”
原来这小家伙眼尖,看到了放在写字台旁边的装钱的包了。其中的挎包露出了一万元钱的边,这家伙一伸手拽出一张来,在萤光灯下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起来。
“这个怎么看都不是假的呀!”
小家伙眼睛发着光,扭过头去问老爷子。
“你真的已经印假钞了……”
“别瞎猜了,那么简单就能成功吗!还是放在写字台上的那些冒牌货,一点进展都没有呢。”
写字台上的冒牌货?
老头这一说我赶紧朝写字台转过头去。好些一万的钞票和铜板一块乱放在写字台上。那是些冒牌货,真没想到!我急忙伸手拿过一张来。
一点不假。手感和真的相差太远了,纸质相当差。而且,表面也和我们造的假钞一样看上去泛着亮光。但它这个要比我们那利用打印机打出来的要好得多。
“老爷子,这个是……
“我只不过是借用了公司的机器试印了几张。”
“看上去真不赖。无论怎么说这个操作扫描仪的人手艺还真不差。”
我还没说完,就见小家伙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两只小胳膊。
嘿嘿,不是印刷公司的经理的儿子么,到底是怎样一个公司呀!
二话没说,小家伙打开了装钱的包,在里边翻起来。
“哈,满满的。喂,这么多钱到底是怎么弄来的?”
小家伙瞪圆了大眼睛,看着老爷子。
“没办法了,给介绍介绍吧。”
老爷子挠挠头,一伸手指着我说:
“从今往后他就是这里的常客,真名先按下不表。这位就是从银行的兑换机里骗了大钱的罪魁祸首。”
“哈哈,骗谁呢?”
听了老爷子的介绍,我不由地挺起腰板来。
小家伙嘀溜溜转起了大眼珠。
“说瞎话!他这样的吃着你的饭还掉着眼泪的人能干得了那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你感到吃惊也不能怪你,再等两三天,你会看到这家伙被通缉的照片的。”
“是吗?看来是我弄错了。”
说得太难听了。可是,像那种欲罢不能非得亲自给警察打电话的事,给他这样的小崽子说未免太没必要了。
“我说——帮我摁住他。”
怎么连这老爷子都说出这种话来。
“在通缉照片贴出来之前,先得把他的长头发给剪了,得改变一下他的形象。”
“好嘞!”
说着,小家伙咚咚地跑到了我的身后。
“等等,别那么着急行不行!”
老爷子根本不管我的抗议,从写字台下的抽屉里取出银色的理发推子来。
“事不宜迟。”
“顺便剪多些吧。”
开玩笑,拿别人的脑袋当什么来着。
第二天早晨,还没睁开眼,就感觉脑袋边凉丝丝的。不由地先伸手摸头,这下可让我伤心不小,我大大地叹了口气。两鬓角也给剃了,这样一来,看上去就像是农村的小流氓似的。我的流行的发式再也看不到了。
不过,这样一来,我的外表形象确实变了。即使通缉的照片贴出来了,我背着手在大街上走,估计没有人会认出我来。是该高兴呢,还是……
我没管打着呼噜的老爷子,掀开被子,打开了电视。这电视还是那种手动调频式的,可以算古董了。看看早新闻是不是有了。
无论哪家电台,全都是假钞事件的追踪报导。可是,东建金融的办公室被搜查一事,却没有一家报导。
“放心吧!”
身后传来了沙哑的声音,转身一看,老爷子已经醒了,伸手在摸枕头边上的喜利烟。
“告密时已经把造假钞的事说得够详细了,没人会怀疑你是冒充的。现在这阵子,条子们肯定在拼命地搜集各处的情况呢。”
老爷子把烟衔在嘴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晃了晃脑袋。
“哎呀,得去公司露个面了,要不得被开除了。五点钟可能就回来了,我回来之前,给我把房间打扫好,衣服什么的洗好。”
说着,老爷子把脱下的衬衫扔给了我。因我没往那边看,满是汗味的衬衫一下子罩在了我的头上。
我一把拽开衬衫,想怪他两句,没想到老爷子先伸了个手指头过来。
“可燃垃圾周一、三、五扔,不可燃垃圾周六扔。想在我这里吃闲饭,那可大错特错了。”
好了,好了,我听明白了。
请走好。我像个刚迎进家门的新媳妇似的把老爷子从房间里送了出去。临出门老爷子说印刷公司离公寓也就十分钟路。
房间不大,打扫卫生没花多少时间。脏衣服往门边的洗衣机里一塞,接下来可就没什么事干了。
想去街上买内裤,正好顺便溜达一下,摸摸这个城市的情况。
好像正赶上学生上学,公寓前的路上全是些背着书包匆匆赶路的小学生。
出门走了大约有三百米,找到了一家超市。除了内裤和袜子之外,为了了解点新消息,又各样报纸都买了一份。剪去头发后的样子肯定目不忍睹,出超市的自动门时尽量不往玻璃门上瞅。正在这时,突然谁从后面拍了我一下。
“早上好!”
一回头,怎么回事,在我身后站着一个抱着书包身着校服的女中学生。
我手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在一个昨天才来到的城市就跟一个随便拍自己肩膀的女孩子好上呀。我弄不明白,只好又仔细地瞅了瞅眼前的人。
她竟嘻皮笑脸地搭话了。
“这个发型与你挺相配的。”
怎么回事?这个女孩子……我的发型?可这完全不可能呀。正当我迷惑不解的时候就听另一个女孩在叫:
“快点,要迟到了,幸绪。”
我眨了眨眼睛,再仔细地一看,大眼睛、往上翘着的自命不凡的鼻子,嘴边像手指戳了一样的酒窝,还冲我笑着。
“再见,我还会去玩的。”
说着,冲我一挥手,朝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