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之悲剧-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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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翅飞到那里,只可能在靠铁轨的两侧,以保证稍后我们必定会找到。”
“也就是说,”萨姆低声下结论,“您也证实了,凶手的意图是要让凶器淹灭
不见,这彻底说明,柯林斯不是凶手。”
“看来是这样没错,巡官。”雷恩口气轻柔。
“好吧,”萨姆丧气地哼了声,说,“我承认我输了,每回我和布鲁诺费尽九
牛二虎之力逮到个人, 以为这人就是您说的神秘凶手X,您就负责放走他。天啊,
都快成了例行公事了,我看,这案子真是越牵越多,越扯越远,麻烦到极点。”
“正好相反,”雷恩郑重地说,“我们马上就走到终点了。”
第十一景
哈姆雷特山庄
10月13日,星期二,早晨10时30分
奎西站在哈姆雷特山庄里那间宛如他个人王国的化妆室电话旁,雷恩就躺在旁
边的躺椅上。房间黑暗依旧,只有一丝微弱的阳光钻进窗里来。
奎西用他冰珠弹跳的生硬声音打电话,“可是,布鲁诺先生,雷恩先生是这么
交待我的,是的先生……是,今晚,晚上11点整,麻烦您到哈姆雷特山庄,还有萨
姆巡官,还有,带几名刑警同行……麻烦请等一下,”奎西把话筒抵在他瘦骨鳞峋
的胸口,“雷恩先生,布鲁诺先生想弄清楚,刑警是否穿便服,还有他说,是什么
重要的事?”
“你可以转告布鲁诺检察官,”雷恩懒洋洋地说,“刑警别穿制服,至于我们
要做的是,一起到新泽西一游,你跟他说,我们搭西岸线到西安格坞,是关乎破案
的一次重要无比的出击任务。”
奎西眨眨眼,领命转述。
晚上11点整。
可能是和雷恩相处的场面见多了,哈姆雷特山庄书房中所有的警察人员之中,
就数萨姆一人最气定神凝。雷恩尚未现身,相对的,坐在大椅子里的布鲁诺看起来
却很焦躁。
圆滚滚的法斯塔夫一进来就忙不迭地打躬作揖,布鲁诺一见,劈头就问:“怎
么样?”
“雷恩先生要我向大家致歉,先生,麻烦再等几分钟。”
布鲁诺不解地点点头,一旁的萨姆递了个鬼脸过来。
等待的时间中,这些个误闯大观园的刑警们,每个都好奇地浏览着房间各式古
怪的陈设。天花板挑得极高,三面吃上书架满满的直达天花板,摆着数以千计的藏
书,取书的杯子靠着上层的书架。环绕着这个图书室四周,是古式的高架露台,两
座铁制的楼梯从房间的左右两个角落盘旋而上,交会在一起。依古英格兰编目整齐
排列的书籍,刻着古铜标签——一张大圆桌雄踞在室内正面的底端,尽管此刻并无
人坐于桌前,但那气势,仍严然如守护这座图书室的圣者。至于唯一不设书架的里
墙,上头则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布鲁诺等得不耐烦站起身来,走过去一探究
竟,他瞧见墙上正中所挂的是一幅深厚油彩色泽、上面罩着玻璃的古地图,左下角
铭记的花体字显示,这是1501年绘制的世界地图;此外,还有雷恩所收集的伊丽莎
白女皇时代的各式服装,一件件分别装入盒中,陈列于墙边地板上……
突然,图书室的门打开,所有人都应声回头,先进来是枯树一样的奎西,他握
着门把让门大开着,一抹满怀期待的笑意停在他宛如老树瘤般的脸上。
从拱形走道一端,大步走进一位高大、粗壮、红脸的男子,傲然环视着室内诸
人。此人有个强悍的下巴,但脸颊已见松垮,两个黑眼圈则是酒色过度的清楚标记;
他身着全套苏格兰呢外衣——粗呢缝制的宽松运动裤和宽松外套,两只手插口袋里,
睥睨地看着所有人。
他的出现,所引发的效应简直像火药炸开般迅速而暴烈。布鲁诺检察官针申在
地板上,全身会动的部分只剩急速眨动的双眼,仿佛他的大脑无法接受视神经所捎
来的讯息。但若说布鲁诺的反应是典型的吃惊,萨姆的反应则无疑更精致、更深一
层,他岩石般的下巴此刻抖动如受惊吓的小孩,往下掉落而且抽搐着;他的两眼,
惯常是又冷又酷的双眼,此刻满是恐慌的热焰,他用力且迅速开合数次,脸上的血
色也瞬间消失无踪。
“老天爷爷,”他嘶哑地低呼,“哈——哈——哈利·隆斯崔!”
现场没人敢动身上任一条肌肉。良久,这位傲立于门边的鬼魂,发出宛如来自
阴曹地府的啼啼怪笑,一股尖利的寒意应声钻入所有人的脊梁骨里。
“哦,欺诈总是驻留于如此华丽的宫殿之中!”那个哈利·隆斯崔说。
但却是哲瑞·雷恩先生明朗而浑厚的声音。
第十二景
威荷肯一新堡列车上
10月14日,星期三,午夜12时18分
一个不可思议的旅程……历史,如一只学不了新把戏的老狗,循环回头:同样
的一班列车、同样的漆黑午夜、同样的时刻、同样的吭嗤吭嗤的车轮滚过铁轨的声
音。
午夜12点18分,雷恩和一帮警方人员再重回这段前程,列车奔驰于起点的威荷
肯站和终点的新堡站之间,哲瑞·雷恩先生静静坐在这班车的后段车厢之中,而这
节车厢;除了同行的萨姆、布鲁诺和几名刑警之外,几乎别无其他乘客。
雷恩整个人裹在一件长外套里,一顶低低的宽边毡帽盖住他整张脸,坐在靠窗
的座位,转头向着车窗玻璃,不说话,似乎睡着或陷入沉思;坐在对面的布鲁诺和
坐在他身边的萨姆亦一言不发,但这两人似乎颇为紧张。而这个紧绷的气息似乎也
感染到散坐于附近的刑警们,很少有话语声传出,每人都直坐不动如一根根通枪条,
每个人都静静等着,等着一个他们毫无头绪、只知道关键无比的行动到来。
萨姆完全静不下来,他瞥了雷恩遮住的睑一眼,叹口气,又站了起来,步履沉
重地踱出这节车厢,但一眨眼间,他却兴奋得满脸通红冲回来。他坐了下来,倾身
向前在布鲁诺身边低语,“真是奇怪……前一节车厢居然是亚罕和殷波利,你说要
不要告诉雷恩?”
布鲁诺转头看看雷恩,一耸肩,“我想,我们还是由他来负责指挥一切,老先
生似乎胸有成竹。”
列车晃了晃停下来,布鲁诺透过车窗往外看。他们已经到达——他清楚看到—
—北柏根站;萨姆则看看手表——时间是12点20分整。车站朦胧的灯光下,可看到
有寥寥数名乘客上了车,月台上打信号的提灯一摇,车门哐地关上,车子又轰然前
行。
没几分钟后,列车员出现在前头车厢,一路查票而来。当他来到这节车厢一眼
认出萨姆,和善地一笑作为招呼,萨姆冷冷点下头,掏出钞票来帮所有人补了票;
列车员从外衣的胸前口袋掏出好几张车上付现的两联车票,熟练地叠好,在两处打
了洞,撕成两半,一联递给萨姆,把另一联收人自己另一个口袋中……
不知是睡着了或沉思中的雷恩,就在这个刻不容缓的时刻有了动作。他站起身,
摘下毡帽、脱了外套,转身正面对着列车员,列车员猛眨着眼呆在当场。雷恩伸手
到粗呢外衣口套中,掏了一个银眼镜盒,打开来,把眼镜拿在手中,他并未戴上,
只是带着思索和好奇地认真盯着列车员看。那张脸——粗壮、松垮且满是酒色——
似乎把列车员整个震撼在当场。
列车员的反应十分古怪,他手上仍握着他的剪票夹,却停格般悬在半空中,整
个人像被吸住一般不自主地仔细看着冷酷立在他眼前的这个人。刚开头是不敢置信,
马上换成极度害怕的神色,他的嘴巴无声地张开,高壮的身子开始颤动,原本红如
葡萄的脸色瞬间死白。良久,他张开的嘴巴深处挤出一个嘶哑的声音,一个名字,
“隆斯崔……”而就在列车员宛如神经麻痹、呆立如石柱时,哈利·隆斯崔乔装的
嘴唇,弯成了个微笑,他扔开手上的银眼镜盒和眼镜,毫不迟疑地再次伸手到口袋
里,拿出一个沉重的金属玩意儿……跟着,他箭步向前,清脆的咋降一响,列车员
呆滞的目光不自主地从隆斯崔的笑脸下移到自己手上,犹如噩梦不醒地看着自己腕
上出现的手铐。
雷恩的笑脸再次浮现,但这回朝向的却是还坐在椅子上的布鲁诺和萨姆那两张
完全不知出了什么事的傻脸。这两个从头到尾屏息静声,想动也动不了地看雷恩这
幕自导自演的精彩独角戏,几道横纹分别出现在两人的额头,且不约而同先看着雷
恩,再转向列车员。列车员这时整个人萎缩了下来,还打着科的舌头舔着嘴巴,人
靠在座椅的靠背——绝望、羞惭、仍然满是不敢相信的双眼,还呆呆落在腕上的手
铐。
雷恩冷静地对萨姆说:“巡官,我要的印泥不晓得你带来没有?”
萨姆没回答,只从口袋中乖乖掏出一盒紧盖着的印泥和一方白纸。
“巡官,麻烦你取下此人的指纹。”
萨姆仍梦游般茫然,有点吃力地站起来,走向前……列车员也仍虚脱般站在雷
恩身旁,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当萨姆抓着他毫无知觉的手按在印泥上时。雷恩转
回他的座位,从脱下的长外套口袋摸出一个吕宋纸信封,这是他这星期一才接到的。
雷恩取出里面由乌拉圭电传过来的指纹照片,带着笑容看着这两只木鸡。
“好了吗?巡官。”
萨姆把墨迹未干的列车员指纹递给雷恩,雷恩将两份指纹并排着,伸长脖子仔
细对比纸上的螺纹。最后,他将列车员指纹交还给萨姆,连同乌拉圭政府提供的那
份。
“巡官,你来比较看看,我想经由你察看的指纹数以千计,这方面无疑你是专
家。”
萨姆仔仔细细比较着,“依我看,这两份指纹似乎完全相同。”
“当然,同一个人的。”
布鲁诺直到此刻才站起来,“雷恩先生,这是谁——什么——”
雷恩颇温柔地握着列车员的手臂,“布鲁诺检察官、萨姆巡官,请客我介绍一
位上帝最不幸的子民,马丁·史托普先生——”
“可是——”
“也是,”雷恩继续,“西岸线列车列车员艾德华·汤普森——”
“但——”
“也是默霍克波轮上的某位乘客——”
“我不知道——”
“更是,”雷恩轻柔地做了结语,“售票员查尔斯·伍德。”
“查尔斯·伍德!”萨姆和布鲁诺同时嗅出,一起转身看着瑟缩一旁的嫌疑犯。
布鲁诺喃喃着,“可是查尔斯·伍德早死了啊!”
“对你而言是死了,布鲁诺先生;对你而言也是死了,萨姆巡官;但对我个人
而言,”哲瑞·雷恩说,“他自始至终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