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1期-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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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不光变得神秘，而且变得神气起来。你想，一个干旱无水的地方，出了一个常常吃鱼的家庭，那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男人们不像女人，女人们爱彼此不服气，斗个小心眼儿，男人们容易沟通，要是技不如人或什么地方不如人，早早晚晚会把话露出来，何况又是有关“吃鱼”这样的大事？所以这一天早晨上厕所的时候，除了老赖，三家男人不约而同地在厕所汇齐了。那时候只有大干部才有资格享受室内的厕所，就是他们也很少见过抽水马桶。一般的平头百姓，都是去外面的公共厕所方便，早晨的公共厕所差不多成了一个小型的会议室，男人女人们站着蹲着，抽烟的不抽烟的就把各路消息传达了。
于是有一个星期日，三家的男人把老赖堵在了公厕的外面，这几个家伙都知道能在哪里找得到老赖，也知道老赖最舒服最爽心的时候就是早晨大解以后。三个人在厕所里就把事情商量好了。先是老宋向老何提了建议，老何有什么不同意？
后到厕所小解的老马听了，急着把下面摇了几下，立即响应，对，问问他，今儿就问问他。
三个人出了公厕，一下子就看见了老赖。其时老赖刚刚解完大手，气定神闲而又神清气爽。几个邻居也像以往老赖那样嘿嘿笑着，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听了三个好邻居的问话，老赖心里不免愉快起来，心里一愉快，说话也就没什么障碍。老赖给几个邻居最后的结论是，鱼是有的吃，就是要吃得辛苦。众人听得有鱼，齐声说，辛苦有什么吃不得？当下计议一起去跟老赖钓鱼，而且各自回家整理渔具，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而且果然不到一个星期渔具就基本齐备了。三个人抑制着兴奋，立等老赖发话。
他们三个哪里知道，现在最发愁的就是老赖。岂止是现在最发愁？自从那一次厕所大解之后，自从那一次把话说大了以后，老赖就陷入了痛苦的深渊。老赖和男人们分手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误。哪里有什么像样的水塘啊？而且路程又是那么远？他们只知道老赖家飘出的鱼香，却不知道老赖补了又补的自行车胎，每一次出去老赖都要带上胶水胶皮和打气桶之类的东西，因为老赖的自行车没有一次不在半路上抛锚，每次出去老赖至少都要补上一次车胎。而且，要命的是鱼。老赖常常去的，是不到两个篮球场大的野水塘，水面是雨天大，晴天小，旱天还没有一个球场大，水也流失得厉害。即使是老赖的师傅——老赖已经把钓鱼的老头认做师傅了——也常常空手而归，那个老头家就住在水塘边上。老师傅尚且如此，何况老赖？老赖知道，如果把这筒子楼哥几个领到水塘，十有八九他们几个要一条小鱼也钓不出来，当然也包括他自己，老头早就说过，本来那个水塘就没有几条鱼，一口野水塘嘛。
这一周，老赖的嘴上发起了火泡，连小焦也看出他的异样了。为什么？以往，两口子可是感情甚笃啊，不说天天都做爱，最少也是两天一次或者三天两次，可是那一周里，老赖跟小焦竟然一次没做！那时他们还不过三十几岁啊。小焦当然就有了感觉。让小焦不解的是，有一次，她伸手去腿间摆弄他，老赖一开始无动于衷，后来竟然把她的手拨到了一边，这可是从来没有的呢，以前，老赖只要沾到小焦的身体立马就勃起了，而且立马就会跨上来做，甚至来不及征得小焦的同意，当然小焦也不会不同意。这是怎样的天壤之别啊，小焦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她的思路才渐渐清晰，男人如果对自己的女人没有兴趣，那一定是在外面有女人了。老赖是有外遇了。联想到老赖一星期里总有几天要在外面跑来跑去，小焦脸都青了。哼，打着跑粮食的幌子去搞野女人，打着钓鱼的幌子去搞女人，人哪人！
小焦终于在第七天的夜里跟老赖摊了牌。一开始，老赖脸皮憋得通红。这他妈不是千古奇冤么？哪跟哪呀，我老赖怎么会犯生活作风错误呢？我是什么人你姓焦的又不是不知道，我他妈的这点子公粮都给了你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老赖连别的女人看也不看呢。老赖像林冲一样在肚子里喊起冤来。但是小焦依然是不依不饶。小焦虽然是从乡下出来的，人却是一点不含糊的——你装出一脸委屈样，是个男人你把事情说清楚啊！老赖看着越哭越厉害的小焦，渐渐地冷静下来。老赖终于明白，是他老赖没把事情说明白，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老赖没把事情做明白。老赖冷静下来一想可不是，一晃一个星期没跟小焦做爱了呢，不容人家不疑心啊，你个老赖呀。
在钓鱼和跟小焦做爱两样事情上，老赖在心里拿着一杆秤称来称去，觉得还是后者有分量，这么一想，老赖决定必须跟小焦摊牌。果然也就跟小焦摊牌了。
小焦听了老赖的话止不住破涕为笑。她指着老赖的鼻子骂道，亏你还是个男人呢，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实话实说不就完了吗？
小焦心里的云彩散了，所以即使骂老赖，也是带着笑娇声骂他，当时两口子还盖着一床被子，虽然没有身子挨着身子肉贴着肉，距离肯定是没多远的，所以小焦娇憨的样子自然把老赖的一腔柔情逗了出来，当然，这正是小焦的目的，所以，刚刚说过的事情就花开两朵只表一枝了——两人马上做起了爱。不过，老赖因为心里有事，就没有以前发挥得好，小焦的感觉是只及以往的一半。
老赖想了七天，最后决定就领着几个男人去野水塘。第二天四个人就出发了。
即使轻车熟路，老赖还是放开身手骑，还没骑到一半，老赖的腿就软了，毕竟十多天没骑这么远了。骑在前面的老赖其实就一门心思，那就是早点到水塘，早点让哥几个把鱼竿支起来，说不定哪个人运气好，大小钓上一条半条来，那可就替他说话了。老赖回头看看，那三个人不见踪影，老赖把车子停下，卷了一支大烟筒，一边抽一边想，就这样的还想钓鱼？钓鬼去吧。老赖一支烟抽完了，那帮人不见踪影，又一支抽完了，还是不见那帮人的踪影。别是出了什么事情啊，老赖挣扎着站起来，骑着车子往回跑，远远的就看见三个人愁眉苦脸蹲在路旁，骑到了跟前，老赖止不住在心里骂道，原来你们躲在这里消停，害得老子又骑了回来。
骂归骂，老赖的心里却轻松了不少。
老何见了老赖，救星一样地叫起来，我说——还有多远哪？
老赖记忆力天生的好，他看了看路旁的一棵歪脖子柳树，说，少一半吧。
老何失声叫着，什么，还不到一半路？
老宋瞄了一眼老赖，向老何努努嘴，说，他的车胎爆了，又没有胶水和胶皮，害得我们也走不了。
躺在一边的老马说，也不能把老何丢下来呀。
老何大叫起来，！老子车胎扎是扎了，老子可一点没让你们拉下，是你们俩要歇着的。又向老赖告状说，他们俩不想走了，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前面有什么鱼塘。
老赖越发轻松地说，信不信由你。我总不能从地里挖出鱼来吧。
老赖哪里想到，他这样一说，就是上了老何的当。老何就盼着老赖这么说，就盼着老赖提起鱼的事情，老赖果然提起钓鱼了。老何接过老赖的话说，有没有鱼，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
老赖不得要领地说，那谁说了算？
老宋老马也不解地看着老何。老何狡猾地看着老赖，说，鱼说了算。
老何这么一说，老宋老马恍然大悟，而且老何的确说出了他们想要说的话。他们早就不想往前骑了，路太远了，他们就想等着老赖回头呢。果然老赖骑回来了，不过，老赖是回来找他们的。这可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想的是回家，再也不钓什么鱼了。但是这个话却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可就太丢人了。他们要让老赖说话。
老赖对老何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老何说，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们是来钓鱼的嘛。前面有没有水塘，把鱼拿回来就是证明嘛。你先把鱼拿回来，我们再去钓。实际上老何这句话有明显的逻辑错误，而且有点耍无赖了，但是老赖偏偏就顺着老何的思路往下想了。不由得老赖不想，这么些天来，老赖所以发愁，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可是，到哪里去弄鱼呢？他可是好些日子钓不到鱼了。
不过老赖还是沉稳地说，鱼？吃不得辛苦哪里有鱼？
老马老宋终于看到了放马回山的迹象，两个人欢呼起来。老马说，还吃什么辛苦？再骑就骑到北京去了。老何，这么着吧，你坐我的车后座，老宋驮着你的破车子，咱走。
老赖说，去哪里？
老马说，回去。
几个半途而废的家伙当然无功而返。其实他们谁也没想到老赖是盼着这样的。你想，一个野水塘，面积又小，老赖都钓不着鱼，他们去了哪里钓得着，他们回去了，反而给鱼塘留下了悬念，给老赖留了余地。几个家伙累散了骨架子回了家，老婆们正嘴舐着舌头尖盼着呢，想不到男人们不要说往女人身子上趴，就是往家里的炕上爬也没了力气，自然是让女人们骂着掐着弄了回去。老赖也一样，他当然也累得要死，但是回到家里之后，他没有趴在炕上，而是洗了脸，洗了身子，然后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走出来，老赖嘴里叼着烟卷到三家串门。
老赖对老宋说，受不了这个苦吧？还是那话，鱼是有，就知道你受不了这个苦。
老赖对老马说，买辆新车吧，看你那辆破车。那样的破车能钓鱼吗？
老赖对老何说，先把身子骨练练吧，练好了再钓不迟。
三个男人哼哼着不说话。老赖那一天虽然没钓着鱼，但是心里却很痛快，甚至比吃了鱼还痛快。人就是这样子，其实他们四个男人，年纪差不多少，都是三十郎当的样子，但是那一天，另外的三个累得要死，老赖却一看到他们那个样子就精神起来，精神到什么地步？当晚在床上小焦竟然讨了饶。
自此以后，老赖还是一个人扛着根竹竿子去野外钓鱼，另外的三个再也不跟他去了。所以所谓四个男人都钓鱼在当时是没影子的事。所以，此后一当老赖家飘出鱼香，另外的三家立马就把门窗关死，大热天也立马关死。好在这样的时候也不是很多。
得说，第一次交锋老赖获了个全胜。可是往后的事情就不是很容易了，因为——到哪里去弄鱼呢？那个水塘本来就是个野水塘，面积又不大，哪里总能钓得到鱼呢？另外三家邻居哪里知道，老赖为此犯了头痛的毛病，也不是真的头痛，是一想到鱼的事情就头痛。虽然犯了头痛的毛病，老赖却仍是一有闲工夫就扛着鱼竿跑出去，天黑了才转回来。老赖出去钓鱼时走得慢吞吞的，他好像知道几家邻居都拿眼睛在后面盯着他，那是心情复杂的眼光，越这样老赖走得越慢。不过自那一次以后，老赖家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有飘出鱼香了。于是，另外的三家又怀疑起来。宋小娜的妈妈是第一个觉得奇怪的，以往，时不时的就能闻到赖家飘出来的鱼香，有时候小娜去赖家，还能看到他们家在喝鱼汤，还能看到老赖面前的桌子上的鱼翅和鱼骨，这一阵子是怎么了？一个女人奇怪的事，很快就会变成几个女人奇怪的事，特别是关系密切的几个女人。这样，宋小娜妈妈的心事很快就成了另外三家女人的心事。其中马家女人最是心直口快，止不住就把话当着小焦的面说了出来。
她说，怎么，你们家不吃鱼啦？
小焦不明所以，说，哪有那么多的鱼啊？
另外三家女人相互看了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小焦一开始没有在意，后来回到屋里，才觉得马家女人话问得蹊跷，怎么忽然说起了吃鱼的事情？心里纳闷，晚上就跟老赖说了出来，那时老赖正在她身上搞得兴起，小焦为了延缓一下老赖的兴奋，就把女人们说的话说了出来。
老赖并没停下来，而是一边动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说？
小焦心思当然也没在说话上，她已经让老赖弄得兴奋起来，就实话实说，我回答她们说哪有那么多鱼啊？小焦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老赖不动了。她惊奇地问老赖，你怎么了？
老赖一下子从小焦身上翻下来，瞪着眼睛喘粗气。小焦突然从高峰跌到了低谷，而且莫名其妙，自然心里不高兴，就用手掐老赖说，你到底怎么了？是我哪句话说错了，还是你平白无故抽风？
老赖说，还用说吗？你跟那些女人乱讲什么？什么“哪有那么多鱼”啊？用得着你去乱讲吗？
小焦说，啊，原来是这个。本来你就钓不来鱼了么，我又没有撒谎。
老赖翻了一个身，把后背留给了小焦。
老赖不想让小焦说这个实话，但是小焦却无意中说出了实话。三家邻居渐渐也就知道老赖钓不来鱼了。
也是，哪里有那么多的鱼好钓呢？一个没有湖也没有河，连水库也没有，常年干旱的地方，上哪里钓鱼呢？
就这样，一年一年的，赖其和宋小娜渐渐长大了，小娜还当了什么科的科代表。这期间，老马在学校分了一套房子，老何有一天突然坐了一辆轿车回了家，胳膊下面夹着一个小皮包。
再后来，就出了那件事。
小娜是高中一年级下半截出的事。有一个月，小娜没来月经。毕竟是小孩子，小娜没把这点子事当回事，再说上重点高中了，功课压得要命，小娜没心思想这样的小事。但是，第二个月月经仍然没来。小娜心里终于发毛了。小娜明白，这绝对不是偶然。小娜就在放学的时候截住了赖其。
小娜对赖其说，坏了，我没来例假。
赖其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小娜轻轻打了赖其一个耳光。赖其摸着脸说，怎么了你，你打我干什么？
小娜说，你真是个呆子，我可能怀孕了。
赖其说，怀孕，平白无故你怀什么孕？
小娜说，你真能装糊涂，我是平白无故怀孕么？
赖其脸一下子白了。
他们都想起了两人仅有的那一次。就在两个月前的暑假。赖其去了小娜家，老宋两口子去郊区小娜姥姥家了。赖其和小娜在一起做功课。赖其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又长了一头秀发。做功课时，他的一绺头发垂下来。小娜恰好就看到了他的这个侧影，据说人的侧影是最能说明人长得如何的，看在眼里的小娜觉得赖其的样子非常迷人，她就那样看着赖其，连功课也忘记做了。而且她不知不觉就碰了赖其一下，专心做功课的赖其一下子让她碰醒了，问她，干什么？
小娜说，赖其。
赖其抬眼看了一下小娜，小娜眼睛水汪汪的，两腮粉红，样子很可爱。赖其说，小娜你要干什么？
小娜突然说，你亲我一下。
赖其刚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马上就看到了小娜脸红红的样子，小娜本来就是个好看的女孩子，脸一红就更好看了。听话的赖其就轻轻在小娜脸上亲了一下。
小娜拉住他，说，不行，你要亲我的嘴。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两个年轻人一亲嘴就控制不住了，他们不得要领地发生了关系。不得要领是不得要领，关系可是发生了。
两个月没来月经，已经是高中生的小娜和赖其都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看来，瞒家长是瞒不住了。于是，当晚，两人都告诉了父母。
老宋的夫人一下子就炸了，不管不顾拉着小娜就去赖家兴师问罪。
但是兴师问罪事情也发生了。小娜就这样在高一下半年做了一次人流。没过多少日子赖其又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