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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当代-2005年第1期-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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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梦又纠缠住了他,这次是李实厚在一汪碧水里挣扎,无人去救援,文华递的依然是一根长篙,李实厚不但没有被拖上岸,反而是越沉越深,最后在水面上消失了……
  文华的梦是让路冰扰醒的。路冰提前回来了,她对文华说,要不是你等在办公室,不到夜半是回不来的。文华没吱声,他还在揉那双惺忪的眼睛,因为他看路冰总是一种奇怪的重影。路冰又说,我之所以要这么快回来,是要告诉你,你要出那清水衙门了。文华不置可否,他这时才真正看清路冰的面部轮廓。文华问,你是不是同那些苗木商贩去过下坪?路冰一怔,一时无语。路冰清楚文华是有备而来的,因此她不想与他支吾,她端了一杯热咖啡给文华,自己却点上一支烟吸起来。沉吟一会儿,路冰却说,我是曾经把什么都交给过你的女人,我不能不对你说真话,这事你不要插手了,有些事千万别去当真。我都是为了你好。你的情况我早就知道,你想想,要是那人真的上去了,你还能指望啥?文华气急了,他甚至忘了问,她路冰是怎么知道的。他想这些话怎么也由不得她路冰来说。他走到路冰面前对路冰说,真卑鄙、荒唐。文华语气很重。路冰什么也没说,文华突然看见她的两颊上挂着两串泪珠,文华想那该是多么的珍贵哟。文华向门边走去。路冰说你等等,文华站住了,路冰轻轻走过来,搂住了文华的脖颈,将自己的脸贴在文华的肩头。她说,我的生活本该不是这个样子的。文华不语,那毕竟是过去了的事。路冰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到这里来吗?文华这时想到的却还是方才的那个梦。他们就这么站着。胡振清突然冒失地推开这扇门,路冰才赶紧松开了手。胡振清觉得十分的尴尬。文华以为再呆在这里没有多大意义了,因为他已完全理清了思路,关于他的那些传闻,也只不过是过程的一部分,而路冰却完全当了真。文华对自己也有个清醒的认识。事实上,自己也与李实厚是一路货色,不可救药。而此时,他对路冰的美好回忆,已经让时间的峰峦远远阻隔在遥远的那一边。
  李实厚幸好只伤了皮毛。出院后,他并没有出去请茶叶专家来作鉴定,为自己洗得清白。他只是下了一趟乡,告诫茶农苗圃的冬季培管不能放松。有几个茶农要毁了自家的苗圃改种土豆,李实厚予以了坚决制止。县里也没有请专家来作鉴定的想法,文华也很清楚问题不在这里。
  半月以后,李实厚进了一趟城,是县委组织部通知他谈话去的,谈话的内容也很简单,为了爱护干部,组织上给他换了一个好的工作环境,决定把他调出下坪乡,去大塘乡工作。这理由当然是充足的。李实厚去大塘乡报到,三天没有找到相关领导,其他领导也不愿接待他。李实厚感到很失落。他又回到下坪乡,最后他决定辞职下海,准备在下坪乡开一家庄稼诊所。得知这些情况后,文华只能用两个字眼来形容,那就是“暗算”。文华觉得李实厚走到这一步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不是自己百般怂恿李实厚报名竞职,要不是自己存有某种切己的权力欲望,李实厚会走到这一步么?
  从那以后,文华惧怕见到李实厚。他只是听说,李实厚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狼狈,云芳也没有与他闹到哪里去。李实厚在下坪开了庄稼诊所后,前来与他签合同的老百姓络绎不绝,那街角的一个不大的门面每天都门庭若市。
  下坪乡的新一届人民代表大会,是在李实厚辞职后的一星期召开的。文华没有再去指导,他觉得没有指导的必要了,因为似乎一切问题都解决了。然而,文华想不到的是,这次人代会恰恰出了大事。在投票选举中,李实厚以绝对的多数当选为乡长。本来组织部门已明确表示李实厚不能作为候选人列入候选名单,但依然有多名代表联合提案,胡振清与县里来的其他领导查遍了所有法律法规都没有足够的依据取消李实厚的选举权与被选举权。因而李实厚被幸运地列入了乡长候选人名单之列。
  这个消息最先是云芳在电话里告诉文华的,文华听到对方是喜洋洋的那种口吻。云芳在电话里问文华说,上次群众推选乡长他得票最多,结果打破了头皮,丢掉了工作,这回他又选成了乡长,会不会有更大的麻烦……文华全身一麻,话筒也掉了,他万想不到云芳会提出这么个刁钻的问题来。
 

飞翔的豆芽
 

 
□ 何玉茹  


  
    
  婶婶坐在门槛上纳鞋底子。门槛约有一尺来高,婶婶的两条腿伸直在地上,腿压了腿脚压了脚,就像一只长在门槛上的胖大萝卜。本来可以进出两个人的房门,她这么一坐,一个人进出都难了。豆芽多少次想像,贴了婶婶肥胖的身体向外挤,窄窄的胸顶了门框,胸被门框硌得生疼,后背是一团热乎乎的肉体,肉体散发出刺鼻的酸臭味儿。豆芽恶心着,正欲逃脱,却忽然被婶婶拦腰抱住,更大的酸臭味儿向豆芽袭来……婶婶的抱时而是凶时而是亲,豆芽永远猜不准,但酸臭味儿是永远的,豆芽忍受住门外的诱惑,尽量不去挨近婶婶。
  门槛外挂了副竹帘子,竹帘子外面是一所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婶婶喂养的鸡和鸭子,有叔叔种下的梨树桃树。梨树桃树长大了,不用叔叔管了,鸡和鸭婶婶得天天管,因此婶婶是忙碌的,除了照管鸡和鸭子,还要做饭给豆芽和叔叔吃,还要做鞋给豆芽和叔叔穿,豆芽和叔叔穿鞋就像吃鞋一样,十天露脚趾头,二十天露脚后跟,一个月鞋帮和鞋底就分家了。就是说,婶婶一个月至少要做两双鞋,两双鞋做不上,豆芽和叔叔就要光脚丫子走路了。其实也不能怪豆芽和叔叔,婶婶做的鞋总是比脚小一码,大脚穿在小鞋里,岂是肯老实的?婶婶做鞋没准头,说话可是一句是一句的,就像扔出去的砖头,句句砸得人心惊肉跳的。但多数的时候婶婶并不说话,一双眼皮耷拉着,像睡着了一样。偶尔抬起,眼睛呈三角形,白多黑少,是一副吓人的凶相。相比之下,叔叔比婶婶要可爱得多,叔叔一副瘦身板,小脑袋,小眼睛,除了婶婶,见谁都是副笑模样。叔叔还会吹口哨,《高山流水》、《二泉映月》,还有《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什么什么都会吹。这些曲名豆芽哪里知道,豆芽是从灵姑姑嘴里听来的,灵姑姑说,吹一首《高山流水》吧,叔叔就吹《高山流水》;灵姑姑说,吹一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吧,叔叔就吹《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在豆芽眼里,叔叔就像灵姑姑家的那条狗,听话极了。那条狗的名字叫盼盼,深黄的颜色,长有一双忧伤的眼睛,听灵姑姑的,也听叔叔的,叔叔专有一种召唤盼盼的口哨,那是一声高亢的带颤音的长鸣,盼盼只要听见,就会箭一般朝了哨音而去。
  婶婶屁股下的门槛,宽窄就像她旁边的那只板凳腿,一大半屁股都坐不上。但婶婶偏不坐板凳,偏要坐门槛。豆芽知道,这是专为挡在门口,不准他出去和叔叔在一起。婶婶总是说,你爸妈把你交给我,我就要管到底,管吃管穿还要管做人,你叔不是人,他会把你带坏的。而叔叔也说婶婶的坏话,叔叔说的是:杨桂桂不是人,杨桂桂是只母老虎。叔叔的评价豆芽觉得很过瘾,婶婶的凶样子的确像只母老虎,婶婶还格外地小肚鸡肠,倘若哪一回她发现他没听她的,就立刻会写信给他在外地工作的父母,或者去学校报告他的老师,为此他已经多次受到父母和老师的惩罚了。父母给他的惩罚是不再寄糖果给他吃,老师的惩罚则是多留作业给他做,一篇课文,别人写五遍,他却要写十遍。叔叔对老师的评价是:一头蠢猪。这也让豆芽觉得过瘾,老师长了只大脑袋,脑袋上是一双直愣愣的耳朵,没有比“蠢猪”更适合老师的了。叔叔对人的评价就是这么聪明,叔叔聪明的时候,是豆芽最感到快乐的时候。
  现在,婶婶坐在门槛上纳鞋底子,豆芽坐在桌前写作业。偶尔,门外会传来一声短促的口哨,豆芽心里就一激灵,笔下的字就写错一个。
  豆芽知道那是叔叔对他的召唤。吃过晚饭,叔叔喜欢带了豆芽到灵姑姑家去,碰上人叔叔就说,豆芽要找盼盼玩儿。叔叔从不一个人到灵姑姑家去,灵姑姑家有灵姑姑的爹,那老头儿当着村支书,叔叔像是有些怕他。其实豆芽对去灵姑姑家并不那么情愿,叔叔一见灵姑姑就把他给忘了,盯了灵姑姑没完没了地说话,他只好去跟盼盼玩儿。但盼盼是个爱往外跑的家伙,一不留神它就从门缝钻出去了,豆芽只好也跟了跑。盼盼见有了伴儿,愈发跑得疯,边跑边还回头望,逗得豆芽更加拼命地追。豆芽的鞋多半都是这样坏掉的,有一次盼盼引他跑遍了全村所有的街道、胡同,回到灵姑姑家时,脚上只剩了一只鞋了。要不是叔叔背了他一条街一条街地找回鞋子,他真就再不想来灵姑姑家了。灵姑姑虽比婶婶好看些,但也和婶婶一样很少说话,尽是叔叔一个人说啊说的。这一点豆芽最不明白,叔叔的话打哪来的?见了婶婶,叔叔的话又到哪去了呢?有时豆芽看看叔叔又看看灵姑姑,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可再没意思也比和婶婶憋在家里好受,豆芽一边写一边瞟着婶婶脸前那撮乱蓬蓬的头发,只要婶婶将那头发往耳后一捋,八成就要站起身来了。但那撮头发随了婶婶手里的鞋底一晃一晃的,总也不见捋到耳后去。豆芽想,她像是一辈子都要坐在门槛上了。
  好不容易,婶婶的屁股往起欠了欠,却听得卟地一声,只是一声闷屁。婶婶总是这样,卟地一声,狠狠的,一点不躲闪,要跟谁过不去似的。
  豆芽屏住气,防御着臭气的扩散。这时他听到婶婶说,豆芽,你过来。
  豆芽不得不走过去。
  婶婶叉开腿,抱豆芽坐在自己的右腿上,然后去脱豆芽的鞋子。豆芽不由得挣扎着。婶婶抱紧了他说,又不杀你,怕什么!
  婶婶脱下鞋子,拿自己纳的那只鞋底子去比豆芽的脚,发现脚比鞋底子还长了一截。婶婶将鞋底子在门槛上一摔,说,妈的,长的比做的还快,这活儿不能干了!
  豆芽吓得一哆嗦,挣扎也不敢了,坐在灼人的大腿上,忍气吞声地任婶婶摔打。这么与婶婶身贴身的,豆芽都要憋屈死了,他想,叔叔,吹口哨吧,快快吹口哨吧。
  婶婶像是猜透了豆芽的心思,她将豆芽从腿上放下来,推搡一把说,没良心的,写作业去,今儿甭想出屋门一步!
  豆芽心里绝望着,不甘心地反问,要是作业写完了呢?
  婶婶说,写完了也不准出门!
  豆芽说,要是想撒尿呢?
  婶婶说,撒尿屋里有尿盆!
  豆芽低下头,不想再看婶婶。他的视线里,是一双露脚趾露脚后跟的鞋子。
  婶婶忽然凑过来,在身上摸摸索索的,终于摸出一块糖来,剥开糖纸,有些讨好地将糖块递向豆芽的嘴里。豆芽尝到了一种混合着酸臭味儿的甜味儿。
  婶婶说,只要你听婶婶的话,婶婶保证你天天有糖吃。
  婶婶又说,只要你听婶婶的话,婶婶保证你不穿露脚趾的鞋子。
  婶婶还说,只要你听婶婶的话,婶婶保证不再对你爸妈说你的坏话。
  最后,婶婶用她那粗糙的手指摸了豆芽的脸蛋说,豆芽你对婶婶说,你叔去你灵姑姑家都干过什么?
  豆芽忍受着婶婶的气味儿和手指,回答说,说话。
  婶婶说,还有呢?
  豆芽想想说,喝水。
  婶婶说,还有呢?
  豆芽摇摇头说,没有了。
  婶婶将脸贴向豆芽的脸,说,你叔和灵姑姑这样亲过没有?
  豆芽躲闪着,说,没有。
  婶婶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抓住豆芽瘦小的肩膀,压低嗓门说,你要记住,他们要真这样过,老天都不会容他们的!
  豆芽背靠了门,一动也不能动,他又急又怕,眼泪都不由得流出来了。
  豆芽趁婶婶进里屋找鞋样子的当儿,还是跑出去了。叔叔正在院门外等得焦急,他说,再不出来我就自个儿先走了,叔叔每回都这样说,但从没自个儿先走过。豆芽感激着叔叔,同时又觉得叔叔其实也需要他。
  豆芽没把婶婶的话告诉叔叔,因为婶婶一再嘱咐他不要对叔叔说。他觉得这很是个负担,走在叔叔身边,便一直闷声不响着。
  叔叔问他,怎么了,作业还没写完?
  豆芽摇了摇头。
  叔叔说,没关系,你叔上学的时候就总完不成作业,但一考试就考第一。
  豆芽想到自己一考试就考第二第三,比叔叔也差不到哪里。但他闷头走着,还是没说话。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街灯还没有亮起来,夜色中时而传来孩子的啼哭和大人的训斥。牲畜们也趁机肆无忌惮地叫着。村子的上空到处飘散着从厨房和牲口棚传出的味道。时而一两个人影走得近了,你看我我看你的,还没认出是谁却已经过去了。街灯的开关在大队广播室,大队广播室的钥匙由灵姑姑的爹一人掌握着,他是想开了就开,想关了就关,常常大白天里街灯开着,大黑天里街灯却关着。豆芽曾听叔叔问过灵姑姑,你爹是不是记性不好?灵姑姑一撇嘴说,好着呢,开关全看他高兴不高兴了。豆芽听了不由惊讶着,这可是全村人的事呢,他也真敢啊。
  走着走着,豆芽发现朝的不是灵姑姑家的方向,灵姑姑家住在村子中心,叔叔却带了他在往村外走,他问叔叔,咱们去哪儿?叔叔说,到时你就知道了。他觉得叔叔今晚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能变成个星星飞到天上去,叔叔的脚步也又轻又快,就像是天下最好的一个地方在等着他。
  走出村口,天显得更黑了,除了一条隐约可见的土路,树木、庄稼,高岗、沟壑,什么什么都分辨不清了。叔叔开始吹起《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曲子,悠扬的口哨声就像鸟儿一样在黑暗中自由地飞翔着。口哨能飞似也能照亮,渐渐地,眼前的庄稼显出了轮廓,高高的玉米穗子,矮矮的红薯蔓子,浅色的花生棵子,深色的豆角架子,有甜香味的甜瓜垄子,有农药味的棉花叶子……豆芽就觉得,没有叔叔村外的夜是可怕的,有了叔叔村外的夜忽然变得有趣了,他受着叔叔的感染,情绪也慢慢地快活起来。
  在一块长得望不到边的玉米地前,叔叔停下了,豆芽也随了停下来。
  挨了玉米地是一块西红柿地,西红柿地和玉米地之间是一条长流不息的渠水,叔叔就停在水泥砌成的水渠沿上,嘴里继续吹着《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豆芽问,你在等灵姑姑吗?
  叔叔用手指在豆芽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依然顾着他嘴里的旋律。
  豆芽说,灵姑姑一来,盼盼一准儿会跟来。  叔叔点着头。
  豆芽说,你是因为怕灵姑姑的爹才来这儿的吗?
  叔叔停了吹,惊讶地问,谁说我怕他的?
  豆芽说,我看出来的。
  叔叔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豆芽说,去灵姑姑家,你从不敢自个儿去。  叔叔笑了说,小兔崽子,那是叔叔怕你在家里闷得慌。
  夜色中,除了天上的星星,一切都是模糊的,豆芽去看叔叔的脸,也只是一圈黑色的轮廓。豆芽只好抬头去看星星。但星星也是不经看的,不知哪一会儿就看跑了,再找不到原来的那一颗了。
  豆芽听到叔叔问,你还看出什么了?
  豆芽说,你也怕我婶婶。
  豆芽觉得,黑天里说出的话,不由得就和白天不一样了,有些愣头愣脑的。
  叔叔更笑了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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