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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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帝国还是原来的朝代都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编纂历史不写当朝,因为很多的顾及,其中之一就是王权,而那是导致谎言充斥的最重要的因素。
所以直到现在我们对于帝国的历史还只是停留在听说的阶段,至于真相如何,恐怕只有经历的人知道。不过也许在深宫的某的地方还是存放了历代史官留下的记录,而这些也只有王权的驾御者才可以阅读。
不过我比较相信后面的故事,那是一种后人希望的模式,即使那不是真实的。
有一种人似乎天生就注定了要生活在悲剧中,因为他们从来不曾放过自己。他们以自以为是的宽容苛刻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爱,……
不过他也是幸运的,因为他遇到了一份感情,可以让他在禁宫为那个人种植象征了那个人名字的枫树,……
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就走了,……,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结束吗?他的两个哥哥,他的知己,他的母亲,祖母,包括他原来的爱,背叛已经无可挽回的一切。不过上天还是厚待他,枫树代表的毕竟不是悲剧,他和那个人远走天涯,……
子蹊说着已经是隐隐的泪水布满了眼眶,声音带了些须的哽咽,也许是怕我说些什么,他背着我,偷偷擦了一下眼睛。
世间毕竟得上天如此厚爱的人不多,很多时候我们都不能追求一份纯粹,……,所以我会选择宽容,即使那个人有的时候会做出一些我让我不是很高兴的事情,……
忍耐是我最优秀的品格,你说呢,永离?
让你不高兴的事情?子蹊是郑王,不用忍耐,只要告诉那个人,你是多么的不高兴就可以了。
那怎么可以,我说过,我不是那个种枫树的人,我必须学会他所不会的,……,我说过,那个结局是假的,是民间那些无聊的文人想象出来欺世盗名的。
可你说,你相信传说。
曾经相信,……,不过昨夜有人告诉我,那个人去了一个地方,见了不应该见的人,甚至为了他失魂落魄到天亮,这些都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
他转了过来,直视我的眼睛。虽然他现在说话的声音从来没有高过,可那双精亮的眼睛把他最真实的情绪表现的一览无遗,阴沉,甚至还有一种压抑的愤怒,和其中隐隐约约的受伤,……
我才是真正的悲哀,即使现在我最看重的依然是他受伤后的那一抹哀怨,……
天呀,到底他什么时候在我的心中占据了这样的位置,难道仅仅是那张在我最不堪的时候展开的画像,还是一次一次他看着我的眼神?……
这是一场阴谋,是龙泱的阴谋,龙沂只不过是一个鲜甜的诱饵。而世上最鲜甜的诱饵也是最危险的。我们杀了他并没有什么用处,现在封国的军机大权完全在龙泱的手里,而他居然把他的哥哥推向了我们的屠刀。
放了他,放他回去,让他的诡计不能得逞,这样我们至少可以在这样的时候打乱一下他们的计划,让他们想通过让我们杀了他们太子的仇恨使国内达到众志成城的阴谋完全的毁灭。
现在前方局势更加紧急了,看不见血的战场更加的可怕,不可一念之差而抱恨终生呀,子蹊!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对龙泱的事情这样的敏感?
现在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些做什么?
你在慌张,我好象从来没有看见你因为任何事情表现出慌张的样子,只有他,他甚至差一点就要了你的命,你知不知道?
不管你和龙泱在一起经过了什么,那才都是他的谎言,他是骗子,他在骗取你的信任然后毫不留情的将其完全摧毁。可即使这样你也不想伤害他的哥哥,是吗?
我没有说错吧,你去看龙沂仅仅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像龙泱的脸,……
他还在说些什么,可他说了些什么呢?子蹊的脸在我的面前,是那样的苍白,而他的嘴在一张一合的说些什么,我仿佛听见了,可又真切的什么也听不见。
他居然是这样的了解我,他说对了我去看龙沂的目的,可他为什么不肯听我说呢?我的目的不仅仅是这个,比起敌国的龙泱,眼前的子蹊更加让人担心。不到二十岁,他甚至不到二十岁就要面临着一个堂皇而其实已经腐败了的皇朝,独守一座早已残破不堪的城池。
我说过,有一种人从来不会放过自己,他们是不会幸福的,我不希望你也是。我会待你宽容的,只要放过了自己,不要再想了,……
明天我会在御前询问各位大臣的意思,处死龙沂象征了我们天朝的尊严,我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人破坏,包括你!……
尊严?对付一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替死鬼的可怜虫会显示什么尊严?忘了那些虚幻的东西吧。
放了龙沂我们不但可以打乱龙泱的计划,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用仁义之心争取到天下人心,那是,……
明天早朝我希望你不要说什么,可以吗?
子蹊已经表现出了他的耐心已经到了用尽的边缘。
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既然你让我叫你子蹊,那我不能就这样让你,……
好了,……他的手捂上了我的嘴。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和你吵。
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一切都是龙泱的阴谋,那要怪的话,也只能怪龙泱已经把我的脾气摸透了。
忘了这些吧,我不想明天为难。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只有一种选择。
子蹊,先王从不曾有什么重大的错失可还是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历代先王留下的基业也不容你这样。
他冷笑了一下,……,是吗?……,看来我辜负你的一片好心了。
的确如此。
我无所畏惧。
呵呵,……,永离可曾现在感觉到沮丧,很不舒服,你自认为你重视的人不在乎你的心意,是那种难以言明的感觉是吗?
……,其实你现在给我就是这样的感觉。你说是为了我而做出这样的决定,可你仔细想想,你有多少次提到了龙泱,有多少次提到的是天下,甚至先王和王朝都有份,而我呢?
子蹊以一片真心待你,你可曾为了子蹊而决定过什么?
我也是人,我也会嫉妒,也会失落呀永离,你知道今天我听他们跟我说你去了徐府,又见了陆风毅,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听他这样说,我简直无言,惟有支吾道。
……,为了你,……,难道我表达的不够清楚吗?
我表达的也不够清楚吗?明天你要是反对就是同满朝官员为敌,……。我记得曾经有一位先王说过,如果得罪了天下百姓,那江山肯定不保,但是如果得罪了满朝文武,那王位就马上会动摇。
这话我只有在你的面前才说的,难道我所做的还不够吗?有哪一位王可以这样对臣子说话?如果我仅仅把你当成是宰相,至死我都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说这话的人是谁?……
那是另外的一段传说了,你想听吗?
红色的枫叶落了满地,我慢慢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无力的感觉更加的深重了,怎么才可以跳出来?
永离,喝些茶吧,已经凉了。
我只有接过,喝了一口,的确是凉的。深秋的天气很是有一种阴冷的味道,凉在外面的茶自然也凉的快了些。
……,他是帝国历史上的一位英主,他将原本破乱的国家带到了繁荣局面。……
子蹊说的是帝国第六代王,一个名叫鹤玉的人。他稳固了已经飘摇的王权,并且实行变法,将国家带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对外则扫平了外族的叛乱,扩充疆土,维护了帝国的尊严。
他的知己也是他的宰相,文才横绝一代的张翊。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张翊就是他的太傅,深厚的渊源是他们的纽带,也是后来几十年不离不弃的保证。
张翊表面上是一个权压郑王的权相,可实际上,他所实行的政策都是在鹤玉的授意。因为任何变法都会激怒那些贵族王公,所以张翊是充当了一块挡箭牌,在张翊死后,张氏一族被灭了门。
鹤玉即用张翊对付了王公,使他们真正失去了权力,而后又用张氏一族的性命平息了这些王公的怒气。
正想着,听见子蹊叫我。
永离,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我没有回答。
鹤玉说过,大义无形,大音惜声,……,想必在他看来,爱也是如此。他可以给张翊一个天年,也可以厚葬他,可他就是不肯在活着的时候好好和他相处。
听说,他们几十年都没有说过什么了。
你在暗示什么?
如果明天你一意孤行,我也会用这样的方法保全你的。
这样的方法?
为了给你一个天年,也许是罢官,也许是永囚天牢,甚至我会不惜伤害你的身体也要保全你的性命,……
可我实在不想这样,我不想用伤害你的方法来保全你。
我不是鹤玉,我不能允许你不在我的身边,我也不能体会为什么他明明最在乎张翊而又那样对他,我更加不想在我生命最终对你说,永离,我们今生无法相守,来世让我们共度一生呀,你知道吗?
对我来是,只求今生不讲来世。
所以永离,算我求你,不要让我为难。
也许现在的局面还每有这样糟糕,也许,那些对龙泱的计谋仅仅只是猜测,而如果你要是迈出了这一步,伤害就在眼前了。
他说了这么多,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于是只有点了点头。
次日在朝堂之上满朝官员的确异口同声要杀了龙沂以祭天下。在他们慷慨激扬的话语中我又一次看见了曾经无比辉煌的帝国的陨落。他们过于短视,一次不能说是胜利的胜利就让他们失去了冷静的判断,而这正是那个龙泱的计谋。
回头看徐肃,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没有说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他眼神中的晦暗让我的心一阵一阵的疼。
一种一闪而过的冲动让我就想上前,站在百官面前,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脚下一绊,差一点摔倒。
王座上的子蹊问,丞相这是怎么了?
我还没来的及开口,就听见嘘肃苍老的声音响起。
周相连日来为了军务操劳过度,太累了。
哦,那请永离要为了社稷保重身体。
子蹊不忘再来一句打个圆场,其实任谁都看的出来是有人绊我。
多谢郑王挂心。
我赶忙一跪。回头看看,徐肃的脚甚至还没有收回,并且他微微摇了摇头。
刚才算是徐肃保全了我,可他这样做到是出乎我的意料。而远处的风毅一直看着这里,看不出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龙沂被定了罪,三日后午门外当众凌迟。
凌迟就是将犯人一刀一刀的剐开,让犯人承受了那种血肉剥离的苦楚,在最后才结束性命。世间上最仁慈的杀人就是在犯人已经无法承受凌迟之时而落下的那一刀。
你不怕?
看着龙沂平静的脸,我仿佛才是那个被判刑之人。
为什么又来看我,你不怕你的君王怪罪吗?
我苦笑一声。
是你的奸细通风报信的,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你,……,想活着回去吗?
聪明如你怎会不知道我回不去了呢?龙泱的地位不容有失。
你说的很对,我就是祭品,为了我封国万世基业,我这一条命,值!
不可能有什么万世基业的。郑历史上才俊辈出,可现在还不是这样,朝内无人,军中无将。可现在距离文御王开国不过才五百年而已,历经三十代郑王。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对一个将死之人感慨王朝的兴衰是不是太荒谬了。
他转过了脸。
我说过不会让你死,我说到做到。
你敢放了我?
当然。明天上刑场的是另外一名死囚,而你会被我的手下秘密送往新州边界,我已经让人通知龙泱去接你了。
周离,你不怕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你不是虎,再说,你即使是虎,那你和龙泱那只猛虎也要争斗一番,到时候谁胜谁负还是未知,当然这仅仅是其中一种可能。
可不论以后你们相处好也好,坏也好,龙沂这个名字将永远从世间消失了,如果你再出现,那你们心计就白费了。
……,其实,他也不想你死的,……,他终究保护了我两年,……
救了你我也就不欠他什么了,他日再相逢时,无论生死都成陌路。
你,好像平静很多。
我原来就不平静吗?怎么这样说。……,还有,为了万无一失,我的人会给你灌迷|药,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大家都好做。
休息吧,那我走了。
等等。
我刚起身,他叫住了我。
什么?
需要我带什么话?
这个,……,就说我从此左手再不写字,全当那日给人废了,……
转身走了,身后的他深深叹了口气,何苦呢,……,淡淡的一声飘入耳中。
外面是月圆之时,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中秋了。
宽广奢华的大郑宫屹立在轻薄的晨曦中,太阳还没有升起。凉秋以后,早晨总是薄雾冥冥,即使日升之时也不容易看见。我总是怀念原来在乡间之时,清爽的原野可以在每一天的早晨看见日出,带了一些的振奋和难以言语的希望。
那天,人们眼中的龙沂好像是一直在昏迷着,所以激动人心的酷刑并没有让人们看到他们原先希望的那样,由犯人的痛苦尖叫组成。
我一直在刑场外面看着,不过人山人海之后,我什么也看不见。
也许子蹊知道,也许他不知道,但不论怎么样,他都保持了静默并由着这事情过去。风毅在中秋过后就回到了新州前线,看来不管子蹊在众人面前是如何的动作他毕竟放不下心。那日朝堂上分别了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徐肃,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救我,也许是仅仅是一念之仁而已。后来我到徐肃府上去拜访,可他没有见我。
在想什么?今天给我送行,可你一直都在这里自怨自艾。
听见耳边有人说话。
璐廷,真没有想到你还要回新州。我一直以为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清晨来这里的人不多,还算清净。
到运河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套一句老话,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往后的路请文兄保重。
我拉住了马,而这时文璐廷也停了下来。
陆大人走的时候你都没有出城送吧。
……,是呀,他没有告诉我就走了。……,我原先以为他可以调任京官了,……
哈,这次我终于可以有一件事情胜过他了。
哦,什么?
劳您老人家亲自送出城呀。
朋友之间这些都是应该的。
永离,……,你不再多说些什么?
我们到了运河边上都下了马,璐廷的手下将行李搬到他们雇佣的船上。他站在水边,看着这里有些枯黄的芦苇,有些感慨。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他念了一首词,然后看着我。
到了分别之际不想和我说些什么吗?
我笑着。璐廷,怎么学了女子一样,如此感伤?新州离京里并不远,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的。
那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不过,我依然会说一句每次都说的话,万事保重。
其实最重要的是风毅已经变了,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些什么,还有就是,我不知道龙泱什么时候会打过来。这些都不能明说,可都牵扯着新州的局势,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