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笔记-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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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能用“达·芬奇”这个光芒万丈的金字招牌，还能请到来自佛罗伦萨的名家亲临Q市传授绘画真经。而且，人家还会将一套成熟的教学体制和教学方案搬到这里。这是一种提高办学品位、增强学校的知名度、吸引生源的短平快的有效途径。事情就是这样，外边都是这么传的。至于达·芬奇美术学院到底是不是这回事，能不能办起来，直到现在，还是个谜。
我又想，对精明过人，特有经济头脑的潜仁，他会建这所达·芬奇美术学院吗？潜仁之所以能办成许多别人办不成的大事，正是他有自知之明啊，如果是这样，他压根就没有想办学，只是以办学名义把土地弄到手。若是这样，也很糟糕啊，我觉得问题的严重了。大学城里绝非仅达·芬奇美术学院令我担忧，我听说，那里还在为中国的几家名牌大学预留下建附中和分校的土地，据悉双方已签订了如此合作的意向书。我不明白，这些名牌大学有精力管理好相距遥远的附中和分校吗？如今的金钱，何以如此万能，就连一向被公认的神圣学府也能被它俘虏了啊！
我要把开发区里的问题弄个一清二楚，就追问老白，潜仁在高新技术开发区、高科技农业园区、工业园区划走那么多土地，大概有六千亩吧，这还不包括高教园区和大学城弄走的一千八百亩地，还有早先从东方汽车大世界、Q省建材大市场那里挖走的一千亩地。就说这六千亩地，现在开发得怎样，是个啥状态？
老白说，你俞市长真认真啊，我陪几任市长了，他们都没有清算过这种土地账，谁想去碰前任政府的事啊？凭良心说，大家都做这样的老好人，确实不对。俞市长，你这么认真负责，我也只能不再做老好人啦，只有实话实说了。
我说，作为市长，我至少应该弄清开发区的现状和态势，至于怎么处理或对付这事，是另外的话题，我总不能明明发现了那里的弊病，还故意蒙上眼睛，堵住自己的耳朵吧？
老白赞成我的说法，他说出了潜仁在开发区的“政绩”。
先说高新技术开发区的一千八百亩地，潜仁真正开发的地盘只有四百五十亩地，其中三百亩地是与南方一家企业集团合办了一个股份制的电光源公司，一百五十亩地是潜仁他们独资办的耐火材料公司，剩余的一千三百五十亩土地，其中五百五十亩以高价出让给一家沿海大企业。当然，出让土地的所有手续，潜仁都照着正规程序办妥了。另外的八百亩土地，是他专用来做贷款抵押的。有人说，这块地已经在好几家银行抵押了，真到用这块地还贷款时，还不知还给哪家银行哩。
再说高科技农业园区的两千亩土地，其中有二百亩地种着一些姹紫嫣红的花卉，他们称这就是高科技农业。还有六百亩土地，已转让给一家高科技绿色蔬菜加工保鲜集团总公司。实际上，这是一家挂羊头卖狗肉的企业。他们本是房地产公司，为了顺应政府的政策，先将土地弄到手里，就起用这种时髦的名字，以加工保鲜罐头蔬菜为名，行购置土地之实，准备日后时机成熟，就开发房地产。也是为掩人耳目，他们在这六百亩土地上，稀稀拉拉地种了几十亩谁也看不懂的生物。剩余的一千二百亩土地，据说其中六百亩地作价还了债，因为潜仁他们欠一家财团几个亿的资金，却一直没有能力偿还，协议的还款期早过了，最后在债权方逼迫下，无奈划走六百亩土地抵债。余下的六百亩土地，有人说潜仁想自己开发园林别墅，也有人说这地是留着增值的。
听老白说的这些东西，与前些时信访局长汇报的情况稍有出入，但大体还是吻合的，心中也就有数了。
再说工业园区，潜仁他们弄走了两千二百亩土地。这次划地时，国家的土地政策相对前些年严格多了，操作的方法也规范多了。这批土地划出去之后，国家规定得地者必须在限定日期上马项目。倘若拖延时间，不破土，不动工，或将圈走的土地改变使用性质，政府将收回划出的土地。在这种压力之下，潜仁在两千二百亩土地中规划了三家企业，三家企业实际占地也不过二三百亩，只是它的布局稀稀拉拉的，把两千二百亩地分割得支离破碎……这三家企业从投产以来，就一直赔钱，眼下一对半都停产了，据说正忙着找转产项目。
我估了估，潜仁从开发区弄走的土地获得的增值效益，应该是个很惊人的天文数字。我想应当指示专业人员去算算这笔隐形的账目。
我又问老白，潜仁经营的产业，到底怎么样？老白说，这的确是个谜，但是潜仁掌管的那方天地，从来没有哭穷过，没有缺钱过。
我知道，这是他运作银行的结果和效益。我问老白，潜仁现在到底贷了多少款？老白稍一思索，就说，最少也有十个亿了。
是啊，这十个亿给了谁，谁都能弄成个样子的。可是，并非是个人物就能磨出这么多钱的，你不能不说，能从国家银行弄出这么多钱是本事。
老白又说，潜仁花钱，还有另一个渠道，是Q市金子城合资房地产有限责任公司。这家企业虽然不属潜仁的企业集团，但是，他们与潜仁的关系可谓亲密无间，水乳交融。
为什么是这样？我问。
老白说，这家房地产公司虽然不属潜仁所管，但是公司的老板与潜仁关系十分微妙，知道点内情的人都说，这家公司其中有一半的股份是潜仁的。
怎么会呢？我大惑不解。
老白有点神秘地道，潜仁入股的不是金钱，而是关系，是与上层人物、执法人物的过硬关系。金子城公司正是运用潜仁的关系，拿下一块又一块金贵的土地，方才使他们的事业蒸蒸日上……
噢！我终于醒悟过来了，又是土地，是潜仁帮助金子城弄地，金子城借用潜仁的威力开发房地产。
三十二 土地变奏出的亿万富翁
在Q市，不，应该说在Q市房地产圈子里，有一个公开的秘密，赚钱最多资本最雄厚的并不是那个在媒体天天露面，常常出没于大庭广众面前，时有接受领导授予的勋章和光环的东方龙房地产公司董事长栗光达。了解内情的人知道，这个栗光达不仅不是Q市房地产界的老大，真算一算他的家当，早有资不抵债之嫌了。虽然摊子铺得最大，但是背的债务更大。也是没有办法，只要行业一搞活动，一有聚会，一有需要出血的时候，不论政界还是同行，特别是媒体，首先相中的就是他栗光达。大家都说他有钱，拔根汗毛比别人的大腿还粗。这栗光达为人也厚道，人缘又好，遇上这事，就哑巴吃黄连了。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他真的有钱，就认为他的房地产在Q市当属首席交椅了。实际上，真正的苦衷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解他的人发现，他常常独自一人偷偷地为这种境遇悲哀落泪。
在Q市房地产业中，真正有实力的资本最雄厚的也是赚钱最多的是潜仁鼎力相助的名不见经传的金子城合资房地产有限责任公司。公司老板姓金名子。说他名不见经传，是这人连同他的金子城公司从不与媒体沾边，更不在媒体上露面，电视台、报社的记者反复地约见他，他总是三个字——没时间。他不参加同行业的聚会，也不去听那类光环耀眼的企业家的重要讲座或出席什么论坛。当然，他没有任何勋章、任何嘉奖、任何头衔、任何社会职务，甚至在Q市最权威的报纸上排出的十大房地产明星企业中，也没有他的名字。不了解内情的人以为，这家金子城确实不行，要不然，连前十名都进不了。了解内情的人知道，如今的媒体，早已失去了客观公正的威严，在Q市所谓的十大房地产明星企业中，其中五家就属亏损企业，只是因为他们照报社要求交足了广告款或赞助费，那名字就上榜了。这个金子，不弄这事，他的钱才不往这里花哩。
金子城之所以被圈内人一致看好，是因为他们开发的房产最多，卖得最好，员工工资最高，且储备的土地最多，后劲最足。不像一些房地产公司，吃了上顿没下顿，开发一个小区，下边就没了储备的土地。
金子城的发迹，实则充满了潜仁的心血。这事早先并没人知道，后来有人发现，潜仁总是暗中帮助金子捣鼓土地，久而久之，就悟出个中奥妙。不过，潜仁与金子两个人都不承认这事，都说只是萍水相逢的一般关系。承认不承认并不重要，事实毕竟就是事实。一次几个知心朋友小聚畅饮，金子喝得高了，兴奋了起来，兴奋之时吐出真言：“俺能走到这一步，全是潜叔（他称潜仁为叔）指的路，帮的忙啊！恩人啊！潜叔。”
有人就颇有兴趣地追问，你潜叔咋个指路帮忙了？
“从俺公司的名字，到俺公司办成与香港金子城合资的涉外企业，还有弄地买地，还有找大领导，要是没有潜叔点拨帮忙，俺找大人物，连门在哪儿都不知道……”
Q市的房地产的兴起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那时候，金子还是个三十来岁刚靠侥幸加大胆赚了些钱的毛孩子。是在潜仁一手指导下，他才慢慢入了道。开始，潜仁就发现捣鼓土地大有甜头。以他的身份，他还不想完全跳进商海，而是要走自己的政治经济道路。可是又不想放弃这个诱人的产业，他就指示这个已经发了点小财的所谓暴发户金子，让他与香港金子城合作，注册一个合资房地产企业。香港确实就有一家叫金子城的股份公司，据说有十余家股东港商。就这样，Q市金子城合资房地产有限责任公司成为了Q省Q市批准的为数不多的第一批房地产公司，且是与港人合作的企业。这种企业不仅在税收方面能获得政府的关照，而且在干部的心理上，也有着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优势。对这号企业，政府似乎就应该大开绿灯，放开搞活，鼎力支持。而不能像对待一般的企业那样抠抠搜搜的。也许是这种原因的作用，金子城一问世就不同凡响，办什么事就特顺。金子在潜仁的指导下，第一次就划走了三千亩土地。九十年代初，房地产商置买土地不像现在。现在，一切流程都挺透明的，卖地一方要通过媒体发布消息的，买地一方是要报名并交押金及有关证件，最后在指定地点，由专业的拍卖行将土地纳入拍卖程序，参与买地的房地产商要照着拍卖师的叫卖声报价举牌……那时的买地，是房地产商与政府主管土地的官员私下沟通洽谈，谈得差不多了，由政府主管土地的官员操作下文件，将乡村某块土地以多少价格出手划拨出去，其中诸多环节虽然需要层层盖章同意，但是这种事，房地产商都能做成办妥的。因为他们找的人是政府管事的人、有权的人、执行政策的人、说话算数的人、能够起草文件的人。土地成交也是多种多样，五花八门，有的土地是政府先有规划的；有的土地是尚未规划其用途，而是开发商看好了那地块，就来找政府接洽磋商，企图弄走开发的。政府的官们就挤弄出各种理由，使其与国家有关政策接上轨，再根据这种政策的支持，炮制出划拨土地的文件。这样，开发商就心想事成了。也有那开发商直接与村支书、乡书记嘀咕商量先达成买卖意向，而后到区政府办手续，再经市里认可的，各种弄法都有，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要会因地制宜，事情就办得成。
金子城那时能一下子弄到手三千亩土地，与它是合资企业很有关系。当时地方上都很看好这类外资企业，都在想方设法吸引他们在本地筑巢建窝，好像一提港台和海外的投资商，都是腰缠万贯的大亨，所以对他们总是予以特殊的待遇，生怕飞来的凤凰另攀高枝。可是，不久以后，有人发现这家金子城公司根本不是与香港的合资企业，他们是打着涉外企业的旗号，享用国家对这号企业的各种优惠政策，是钻改革开放初级阶段的空子。在金子弄到三千亩土地的时候，圈来的地急需开发，这时候，他根本没有分文开发资金，有的只是一屁股的债。但是，他有了土地，他只是拿出二百亩土地与一家财大气粗的企业联手开发房地产。他出土地，对方出钞票，合作开发，利润分成。就在这个项目开发的过程中，土地价格就猛涨起来，就在他弄到三千亩土地的十个月之后，有人找他，求他转让一点手中的土地，情愿出他买地款价的两倍资金。那次他倒手出去四百亩土地，一下赚了一千多万元。就这样，一个千万富翁诞生了。至于涉外企业是真是假，与港人到底合资没有，已经不再重要。大约三年之后，谁也没有料到，奇迹像海啸般地爆发了，他手中的两千多亩土地，每亩地竟增值了三十余万元，一个数亿元的超级老板就这样问世了。随之，他的产业全面开花，规划了十多个小区，每个小区仅仅开发它的外围，大多精华地方暂时按兵不动，留作二期、三期、四期后续工程开发。这种方略可谓有战略眼光。一是如此弄法不至于投入资金过大而压力过重，二是他在等待土地的自然增值，他已尝到了那种奇迹带来的惊喜。同时，他还在昼思夜想着开拓新的领地。他钻天拱地地寻觅土地，他要储备充足的土地，土地是金子，这名字叫对了。金子城公司只要弄到手里土地，就等于储备了金子，土地会越来越难弄的。他已发现，国家开始学精了，明白了，对于土地的政策是愈来愈合理、愈科学、愈严谨、愈规范了。初级阶段的漏洞随着时间的推移，正一个又一个地被填补着。他看准这步棋，就在储备土地上下了死力，当然其中不乏潜仁的辅助与运作。这些年，金子城闷着头弄了国家多少土地，已没人说得清了，看到的只是出了形象的住宅小区。这也是因为金子城体制上在发生着变化，从大公司里衍生出若干小公司，这些公司各自有自己的法人，自成体系，各自为政。用金子的话说，即使倒闭个把公司，也坏不了大事。实际上，这些从金子城剥离出的小公司，还是听金子指挥的。他们这样做，无非是担心金子城整治土地的弄法太扎眼，需要分流分流。
眼下，这块方阵已涌现出房地产公司四百多家，行家知道，这四百多家中，有三百五十家以上是滥竽充数的家伙，是有名无实的皮包公司。他们一无资金，二无项目，天天梦想着空手套白狼的好事。晚矣！如今哪里是金子起步时的那种境况？
我到Q市时，就闻悉Q市新城开发区土地拍卖的喧闹场景，近百家省内外房地产大腕云集拍卖现场，竟然将房地产估价师评估的十万元一亩地价叫喊到九十万元一亩，甚至一百万元一亩。行家知晓，土地价格并非随心所欲的数字，而Q市新城区，眼下还是一片荒漠，要水没水，要电没电，天然气更是虚无缥缈。至于医院、商场、公交车、学校，等等，都还是镜子中的烧饼，中看不中吃。这样的土地，咋个能值九十万元乃至百万元一亩。据说，都是些三十来岁刚涉足房地产业的少老板们把价格抬上去的。那次所谓成功的土地拍卖，金子城的老板就没露面。有人说，他出外考察不在家，有人说，开发区就没邀请他参与这事。知情的人说，他是最早接到开发区土地拍卖邀请函的人之一。那天，他正听潜仁给他上课。潜仁说，这事千万不能跟着那些狗屁不懂的家伙们瞎嚷嚷。你就没想想，那个Q市新城区的规划压根就有病啊，那开发区得一千个亿甩里才能见效，别人不知道，咱还不知道？Q市哪里有这一千个亿？一百个亿一时也拿不出啊！这事既然领导定了，咱决不能跟领导作对，说这开发区弄不成，咱得跟着吆喝两声，吆喝是吆喝，可千万不能动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