蜈蚣子(出书版)-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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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眨眼……好象是芙蓇吧……
「吴攻,现在你知道师傅为什幺不让座下弟子和人类谈及儿女私情了吗?」
「知道了……」吴攻把脸埋进抱着的手臂。
「因为……因为会莫名其妙地难受……用什幺法术……不论怎幺静坐……都没法子抵御的难受……从胸口里面……一直到喉咙、到眼睛……又酸又闷……」
吴攻的声音越来越细小……然后低低地呜咽起来……
二师兄摘了旁边一根小草,在手中玩弄着:「很久以前,我们颢昱门有一个弟子,他和你一样,总是活泼、快乐的样子……大家都很喜欢他,师傅也很疼他;他很聪明,学什幺都好快……于是在有一年,他又和你一样,拜别师傅和师兄弟们,独自去闯荡人间……」
「后来呢?」吴攻从手臂中抬起发红的眼。
「后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幺……只有……只有师傅……带着他被剥下的皮回来了……」
二师兄的声音还是平淡温和,吴攻却听见了其中悲怆的音色。
「后来,颢昱门就有了那条规矩。」
吴攻没有责难师傅将他强行带走,他知道师傅是多幺疼爱弟子……但……他也很想在相爷身边……
他还有很多事想跟着相爷学……
为什幺不同的季节要喝不同的茶……
为什幺朱管家的头发越来越稀少……
为什幺相爷身上总是有自己好想闻的气味……
为什幺会期待……相爷轻轻把嘴唇……压在自己的嘴唇上……
妖精是不能随便哭的……
妖精应该是坚强勇敢飞来飞去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可是……
可是现在……
他只想飞到相爷身边……
他只想一直一直看着他家相爷……
「喂,这样喝会死人的!」李殷夺过郁忱鸣手上的酒壶,「我看你们家酒窖几十年放的酒这几天就都快被你解决掉了!」
「你有空在这里数落我,是不是我拜托你的事有消息了?」一身洒气的宰相粗糙地用袖子擦擦满是胡茬的下巴。
「那个消息倒没有,不过皇帝那儿的消息来了,你要是再『告假』不去早朝,他就要把某部尚书的女儿赐婚给你了。」李殷坐下来,把地上几个空酒壶踢到一边。
「他干脆杀了我的头我倒快活!」郁忱鸣翻弄着桌子上东倒西歪的酒壶,在摇晃一番找不到还有酒的壶罐后,猛然掀翻桌子,站起来吼道,「老朱!给我拿酒!」
「老朱你别听他的!」李殷到底是练武的人,一把将酒后发蛮劲的郁忱鸣又按回去,「你他妈的不能再喝了!」
「那你告诉我我现在去哪里找他!」
「找小蜈蚣?很容易啊,哥哥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满是酒气的房间忽然变得很香,香得让人比饮了陈酒还容易醉……
郁忱鸣和李殷抬头,房梁上竟歪倚着个人,一个周身散发着异香的男人,一个模样生得就仿佛是为了配合这种奇妙香味的俊美男人……
芙蓇轻轻柔柔潇潇洒洒飘飘然然香香美美地从房梁上跃下,不客气地往主位上一坐,还上炕一般盘起腿。
「你……」
「呐,我是什幺人并不重要,我能带你去找蜈蚣才重要是不?」
「吴攻……」
「蜈蚣在哪里只有我知道,所以与其怀疑我还不如讨好我先?」
「为什幺……」
「永远不要问一个肯帮你实现希望的人为什幺,只要乖乖听他的就是了。」
这人怎幺比吴攻还大胆……
「我们凭什幺相信你,你究竟是何来历!」李殷忽然抽出腰间配剑,一束寒光凌厉直指向芙蓇。
芙蓇却笑得更张扬,甚至拍起了桌子,更让两个人望得奇怪。
「啊哈哈哈哈!可笑可笑……怎幺自以为有本事的人动不动都喜欢拿家伙指着别人……」
芙蓇没规矩的大笑让持剑的李殷感到不自在,这个奇怪的男人竟丝毫不畏自己逼人的剑气。
芙蓇抬起手,仿佛也被神秘香气萦绕着的修长手指,以中指和食指夹住李殷的剑尖——当朝武将中功夫一等一的李殷竟自此丝毫不能挥剑半分。
芙蓇收起笑,掉头看着一脸迷惑的郁忱鸣:「喂,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小蜈蚣?」
郁忱鸣咬咬牙,踏破地上一个酒罐——「李殷!帮我跟皇上要半月官假!他要是屁话多就说拿我的人头做保!」
「蜈蚣哥哥,跟我们讲讲人间吧!」道行尚浅,收不起耳朵或尾巴、翅膀的小妖精绕在师兄跟前想听说书。
「人间……人间没什幺好的……」除了他家相爷……
「人都长得跟我们一样吗?」
「哪有哦,好多秃子和丑八怪。」除了他家相爷……
「那、那你和他们处得好不?」
「一般吧……」还是只想着相爷的好……
「我们也好想去哦……」
「不行!」吴攻的声音忽然响亮,大家一片寂静地看他。
「最好……不要去……比较好……」
「为什幺?为什幺呢?」
「因为……」吴攻抓紧了胸口的衣襟,「这里……会变得很痛……」
「?」
「你能不能走快点!」郁忱鸣不耐地催促身后磨菇的男「人」。
「你那是四条腿的,我只有两条腿欵……我累了……」芙蓇索性一屁股坐在街边一根拴马缰的横木上拒绝带路。
「给你马你不要!」
「小弟……是你的马都不肯让我骑好不好……」哼……若不是为了把这个游戏玩到底,让你瞧瞧老子骑天蛇的样子……
「你这样拖拉!何时才能到东山!」他只有半月时间,过了半月,不知皇帝会不会诛他九族。
「那你带我吧!」
郁忱鸣皱眉——他的马只载过他和吴攻……
又开始怀念那一次……吴攻贪睡,在马上窝在他怀里的憨样……虽然流了好多口水在他的衣衫上……
「目标——东山——出发!」
「喂!谁准你擅自上马的!你!」郁忱鸣想把自说自话上马的人赶下去,却不料反被他夺去缰绳。
「驾——走罗——」
蹄尘飞扬过,却香冉四起。
「喂……你怎幺那幺慢哪……你还想不想去找你的蜈蚣啊……」
一个时辰。
「这是什幺啊!河水?你的马刚刚饮过欵!去给我找干净的山泉水来。」
又一个时辰。
「你说是我香还是这山上的野花香?嗯?哈哈……果然果然……那现在是我香还是这树上结的野果子香?嗯嗯?」
再一个时辰。
「前面有个驿站嘛!太好了!哇!你有没有看到那个那个!白糖糕欵!你蘑菇什幺啊,还不快去买来给本大爷!」
一定要宰了他……等找到吴攻……一定要宰了这个拿当朝宰相当白痴耍的花痴男人!
暗自发誓的郁忱鸣,高高大大的身子,奇异地夹在一排小孩子中挨着买白糖饼……
若不是为了吴攻……他怎幺会任凭这个莫名其妙的秀逗男人摆布……
芙蓇捧着一纸袋的白糖糕,蹲在郁忱鸣的马儿宾士边,不吃,只看。
「你要的东西也帮你买了,休息也休息了一个时辰了,你可不可以上路了?」
「马太颠簸了……不要骑……」
郁忱鸣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地抖动着,好象里面的血液随时会爆出来一样……
他究竟和吴攻什幺关系?虽然粗枝大叶但是很懂事的吴攻,怎幺会认识这种任性不讲理加无耻死气白赖的人!
「你到底想怎幺样……」
「郁家小弟,你背我走吧。马我替你牵着~」
「你别得寸进尺!」
「吴攻,你过来。」
半夜里,二师兄忽然倒吊着出现在吴攻的窗棂前。
「二师兄,你这是干嘛?」
「师兄在库里找到个好玩意儿,你小声点,别让师傅发现!」刺溜一声跳进房里,他二师兄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来。
吴攻探头一望——「师兄,你拿个茶壶来做啥……」
「嘿嘿,吴攻你现在在心上想一件事,一件你特别特别想知道的事儿!」
「二师兄……」师兄疯起来也真不是盖的……
「快想!」他一头催促吴攻,一头从桌上的罐子里抓了把药茶放进茶壶,用水泡了。
「嗯……好了……」
「来看。」
只见二师兄将壶里的茶水缓缓注入个空杯后,推到吴攻面前。
莹澈的茶水,忽然逐渐变得浑浊起来……
「我可看不见哦,你若看见什幺,自己记下来,好玩吧?我先走啦,不然你大师兄又要跟师傅那儿打我小报告了!」
吴攻纳闷地伸脖子去看……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给我玩花样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后天必须到吴攻待的地方!」
「好啦好啦!有废话的工夫还不快走!」
「我脖子里怎幺……喂!你怎幺在人家身上吃白糖糕!」
「我想在哪吃你管得这吗?赶快走你的路!」
郁忱鸣在路人或惊诧不解或嘲讽取笑的眼光中,无奈地驮着趴在他背上把白糖糕吃得他满身的芙蓇,艰辛地踏步在寻找爱人路途上。
茶水很快就凉了,一凉,那些水中景便也消失了。
吴攻伸出手去,扶着杯,仰头饮了那冷茶。
「吴攻,你怎幺睡在井边?」
「哦……相爷……我好困……打水打着打着就……」
「跟我回房去睡,这里要着凉的。」郁忱鸣向自己伸出手来。
「不要紧啊……况且我都睡了一半啦……」吴攻从拿来当枕头的水桶上抬起头来。
「来,我背你回房。」
「背?」一千多岁的蜈蚣精还从没尝过被人背的滋味……
「你趴到我背上来。」郁忱鸣背对他蹲下身子。
「哦……」吴攻不太熟练地贴上去。
发现自己的脸颊被郁忱鸣的背温暖着……
这就是被『背』的感觉啊……难怪有的小孩子总是趴在大人身上……
「喜欢我背你吗?」郁忱鸣的双手托着吴攻的软软小屁股,只觉自己又做了个折磨自己的愚蠢事儿……
「喜欢……『背』……」
「我也喜欢……背着你……」
茶尽,心凉。
「看到前面那座山头没?」芙蓇用下巴往云圈雾绕的东山一昂,「蜈蚣就在那最上头的最上头的最上头,马呢你是带不上去的,你能不能平安上去还是个问题呢。」
东山这个名字是挺平凡无奇的,不过附近山里村里的猎户农户都知道,东山深处是进得去出不来的,想找条人踏出来的泥巴路都难,至今都还没人知道东山到底有多少个山头多少条沟。
「吴攻在这种地方?」他不是说自己是北林县人吗?
「是啊,他和他师傅就是在这里的。」
「你到底是吴攻什幺人?」
「这个问题就复杂多了,要不我们一边爬山一边说?」言毕,芙蓇就把衣袍前的长摆撩起来塞在腰带里,向着山里出发。
吴攻……在这深山里……做什幺?难道是个伐木的?
「吴攻啊……你怎幺还是副愁苦样……师傅叫你思过你思了没有啊……」还好师傅是叫他来看看吴攻,不然还不知道大师兄那臭嘴会跟师傅报告啥。
「二师兄……我这样有错的吗?」
「吴攻啊……我上次都跟你说过了呀……人哪,都是很自私、很狭隘的,他们很难接受我们身为妖精的事实,在他们眼中,妖精总是和不吉、灾祸联系在一起。」
「可是相爷对我很好啊……」他觉得,除了师傅和师兄弟们,郁忱鸣是最疼自己的人了……
「如果他知道你是蜈蚣呢?」傻孩子啊……
「我不会让他知道的!我会瞒得很好,我会像其它人一样……」
「他会生老病死,可你呢?他会觉得一个几十年都没有衰老的人没可疑的地方吗!你是笨蛋吗!」不骂骂他真是不开窍!后悔药可不是那幺好吃的!「还有!他要是喜欢上别人了呢!你能拍拍屁股就走人吗?嗯?」
不说还好,一说吴攻就想起了看见郁忱鸣背着那芙蓇的画面……
是啊……如果有一个比自己聪明懂事,比自己更能让相爷少操心的人……
他是一朝之相……自己呢……连着张人皮的模样都是假的……
蜈蚣,有毒,阴暗角落里出没,满是脚的恶心东西……这就是自己……
好好的颢昱门不乖乖待着,去招惹什幺儿女情长……
「而且……你是『男人』吧……」
吴攻松垮了肩膀——难道,他还有资格去求一世相守?
不经意的时候,自己已经陷了太深……道行是要千年苦修,可情网……真的只是一瞬便已经有了胜负?
「那幺吴攻的师傅是茅山道士?」郁忱鸣有点辛苦地跟在走得飞快的芙蓇后面,满地的野草地藤,一不小心就容易被绊跤,他怎幺倒像走大路般轻松自在?
「哈哈!怎幺可能!这个玩笑开大了!总之就是跟着他师傅好久好久——也就是说你上山的话要想好怎幺对付他师傅哦!」小蜈蚣你看我多想着你。
「你还没说你到底是什幺人?你和吴攻的师傅又是什幺关系?」吴攻的身世难道有那幺复杂?忽然跳出来那幺多个关系人等?
「严格说来他师傅是我救命恩人呢……呵呵……」
郁忱鸣擦擦满头的汗水,不时挥手赶去山中的飞蚁蚊虫。
只有带路的芙蓇,轻松悠闲得犹如闲庭散步……
见面的话,吴攻又该露出他那天不畏地不怕的纯净笑容,然后跳个三尺高催着自己带他回去吧!
芙蓇把郁忱鸣嘴角偷偷滑出的笑容看在眼里。
最初,总是从甜蜜着开始一切的……
即使是妖精,也会想要一点与众不同的经历。
「二师兄,劳烦你转告师傅,我已经想明白了,我想求师傅能将我带去师祖处,从此不闻尘世,只求潜心修炼早日得道。」
吴攻笑得灿烂,让他二师兄想起了当初他吵着闹着要下山时那样灿烂的笑容,只是这次,短暂了些。
第六章
「颢……昱……门……」好不容易爬上山头能停下来喘口气的郁忱鸣,听见芙蓇抬头轻读巨大石牌匾上的字。
「这就是吴攻待的地方?」看名字怎幺像是练家子的地方?
「是啊,来,快去找他吧!」
芙蓇带着郁忱鸣就往上冲,却在踏上石阶的第一步后,立刻向回一跳——刚才轻松闲逸的神情荡然无存,换之一脸肃然,直盯盯地望向薄雾缭绕的石阶上方。
「怎幺,老东西叫你来迎我?」芙蓇不善意的语气冲着那边道。
「我只是奉师傅之命,请不该上山的人回去罢了。」出来的是吴攻的大师兄。
「胤虎,说你不开窍你还真不开窍,你真以为当年我叫你几声大师兄,就把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放在眼里了?」芙蓇不客气地数落起那个看起来表情冷冷冰冰好象人人都欠他几万两银子似的魁梧男人。
「这位大侠!我想见吴攻!拜托了!」郁忱鸣上前作揖。
「大……大侠……噗——」刚还让人感觉浑身是刺的芙蓇,被这个奇怪的称呼逗笑了,不过在场除了他其它人都笑不出来。
「喂,快把人家的蜈蚣带出来呀。」芙蓇开始起哄。
胤虎只是挡着道不说话。
「奶奶的,逼我跟你动手是不!」见曾经的大师兄不买帐,芙蓇撩起了袖子,卷起了裤腿,好好的一个美男子,张牙舞爪地要找胤虎比画比画。
「吴攻已经不在这里了。」
「你说什幺!」郁忱鸣心焦地一大步跨上前去,刚想靠近胤虎,却被不知什幺地方来的一鼓劲风硬生生推倒了回去。
「孽徒吴攻,深知罪错,已交由师祖发落。」
「什幺!」这下芙蓇和郁忱鸣倒是很有默契地一同出声。
「我不相信!」芙蓇也不含糊,飞起一腿朝着大师兄照脸踢去。
胤虎闪得快,回击得更快,反手一挥对着芙蓇的后脖子劈去。
见两人开打,郁忱鸣意识到事情有些棘手,吴攻的来头也越来越让他迷惑。
舍沁远远看着吴攻跟师兄弟姐妹们一一惜别。
这种场面,曾经也有过一次,自己也是这样远远看着,不说话、不挽留,最后静静地走开。
山门前的骚动其它人还没有察觉,没想到那个和吴攻纠缠不清的男人也有胆上山来。
以胤虎的本事终究是挡不了芙蓇的,只希望他能拖延到让吴攻上路离开。
他很残酷吗?他是拆人姻缘的罪魁吗?
也许吧……无论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