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古利萨雷-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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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个工作;挣份工资。干什么我非得在这儿跟羊群一块儿等死?没有饲料;没有羊圈;头顶上连块毡布也没有!你得了吧;你自个儿去撞得粉身碎骨;在粪水里淹死吧!你倒瞧瞧你自己;还有个人样吗?不用多久;你就得在这地蹬腿了。而你还嫌不够;喊什么号召;还想把别人跟你捆在一起。别妄想了!我可受够啦!〃说完;他迈着大步走了;用力踩着那洁白的未经触动的雪地;在他身后立刻现出了一行发黑的、渗出水来的脚印……
〃别克塔伊;你听我说!〃塔纳巴伊追上他;〃我把情况都给你讲明白。〃
〃跟别人讲去吧;找傻子讲去吧!〃
〃站住;别克塔伊!我们再谈谈。〃
那人扬长而去;什么也不想听。
〃你小心吃官司!〃
〃吃官司比这儿强!〃别克塔伊反唇相讥;再也没有转过身来。
〃你是逃兵!〃
那人大步而去。
〃这号人在前线就得枪毙!〃
那人大步而去。
〃我说;你站住!〃塔纳巴伊追上去抓住他的袖子。
那人甩开手;继续朝前走去。
〃我不让你走;你没有这个权利!〃塔纳巴伊扭住他的肩膀。但是忽然间塔纳巴伊感到积雪的群山在眼前摇晃;在一阵烟雾中变得模糊起来:别克塔伊出其不意地猛击他的下腭;使他摔倒在地。
当塔纳巴伊抬起他晕眩的头时;别克塔伊已经消失在小山包后面了。
在他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行孤零零的发黑的脚印。
〃完了;这小伙子完了。〃塔纳巴伊呻吟着;两手撑着地爬起来。他站在那里;两手满是泥和雪。
他定了定神;把别克塔伊的羊群拢到一起;然后垂头丧气地往回赶去。
永别了;古利萨雷!
十六
两名骑着出了村子;策马向山里驰去。一人骑大黄马;一人骑枣红马。两匹马的尾部都用绳子紧紧缠住——看来;要赶的路远着哩。马蹄过处;泥呀雪呀;碑僻啪啪四下飞溅。
古利萨雷紧绷缰绳;健步向前飞驰。主人在家养病的日子里;溜蹄马养精蓄锐;都歇得腻烦了。可是这会儿;骑在它背上的;却不是它的主人;而是一个陌生人。此人穿一件皮革大衣;外面还扳着一件敞开的胶皮雨衣。从他衣服上;散发着一般油漆和胶皮的气味。乔罗骑在另一匹马上;正并辔同行。每当区里来人的时候;乔罗总是让出他的溜蹄马——这已成了惯例。其实;对古利萨雷来说;谁骑都一样;自从它离开了马群;离开了原来的主人;已经有许许多多人骑过它了。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有的人心地善良;有的人心毒手狠;有的人会骑;有的人不会骑。也碰到过一些蛮干的家伙。哦;他们骑起马来;可糟糕透了!狠命地抽着马;忽然间猛勒缰绳;让马扬起前蹄;直立起来;然后又抽着马;又死死地勒紧缰绳。连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想搞什么名堂;只不过是以此显示一下;他骑的是溜蹄马罢了。对这一切;古利萨雷已经习以为常了。它只希望不要老圈在马棚里;呆着发问就是了。在它身上;同从前一样;只留下一种飞跑的激情。至于谁骑在它背上;对它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可是;对骑者来说;让他骑什么马;却不能无动于衷。如果让他骑浅黄色的溜蹄马;这意味着对他的尊敬和畏惧。这是因为古利萨雷既剽悍;又英俊;骑上它;有一种安适可靠之感。
这一回骑在溜蹄马上的;是区里派到农庄的特派员——区监察委员谢基兹巴耶夫。农庄支部书记此刻陪同他;当然;这也是一种敬意。支书一声不响;说不定;还有点提心吊胆吧?因为绵羊的接羔工作情况不妙;简直糟糕透顶!也好;让他默不作声吧;让他有所惧怕吧。免得扯些废话来纠缠不清。下级对上级就得有所畏惧。否则;成何体统!也有一些上级;对自己的下属随随便便;结果总是在下级那里碰钉子;——好比旧衣服上的尘土;轻轻一摔;就给抖落掉了。权力——这可是件大事;责任不轻;不是任何人都能担当得起的。
谢基兹巴耶夫一路上这样思量开了;他的身子随着溜蹄马有节奏的步伐;在马鞍上一额一颠地晃悠着。很难说;此刻他心情不佳;虽说他多次来牧区检查工作;心里明白;很少会遇到令人高兴的事。冬天跟春天混战一场;各不相让;在这场厮杀中;最最遭殃的是羊群;羊羔于大批死去;瘦弱不堪的母羊大批倒毙;一点办法也没有。年年如此;人人清楚。不过;既然派他当特派员;那么说;他就得找个什么人来承担责任。另外;在他灵魂深处的阴暗角落里;他更清楚;如今全区死了大批仔畜;对他来说;甚至有利可图。因为;归根到底;不是他;一个监察员;区党委的一名普通委员;能对畜牧业的情况负责的。第一书记;才该承担责任!这个书记是新调来的;到区里的时间不长;这回叫他自作自受去吧。而他;谢基兹巴耶夫;将拭目以待。让上头也好好考虑考虑;派一个外来的书记是否失策。对此谢基兹巴耶夫一肚子怨气。他都当了八辈子的监察委员了;而且好象不止一次表明自已颇有才干。这次居然不予提拔;这事;他怎么也想不通。嘿;算了吧!他有自己的一伙朋友;一旦时机到来;会支持他的。是时候了;他也该提升提升;做做党的工作了;监察委员的交椅已经坐腻了……噢;溜蹄马太棒了!简直象艘快艇;跑得又快又稳。什么泥呀;雪呀;它都若无其事。瞧;支书的马已经浑身湿透了;而溜蹄马;才刚刚有点汗津津……
乔罗也是心事重重。看上去;他满脸病容:瘦削的睑;蜡黄黄的;两个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多少年来;他一直犯着心脏病。岁数越大;情况越糟。他心情沉重。是的;塔纳巴伊是对的。农庄主席就会咋咋呼呼;结果一事无成。大部分时间在区里呆着;老在那里折腾着什么事情。本应该把问题摆到党员会上议一议;可是区里老让等一等。等什么呢?据说;好象阿尔丹诺夫本人也想离职。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走了更好。他;乔罗;也该退职了。他能顶什么用呢?成年病病歪歪的。萨曼苏尔放假回来;也总劝他别干了。不干倒是可以的;可是良心呢?萨曼苏尔这小伙子不赖;现在许多事情上;都比他父亲精明。谈起农业上的事;说得头头是道的。他们学的都是先进的科学。说不定;将来的农业;真会象他们的教授讲的那样出色。不过要等到那一天;恐怕早去见真主了。他怎么也摆脱不开自己的苦恼。是呀;自己是瞒不了自己的;自己是骗不了自己的。再说;别人会怎么议论呢?许下了无数的诺言;鼓起了多少人的希望;结果让农庄背上了偿不完的债务;而此刻——自己倒去享清福去了!眼下;他忧心忡忡;将来;他也不得安宁;不如坚持到底算了。会来人帮忙的;总不能老这样下去。但愿快点来人;而且派个管事的;可不要象这位那样。这位还扬言;说什么对这种混乱局面;要追究法律责任。行啊;追究就追究吧!不过;事情靠惩处是弄不好的。瞧他骑在马上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仿佛山里尽是些捣乱分子;唯独他才是为农庄奋战的英雄似的……其实;农庄的一切;他都嗤之以鼻;此刻不过装模作样罢了。不过;谁倒是敢哼一声呀。
永别了;古利萨雷!
十七
崇山峻岭笼罩在一片灰沉沉的云雾之中。被太阳遗弃的群山;象一个个满腹委屈的巨人;阴森森地耸立在云端。春天很不景气。到处湿漉漉的;雾蒙蒙的。
塔纳巴伊在他的羊圈里忙来忙去;受尽折磨。圈里又冷;又闷。一下子往往有好几只母羊同时产羔;而羊羔子却无处可放。哪怕扯破喉咙;呼天喊地;也无济于事。人的喊叫声;羊的咩咩声。拥来挤去;乱成一团。羊羔子嗷嗷待哺;都要吃;要喝;一批批死去。再说妻子伤了腰还躺在床上。她急着要起床;可连腰都直不起来。唉!只能听天由命了。已经山穷水尽;毫无办法了。
脑子里老是甩不开这个别克塔伊。对他的束手无策把塔纳巴伊气得鼓鼓的。倒不是因为别克塔伊跑了;——进城也是他的一条道;也不是因为他撇下了羊群;象布谷鸟那样;一把自己的蛋下到别的鸟窝里就不管了;——迟早会派人来接他的羊群的。他生气;是因为他竟无言以对;没能叫这个别克塔伊也识点羞耻;别那么逍遥自在的。混小子!拖鼻涕的娃娃!而他;塔纳巴伊;一辈子为农庄操劳的老共产党员;居然找不出话来理直气壮地回答他。这个不成材的东西;居然把羊鞭子一甩;跑了!难道塔纳巴伊想到过会发生这种事的吗?难道他想到过竟有人这样来嘲笑他的信守不渝的事业的吗?
〃算了!〃他几次打断自己的思路;但是过不多久;重又想起那些事来。
瞧;又有一只母羊产羔了;又是一胎双羔;两只羊羔子真叫喜人!只是把它们往哪儿放呢?母羊的乳房是瘪的;羊奶又从何而来呢?这就是说;这两只羊羔也要饿死的!唉;真是糟糕;糟糕!而那边;好几只羊羔已经躺在地上冻僵了。塔纳巴伊收拾起死羊;正准备出去扔掉;这时小女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
〃爹爹;有两个当官的上我们这儿来了。〃
〃来就来吧;〃塔纳巴伊嘟哝着;〃你回去;照应你妈妈去!〃
塔纳巴伊走出羊圈;看到有两个人正策马前来。〃啊!古利萨雷!〃他高兴起来了;又触动了他那根往事的心弦。〃多久没见面啦!瞧;跑得跟从前一样快!〃有一个是乔罗。而另外那个穿着皮大衣、骑着溜蹄马的人;他却不认识。准是区里来的什么人。
〃嘿;总算驾到了!〃他想着;不免幸灾乐祸起来。这下可以发发牢骚诉诉苦了。可是不;他根本不想哼哼!让他们扪心自问去吧;让他们难以为情去吧!难道能这么干的吗!把别人扔下;死活不管;此刻倒有脸见人……
塔纳巴伊并没有恭候迎驾;他走到羊圈旁边;把死羊扔成一堆;不慌不忙地又走了回来。
那二位已经进了院子。马大口喘着气。乔罗现出一副可怜巴巴、问心有愧的神色。他明白;他得为他的朋友承担责任。而骑在溜蹄马上的那位;已经怒不可遏;凶相毕露;连个招呼也不打;一下子就大发雷霆了。
〃成何体统!到处一塌糊涂!瞧;搞的什么名堂!〃他气冲冲地对乔罗嚷道。之后;转过身来;冲着塔纳巴伊:〃你这是怎么啦?同志!〃他的头朝塔纳巴伊刚才仍死羊的地方一指;〃一个羊倌;还是共产党员;就眼睁睁地看着羊羔大批死去?〃
〃这些羊;大概不知道我是共产党员。〃塔纳巴伊挖苦道。刹那间;他的心都碎了;一下子感到那么空虚、冷漠、痛苦。
〃你说什么?〃谢基兹巴耶夫刷的一下脸红了;不作声了;〃社会主义竞赛你参加了吗?义务你承担了吗?〃他终于如获至宝;找到话了;一边威胁地拉扯着溜蹄马的头。
〃承担了。〃
〃那是怎么说的?〃
〃不记得了。〃
〃所以啊;你的羊羔才死得个精光!〃谢基兹巴耶夫用鞭把又朝刚才那个方向指了指;他蹬着马镫;抬了抬身;因为有机会可以教训教训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羊倌而颇为自得。但是他先冲着乔罗训斥开了:〃您瞧什么呀?这些人连自己的任务都记不得。完不成计划;毁了牲口!您在这里是干什么的呀?您是怎么教育您的党员的?他这个党员怎么样?哎;我这是问您呢!〃
乔罗耷拉着脑袋;默不作声;只是来回捻着手里的马缰绳。
〃就这个样!〃塔纳巴伊镇静地代他回答。
〃哎哟;还那个样!我看;你——是破坏分子!你破坏集体农庄的财产!你是人民的敌人!你该上班房里蹲着;而不该留在党里!你这是对社会主义竞赛的嘲弄!〃
〃啊嗬;我该上班房里蹲着;班房里蹲着!〃塔纳巴伊照样平静地重复着他的话。他的嘴唇直打哆嗦;由于屈辱;由于伤心;由于忍无可忍;他心如刀绞;不禁爆发出一阵狂笑。〃好极了!〃他竭力咬住打颤的嘴唇;冷眼瞪着谢基兹巴耶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干什么这样说话呢;塔纳巴伊?〃乔罗忙出来圆场;〃干什么呢?把情况摆清楚就是了。〃
〃噢;原来这样!这么说;也得把情况跟你摆清楚不成?乔罗;你这是干什么来的?〃塔纳巴伊大声嚷道;〃我问你;你干什么来的?是来告诉我;我的羊羔子死光了?这个;我自己清楚!是来告诉我;我该蹲班房去?这个;我也清楚!是来告诉我;我是个大傻瓜;这一辈子为集体农庄搞得焦头烂额?这个;我更清楚!……〃
〃塔纳巴伊;塔纳巴伊;你冷静点!〃脸色煞白的乔罗忙从马上跳下来。
〃滚蛋!〃塔纳巴伊一把把他推开;〃什么任务;去他妈的!什么鬼日子;去他妈的!你给我滚!我该蹲班房去!你干什么领来了这个穿皮大衣的新牧主?让他来侮辱我吗?让他来送我去蹲班房吗?好吧;来吧;混蛋;把我送班房去吧!〃塔纳巴伊东奔西窜;想抓个什么东西;顺手操起墙根下的一把干草杈子;便朝谢基兹巴耶夫猛扑过去;〃滚你妈的蛋;混帐东西!你给我滚!〃他已经茫无头绪了;只顾得挥舞着手里的草杈。
慌了神的谢基兹巴耶夫不知所措地拽着溜蹄马;忽儿往这达拉;忽儿往那边扯。草杈不断地朝傻了眼的古利萨雷头上打去。有时铁杈子落在地上;哐当作响;有时劈头盖脸地打在马头上。塔纳巴伊怒不可遏。他都弄不明白;为什么古利萨雷的头老是那么哆哆嗦嗦地晃来晃去;为什么它的血红的嘴老是撕扯着马嚼子;为什么它圆瞪瞪的眼睛那么慌乱;那么吓人地在他眼前闪动。
〃你躲开;古利萨雷!让我逮住这个穿皮大衣的大牧主!〃塔纳巴伊大声吼叫着;杈子一下接一下打在这毫无过错的溜蹄马头上。
那个年轻妇女赶来了;死死拽住塔纳巴伊的两只胳膊;想夺下杈子。但是他猛一推;把她摔倒在地上。这当儿;乔罗已经跳上了马。
〃往回跑!快跑!会出人命的!〃乔罗奔到谢基兹巴耶夫眼前;用身子为他挡着塔纳巴伊。
塔纳巴伊挥着草杈;朝他赶来。这时;两个骑者加鞭催马;冲出了院子。狗汪汪叫着;追赶着马匹;咬着马蹬子;扯着马尾巴。
而塔纳巴伊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追着;一边跑一边检起土块;不断朝他们使劲扔去;嘴里不停地吼叫着:
〃我该蹲班房去;蹲班房去!滚蛋!你们都给我滚蛋!噢;我该蹲班房去!蹲班房去!〃
随后他回来了;嘴里还是一个劲儿地嘟哝着;气喘吁吁地叨叨着:〃我该蹲班房去!蹲班房去!〃那只狗;因为拿出了看家的本领;此刻神气活现地在他身旁跑着。它在等着主人的赞赏;可是主人根本没有理它。迎面;脸色刷白、惊恐万分的扎伊达尔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地走来了。
〃你闯了什么祸啦?你闯了什么祸啦?〃
〃我悔不该。〃
〃什么悔不该?当然悔不该呀!〃
〃我悔不该打了溜蹄马。〃
〃啊!你疯啦?你知道不知道;你闯下了什么祸啦?〃
〃知道。我是破坏分子;我是人民的敌人。〃他上气不接一下气地说着。之后;他不作声了;双手捂着脸;弯下身子;放声恸哭起来。
〃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妻子央求着;一边说;一边眼泪也扑籁籁地往下掉。而塔纳巴伊;摇晃着身子;抽抽噎噎;止不住地哭呀哭呀;扎伊达尔还从来没有见他这样伤心过……
永别了;古利萨雷!
十八
在这桩非常事件之后的第三天;区党委召开了一次会议。
塔纳巴伊·巴卡索夫坐在接待室里;等候召他进办公室。此刻;里面正在讨论他的问题。这些天来;他反反复复考虑了很久;但还是无法确定;他是否有罪。他知道;他犯了严重的过失:扬手想打政府的代表。但是如果问题仅仅如此;那么事情就会简单得多。对自己的轻举妄动;他准备接受任何处分。其实;那阵子;他不过是一时怒火烧心;忍无可忍;发泄了一通对农庄的担心;咒骂了一顿自己那些操心和忧虑的事罢了。现在谁还信任他呢?谁还能理解他呢?〃说不定;有人会谅解的吧?〃他重又燃起了希望。〃我要把前前后后的情况好好说说——说说今年这个冬天;说说羊圈和毡房;说说少得可怜的饲料;说说那些不眠之夜;再说说别克塔伊……让大家了解情况。难道能这么干吗?〃于是;对已经发生的事;他不再懊恼了。〃就让他们处分我吧;〃他寻思;〃这么一来;也许别人的日子就会好过些。也许;这事之后;会来瞧瞧我们这些羊倌;瞅瞅我们过的日子;了解了解我们的苦处。〃但转瞬之间;当他回想起全部经过;他的心不禁重又变得冷酷无情起来。他的两只手在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