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则问题 [美]罗纳德·德沃金-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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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是，针对极少数几个人的判决“很可能以对特定人的假
定为前提”。但是这一观点使我们回到了精确性问题。因为它
认为道德伤害取决于对有或没有特殊资格的判断，并且只要
判断错误，无需进一步论证，便可以视为道德伤害。
　　　　　　所以，想要确立区分于非精确性问题的道德伤害的相关
主题，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做。也许特莱伯只是认为，宪法正
当程序要求是正当的，因为不精确的行政判决既造成了赤裸
裸的伤害，也造成了道德伤害，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的意思
是，不要求在正当程序的字面含义方面和内在本质方面作出
区分，而要求在字面含义的内部作出区分，要求关注保护一
种道德伤害的重要性，那种伤害超出了成本收益的功利主义
算法的范围。
　　　　　　不过我们的确至少有这样的直觉：程序诉讼中存在的问
题甚至比那种道德伤害问题更加严重。假定一个人因犯了我
们绝对肯定他犯下的罪而受到了惩罚，但是没有经过任何审
判。我们感到他遭受了不公正，不过这并不能导出以下结论：
这与他无辜而遭受有罪判决的风险有很大关系。因为我们肯
定那个风险实际上并不存在。毫无疑问，我们的非正义感与
这样一个观念相联系：在社会正式得出关于他们的某种结论
之前，人民必须被告知那些结论。但是这些结论必须是对他
们不利的事情。也许以下说法怎么强调都不会过分：它必须
是使他们的道德名誉受损的事情。约翰*　　麦基（John　Macki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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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区分过道德的两种含义，这里我采用的是其广义的解释
　　〔’3　　　　］。那将说明公民权利剥夺法的法理和法规，也就是
说，那些法不符合宪法，因为它们是对被指定的个人或团体
之罪的立法裁决，而非司法裁决。
　　　　　　与实质性非正义的风险不同，什么道德伤害存在于这些
单方面的有罪判决之中但未影响到受到惩罚的个体仍然是一
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这个问题很大，不宜在此讨论。不过布
谢尔案涉及的公路听证会显然不存在任何这样的道德伤害问
题。在判决社会保险金的案件中，或许存在着更多的争论余
地。不过那的确得依赖于基于或暗示了那种判决的理由。

第4　章非暴力反抗和核抗议

一

　　　　　　关于非暴力反抗的这个讨论稿原来是为在波恩举行的由
德国社会民主党组织的有关该主题的一次大会准备的。对于
大多数德国读者来说，这是一个新观念。他们知道，在英美
传统中，非暴力反抗已经得到了详尽的讨论。于是，我被要
求描述这个讨论在英美的情形。实际上，这个观念的历史在
这两个国家多少有所不同。美国经历了一系列漫长的政治分
裂，那些分裂使合法性两难变得特别尖锐。奴隶制是产生哲
学文献和国民争论的第一个焦点。南北战争之前，国会颁布
过《　逃亡奴隶法案》　，它使北方人帮助逃亡奴隶躲避奴隶
追捕者的做法成为一项罪名；许多人违反了那个法案，因为
良知不允许他们去服从它。宗教教派产生了第二个且极其不
同的服从危机。例如，耶和华见证人教派禁止其信徒向国旗
敬礼，而许多州的法律要求在校学生以向美国国旗敬礼来开
始每一天。耶和华见证人教派拒绝服从这个法律导致了美国
宪法史上几个最重要的联邦最高法院判决，但是它们的法令
首先被理解并且判断为非暴力反抗的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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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洲人肯定熟悉发生在美国的更晚近的反抗事件。享誉
世界的马丁*　　路德*　　　　　　　金（Martin　Luther　King　；　Jr　。　　　　　　　　）领导了一
场反对种族隔离法的非暴力抵抗运动，那个法令曾经使奴隶
制度在南北战争结束一个世纪之后得以继续维持下去。这场
民权运动融人且汇聚成一股抵制美国侵略越南的洪流，而那
场战争则谱写了美国历史上几个最充满暴力的非暴力反抗的
篇章，并且产生了关于那个话题的许多最有意思的哲学文献。
　　　　　　近期的英国非暴力反抗历史要逊色得多。人们可以想到
伯特兰*　　　　罗素（Bertrand　　　　　　　Russell　　　）因反战而坐牢。再往前，
人们可以想到那些鼓吹妇女参政的女性，想到劳工运动的早
期岁月。但是这些事件都没有导致关于非暴力反抗原则的任
何持久的国民争论；无论如何，关于原则的争论在英国并不
多见，也与英国人的生活方式和政治气氛不怎么相容。不过，
就在现在，在美国核武器是否应当在欧洲部署这样一个既令
人烦恼又极可怕的问题上，与其他欧洲国家和美国一样，英
国有了一个新的非暴力反抗的机会。我刚才提到的许多哲学
文献似乎只是停留在术语层面。政治哲学家极为关注非暴力
反抗的定义，对它如何不同于出于其他政治动机的刑事犯罪
活动问题给予了极大的关注。然而，这些做法都只是纠缠于
一些表面术语。它们的目标在于发现在不同情况下不同种类
的法令的不同道德品质差异。差异在表面上是至关重要的；
不过在实际决定和判断的狂热中，除非差异越铭记于我们用
来认识政治世界的理论中，我们将把有关它们的见解抛诸脑
后。
　　　　　　无论我们想要在那个一般范畴内部作出什么样进一步的
区分，非暴力反抗都迥异于由自私、愤怒、残酷或疯狂引起
的普通犯罪活动。它也不同于内战，这一点更容易被人忽视。
内战是在一国领土范围以内发生的，当某团体挑战政府的合
法性或者政治社会某些部门的合法性的时候，便会发生内战。
而非暴力反抗涉及的是不以如此根本方式挑战权威的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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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他们不自认为―　也不要求别人把自己看成―　正在寻求
任何根本分裂或宪政重构。他们接受政府和政治社会的根本
合法性；他们与其说要挑战不如说要履行其作为公民的义务。
　　　　　　假如我们以那个一般方式来思考非暴力反抗，而抽象于
我将作出的进一步区分，那么我们可以说出30　　　　　　　　　　　　　　　　　　　年以前我们未
曾说出的话：美国人承认，非暴力反抗在其社会政治文化中
占有一个合法的纵使非正规的地位。现在很少有美国人为20
世纪60　　　　　年代民权运动和反战运动感到痛惜或悔恨了。至少在
回顾这些事件的时候，处于政治中心的人们和政治左派们都
给了这些最著名的非暴力反抗事件良好的评价。
　　　　　　他们承认，这些行动的确具有社会集体的道德意义。在
美国，非暴力反抗不再是一个可怕的观念。

二

　　　　　　那么，我们想要一种什么样的非暴力反抗理论呢？假如
我们希望它是健全的而非空洞的，那么我们就得避免一条诱
人的捷径。非暴力反抗是我们的政治经验的一大特征，不是
因为有些人是好人，而另一些人是坏蛋，也不是因为有些人
聪明绝顶，而另一些人愚昧无知；而是因为我们对一些极严
肃的政治道德问题和政治策略问题存在着意见分歧，有时这
些分歧是如此深刻，以至于具有鲜明正义感的独立的人们便
把它以某个方式表现了出来。所以，假如一个非暴力反抗理
论仅仅宣称人民有权利反抗邪恶的或愚蠢的法律和判决，反
抗的正确性直接来自法律的邪恶性，那么这样的理论是无用
的。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同意，假如一个特定判决是极其邪恶
的，那么人民应当反杭它。但是这个同意在特定而具体的案
件中是无价值的，因为人民接着将就那个法律是不是邪恶的
产生分歧。
　　　　　　我们必须接受一个更艰难的任务。我们必须试着提出这
样一个非暴力反抗理论，即使面临针对被反抗的法律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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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正义具有实质性分歧的情况，它也能够使人民在应当实际
地做些什么方面达成一致意见。不过那就意味着，我们必须
小心翼冀，不让关于非暴力反抗的任何一个决定的正确性依
赖于在当时的争论中正确的一边。我们必须设法使我们的判
断转向双方都具有的那种信念，而不是这些信念的说服力。
我们不妨把这种理论称为非暴力反抗的执行理论。
　　　　　　我们成功的关键在于以下区分。我们必须提出两个不同
的问题，并坚持它们的独立性。第一个问题是：对人民来说，
基于他们的信念，做什么事情才是正确的？也就是说，假如
人民相信一个政治决定以某个确定方式是错误的或不道德
的，那么他们做什么才是正确的？第二个问题是，假如人民
由他们的信念出发，做了正确的事情，违反了法律，但是政
府所代表的多数派仍然认为法律是合理的，那么政府应当如
何反应？这些问题具有为产生一个健全理论所必需的正式结
构，因为从原则上讲，在任何情况下，只要他们对当前政治
争论的是非曲直抱有不同意见，人民都可以以同样的方式回
答这些间题。就第一个问题，多数派不妨拍心自问：“假如我
们具有与他们同样的信念，我们做什么样的事情才是正确
的？'　'　　针对第二个问题，少数派不妨扣心自问：“假如我们拥
有政治权力和多数派的信念，我们做什么样的事情才是正确
的？”所以，虽然我们对发挥作用的实体性道德和策略信念
缺乏共识，但是我们至少可以期待为获得这些问题的最佳答
案而达成基本一致的意见。

三

　　　　　　当我们考虑第一个问题―相信法律是错误的人民应当
做什么才是正确的―　的时候，一切都取决于我们考虑的非暴
力反抗的一般类型。我这样说，似乎表明我提到的著名非暴
力反抗运动都具有相同的动机和条件。但事实并4　　　　　　　　　　　　　　　　　　　　　　　卜如此，
我们现在必须注意到这些差异。一个人拒绝帮助敲他家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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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难奴隶是极端错误的，如果他把该奴隶送到执法部门，那
将是错上加错，具有上述想法的人认为《　逃亡奴隶法案》要
求他去做不道德的事。他的正直、他的良知阻止他去服从那
个法案。参加一场他们认为是邪恶的战争的战士处于相同的
境况之下。我不妨称在那个条件下的非暴力反抗为“基于正
直的，'　1　　　　　卜暴力反抗。
　　　　　　在民权运动中违法的黑人处于相反的道德立场上，他们
坐在被禁止人内的午餐桌旁，寻求在痛恨他们的白人旁边吃
油腻的汉堡包的特权。以下说法是不得要领的：他们出于良
知坐到了那里，他们违反了法律，因为他们出于正直不能做
法律要求他们做的事情。没有人有寻找并主张他相信他拥有
的权利的一般道德义务。他们是出于别的理由如此做的：反
对并推翻他们认为非正义的某个方案，多数派压迫少数派的
方案〔　’〕。在民权运动中和在抵制越战中违法的许多民众
认为，多数派非正义地追求着自己的利益和目标，因为他们
无视其他人的权利，在民权运动中是国内少数派的权利，在
那场战争中是另一个国家的权利。这是“基于正义的”非暴
力反抗。
　　　　　　这最初的两种非暴力反抗―　虽然方式不同―涉及到对
原则的信念。还存在着第三种非暴力反抗，它涉及到对政策
的判断。
　　　　　　人民有时之所以违法，不是因为他们相信他们反对的方
案是不道德的或非正义的，如上面描述的那样，而是因为他
们认为无论对多数派还是对少数派来说它都是极不明智的、
愚蠢的和危险的。最近抗议美国在欧洲部署导弹的做法同样
违反了地方法律，这些做法大多出于第三种非暴力反抗的情
形。我称之为“基于政策的”非暴力反抗。假如我们试图重
建妇女对英国格林汉姆下议院的信念和态度，或者假如我们
试图重建占领了德国军事基地的人民的信念和态度，那么我
们将发现，绝大多数人都不认为，他们的政府接受导弹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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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决定是一种多数人为寻求自身利益的满足而侵害少数派权
利或别国权利的做法。确切地说，他们认为，从共同立场来
看，无论从他们自身利益的立场还是从任何别人利益的立场
来看，多数派作了一个极端错误的选择图。他们的目的不在
于迫使多数派坚信正义的原则，而仅仅在于揭示它的意义。
　　　　　　任何一个分析区分（包括以上区分）都存在着依赖于两
个精神状态差异的明显的危险。任何一个政治运动或政治团
体都有信念和信仰迥异的人民参与。任何一个人的信念都无
法必然地恰好非常符合一套预设的范畴。例如，抗议美国侵
略越南的绝大多数人都相信，政府的政策既是非正义的又是
愚蠢的。不过，非暴力反杭类型之间的区分（以及我们将引
申出来的其他区分）仍然是有用的和重要的，因为他们允许
我们用以下方式提出一些假想的问题。我们能够试着确认某
些条件，在那些条件下，假如行动者的信念和动机与每一类
反抗的信念和动机相一致―　而抛开一个进一步的问题，即在
某个特殊情况下，前者是否可能貌似合理地被视为后者，或
者被视为包括了后者―　那么非暴力反抗行动是正当的。请用
那个原则思考非暴力反抗的第一个类型，即法律要求人民去
做他们的良知绝对禁止的事情。我认为，几乎每一个人都会
同意，按照他们的信念，假如他们违反了法律，那么处于那
个境况之下的人民做了正确的事情。当然，暴力和恐怖无法
以那个方式得到合法化。假如一个人的良知不允许他去服从
某个法律，它也不会允许他去杀害或伤害无辜的人民。但是
在这里很难去考虑一个执行理论不得不承认的其他限定条
件。例如它无法加上另一个诱人的限定条件：公民废除常规
政治程序，从而为推翻他们反对的政治决定打开局面。基于
正直的反抗典型地是一个紧急的问题，被要求把奴隶交给追
捕者的北方人，甚至被要求向国旗敬礼的在校生，假如他们
服从了那个要求，都将遭受重大损失，即使法令不久被废除，
也难以挽回损失。另一个限定条件则更加行不通。一个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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