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则问题 [美]罗纳德·德沃金-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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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波斯纳的以下论断中存在着一个更根本的缺陷：财富
最大化之所以具有字面价值是因为它产生了有利于别人的
人。因为从其自身考虑，慈善活动的道德价值在于行为人的
意愿或意图。假如他出于改善别人福利的欲望而行动，那么
他的行为具有内在的道德价值，即使他没有给别人带来实际
好处，他的行为仍然具有内在道德价值。不过假如他仅仅带
着有益于他本人的意图行动，那么其行为便不具有内在道德
价值。波斯纳明确表示，他的“在经济过程中为了别人而生
产”的断言与从其他人来看的行为人意图无关。相反，他指
出，人们将为了最大化自身利益而行动，他们总是想方设法
为了自身而行动，只有无力榨取消费者最后一点剩余价值时，
他们才给别人留下一点好处。在参与财富最大化过程中，一
个人在展示其技能和才智的制度中获得的回报越多，其伎俩
将给别人的好处越少，那么他便越出色，因为他能够从每一
次交易或冒险中获得的剩余价值将越多。来自看不见的手的
带给别人的任何一个好处都不是出于善良意志。推崇财富最
大化的生产财富活动无法具有固有的价值。
六
也许，这就是这些行动的后果。也许仅仅为自身追求财
富的个人将产生正当的分配。在其最广泛的范围里，这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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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表明，由于某种原因，与不一心一意地追求那个目标的其
他社会相比，追求财富最大化的社会将实现更接近分配正义
的理想。这些分配正义理想必须单独被规定为或至少被理解
为财富最大化。这并不是说分配的正义就是财富最大化产生
的任何一种情形。然而接着断言财富最大化导致分配的正义
将仅仅是同语反复。
所议，有关工具性考虑的这个新解释必须通过至少对正
义的大致规定才得以完成。经济分析者自然会选择已经在政
治哲学传统中存在的某个正义见解，比如，最高总效用或平
均效用、平等、福利或财富的最大值，或者某个精英论。运
用罗伯特”诺齐克（ Robert Nozick ）的有用的区分，被选择
的理论必须是一个模式理论而不是一个历史理论〔，3 〕。
历史理论主张，无论它展示了多少不平等或其他特征，假如
它在获得和转让过程中遵守正确的正义原则，那么那个分配
是正义的。模式理论主张，只有当它符合独立于那个分配之
发生方式的历史的能够得到具体规定的一定模式的时候，分
配才是正义的。财富最大化具体规定了针对权利配置的模式
检验标准而非历史检验标准：医生或制糖厂厂主是否具有各
自寻求的权利将取决于某个模式―物品应当掌握在愿意为
了拥有它们而付出最大代价的那些人手中。它几乎矛盾于以
下假定：在实现历史上随机的分配方面，某个模式的分配可
以是工具性的。财富辩护人因此必须选择一定模式的正义观，
像最高效用论、平等论、大小论① 、功绩论或奖赏论。波斯
纳特意抛弃了前三个正义观。因为功绩论或奖赏论与他的精
神较为吻合，所以我们先考虑这些理论。
奖赏论主张，正义存在于人们论功行赏的分配之中。我
们现在假定，财富最大化可以说具有强有力的工具性价值，
因为（通过
① 这是罗尔斯在《 正义论》 中提出的一种正义理论，
又称“最大最小值原则”，按照这个原则，正义的墓本价值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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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是最大化在社会中处于劣势的群体的利益。―译注
“看不见的手”或虚假目标机制）其法律只寻求财富最
大化的社会将产生必要的论功行赏的分配，或者比任何一个
其他制度都更接近于那种分配。但是我们现在必须区分这个
论证可能使用的两个功绩观。我们不妨把第一个功绩观称为
独立的功绩观。它要求我们能够申明财富最大化过程是一个
独立功绩，所以它变成了这样一个经验假说：财富最大化奖
赏被授予具有如此功绩的人。但是该经验假说肯定没法列出
每一组独立功绩，因为在任何一个特殊时间的任何一个特殊
共同体里，哪些能力或哪些品质将受到奖励是一个技术、趣
味和运气的问题。请考虑连续打中一个变化球必需的一套本
事。假如任何一组独立功绩都不包括那套本事，那么以下说
法是虚假的：在我们的社会中，同其他途径相比，财富最大
化给予功绩以更多奖励。在这个制度中，与在我们列出的那
组功绩中处于较高地位的几乎任何一个人相比，泰德，威廉
斯（Ted Williams ）将获得多得多的奖励。
不过，假如我们把那套本事算作功绩，那么以下说法是
虚假的：财富最大化在本质上奖励功绩。在棒球发展之前，
那套本事没有受到奖励；在棒球没有得到如此发展的地方，
那套本事也没有受到奖励；假如棒球衰落了或消失了，那套
本事也将不会受到奖励。我们可以这样概括：既然哪些本事
受市场奖励高度随机地取决于各种因素，因此追求效率无法
依靠奖励超越时间而得到固定的这些独立功绩中的任何一组
功绩。但是它也无法依靠任何一组特殊功绩。
我们不妨称第二个功绩观为非独立的功绩观。它主张，
功绩是靠一套本事创立起来的，那套本事能够使一个人在市
场中一次次地取得成功．其中有些本事是相对地固定的，比
如勤奋、精明甚至贪婪。典型地说，虽然不一定都是如此，
勤奋而精明的人比不勤奋精明的人更为出色。其他功绩只有
通过一时的趣味和运气才能成为功绩。它们在某个时间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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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绩，因为它们使一个人生产出其他人认为对自己有利并且
愿意购买的东西。按照非独立的功绩观，以下说法是真的：
追求财富最大化的市场经济将奖励功绩。按照非独立的功绩
观，以下说法也是真的：工具性断言是同语反复。
所以，至少在波斯纳看来，我们无法在政治哲学文献中
找到任何一个适当的独立的正义观。虽然他提出了赞成财富
最大化的广义断言，但是他反对没有使那个广义断言显得要
么显然虚假要么微不足道的所有观念。那么多元论正义观会
怎么样呢？我指的是这样一些理论，它们否认构成分配正义
的是任何单一价值，比如效用、平等或功绩，而是主张，一
个真正公正的分配将是这些价值中的几个价值的合理组合。
按照多元论的正义观，这个公正分配将是这样的：在其中，
福利平均水平相当高，存在的不平等不过于严重，人们拥有
财富的多少至少大体上与他们的努力程度或生产程度相联
系。也许，具体规定这个正义社会诸不同因素的确切组合是
不可能的。但是，当他明白它之后，每一个人都可以断言理
解它。那么说财富最大化在强烈意义上与多元论正义观具有
工具性联系是不是明智的呢？
其危险是十分明显的。以如此方式实现的这个工具性断
言恐怕要再一次变成同语反复，除非多元论正义观足够清楚
地阐明允许那个断言在经验上受到检验。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让我们假定，在一个特定社会里，一门心思搞财富最大化将
达到平均效用的一定基数的精确水平、一个特定的不均等系
数（比如用基尼系数来测量）以及多少明确的功绩和财富之
间的确定关联。批评家于是提出― 比如通过减少共同休总财
富的一系列再分配―财富最大化的某个妥协办法。那个妥协
将导致更少平均效用、更少不均等以及功绩和财富之间的不
同关联。这些系数中的每一个系数都多少地但不是激烈地不
同于由一门心思搞财富最大化带来的结果。于是，对财富最
大化的这个工具性论证的坚定支持者必须假定，社会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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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不同因素的原始组合好于新的组合。它还不足以促使他
去断定原始组合好于这三个因素中的某个因素的任何组合
体：好于平等效用尽可能高的社会，好于不均等尽可能低的
社会，好于除非根据功绩否则人们从来得不到奖励的社会。
他还必须相信，它好于将在妥协较多的政治经济制度中而不
是在一门心思从事财富生产的政治经济制度中得到实现的这
三个孤立因素的不同组合。
他的信念是行不通的。实际上，财富最大化计划将产生
哪一个基数水平的平姆效用、哪一个不均等系数以及财富和
功绩之间的哪一个关联（依照对功绩的非同语反复定义）是
极不确定的。这些推定的迫切需要的哪一种组合将通过与财
富最大化达成的任何不连续的妥协来实现也是极不确定的。
因此，以下说法是讲不通的：一个特殊组合如此存在着，按
照某些道德理由，一些可能的出路不仅更可取，而且与以不
连续妥协作保障相比，事先以财富最大化为保障更可信。我
并不意味着除了用百闻不如一见的方式― 尽管那是个恶
兆― 以外事先不可能描述诸因素的“最佳”组合。确切地说，
我的观点是，在把财富最大化结果区分于妥协结果所必要的
良好协调水平上，根本不存在由不同于其他社会技术的某个
技术事先更可能产生的“最佳”组合。与直截了当地使财富
最大化束缚于某个传统理论― 如功利主义― 相比，这种多
元论的工具性思考更委婉一些。在后一种情况下，各种工具
理论争相最大化的目标至少是能够具体描述的。
这里有一个重要而更普遍的观点。甚至正义模式理论也
可能给历史偶然性留有一定的余地。比如在某个良好协调的
水平上，即使一个严格平等主义者也将承认，两个平等者之
间交易的结果正好是对平等的尊重，因为它是平等者之间的
交易，而不是因为其结果是平等所特别要求的结果。我猜想，
财富最大化的坚定支持者也相信，一个特殊分配之所以正当，
是因为该分配通过财富最大化规则才得以实现，而不是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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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那个猜测受到探索法律的经济分析的大量著述的支持。
不过那个判断自然使我们想起了作为价值的一个构成因素的
财富。它无法通过对于财富最大化的任何一个工具性辩护而
获得支持。相反，正如平等主义者主张平等之间的交易是一
个内在平等的交易那样，它假定的是，财富最大化是一个公
平程序，该程序的结果是公正的。所以，假如分配是财富最
大化规则的结果，那么分配是公正的。持上述见解的财富最
大化者无法依赖至少在其理论那一方面的任何工具性的正当
化辩护，
七
我们一直在考虑财富最大化的工具性断言的各种形式如
何通过具体规定财富最大化来提升一种独立的社会价值观而
得以完成。我先把功利主义正义观暂搁一旁，因为波斯纳明
确反对那种正义观。但是波斯纳自己的建议― 个人权利、个
人品德以及不同价值观的印象主义式混合― 完全失败了，虽
然波斯纳已经成为法律人士中最鲜明而极端的财富最大化
者，但是他对功利主义的反驳并没有对其他法律人士构成约
束。难道功利主义传统提供了完成替财富进行工具性正当化
的一个途径？
在提出上述问题时，我的言外之意不是想要认可某种形
式的功利主义。相反，在我看来，作为一个一般价值理论或
正义理论，功利主义是荒谬的，其在当前不受人欢迎理所应
当。不过功利主义不是用我对付“财富是一个自在的价值”
理论那样简单的论证就能一下子驳倒的。它曾经获得大量善
辩而敏感的哲学家的支持。因此有必要探讨一下彻底的功利
主义是否会导致去支持建立在工具基础之上的财富最大化。
我们必须再一次敏感地对待不同类型的工具理论。有关
于工具命题的“看不见的手”、“组成部分”、“虚假目标”等
版本，还有关于该命题的广义版本和狭义版本。不过，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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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本都存在着一个共同的概念问题。功利主义假定，个体福
利水平至少在有时候是可以比较的，因此，总效用水平或平
均效用水平可以超越各种社会计划选择而得到制定。经济学
家们一直怀疑效用的人际比较。假如功利主义是财富最大化
的原动力，那么财富最大化（支持）者必须摒弃那种怀疑并
且进一步偏离当前的经济学正统观念。不过，假如我们承认
在较大共同体之内进行福利比较的概括― 如财富的边际效
用递减的概括― 那么功利的工具主义理论的任何一个版本
都立即讲不通了。以下说法是讲不通的：一个社会一门心思
追求财富最大化，另一个社会也追求财富最大化，但是它将
导致较高不平等水平，它以社会财富名义宽容地对待该不平
等水平，两者相比，前者将获得更大的总效用。
所以，任何一个看似讲得通的有关财富最大化的功利工
具主义理论都必定是相当狭义的理论。让我们建构一个与判
决相联系的抽样狭义理论。这个理论主张，从长期看，与选
择支持判决这些案件的其他独立的社会相比，包括与其法宫
通过选择可以被期待从长远来看最大化其总效用的社会相
比，法官通过选择期待最大化社会财富的规则来判决普通法
领域疑难案件的社会将实现更大的总效用。这是一个强有力
的工具主义理论。它规定了大量政治判决（普通法疑难案件），
以至于官员们被要求为了最大化财富而判决所有这些案件，
而不是问在每一个案件中最大化财富是否将促进效用。那么，
什么经验证据或相关假定将支持那个理论呢？最合适的假定
把选样的财富最大化当作价值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不是一个原
因或虚假目标。它假定，假如法官为了增加总财富而判决案
件，那么其他机构― 也许是立法机关― 将再分配那个增加
了的总财富以便提升平均效用或总效用。毫无疑间，一旦我
们承认个人效用；的人际比较在原则上成立，那么该事件之
链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它并不一定如此。出于各种理由，政
治过程会把从财富最大化中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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