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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向我开炮 大姨妈-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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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虽然是安慰的意思,听起来却比什么都扎耳。我笑笑,把烟放在嘴里点着,吸亮了再插到他嘴里,让他抽两口,再拿下来,自己吸着。开了一条缝的窗户,手伸出去掸掸烟灰,然后继续拿给他抽。如此这般循环往复。他享受地吞烟再喷出来,觉得挺满足,还没忘了说:呆会要是被人撞见了,你自动顶缸哈。

  早知道你安得这心。我走到窗边轻轻说,又走了回去:哎,我说,你怎么还不困啊?

  他已经睡眼朦胧了,嘴里含糊着:我不喜欢你。

  恩,我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说:我也……不讨厌你。

  PS:1 药师如来心咒(送予各位,愿能祈福,愿能平安)

  爹雅他、嗡、贝卡者、贝卡者、嘛哈贝卡者、惹杂、萨蒙噶迭、梭哈。

  2 绿度母心咒club。buda。idv。tw/files/music/LDMZ02。mp3

  

  111

  那天晚上等他睡着了,我离开了医院。一个人开着车在街上慢慢地兜着,静侯天明。终于到时候差不多了,去三子那。路过鸿运大厦,把车开进去泊好。抬头看上面还亮着灯,打了陈向阳手机,把他喊下来交了钥匙,然后一起去。大家都吃得饱饱的,知道今天有得煎熬,完了买好带去医院。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谁都有些紧张,也没人掩饰。两个人都挺累,兔子眼望兔子眼,胡子茬对胡子茬。他听我说整个求佛的经过,听到父债子偿的时候,皱着眉半天没说话,最后叹了口气。

  怎么呢?

  你没跟他说吧。

  那当然。我说:这点眼力介我还有。

  他爸手上有些个人命啊……陈向阳脸色一黯:不是这个原因,当年高力强也不会跟他翻脸。他妈也是为这个跟他爸离的。他小时侯挺崇拜他爸的,后来知道他爸有份参与了那事,他就打算彻底脱离家庭……可这血缘亲情又岂能轻易割舍,只能自我放逐……虽然多少年以后,才知道他爸事先并不知情,事后也抗过命,但毕竟是犯了错的……他没法原谅他爸,也没法原谅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是他最大的心结。

  我一听就明白了,想到上次吃韩国菜的时候高力强的话,原来背后还真的是颇有他自己的隐情。想了想,说:可这……跟他也没关系啊,他那时候才多大。

  话是不错……也不光这个,陈向阳顿了顿,又说:其实,中国家庭里这父子相处实在是太……太困难了,这点我深有体会。我跟我爸,那也完全拧着,只能我做让步,再不然就得逃得远远的。我总觉得,象你对你爸这样,撇开你年幼失怙的原因不说,怕是真在你爸身边长大也不见得会没有矛盾。

  我……我刚想反驳,猛地想起了老猴跟侯爸,自己琢磨了一下,还真的没准就是。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爸是个根本不打算干涉你人生的人。是有这种父母……陈向阳叹着气:但真的太少了。

  他微笑说:告你件有意思的事,我羡慕高力强的反叛精神,而他羡慕你的舔犊之情。

  啊?我愣了愣。

  你烧伤住院的时候不是错把他当你爸了吗?拉着他的手不放。他当时臊归臊,但出来了还挺感动的。他说他这辈子也没法对他爸有这种感情了。

  我怔在那,在心里揣摩着高力强的心思,不由地沉默不语了。

  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我提到了郝师兄的话,陈向阳脸色陡变。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我,象是整个人变成了一根加强型不锈钢旗杆。

  你怎么拉?我纳闷地:这……这八个字有什么名堂吗?

  过了好半天,他才挣扎道:我得好好想想,我……我得好好想想。

  恩,郝师兄这人说话,是且得让人琢磨呢。我笑。

  王炮,我……他好象有点心神不宁:我……我有点不得劲。

  啊?你不舒服啊?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先家去歇会,现在还6点不到。手术早呢。我先盯着……

  不是这个。

  我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他:你可别告我,你感觉今这手术会坏醋吧?

  不是,我……我是……他的表情有点古怪,象别着劲,看了看表:我是得回去一趟,我好象没关煤气,要不就是没锁门,我……我一直觉得哪不太对,从昨开始……我去一下就过来。不回去一下实在难受。

  他飞快地解释着,也不管有没有解释出个所以然来,就掉脸走人。没走了几步,我正寻思着他这是不是紧张得,就见他往大街上看看没拦着的,竟然鲜有的不顾形象地跑了起来。让我眼睛抡圆了,直挠后脑勺。

  

  手术一直持续到快晚上。

  这辈子没这么焦虑地等过,如困兽一般,就连在拘留所也没这么如坐针毡。那种急法,就好象梦里憋着尿,快要炸了,可到处奔跑就是找不到厕所。

  高力强进去前被从床上周到手术车上的时候,还硬撑,气挺不顺。因为我带来的他老人家钦点的早点被护士严声喝止了,他根本没吃到。我只好主动承认了错误,劈头盖脸地挨了通刺儿。等人走了,才满脸通红地冲他:你笑什么笑?

  我哪笑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笑了?又是一个强劲的回力球。

  他嘴有点歪,但我其实不是说那个,我知道他那是瘫成那样的。我是真的看见丫眼睛在笑。

  就是这么浑不棱的劲,推进手术室之前也露出了一丝惧意,眼巴巴地看着我们俩。陈向阳回了趟家,好象镇定了许多,冲他比出个V字。我把大拇指高高举起,做1级方程式赛车时的鼓励动作。但,其实,我心里挺酸,生怕这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这世上的事恐怕都是这样,你要是早知道了会发生,又这么个磨心磨肺的劲,那还真不如突如其来地给个痛快好。现在等事情真得进行到了眼前,反而没什么好想了。心里空荡荡地,摸不着边际。但是不再象以前一样,恐惧会象一把小锉刀,一点一点地把神经锉出无数个口子,慢慢地放着血,每一次哪怕蜻蜓点水般地碰触都能刺激出过度疼痛的幻觉。

  红灯亮起来之后,就是瞪着它无穷无尽地等待。眼睁睁,眼睁睁。

  偶尔无意识地跟陈向阳念念央,大家都心不在焉的。你说前门楼子,我说机枪头子,嘴上拉着车,脑里跑着马,一颗心恨不得飞进去在空中旁观。

  度秒如年。

  再后来就没人有劲说话了。陈向阳两眼通红地盯着窗户出神。我看着地面发呆。

  不知怎地,想到了娜姐,那也是刀口上舔过血的人。想到了炖猪,那是死过一次的人。我妈过去的时候,其实一点挣扎也没有,特平静,就象睡着了。所以我也特平静,我觉得她是去哪玩去了,只不过没顺带捎上我而已。我都能想出我妈会跟我说什么,就象我小的时候,每次她出门都跟我说的那样:炮子,好好呆家蹲着,别出去惹事啊,乖点,回头妈带果单皮给你吃。至于我爸……我已经不记得了。

  会这样的……日子久了,也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伤痛,还有心疼,流出来的血,或者掉下来的泪。

  我想起我也算有个幸福的童年,在房顶上玩的时候摔下来把门牙磕掉了,吓了爸妈一跳。然后我哭了,他们倒笑了。老猴冲我喊着,胖子把牙摔房上去,这样才能长出新的来。

  闭上眼,我坐在长凳上,弯下去把头埋进膝盖里。不想……再失去了。

  虽然从来也……没拥有过。

  ……

  终于熄了灯,门开了,抢上去死活从主任嘴里撬出还算成功四个字,才算一块石头落地。

  我和陈向阳对视一眼,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我难以形容地激动,只知道一头撞在了墙上,把脑袋使劲地抵了抵,揉了揉,然后才算笑了出来。

  

  高力强被送进术后无菌观察室,不给进。就扒在门口张望了一下,隔得远,也看不太清。但无论如何,我们知

  道他这条命算保住了,不由得大家都欣喜不已,心情激荡。

  陈向阳又去加班了。我劝他回去休息,他笑着摆手。

  跟他告了别,我迫不及待地按他的吩咐打了个电话给娜姐,汇报情况。因为是娜姐帮忙找的人,联系的主任医师。娜姐也没说什么,感慨了几句,只说人没事就好。还说老猴问我过去吃饭不。我说不了。

  挂了电话,直奔活佛那。他们明就要走了。

  昨天太匆忙,心思又不在自己身上,没顾得上和炖猪多说。现在放心了,感激涕零,只想去给活佛顶礼磕头。这几天过得实在难受,所有的情绪都绷得死紧。现在一旦松下来,竟然浑身发软。结果看见活佛我就立刻趴地上了,倒也真的不光发自内心,更兼动作流畅,十分自然。

  炖猪跟上师说了,然后跟我一起出去吃饭。我知道修佛的人过午不食,所以还专门问了他。他说现在不碍事。

  现在?我听出话外之意了。

  他点点头:对,现在。

  供养者中一个人是开小饭店的,就在附近,所以炖猪连衣服也没换。我总觉得他是故意要穿成这样,好让别人认不出他来。幸好是晚上了,也没什么人,不然就他这身行头还真够扎眼的。炖猪点的菜,我留意了一下,还是有些忌讳的。但是能吃肉,我挺奇怪。他说密宗是可以的。

  酒行吗?我好奇地问。

  按说是不行的。不过今有几件事,你朋友的这件,咱俩的这件,还有我的一件,加一块……恩,我实在是想一醉方休。他眼神闪烁,哈哈笑说。

  我知道他这烟瘾不是一般地大,特地让老板拿了一条来,说:炖猪,今我挺高兴,咱们就烟酒不禁,痛快痛快吧。

  他摸着烟,表情温柔,那模样就象是摸着情人一样。出了会神,笑:是啊,今不禁了。我也挺高兴,心魔已破,恐怕这趟回去后就打算真的四皈依了。酒倒也罢了,……这烟是真得戒了。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我吃了一惊,倒没在意他说的心魔什么的,而是他这样的说要戒烟,那还不跟杀了他是的?但想了想,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我知道所谓的四皈依,是密宗和显宗不一样的地方之一。显宗是三宝,佛法僧,密宗就还多了个上师。我只见了多嘉大师两面,就觉得在他面前很是舒畅平静,别说炖猪伴在左右了。换我我都想皈依,于是点点头,表示理解,没说什么。

  小馆子的包间里只我们俩,说话倒也方便。烧好的高白,拿瓷盆端上来的,然后就全是辣菜。他先问我后来的情况,我一一说了。提到老方以及之后的庭外和解,他唏嘘不已。

  酒酣耳热,房间里也开始烟雾缭绕。我问:炖猪,你再把地址告我一下,上次鼓来的时候,我一发小去拿的,把地址弄丢了,我还懊丧了半天,怕就此失去联系了呢。

  他低头不语。

  

  我看着炖猪,发现他好象是在犹豫什么,猛地醒悟,赶忙说:噢,不方便就算了。

  他点点头,笑笑:我跟你说,倒不是咱俩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而是那地方只是我几年前落脚的地方。上次被当成三无关进去,本来只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报了这个地址。我没指望着人家还记得我,毕竟我呆得也不长,又深居简出的,所以只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你来之前,我已经给关了10天了……你这人太老实,上来就把东西一分两,一点都不知道藏着掖着,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极没心眼的人。再一处,了解了你的事,也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以你当时的状况,我怕你对羁押没什么心理准备,再加上自己也没存着出去的心了,就想着让你打打鼓排遣排遣……

  炖猪……我仰头干下一大口,觉得嗓子眼发烧。

  ……没想到,有天晚上又把我拎出去盘了一遍。幸好我不是没经验的,从话影里听出了点端倪,给搪过去了。原来他们打电话辗转找到了地界,总算那民风朴实,也没多打听就直接说我是那出去的。我以为这算完了吧。结果临走的头天晚上,又仔细地给敲打了全遍。嘿嘿,总算幸运,又让我给混过去了。第二天就跟收容所其他的人一道遣回。我到了地头,没过多久就到多嘉法王那把存着的鼓拿去给你寄了。

  他满饮了一碗,沉默了半天,才说:我离开上师也有些年了。他一直挂念着我。我知道他有意收我入门下。虽然我也参加过其他教派的金刚法会,特别是宁玛派的几位仁波切法理深厚,对我也很亲切,但最初的渊源却是自黄教而来。有多嘉活佛做我的皈依师那是再应该不过了,也是极大的殊荣……。只是我心魔深种,始终放之不下,做不到离苦得乐,一体不二。佛理我能参能悟,经文我能演能辩,就是每每一念及彼,便不能自已,总是……误入歧途。

  他长叹一声:……唉,幸得上师能体会我苦……我总想这次怎么不带其他的人,通汉话的多了去了,却偏偏要叫上我呢?大概就是想让我自己有所了断吧。顿了顿又道:藏密颇多法门,神通了得。占卜事情的凶吉只其皮毛。我能算别人的,但自己身在局中却算不了自己。上次之所以过来,也是另有一位红教活佛帮我算过,我便又执了妄心,心念一动,再难遏止,总想着,总想着……我……他摇头苦笑,住口不说。

  对了,我这才想了起来,问:你昨说要去会老朋友的,会着了吗?

  一个没会着,已经不在原来住的地方了。另一个……他低头看酒,眼睛里全是血丝:……总算……见到了。

  

  112

  那晚我们饮酒无数。但真奇怪,始终没一人醉倒。

  神智清醒地象刀子,火辣辣地割着每一寸被酒灼红的身体。

  可能因为大家都是满怀心事。

  我猜炖猪说见到的那人,大概就是他上次托口一个老乡的心上人。否则何以一个老朋友,却能让他痴站一晚。虽然炖猪从头到尾都没有明说过那个老乡就是他自己,但以那种经历来推算,的确是不明说的好。反正,大家都心照不宣。

  按他的说法,最后才远远地看了一眼。他说得虽然平淡,但以他一惯的生死无惧,安然镇定,尚这般举酒频频,狂饮不止,足以显得内心是何等的波涛起伏了。

  我什么都没问,只默默地听着他偶尔的只言片语。

  我知道想醉的时候醉不了是件多难受的事。可他还偏偏一个劲地嘿笑着,只说:我今很高兴,我今……很高兴……很高兴……

  我想到他那天晚上给我讲的故事,再看到他这样,心里越发难过。上次是拼了死也见不到,这次是见到了也不能怎的。也是,象他这样的,一个连身份证和户口簿都没有的黑人,比困死在土地上的农民都不如,当盲流都不配,除了隐身空门,的确再无其他的容身之地了。又怎么能奢望着去和别人在一起呢?更何况人家已有自己的生活。

  我黯然叹息,想不出安慰他的话,只觉得他也不需要安慰。此时此刻,换成是我,大约也只能象他说的,向酒倾樽且拼一醉了。

  这酒喝到最后,胸口发闷,气血膨胀,变成了喝闷酒。闷喝酒。

  我甚至忘了高力强今手术成功了。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不想,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炖猪更旁若无人。他酒量颇豪,吞鲸倾雨,好象根本就没我这么一号,只管自斟自饮。也不让了也不碰了,喝得眼睛都红了。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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