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狄家 作者:[美] 纳特利·巴比特-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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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西的脸一下子变得好严肃。“哦,那个,不——不行,不可以,”他很快地说:“你不能喝,水直接由地下喷出来,里面一定有很多脏东西。”说完,他又把小石子一个个摆回喷水口。
“但你刚刚喝了。”温妮提醒他。
“哦,你看到了?”他焦虑地看着她。“嗯,我,我什么都喝。我是说,我已经喝习惯了。但是如果你喝的话,会对你不好。”
“为什么不能喝?”温妮问。她站了起来,“不管怎么说,那个水既然是在我家树林里,就是我家的,我要喝一点,我快渴死了。”说完,她便向他坐的地方走去,在小石堆旁跪下。
“相信我,温妮,”杰西说:“如果你喝了这个水,后果会很可怕。真的很可怕,我不能让你喝。”
“哦,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喝,”温妮有点感伤地说:“我现在是一分钟比一分钟渴,如果喝了这个水,对你没什么害处,那么对我也不会有害处的。要是我爸爸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让我喝的。”
“你该不会告诉他这口喷泉的事吧?”杰西说。他的脸虽然晒得很黑,却仍能清楚地看到它泛白起来。他站起来,举起一只光脚丫,重重地踩在小石堆上,“我早就知道,这件事情迟早会让人家发现的。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他的话才说完,一阵踩在枯叶上的细碎脚步声,便从树林间传了来,接着,有人喊:“杰西?”
“感谢老天,”杰西的表情整个放松了下来。“是妈和迈尔来了,他们会知道该怎么办。”
果然,一个身躯庞大、让人看了很舒服的中年妇人,牵着一匹肥胖的老马,从树林间走了过来。在她后面,还有一个长得和杰西一样好看的年轻人。那是杰西的妈妈和哥哥。杰西的妈妈看到他们两个,一个踩住小石堆,一个跪在石堆旁,就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倏地把手放到胸口,抓着别住披肩的旧别针,脸色猛地变得好阴惨。“唉,孩子们,”她说:“发生了,我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绑架
以后,每当温妮回想起接下来几分钟所发生的事时,总是很模糊。她只记得自己原本跪在地上,坚持要喝喷泉的水,但不知怎么搞的,忽然被人抓起来,在空中画了好大一个弧,之后自己就坐在一匹肥胖的老马背上了。老马跑起来时,颠得很厉害。迈尔和杰西在马的两旁,小跑步跟着前进,梅则拉着缰绳,气咻咻地跑在前头。
温妮曾想过种种遭人绑架的情形,但没有一种和这回相似,因为这次绑架她的人比她还惊慌。她想象中绑架小孩的坏人,常是一群留着满脸大胡子的凶狠大汉。他们会用毯子把她包起来,像扛一袋马铃薯般地把她带走,而且才不会理会她的哀求。但这次,反而是绑匪在向她这位被绑架的小孩苦苦哀求。
“求求你,孩子……好乖……求求你不要慌。”梅一边跑,一边转过头来向她说话。
“我们……再怎么说……都不会伤害你的。”
“如果你……大声嚷嚷……”这回是杰西在说话,“被别人听到……那就危险了。”
然后是迈尔的声音:“我们会解释的……等我们离这里远一点,我们一定会解释给你听的。”
温妮一句话也没说。她紧紧地抓住马鞍,却发现有件事出乎她意料之外——尽管她的心跳得很厉害,整个脊椎像条装了冷水的管子,上下地震荡着,然而她的脑子却异常冷静。许多片段的念头一个个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好像它们老早就排在那儿等候一样。“原来骑马就是这个样子……反正我今天本来就是要逃跑的……我希望那只蟾蜍现在能看到我……这位太太好像很担心我……迈尔比杰西高……如果不想被前面的树枝打到的话,恐怕我得把头压低。”
他们到了小树林的边边,但胖太太和杰西、迈尔并没有缓下来的意思。切过山脚草地的小路就在前头,在大太阳的直射下,小路显得十分眩目。而昨晚出现在丁家门口的那个陌生人,就站在小路上。他依旧穿着那套黄西装,戴着那顶大黑帽。
看到那人一脸惊讶的表情,温妮的心里忽然一阵空。而且,她彷佛也是故意要让心里这么空着的。当他们经过陌生人的身边时,温妮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并没有开口求救。反而是梅抢着说话,而她也只能说:“教教我们的小女孩……怎么骑马吧!”听到这话,温妮才突然意识到,她应该呼叫或挥手求救才对,要不做点什么动作也好。但这时陌生人已经落在他们后面了,而她因为怕从马上摔下来,也不敢贸然放掉马鞍或转过头去。正当她在犹豫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他们已登上山头,从山的另一边直奔而下。好好的一个机会,就这样被她白白错过了。
他们沿着小路走,很快来到一个有溪水的地方。溪水在小路的左边,很浅,而且在这儿弯了一下。溪两岸长满杨柳和可以蔽荫的矮树。“停!”梅大叫:“我们在这里停一下!”迈尔和杰西随即用力勒住缰绳,马猛然止步。温妮差点从马的背上飞出去。“把这可怜的孩子抱下来,”梅一边喘着气,一边对他们说:“我们在溪边休息一下,喘口气,把事情跟她说清楚了再赶路。”
当他们踉踉跄跄走到岸边,坐定,准备解释后,才发现很难把这件事说清楚。梅似乎有点尴尬。迈尔和杰西也显得局促不安,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的母亲。三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温妮在停止奔跑后,才慢慢去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等她弄清楚后,她的喉咙开始哽塞,嘴唇一下子干得跟纸一样。这不是幻想,这是真的。这三个陌生人正要把她带走,他们可能会对她做出任何事情,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妈妈了。当她想起妈妈时,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柔弱无助的小女孩。然后她哭了,一方面是因为愤怒,一方面是因为惊吓。
梅的圆脸沮丧地皱了起来。“天啊,不要哭!请不要哭,孩子。”她哀求地说:“我们不是坏人,我们真的不是坏人。我们是迫不得已才把你带走的。等一下你就知道了,我们会尽快把你送回家去。就是明天,我们明天一定送你回去。”
当梅说到明天的时候,温妮忽然痛哭起来。明天!听起来好像他们要永远把她带走似的。她好想马上回家,回到铁栏杆的保护里,再听听妈妈从窗口呼唤她的声音。梅走近她,想安慰她,她却把身体转开,两手蒙住脸,号啕痛哭。
“真糟糕,”杰西说:“妈,你快想想办法,让这个可怜孩子不哭吧。”
“我们刚刚应该想个更好的办法,不应该这么匆匆将她带走。”迈尔说。
“没错,”梅无助地说:“老天是给我们足够时间去想办法,而且这件事迟早会发生的,到今天才被人发现,算是够幸运的了。但我万万想不到,发现这个秘密的,竟会是个小孩子!”她神情恍惚地把手伸进裙子的大口袋里,把八音盒掏了出来。她想也没想,便颤抖着手,往八音盒底上发条。
当小曲子叮叮当当地响起时,温妮的哭声突然低了下来。她站在小溪旁,两手依旧蒙住脸听着,没错,是昨晚听到的小曲子。她听着听着,不知怎么搞的,就不哭了。小曲子像条丝带,把她和过去熟悉的事物连接起来。她想:等我回到家,我一定要告诉奶奶,根本就不是什么精灵音乐。她用湿湿的手擦去脸上的泪水,然后转身对着梅。“我昨天晚上听过这首曲子,”她一边擤着鼻涕,一边说:“那时我在院子里,奶奶说那是精灵的音乐。”
“天啊,怎么是呢?”梅高兴地看着她说:“是我的八音盒的音乐,我没想到别人会听到。”她把八音盒递给温妮。“你要不要看看?”
“好漂亮!”温妮接过八音盒,轻轻地摸它。发条仍转着,但转得越来越慢,音乐有一搭没一搭地响着,最后慢慢“答,答”响了几下就停了。
“还想听的话,可以再上紧发条,”梅说:“顺着时钟方向转。”
温妮旋动着发条,八音盒微微发出滴答的响声。转了几转后,旋律开始出现,因为刚旋紧,整支曲子又轻快又活泼。温妮想,拥有这么个东西的人,不可能太惹人讨厌。她仔细看着画在八音盒上的玫瑰和铃兰,忍不住笑了起来。“好漂亮。”她又重复了一次,并把八音盒交还给梅。
八音盒使他们忘记了紧张。迈尔从裤子后的口袋抽出手帕,擦擦满脸的污。梅往岩石上“扑通”坐下,解下帽子,用帽子搧着脸。
“温妮,”杰西说:“我们都是你的朋友,真的是朋友。但是,你得帮我们的忙。坐下来,我们会把原因告诉你的。”
神奇的泉水
温妮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故事。她第一个反应,是怀疑他们除了私下讨论外,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别人。也许她是他们的第一个听众,因为他们围绕着她的样子,就跟孩子们围在母亲膝旁的情形一样,每个人都抢着跟她说话。有时候他们同时说话,结果因为太急,反而把彼此的话都打断了。
八十七年前,狄家从大老远的西部来到这里,想找个地方定居。那时候,并没有这片小树林,就像她奶奶所说的,这整个地方原是一片大森林。他们本来想等到走出森林后,在森林外找块地辟个农场,但森林似乎没有止尽。当他们走到今天小树林的地方,准备在小径附近找块空地扎营时,无意中看到了那口喷泉。“那地方真好,”杰西叹了口气说:“那时的样子跟今天没什么两样。一大块空地,很多阳光,以及那棵露出肿瘤般根部的大树。我们在那里停下来,每个人都喝了点泉水,连马也喝了。”
“不过,”梅说:“猫没有喝,这一点很重要。”
“对,”迈尔说:“这点不能漏掉。除了猫以外,我们都喝了。”
杰西继续说:“水的味道……有点奇怪,但我们还是在那里扎营过夜。爸爸还在大树的树干上刻了个T字,表示我们曾到过这个地方。之后我们就上路了。”
他们走出森林后,就在森林西边几公里外的地方,找到一块树木较少的谷地,在那里开辟农场。“我们为妈和爸盖了一栋房子,”迈尔说:“另外为杰西和我搭了一个小木屋。当时我们想,我和杰西不久就会有各自的家庭,到时再来盖各自的房子。”
“我们第一次发现事情有点奇怪是在……”梅说:“杰西从树上摔下……”
“那时我爬到树中央,”杰西打断梅的话:“想把树上的大枝干锯下来,好把树砍掉。我没站好,一个重心不稳,就摔……”
“他的头直直地掼到地上,”梅一边说着,一边还打着寒颤:“当时我们以为他准把脖子摔断了,但是走近一看,他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不久后的一天黄昏,”迈尔继续说:“来了一群猎人。那时马儿正在树旁吃草,他们对它开了枪。据他们说,他们是看走了眼,误把它当成鹿。你相信吗?结果马儿居然没死,子弹从它身上穿过,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然后是爸爸被毒蛇咬到……”
“杰西吃了毒蕈……”
“我把自己割伤了。”梅说:“记不记得?那时我正在切面包。”
而最让他们担心的,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们开辟了农场,在那里定居,还结交了一些朋友,但十年、二十年过去了,他们发现一个离奇得可怕的事实:他们几个,没有一个变老。
“我那时候已经四十多岁,”迈尔感伤地说:“我结了婚,有了两个小孩,但我看起来仍然是二十二岁的样子。最后,我太太认定是我把灵魂卖给了魔鬼,便离开我,同时把孩子也带走。”
“还好在那时我还没有结婚。”杰西插嘴说。
“我们的朋友也是,”梅说:“他们慢慢地跟我们疏远,一时之间,大家耳朵所听到的,都是些巫术跟魔法的谣言。唉,这也不能怪他们。后来我们被迫离开农场。那时,我们也不晓得要去那里,只有沿着来时的路,漫无目的地走下去,像吉普赛人一样流浪。当我们再度走到这里的时候,当然,这里已经变了。许多树被砍掉,搬来了一些人家,还有个树林村,那是个刚成形的村子。那时候就有这条路了,不过只称得上是牛走的路。我们走进没被砍掉的小树林里扎营,当我们在那块空地上看到那棵树,以及那口喷泉时,我们记起了好久前曾来过这个地方。”
“那里也跟我们一样,一点都没有变,”迈尔说:“真的一切都没有变。记得吗?二十年前爸爸曾在那棵树的树干上,刻了个T字,而那个T字竟然还在。那么多年过去了,那棵树一点也没长大,跟当初一模一样,而刻在树上的T字,就像是刚刚才刻上去的一样。”
他们想起来了——大家都喝过泉水,包括马儿。但猫没喝,猫咪在农场里过着快活的日子,直到十年前才以高龄去世。于是他们下了结论,他们一定是喝了那口喷泉的水,才什么都没变的。
“当我们得到那个结论,”梅继续说:“塔克说——塔克是我的丈夫——他一定要一次就把事情搞清楚,免得以后还要为这件事烦心。他举起猎枪,准准地对着自己的胸口,我们还没来得及阻止他的时候,他就按下了扳机。”梅好一会儿没说话,她两手放在大腿上,手指紧紧地交握着,最后她继续说:“他应声倒下,子弹穿透他的心脏——一定的,他瞄得太准了——但子弹却从他的身后飞出来,他身上几乎没有一点被子弹打穿的痕迹,你知道吗?就跟你把子弹打进水里一样。他好好的,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我们变得有点神经,”回想起这件事情,杰西不觉笑了起来:“嘿,我们永远不会死。你能够想象当我们发现这个事实时,我们有什么样的感觉吗?”
“后来,我们一起商量……”迈尔说。
“直到现在我们还在商量。”杰西补充说。
“我们认为,如果人人都知道了那口泉水,情况会更糟,”梅说:“我们慢慢悟出这件事情的后果,”她看着温妮,“你明白吗,孩子?那口泉水会让你不再成长,如果你今天喝了它,哪怕只是一小口,你就永远是现在这个样子,永远长不大,永远是个小女孩。”
“我们到现在还弄不明白,喷泉是怎么让人停止成长的,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口喷泉。”迈尔说。
“爸爸认为喷泉是——嗯,喷泉是属于另外一个创世计划的,也许当时有两个创世蓝图,”杰西说:“有一个蓝图不怎么理想,于是世界便被设计成现在这个样子,而喷泉不知怎么搞的,被疏忽而留了下来。我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这样。但你明白了吧,温妮?当我告诉你我是一百零四岁时,我并没有骗你。不过,真的,我才只有十七岁,而且我会一直是十七岁,直到世界末日。”
危险的秘密
温妮从来不相信童话里的故事。她也从不去梦想要一根魔术棒,或嫁给一位王子,对于奶奶常提到的精灵,她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所以,当她听完这个不寻常的故事后,她只是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个故事不可能……一点也不可能是真的,可是——
“有个可以倾诉的人真好!”杰西兴奋说:“想想看,温妮,你是世界上除了我们之外,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
“不要说得那么武断,”迈尔打断杰西的话:“搞不好不是这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