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6b于少保萃忠全传 作者:明.孙高亮-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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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吻渴。古迹犹存,实万代之绩也。
公又见大同、山西行都司十三卫俱在大同,地方窎远。巡按御史不能一一遍历军卫并有司,事多不法,以致老弱充当,冗食者众。及闻警报,不能时刻猝至,为害不小。公乃上本,奏请专差监察御史一员,于大同雁门等处,控压边境,庶不致边政废弛,军皆精练,至今遵守。
公又见山东、陕西亦连岁凶后,多有逃移到山西、河南二省者,恐日后贻患地方,即令住居相近者,编成里甲,另立乡都;若住居星散者,就于各乡都附近处安插。亦各立里长管束,仍复拨与荒田退滩余地,开计亩数,令其耕种耘锄生业。又奏河南、怀庆、陕州等处余粮有见在仓五、七年之上者,奏闻量减时价,粜与陕西、山西饥民并直隶、潼关军,余与河南安插逃民等众,全活亿万民命。于公处置饥流之民,皆得其所,地方果然宁静,家家乐业,皆公抚动之绩也!
公一日出巡过城南,忽见旋风骤起,吹得随役之人眼目难开。少刻,卷起一堆冬青树叶,只在公马导前卷来卷去。公暗想曰:“此时当盛夏之际,万物正茂,为何有此败叶成堆卷来,此必有异事。”遂令人拾取叶来看时,其叶颇大,因问左右何处有此大冬青树叶。道言未了,旁边闪出一人。此人不知所禀何事。
第十一传 戮淫僧救全少妇 矜老媪规谏贤王
于公因出巡过城南,偶见旋风吹卷冬青叶甚异,遂问左右曰:“此叶甚大,其树必大。何处有此大树?”言未毕,旁边一皂隶禀曰:“城西南有静果寺,寺前有一株大冬青树,必是此树叶吹来。”公闻此言,遂问离此有多少路。皂隶禀曰:“离此有二里路。”公即命人役一齐摆道,径往寺来。果见巍巍一大树,即将此叶比之,相同。公曰:“此处必有冤枉。”
早见两个僧人出来迎接。公细观二僧,俱带恶形,即伪问之曰:“前日有人告汝二僧谋害人命,埋此树下。”二僧闻言,面如土色,口中虽然抵赖,言语先自謇塞。公虽见僧如此,无有见证,难于动刑。乃即命人在树下四边开掘。掘不二尺,果有一尸,带血喉伤,颈皆勒断,乃僵尸也。公见之,曰:“冤哉!冤哉!盛夏而尸不朽坏,岂非冤乎!”心中大怒,喝令将二僧拷掠。二僧不待加刑,即招道:“半月之前,晚间见一后生,领着一妇人,在此经过。僧等三、四人在此乘凉,偶见妇人生得好,遂起谋心,用绳勒死后生,埋此树下。”
公大怒,急令人进内搜捉,又拿住两个僧。有一僧跳墙而走,亦被拿住。搜进四房深奥之处,果有两个妇人,一个正是其夫被谋死者。又问此二妇何来,妇人哭诉曰:“妾因夫死七日,同一九岁儿来此山中做碗麦饭。众僧见妇人独行,一齐强搂进寺。三日前,说儿子被虎驮去,不知真假。圣爷爷做主。”公闻言大怒,即审为首僧,置之典刑;为徒僧三人问发充军;一烧火道人并幼徒俱释放。将寺中衣服都给予二妇。审得小儿是僧拐去卖与人家,公自捐俸资赎还,俱着亲人领回去讫。将尸另葬于漏泽园中。自此人人皆称公为于青天,于城隍。
于公明鉴如神,虽妇人女子,亦传诵其德政。公一日正坐堂,见一老妇直入厅前,痛哭不止。公问曰:“老妇何事哭泣?”老妇诉曰:“妇人因儿子为事监禁狱中,只得把十岁孙儿卖与人家,要救出儿子,养妇人的老命。卖得身银三两,赶早进城,要付儿子,救他出来。将身银放在饭篮里,送饭与儿子吃,就与他银子使用。走到路中,妇人忽然肚疼起来,只得去东厕上解手,不敢将饭篮放在坑板上,就挂在横梁之上。妇人心忙要去得紧,忘记拿了饭篮。走到半路猛省起来,急急转去寻时,不知何人拿去。如今银又没了,孙子又卖了,儿子又救不出来,妇人左右是死了。久闻爷爷是青天,活城隍,要与妇人做主,查一查。”
诉毕大哭起来,只把头在地上磕得头破血出,两边皂甲那里喝得住。公曰:“你这妇人,不知人姓名,又不见人踪迹。且旷野之中,又没个见证。东厕之处,又没个邻居。这样没头公事,也来混渎。”那老妇抵死叩头地下,告曰:“爷爷!包龙图曾断七十二件没头公事爷爷这一庄事断不出?”于公被老妇说了此言,一时奋然起来,叫那老妇:“且起来,待吾与你寻获还汝。”老妇见说,即忙起身,朝上拜了数拜,曰:“好个青天爷爷,寻还了我好。”公仍理别事,老妇见公理别事,半晌不与他寻获,又跪下大哭起来。两边皂甲喝不止。公令不可赶他,存思一会,心中转道,反被这村妇激恼。
公欲差人到县取银三两给与老妇,忽见两个喜鹊,从老妇身边一飞,飞到于公案边一回,又飞去了。公仍理别事,老妇又跪下哭起来。皂甲又喝不住。正闹嚷间,只见二鹊又飞下来,到案桌边噪了一回。于公乃顿悟,暗想曰:“吾厅上人役颇多,况平日无燕雀到吾之案下,今二鹊来得甚异。”便问左右曰:“此处有人叫喜二否?”两三皂甲齐声禀覆道:“有个喜二。”公问曰:“这喜二作何营生?”皂甲禀道:“是赶早卖炊饼的。”那老妇听得说卖炊饼的,他就道:“爷爷,妇人转去寻时,路上撞见个卖炊饼的。”公曰:“是也。”即叫两个皂甲,分付曰:“汝可好好唤喜二来见。就令他带炊饼担来,切不可惊吓他。吾在此立等。”
二人唯唯领命,急急来到西门,见了喜二道:“于爷唤你。”喜二见说,吃了一惊。心中慌乱,道:“公差,我一向本分营生,又不为非,于爷唤我做甚?”二人曰:“汝自去见,想必要买你的饼,叫你连担挑来。”喜二见说,愈慌道:“都爷少什么吃,要我的炊饼?公差,我原不叫做喜二。我是姓嵇,排行第二,乡音叫做喜二。想不是我,不要差了。”两个差人见说,焦燥起来道:“老爷叫连炊饼担挑来,不是你,是谁?”一边说,一边拽了担便走,哄动若干人看。
于公正在堂上专等,两个差人带喜二进见,惊得喜二声已出不得。于公见了,便问曰:“喜二,你无甚罪犯。汝早间曾拾得甚物么?”嵇二闻得此言,心中少定,便道:“爷爷,小人早间上东厕,拾得一饭篮,并无别物。”公曰:“正是那饭篮。汝曾动么?”嵇二曰:“小人不曾动。”公曰:“快取来。”老妇人一见嵇二拿这饭篮进来,大喜道:“爷爷,正是,正是。”就令当堂开看,果然有银三两在内。公即给还老妇,因问曰:“汝儿子为何事监禁,要银使用?”老妇诉道:“因欠王府债负,被他嘱县监追完纳。”于公闻言,瞅然不乐,又取自己俸银三两与老妇,差人一同赎还孙儿。一面写牌着该衙门释放老妇之子。用好言发回嵇二,仍给银五钱与嵇二,嵇二叩拜而出。人皆称公神圣。
又一日,公出外,至途中见一伙小民,皆被缠索连串缚着,立于道旁。公即命住轿,问曰:“这干人为何事的?”众人齐跪下诉曰:“是王府较比房钱的。”公曰:“止有朝廷命有司比较钱粮,那有王府比较房钱之理。”公因前日老妇人之子欠王府债负,监禁狱中,有司承奉追比。今又见这许多人受此责限,心中不悦。乃复问众曰:“汝等既赁府中房屋居住,怎不还纳租银,以致如此追比。”众民哭诉曰:“小人安敢少府中房租。但因水旱不均,旱时府中又不肯乘晴修理。若有大雨,家家水满,难以安身。租银若或欠少分文,虽家中鸡鸭之物,亦皆拿去准租。内中总有少一二个月房银,住不得搬了出来,不分多少一概拿去。三日一限追比,实出可怜。望爷爷作主,救拔众人草命。”公闻众言,心甚怜悯,即叫带到院中来。众官校只得带进院来。于公即提笔批云:
丰年谅不少违,歉岁须从权免。晴时收尽众之鸡豚,雨下当不过屋中水满。虽少欠一二月之房金,何必期三五朝而责限。比较尊何国法,搬移任从民便。今宗王若要房钱,等待年丰于谦任满。
于公批毕,即发放众人回去,安心生理;若少欠者,待年熟时完足。众人各各叩谢而出。
公即亲到府中见周王,极言时荒民贫之苦。周王一一听从,自后府中一应债负房钱等项,俱皆蠲免,一以见周王大德,一以见于公惠爱。周王自后常请公赴宴往还,遂出百花园浼公赋诗。公迅笔立就百花诗赋,每花题咏一首,文词华丽,脍炙人口。王极尊重,至今珍之。常时开筵畅饮,王亦能赋诗。每相赓和,亦是一代之盛事也。
于公省巡二省,必经太行山过。一日晚间,公过此山,只见前面一伙人,各执枪刀器械。火炬齐明,一齐拥上山来。不知何为。
第十二传 化盗辨冤真盛德 判疑拔吏见无私
于公每巡历二省,从河南抵山西,必由太行山经过。此山连亘数百里,时常有盗贼出入于中。当日公巡历夜行过此山,只见前面火炬齐明,枪刀器械无数,呐喊而来。手下人役,远远看见,相顾惊骇,不敢向前。于公见了,大声曰:“吾何惧哉!”喝令左右上前。手下人役只得耽着惊恐,聚在一处,缓缓前进。那伙盗贼渐渐将近,公乃大声叱曰:“汝众何为者耶?知吾巡抚二省于侍郎否?昔在凶荒,今来稔熟。汝尚敢如此横行,将欲来劫吾耶?将欲自寻死地耶?汝众且听着:吾自莅任以来,莫非有偏私乎?莫非有剥削重敛乎?莫非有贪婪污行乎?莫非有暴虐酷刻乎?莫非有坐视民饥贫而不赈济乎?莫非有鳏寡孤独而失于所养乎?莫非有大兴工作,而役汝劳力乎?莫非有抚驭乖方而激汝为盗乎?数者之中有一于此,汝众当明言吾过,甘受尔等之侮。若其无有,可速散去,即宜改过,学为良民,上不污祖宗之名,下免自己分身之惨,中不留盗贼之名,遗臭于后。若仍不悛,苍天不佑,国法难容!”群盗见公威风凛凛,声若洪钟,言词有理,皆感激相顾曰:“果是于爷。我等不敢为非矣。”言讫,尽皆奔散。自后盗贼绝少,亦于公威德服人之一验也。
于公自叱退群凶,从山西巡历到河南省下。多日,有布政司左参议刘孔宗,自持廉洁,一毫不染,与人平素寡合。虽于同僚之中,少有不合,动辄面叱其过,驭手下人役书吏甚严,在任多年,遂为众所排挤。当时有妻兄,不远千里而来,欲图姐夫济助。刘孔宗少少与些盘费,令人逐出境外。其人怀恨,乃佯对众曰:“刘参政是我姐夫,凡事皆重托我,特差人远远接我到此。”谣诱月余,赚得一事,得银百两。假言进内说了,刘姐夫尽允诺矣。事无不谐,其人同中骗银到手,竟自潜逃。刘孔宗不知其事,依律问放为事之人。其人见事不谐,即央亲人前往,半路拿着骗银之人,遂各处讦告。有平日怪孔宗者,又从而排挤之。其诓银之人,又恨孔宗逐他。事连孔宗夫人,众官交章劾论,于公察知其冤,乃上疏力陈孔宗之冤,孔宗方得无罪。孔宗深感于公之德,其夫人立像,日奉三餐把公。后孔宗立官为工部侍郎,亦公之疏雪而致之也。
于公一日坐堂,见一后生,告姐夫谋占家产事。公差人拘其姐夫,审问其故。姐夫诉道:“小人怎敢谋占他人家产。岳丈在日,自谓此子非岳丈亲生,有遗嘱令某管其家产,非敢谋占。”公曰:“既有遗嘱,取来吾看。”
其人即呈上。公看毕,笑语其人曰:“汝岳翁,有智人也。他当日写遗嘱付汝时,正恐汝害他性命。他的遗嘱写说‘非吾子也’,一句。‘家私田产尽付与女夫’一句。‘外人并不得争论’。观汝岳丈取此子之名为‘非’,就有主见久矣。岂有自生之子,说非亲生而辱名败门乎!岂有父取子之名为‘非’,是美名乎!吾今为汝岳翁点明遗嘱之字句云:“非’,一句。‘吾子也’,一句。‘家私田产尽付与’,一句。‘女夫外人,并不得争论。’”
公断句读毕,遂判七分与其子,三分与女夫,作为抚长管业之事。公复谓其小子曰:“汝父在日,取汝之名为‘非’,乃一时之权词耳。吾今与汝判明家产,‘非’之名不美,吾就与汝改名曰‘衍’。‘衍’者,为世世相承之意。”小子闻言拜谢曰:“以公祖改父之名,敢不终身佩德!”遂叩谢而出。
此子因公之德,后来读书领贡,荐授凤阳府教官。后于公被诬死,衍上疏明公冤与功,乞加建祠祭祀以报之。此子即储衍也。
于公因院中堂鼓旧损,声音不远,乃令一老吏写牌取鼓。吏持笔半晌,写牌呈上,看之,不中公意。公旁立一小吏,公命写牌,小吏承命。即提笔写云:
巡抚二省都察院于,仰造鼓铺户,速办堂鼓一面。务要紧绷密钉,轻击远闻。置之军中,三挝令敢勇之士先登。悬之省下,一鸣使聚敛之官警退。今欲革故鼎新,尔当用心整饬。送院验中,随给价银。如制不堪,定行究治。
小吏写毕呈上。于公览讫甚喜,遂问小吏何名。禀曰:“贾瑀,乃是府中拨来伏侍老爷。”于公见他敏捷,心中有意抬举他。
一日,于公出巡未回。贾瑀见院中屏风上有一幅唐人韩干所画《五马归厩图》甚妙,高处露着一条斗方白纸在上。贾瑀看见笔力甚健,一时乘兴,援笔遂写一诗于上,云:
一日行千里,曾施汗血劳。
不知天厩外,犹有九方皋。
贾瑀题写毕,既而恐惧,欲涂洗又不可。
不数日,于公回院,贾瑀伏地请罪。公问其故,贾瑀禀诉其事。公观诗毕,喜曰:“汝无罪。不过一时乘兴而作,非有意为之,何罪之有?吾前日见汝能文,今又能诗,可为小有才者。自后伏侍上司,当小心谨慎,不可造次。”正分付间,适值公案桌歪欹。公遂命贾瑀取一木片衬垫平正,其案桌遂不歪欹。公因谓贾瑀曰:“汝既能诗,可将衬桌之事为题,作诗一首。”瑀不索纸笔,即口占一诗云:
寸木原因斧削成,每于卑处建功名。
一朝衬进台端下,能与人间定不平。
公闻贾瑀所吟之诗,极口称赞曰:“观汝才华若此,不宜久处于下。”遂即收为本院巡吏。后考满进京考中,除官经历。后累官至工部员外,寻升江西参政,与苏州府知府况钟同登三品之职。况钟亦吏员出身,累升至苏州知府。在任十九年,食参政俸。苏州土民仰戴,称为况青天。若贾瑀与况钟,亦可为吏员中杰出者。贾瑀若不遇于公,亦不能甄拔到此。
于公在任年久,遇天旱时,公即诚心祷雨,雨随至。遇年潦久雨,公即虔心祈晴,指日见旭。所以二省人民安阜,盗贼潜消,家家乐业也。不期公之父彦昭病故,公闻报,即日斩衰就道而行。百姓闻之,涕泣固留。公谓百姓曰:“为人在世,忠孝为先,安有父丧而不奔回守制者?汝众不必苦留,决不可少住也。”公遂换马单骑,急急奔回守制。百姓随路泣从者千余人,有赴京保留者万余人。朝廷见百姓等苦保,旨下夺情起复。公再三哀祈乞终父丧,诏方许之。二省士庶军民等,合建生祠侍奉,报公之恩。
其时入京官员,俱用在任土宜人事馈送当道。惟于公巡抚十余年,未尝有分毫土宜人事馈送当道并相知者。公丁父忧才阕,不期母夫人刘氏又卒。公复丁母忧。朝廷遣行人汪琰来,钦赐谕祭营葬毕。行人奉旨,迫公还朝复任。公再三乞终丧制,朝廷不允。公复五上表章,恳乞终制,后朝廷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