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芷萧吟-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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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将军注意到林军医欲言又止的不安。
“箭上并没有毒,不过和着太子体内参片的功效,却成了剧毒!”
林军医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
“剧毒!”慕云听到这两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字眼,惊得差点跳起身来掐住林军医的脖子,“那你们还给我哥含参片,是不是你们早就知道了?”
“公主!”
“公主!”
韩将军和林军医的声音几乎重叠。
“公主息怒,我们并不知晓箭身被抹了一种奇特的药物,而且这药是我闻所未闻的。”
事情的棘手之处就在于此,取箭之前,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可是取箭之后,太子的昏睡愈沉,体温也在不断上升。细细查看之下,竟发现那箭头上居然涂有一层不知名的药物,混着鲜血,早已湮没了初有的味道。人参本性温和,本是治病蓄命的良药,可若与性质燥热的药物混用,病者便会因为体虚燥热,虚不胜补而有性命之忧。
“我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慕云径直往营帐内冲去。
“哎,公主,公主!”全然不顾身后林军医的叫唤,“太子需要静养!”
慕延就这么虚弱地躺着,额头上敷着冰块,可脸上仍是一片潮红,双手也不安分地露在薄被外。
慕云径直奔到床边,握住哥哥的手。
“天啊,怎么这么烫!”
慕云回头瞪着身后四位手足无措的军医。
“公主息怒,臣等实在无能为力。”
且不说不知道那药的名称,即便是知晓,恐怕也无破解之方。
“我不相信。”一行清泪自慕云眼眶滑下,“我不相信萧姐姐会这样对哥哥。哥,你要撑住,我这就去找萧姐姐,你一定要等我。”
“公主。”
慕云一转身,却被韩将军挡住去路。
“你走开,我要去延西关,如果你真想帮我,就同我一起去!”
慕云双眼直视韩将军,焦灼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她要去找萧姐姐,此时的慕云心中唯有如此一个想法。
“慕云,我和你一起去!”
若安来势汹汹,一把拉过慕云。
她以为她心目中的慕延是永远不会倒下的,如离国草原上的雄鹰,会带着她翱翔万里;如永是奔腾的骏马,陪她策马红尘。可是,萧楼主的那一箭斩断了她所有的心愿。望着眼前气息奄奄的慕延,她第一次体会到锥心的疼痛,那是一种痛到说不上话来的痛,连呼吸间都带着胶着的痛意。
尽管知道这样前往延西关需冒很大的风险,尽管知道将军未听调遣独闯敌国已犯军中大忌,可韩将军望着慕云有所期待的目光,心中那根最柔软的弦已被轻轻拨动。
“好,属下陪公主去延西关。”
却是并不坚定的回答——
自延西关赶至衍州,径直朝着东北方而行,朔风呼啸,与马车行驶的路线正好交叉相撞,透过车窗,目之所及皆是茫茫一片。
“小姐今日在城墙上的一幕可真真精彩啊,嗖嗖三箭,把那个自命不凡的离国太子都射落了。”
阿福一路上都是笑呵呵的。
“怎么,延西关上都传遍了?”
芷萧不禁莞尔,射中慕延太子的那一箭,定是最能鼓舞延西关将士的士气。
“岂是延西关,整个延西城都块传遍了,我还听他们说小姐啊,是从天上下凡来的仙女,来帮助高国的。”
“哦?”芷萧眉眼微挑,望向两边渐渐清晰的村庄,知是离衍州近了,“阿福也这样认为?”
“阿福觉得天仙还比不上小姐呢!”
不是恭维,原是发乎内心的称赞。
“只是小姐,你又何必跑这趟衍州呢,那个太子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马车内没了声响,阿福自知多嘴,便不加追问,顾自专心赶路。
“阿福,你觉得我这是为了什么?”
阿福思索了片刻,拍散身上越积越厚的雪,顿时恍然大悟。
“是为了何大将军吧,小姐要去救何大将军!”
“这是个原因。”车内只传来一句飘忽的轻语。
第二十一章 青松素面雪凝香
深褐的马车行驶在通往衍州的衍南道上,两旁林立着高耸的雪松,参天耸立,岿然不动。紧凑西风,忽地夹带着漫无涯际的素雪猛烈袭来,清冷的空气中凝集起隐隐的惴惴不安,缰绳紧套的骏马亦警觉地放缓步伐。
“阿福,就在此地停车。”
车内响起芷萧坚定的吩咐。
停在大道中央?阿福略略一怔,却又遵从地一收缰绳。车轮戛然而止,车轮边一路飞旋的雪花止住飞扬的弧线。
“被萧楼主察觉到了呢!”
洪亮的笑声自松林间传来,松林轻颤,桠枝上的积雪簌簌抖落。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阁下跟踪了一路,到了现下总该现身了。”
芷萧伸手揽起车内帘帐,呼啸的北风迎面扑来,披着白色狐裘的身形陡然一怔,却仍是稳稳地跳下,倚在车边,静等着松林内的回答。
“想不到萧楼主内力尽失,还能察觉到我一路的跟踪。”
狂风大作,眼前的松林陡然被黑风笼罩,连带着漫天的素雪都染上暗淡的黑色。
黑袍一收,银白的雪地上赫然立着位黑衣男子,黑布挡脸,深黑的眸子泛起更为浓烈的戾气。
“你是暗夜侠?”
芷萧并不肯定地问出,讶异在衍州城外见到这几年江湖中盛传却难以见到的暗夜侠。
“我还以为萧楼主这几年偏安京城将军府,早已无心过问江湖之事。”
暗夜侠踩着雪尘步步逼近,马车上的帷幔发出嘶嘶的声响,骏马沉嘶。
“我也以为暗夜侠只栖身江湖,不会理会京城之事。”
暗黑的面罩下不知扭结着一张怎样的面庞,竟是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我越看你越不似何无风的女儿,不过我倒是很喜欢和你说话,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一点都不觉困乏。”
暗夜侠倏地大笑起来,皱起细纹的眼角闪着些熟悉的光点。
“聪明人和聪明人,我看不然。”芷萧远眺着远处若现的城门,身子仍是倚靠车边。“暗夜侠若已投靠离国,那可就算不上聪明人了。”
芷萧抽回目光,微微合眼,似是带着几许惋惜之情。
“这样如何就算不上聪明了?”
周遭的风势渐渐增强,“扑扑”几声,竟有几个雪团自松枝上坠落。
“效忠离国朝廷如何比得上逍遥江湖,锦衣玉食又如何比得过天地为家。”
满目流转的歆羡,多少江湖儿女心中存留的红尘浮梦。
“说得好,不过萧楼主,噢不,该道一声相爷夫人,还不是一纸婚约,风风光光地入了相府深院。”
松林内的覆雪被狂风卷走,剩余入眼的仍是一片晶莹,只是晶莹之间透着丝丝骚乱。
车边的芷萧没了声响,食指轻叩车身,马车发出“扣扣”声。
“乾位!”
松林忽而更为躁动,素雪纷扬。隐匿于林间的箭矢陡然穿透覆雪的松林,须臾射来,轻巧地擦过暗夜侠身侧。
芷萧依在车边的身形浑然不动,望着利箭迫近而来,望着眼前环绕的剑气。
不带一丝踌躇,惟妙的长剑凌然一划,箭矢在芷萧与暗夜侠之间断裂成两段。
“离位!”
听风辨音,望雪断位。厉声之后,便有光之弧线扫过苍茫的雪道。
松林之内,却是看不见伏兵,唯有凭借来自正四正隅不同方向的暗箭推断林中伏兵的数量。
“坎位!”
来自正北的利箭竟是朝着阿福直直射来。
“呀!”
阿福呼叫一声,身旁却是无人支援。
芷萧和惟妙一下对视,竟是任由利箭刺向面带忧色的阿福。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阿福笑呵呵地高举着手中赶路的马鞭,危机顿时化解。
“嘿,小姐,阿福还不赖嘛!”
何芷萧转眸一笑,以鞭断箭,倒也不失为保命之法。
暗夜侠亦是旋即一笑。
“萧楼主身边竟是些能人异士,区区一位马车夫也不容小觑。”
黑袖一摆,林间的箭势渐趋稀疏。黑绫自袖间呼啸而出,震碎两人之间萦绕的素雪。
“暗夜侠怕还漏算了一人。”
话音甫落,芷萧身形一动,朝车后移去。天光之间,乍现更为纯白的光芒。不知从何飞入的白色身影,素手一放,长剑迎着黑绫满剑刺去。黑绫尚来不及收回,绫身便遭长剑斩断。
素手一翻,缠绕的四指一收,长剑竟是通人性般回至主人手中。
暗夜侠伫立的身形略略后退,黑绫无力地瘫软于地。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江湖人称不食烟火的逍遥君时至今日还是痴情不改。”
浓黑的眼眸中溢着无限的难解之色。
“女人,这就是你独自跑到衍州的后果。”
逍遥君稳步一落,立在芷萧身旁,满目怜惜透着略微责备。
若是没有他,这个女人将怎么办?
“师兄终日忙于望江楼事务,芷萧怎好意思打扰师兄。”
莞尔的笑意浮现素面,以往一笑便能见到的红晕今日却如何也望不到。
“望江楼两位楼主齐现衍州,我暗夜侠倒是可以借此契机将两位一并除去。”
只露着可怖双眼的暗夜侠仰天长笑,看不见真容,辨不清来历。
“女人,你们退到马车外去。”逍遥君比比车后的空地,“暗夜侠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和翾翊山上萧魈那个小妖女有甚分别。今日也正好逼你现出真容!”
柳眉一挑,满目的柔情化为挑衅之意。衣袂倏然飞扬,周身凝集起来苍茫的素白之色。
正对的暗夜侠跨步一立,手形幻化,两掌之间的光球愈积愈浑圆,愈来愈耀眼。
“‘暗夜之风’,‘九天逍遥’。”
静观的芷萧轻吟出声,在这苍茫的雪道上如闻天籁。
暗夜侠满掌一推,光球脱离,朝着围绕逍遥君而布的浓郁白光急速奔去。
白、黑之色砰然相撞,无穷尽的光芒与力量瞬间释放。
白、黑的身形岿然不动,只见两人身后的松林枝桠尽断,雪球接连不断地坠落于地,躁乱的雪尘铺天盖地地袭来。
片刻之后,天地间一片宁谧——
暗夜侠与逍遥君的目光相对,各自平复着紊乱的气息。
“暗夜侠,感觉如何?”
逍遥君挑衅之意不减,轻松的面庞,似乎随时都可以再发起一场内力的较量。
“呵,很多年没有遇到合适的对手了,感觉还不错,你们不过是想进衍州,我放你们进去便是了。只不过,若是进了衍州后再也出不来,便不是我暗夜侠之责了。”
暗夜侠抛下如此一句,黑风骤起,瞬息之间,不见踪迹。
只是此刻的黑风已没有初现时那般强劲。
“师兄的‘九天逍遥’愈益淳厚了。”
芷萧渐渐踱近,素雪顽皮地萦绕于她周身。
“极少听到你这女人的夸奖——慢着!”
逍遥君止住阿福正欲上车的举动。
眼前的马车轰然碎裂,相伴一路的骏马嘶叫一声,扑腾倒地。
借力打力,逍遥君原是将所有承受的内力击向身后的马车。
“啊,我的马!”
阿福痛心地扑到马边,有些胆怯的目光弱弱地瞪着罪魁祸首逍遥君,瞪得逍遥君无所适从,只好将目光投向两边归于平静的松林。
“师兄,这下可好,没有马车坐了。”
芷萧有些嗔怒,望着远处的衍州城。
“那就走着去吧!”
漫不经心地回答,逍遥君邪魅一笑。
趋近的马蹄声扬长而至,打断逍遥君欲和那女人漫步雪道的思忖。
第二十二章 笑语盈盈暗香去
延西城内一片热闹,人人都在讨论城墙上的那位神秘女子,亲眼见过的都道那是位天仙般的女子,无幸见到的凭着听来的消息想像着心中的神女。
眼前的延西关已恢复平静,血迹被骤雪掩盖,似乎也掩盖了今晨的战事,却掩盖不住城墙上之人欢欣的心绪。
她还活着,尽管脸色如此苍白,尽管身姿如此孱弱,她还活着。
慕延太子的那一箭夹着愤怒和势在必得的决心,穿透苍茫的天色凌厉射来,当时的自己在短暂的反应之间似已没有躲闪的机会,也没有想过躲闪。
直到身后传来萦绕了两年多的声音,透着淡淡的慌张,白色的羽箭和银色利箭就在自己身前碰撞,近到可以听到铁质箭头相撞的清脆声音。“叮”的一声,在耳边响起。
面对着银色利箭都不曾犹豫着要退缩的自己竟是在那时犹豫了片刻,是喜,亦是忧,悲喜不分的心情侵上心头,几乎忽略了紧随的两支羽箭,擦过身旁,借着风势,呼啸而出。
是她吗?为何自己踌躇着不忍回身验证?终究是怕,怕转身见到的不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怕转身之后又一次承受巨大的空虚与失落。
心底腾起挣扎,恍惚之后,终是缓缓回转身去。
天光之间,那熟知的容颜悠悠绽放,每一缕青丝,每一道柳眉,原来都是他所熟悉的。
纷乱之间,那唯美的笑容盈盈闪耀,每一丝眼波,每一声呼吸,原来都是他所渴求的。
是她!
草寇之徒,是她;望江楼楼主,是她;赠帕之人,是她;须臾之间扭转乾坤之人,亦是她。
只是,眼前的她,究竟是谁?
很想留住她,询问关于翾翊山一战,关于手帕上的兵符,关于两年的疏离,关于望江楼易主,关于那个也许在她看来也许并不算承诺的承诺。可竟是又一次将她放走,任她一人脸色苍白地离开延西关,任她不回头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在乍现的天光中。
邹相修长的手抚过城墙土砖上积聚的皑皑白雪,指尖在雪层上勾勒出一道深深的划痕,冰凉的感觉自指尖传递蔓延。倏地曲指一弹,疏松轻柔的雪霰如天女散花般自城墙飘落。
其实自己有何资格留住她?
只是心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他日再见,不管她如何逃避,定要问个明白。她的心里,可曾有属于自己的一方角落,为他悸动,为他担忧,为他慌张,为他守着那个“有缘,定能相见。”——
“相爷。”司徒副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眉眼间闪现着焦灼,“我们为何不趁胜追击,反让离军就此安全回到衍州?”
心中纽结的是离国对何大将军的囚禁,是无法将何大将军救出敌营的愤懑。
“司徒副将,离军当时虽显慌张,但眼见主帅落马,危在旦夕,若是就此趁胜追击,离国这帮平日训练有素的哀兵,我们并无多大胜算。”
眸中的缱绻之情顿收,邹相望向归于平寂的东北一隅,胸中实已有了打算。
“相爷的意思是?”
司徒副将揣度到邹相的一丝意图,眼中闪烁起明亮之光。
“眼下的衍州大营定已军心浮动,倒戈相嗟,我们可以趁此契机突袭衍州大营。”
指锋一指,正对着天际处隐约的衍州城。
“末将以为离军定会沿路布置埋伏,等着我们突袭大营。”
司徒副将救主心切,却仍是不忘细细思量。
“司徒此言有理,这几日我研究衍州地形图,衍州大营两翼夹山,背抵长河,易守难攻。反是通往衍州的衍南道两边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