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芷萧吟-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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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病可是好了?”
赵总管忽略惟肖的不敬,朝着愈走愈近的芷萧恭敬地回礼。
“有劳赵总管费心了,已经不碍事了。让赵总管见笑了,我这些丫头尽是不懂事。”
芷萧望着一边嘟哝着嘴的微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柔和至极。
“夫人客气了,夫人的这些丫头倒还……”赵总管一想到那个伶牙俐齿的惟肖,不禁有些头疼,“倒还可人。”
惟肖的目光瞥来,这个赵总管,可真会昧着良心说话,心中不禁又是一阵鄙夷。
“夫人若有事,直接派丫环吩咐老奴一声便可,无需劳夫人大驾。”
赵总管哈着腰,随着芷萧拣了处僻静位子坐下,抬眼便见窗外沉沉的天色。
“原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本该早些时日亲自拜访赵总管的,可谁想进府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适。今日,芷萧也没什么准备。”
芷萧取过早已置于桌边的锦盒,“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赵总管笑纳。”
“呦,瞧夫人,真是客气。”赵总管呵呵地笑着,萝卜般的手迎上前去,一顿,又是呵呵几声,欲拒反迎,将锦盒收在一边,“夫人真是客气。”
“赵总管,这几日南国那可有消息传来?”
芷萧陡然一问,不问相爷,反问南国。
“夫人是问相爷?”赵总管会心一笑,“算算时间,相爷该到南国了,不过眼下还真没有消息传来。夫人可是担心相爷了?”
赵总管定定地望着身边的芷萧,这小两口的,还真是……
“难分难舍。”赵总管在心里默念浮起于脑中的这个词。
“相爷送紫烟公主和亲南国,这是两国间莫大的喜事,南国那边定是举国欢腾。老奴听说南国百姓又格外好客,相爷在那多住几天,夫人大可不必担心。”
既是宽慰夫人,也是宽慰自己。
“赵总管可知方侍卫可也去了南国?”
芷萧眼前浮起那个夕照殿后院的青灰身影。
“此去南国,不知会遇上何种状况,夫人若能劝相爷……”
他的话被她生生打断,欲言却止的话语中究竟隐藏着些什么。
“方侍卫确也随相爷去了南国,经夫人这么一说,老奴倒是记起,相爷赴南国前的某个夜里,陆翰林曾来找过相爷,说是有要事商议。”
那夜相爷难得的温情,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陆翰林,所为何事?”
芷萧追问一句,心猛然一沉。
“这个老奴也不清楚,老奴只记得陆翰林似带了幅图纸。那陆翰林平日就喜欢收藏珍奇古玩,许是又找相爷来品鉴书画吧。”
“品鉴书画?”芷萧反问一句,离了座位,朝着房中的书案走去。
那日他便是在这里紧按着她的手不放,对她隐瞒了折子下的风波。
“是呀,这书房里的书画有些也是相爷收藏的。”
芷萧没有声响,手指在书案上陈列的古书上游移,《古文观止》、《高国志》……指尖轻轻擦过书册,似乎还能捕捉到他曾经翻阅时的温度。有些古书已经泛黄,有些还是簇新,罗列案上,星罗棋布。
《水经注》、《南国地理志》……越靠近笔架之书,越惹得芷萧一阵心惊。
“夫人见到什么了?”
赵总管凑上前来,仔细一瞅,“这些书是相爷新让老奴找来的,怎么,夫人也有兴趣?”
芷萧抽出其中的《南国地理志》,略略一翻,黑色的小字在眼前愈来愈清晰。
“南熙三年,玉龙雪山雪崩,幸无人伤亡;南熙五年,利南周遭小城滋生地动,利南城微震……南熙十年……”
窗外的天色陡然一暗,芷萧一怔,手中的古书忽而一落,“扑”的一声,跌落在书案上。
第六十一章 断鸿声远长天暮(一)
南国行宫内,一切如斯,只是进进出出多了些高国打扮之人。
“我总是输,真没意思。”紫烟将棋盘上被圈在死角上的白子一推,黑白两色顿时混杂在一起,“靖涵,你每次都手下留情,可我还是输你这么多目。”
紫烟的嗓音中掺杂着嗔怒之音,可脸上却是挂着灿若桃李的笑容,今日他难在行宫内待了这么久,难得陪自己下了几盘棋。
“公主过奖了,时辰也不早了,公主不如早些休息,为大婚积蓄精力。”
邹相自始至终都没对上紫烟的眼神,眼见窗外的天渐渐暗沉下来,顾自收拾棋盘上散乱的棋子。
“靖涵,你看这天,说不定打个闷雷,我最怕打雷了,你就再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紫烟也伸手在棋盘上挑拣棋子,不时擦到邹靖涵温润的手掌,脸上的娇羞之色如何也掩饰不住。
“靖涵,你真希望我嫁给南王?”
紫烟得寸进尺,她以为过了这些日子,眼前之人会明白过来自己的心意,所以今日才会来房内陪她下棋。
邹靖涵依旧不出声,垂首之间神色起了变化。
“皇兄他那么器重你,如果你跟他请命,说,说……”紫烟手一收,娇羞地扯着自己的衣角,“说你要娶我,皇兄一定会答应的!”
紫烟痴痴地笑着,有好多次她在梦中听到皇兄的声音,“擢将紫烟公主赐婚于邹相”,听到满朝文武的高声附和,听到围观十里红妆两旁百姓的歆羡之声。
“公主!”邹靖涵忽而将盛着棋子的木盒一盖,“扑”的一声,打断紫烟公主的思绪,“公主真会说笑,公主即将成为南国尊贵的王妃,而靖涵也已是有妇之夫。”
紫烟听得身边沉声一句,转首望去。虽是说笑,哪里有邹靖涵的笑意。目光一对上,只叫她心中一惊,那眼神肃清分明,容不下半丝亵渎。
“靖涵,如果和皇族联姻,不仅可以巩固你在朝中的地位,皇兄他也不会……”
屋顶忽而“扑啦啦”冗长的一声,雁阵惊群,扑腾翅膀之声霎时掩盖住紫烟近在嘴边的话语。
她想起皇兄意味深长的笑容,意味深长的话语。
“公主,我在梅林说的那些话还不够明白?”
再一凝神,连带着脸色都变得肃穆阴郁。
“可是靖涵,”紫烟一咬牙关,所有的话都往外倾泻,“你就从未想过伴君如伴虎,从未想过皇权与卿相之争?若是有一天皇兄对你起了杀心,你还会对他忠心不渝?”
“公主。”
邹相的眼前闪过一丝恍惚,如此的担忧他也在芷萧眼中捕捉到过。那日她未曾问出之话,可是问他江山美人孰轻孰重,朝廷江湖孰远孰近,问他愿不愿放下锦绣一切与她而去。
“靖涵犹记得初入宫时的情景,九重宫阙,烟波浩渺,不过几步,便见守卫,不过几眼,便见连绵的宫殿。先皇带着文翰与我前往东宫,当时与我们一般年纪的太子满脸好奇地盯着我,良久,良久。”
邹靖涵放下手中的木盒,那目光便似对着盛京的方向。
“皇兄这是为何?”
紫烟急忙追问。
“有一年明月之日,太子与我一同偷溜出宫,在京郊的野外,赏着无限的月光。他按着我的肩,对我说,‘靖涵,我会与你一辈子共享荣华富贵。若他日我真当上皇上,便封你为首相,与你共享江山。’”
年少时的承诺,年少时的缘起,年少时的契合,年少时的誓言。
“共享江山,皇兄他真的这么说?”
紫烟绷紧的身子一缩,怔怔地望着邹靖涵。
“我从未想过与皇上共享江山,忠君爱民,便是一生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己。”
所以他才下了决心从三江水库下手,愿为高国除去这个后顾之忧。只是那横亘于眼前的,究竟是渐渐疏离的不信任,还是渐渐背弃的猜忌,又或者是……
“所以你们便将我推向南国,作为你们政治的筹码?”
整个身子缩在椅中的紫烟早已没了底气。
“公主,二月廿八的南国会发生何事,便是我也无法预知,或许一切远没有公主所料般难以接受。”
他不可以透露过多,那是一个没有多大把握的决定,一个也许终究会后悔的决定——
深夜的利南茶馆已没有太多的茶客,只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位极其眼熟的客人。
馆中的小二望着窗口的那两个黑衣人看傻了眼。
一个已是满头白发,身形苍老,偏面貌还是如少女般明艳动人。切身的一袭黑衣,更衬出她不容亵渎的遥遥美意。反而是她对座的那位黑衣男子,蒙了同样漆黑的面罩,不愿显出真容。那黑衣男子又似是对杯中的雪茶极有研究,细细地品着。
“暗夜侠怎么也到南国来了?”
“怎么,只许萧宫主来南国,就不许我来了?”
谁都不肯相让。
“来看场好戏。”
“来看场好戏。”
有默契的笑容流转于窗边。
“暗夜侠为何赌高国会赢?我以为你巴望着高国输得一败涂地。依我看,这事,悬。”
萧魊见了三江水库旁的布置,心中有些疑惑,这邹靖涵到底意欲何为。
“萧宫主莫不是赌南国会平安无事?不如我们就来赌一把。”
“赌?有多少年没人和我赌过了,暗夜侠愿赌什么,赌你面罩下的真容?”
萧魊得意地扬眉,暗夜侠的真容,她倒也很感兴趣。
“好,一言为定。若我输了,便叫萧宫主一睹在下的真容。但若是萧宫主输了,便随我去趟离国如何?”
暗夜侠放下手中的杯子,喉间泛着意犹未尽。
“去离国,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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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断鸿声远长天暮(二)
洪德三年二月廿八,风和日丽,草长莺飞,南国上下无不张扬着浓重的喜庆气氛。能歌善舞的南国百姓纷纷聚集至宫殿外,旷野上已摆满了用于夜间狂欢的篝火,随处可见的都是欢欣的笑颜。
红色地毯自行宫一路铺至南国皇宫,依照南国的风俗,新娘当着传统的嫁衣独自一人走完整条红色地毯,以示大婚的吉利。
“公主。”
明月替紫烟整了整衣装,眼神中流露着不舍。
“明月,不要担心,我相信她们一定会来帮我的。”
紫烟定定地望着自脚下绵延的地毯,一抬脚,却又似有些不放心,回身望了望正欲上马的邹相,眼中没有一丝留恋。
“公主请移玉足。”
耳畔传来内官的提醒。
紫烟再不回头,朝着红毯的尽头走去,心中默念着他说的那句,或许一切远没有她想的那般难以接受。
紫烟每跨一步都在盼,盼着那一直不肯眷顾自己的目光能突然变得眷恋,盼着他玄青色的身影能倏然出现,带她奔离南国,不回京城,不见凡尘的烟火,带着她从此逍遥快乐。
宫殿外渐渐变得沸腾,翘首等待了宫殿周围的南国百姓已能远远望见盈盈走来的红色身形。
“啧啧,我们未来的王妃可真真漂亮。”
不停有赞叹声自人群中传来。
“是啊,是啊,我还以为是仙女下凡了。”
便见不少少不更事的儿童骑在自家爹爹肩上手舞足蹈地“啊啊”直叫。
“那邹靖涵真会舍得炸掉三江水库,炸掉水库能有什么作用?”
隐于人群中的萧魊朝着身旁的暗夜侠巧笑着望去。
“萧宫主,这些你到底不懂了,这三江水库,在地形上……”暗夜侠忽而收住话语,目不转睛地望着紫烟公主身后的邹靖涵,“我们还是耐心地等会,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嘈杂的人声顿时吞没两人的对话。
主殿内的南王一身盛装,十足的帝王之气遍照整个宫殿,红色的喜气与轩昂的帝气交相辉映,映衬着南国皇宫熠熠生辉。
南王的视线越过殿外的白玉栏杆,拾级而下,追随着紫烟公主红色的曼妙身影。目不转瞬,心绪只随着她移动的步伐而汹涌澎湃。至高无上的高国公主,即将要成为他南王的女人,成为南国无尚尊贵的王妃。
渐渐看清她的眉眼,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她的一颦一笑,皆清清楚楚地落进了南王的眼中,一切都耀眼到如若苍穹上朗朗之乾坤,如若南国境内长年冰封的巍峨雪山,都是这天地间的唯一。
紫烟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目光的洗礼,接受着来自红毯尽头愈益灼灼的锁定目光。金灿灿的宫殿已映入视线,耳畔满是不绝如缕的称赞声。
邹靖涵始终骑着马跟在紫烟身后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神情凝重地望着一路兴致高涨的围观百姓,心中略有些惴惴不安。
“相爷,一切已安排妥当,只等着大婚的吉时前一瞬。”
方夜凉方才便是如此禀报。
矛盾的心绪挣扎在邹靖涵体内,每每遇到这样的境况,脸上的神情便愈是肃穆。清冷的目光凝视着愈益清晰的宫殿,已然能望见翘首等待的南王。
微抬眼望向接近中天的暖日,柔煦的光芒照进邹相肃穆的眼中。
接下去要面对的是无尽的动荡,无限的疮痍。
时辰差不多!
胜败就在这一举!
惊天地泣鬼神的巨响自南国东北隅传来,金碧辉煌的殿宇内外顿时陷入一片疑惑的安静。
来不及反应之间,眼前的恢宏与豪迈开始变得摇摇欲坠,灼热的金碧辉煌刹那间凝结成霜,冰冷如雪。
“公主上马!”邹靖涵趋马上前,俯下身,单手抱起怔怔呆立的紫烟上马,“坐稳了!”
话音刚落,邹靖涵双腿已夹紧马腹,身下的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身后传来刺耳的坍塌声,惊呼声,逃逸声,一切声响恍若惊涛骇浪般此起彼伏,刺激着马上两人的耳膜。
两边是无边无际的摧毁之景,是山崩地裂的触目惊心,沿着马上两人远离的路线,步步蔓延。
紫烟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转身望去。目之所及的半空中,只余着肆意蔓延的灰色尘土,一瞬之前还是桂殿兰宫、玉宇琼楼的南国皇宫,顷刻之间已隐匿于一片灰蒙之中。
“靖涵。”
刺目,刺鼻,刺痛心的感觉侵袭着紫烟,这一幕,任谁见了都会惊诧至极,都会为之动容,都会无法忘怀,“这……”
紫烟抬头望向身后仍是一脸平静的邹相,似想从他口中探知些什么。
“这是引爆水库引起的地动。”
愈益平静不带半丝波澜,仿佛不曾见到身后的一副惨象。
“引爆水库引起的地动?”
紫烟不解,面带疑色,难道这就是昨日他口中的不确定。心悸未定,只差那么点,自己就要葬身于那石殿之下了。
一转眼,骏马飞驰,渐渐将惊慌逃命的幸存百姓落在了老远之外。邹相清爽的男性气息传来,倒让紫烟惊魂未定的心绪渐渐平复了下来,耳畔传来他依旧镇定的声音。
“是我命人在三江水库周围埋下炸药,吉时将至之际引爆水库,引起的南国地动。”
莫非他也不希望她嫁给那个南王?他这样的举动都是为了救她?
背脊不禁往邹相身前一靠,和风自身边掠过,紫烟心中最后一丝震惊与恐惧被心中的暖意所遮蔽。
是这样的吧,紫烟见专心赶路的邹相没有拒绝,放心地合上双眼。不管他们这是要去往何方,能够像眼下这样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休憩一会,她已经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