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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何处芷萧吟-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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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了就断了,朕已经想到方法对付他了,南国之事,只当是我们之间的一次演练。”

    玄栎皇帝提了羊毫,在锦缎上微微一顿,嘴角轻微地抽动了几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玄栎皇帝伏在书案上,嘴边是不为人察觉的笑意,絮絮地念着,“今邹相平定南国叛乱……”

    “皇上……”

    骆公公盯着玄栎皇帝笔下的字迹,浓黑的墨汁在黄色锦缎上流泻。

    “皇上准备?”骆公公的脸庞依旧是看不出岁月的白净,“这要是把相爷逼急了……”

    “朕就是要把他逼急了,看他急了,是个什么样子。”

    看把他逼急了,会不会放下也许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秀气却又略带嫩色的眉毛朝着烛光闪烁的地方挑起,眉尖轻扬的,叫自信。

    “皇上,守在相府外的人没有发现芷萧姑娘的踪迹,芷萧姑娘也许真还不知道。”

    骆公公得意地整了整衣冠,春裳到底是比往日的衣服轻便许多,只是在这夜色之中,些微地察觉到些凉意。

    “芷萧姑娘,呵,朕喜欢这个称呼,骆公公,朕真是没有看错你。”柔情自笑声中透出,满目的柔和,到了此刻,才完全显露。

    手中的明黄锦缎一书而就,锦缎一合,也许便是另一番天地了。

    “朕可等着他回来呢。”

    御书房内倏然静了下来——

    谢谢支持——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利南城城内,扬起的车窗帘,注意到窗外景致与往常的不同。平静的利南城,似乎多了些不同寻常的死寂,仿佛是非同一般的动乱之后,所留下的最后沉寂。

    芷萧倚在车窗边,视线随着马车的震动有些恍惚,有近乎血腥的场景在眼前扑闪,近在咫尺,却已是许多时日以前,无力挽回。侧首望望端坐在一边的邹靖涵,若有所思的样子,叫她心中陡然一惊。

    她无法想象他是如何解决利南城的动乱,如何处置那些攻进城内的乱党。

    “芷萧,你走神了。”

    邹靖涵忽而往她身边挪了些位置,衣衫擦着衣衫,才知道他已经到了身边。

    “芷萧在想,在想与夫君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匆忙间找了一个说法掩饰过去。

    “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是在苍州。”

    顺着她的说法,邹靖涵的思绪也飘回到那年的苍州,天朗气清,却正是秋色浓重。

    “不,不是那一回。”

    身边的芷萧终是收了游离的思绪,定下心来解释到。

    “哦?那是哪一回?”

    莫非两人的初次相见不是在苍州,而是在别处?

    芷萧忽而浅笑起来,方才的疑惑与心惊消失殆尽,他这样的神情,着实叫她震惊。

    “夫君大人可还记得自己来将军府拜访何大将军时的场景,就是那回,我在偏厅里见到了你。”

    尘封了多年的往事被风轻轻拂起,带来些往昔的纯净风味。

    “竟是那一回。”

    邹靖涵的脸上现出些许得意的笑容。

    “既是如此,我便要考考芷萧,那日的我着了何种衣衫?”

    “湖青色的常服,依约记得后背有卷草样的纹样。”

    “那是流云的纹样。”

    “你可还记得那日的我携了何拜礼?”

    “是一幅画,万马奔腾图。”

    “那是一马千影图,画上唯有一马。”

    “那是我是左手持杯还是右手?”

    “左手。”

    “不,是右手。”

    邹靖涵探出右手,在芷萧眼前摇晃,知她仍有些失神。

    “再说那日,临走之前,何大将军说的最后一句?”

    原来有些事她一直不曾记得清晰,芷萧陷入沉思之中。

    “你很像一人。”

    耳畔传来邹靖涵的自语,沉沉的自语,似自遥遥的几年之前而来。

    “很像一人?”

    为何芷萧的脑中没有这一句话。

    “是啊,何大将军撂下这句不明不白之话,我思索了多年,也未想明白。”

    芷萧又一次盯着身侧的邹靖涵,一遇上他,便会有莫名的失神。这样的云淡风轻,这样的温润如玉,这样的灿若星辰,是还未深陷朝堂,还是早已将朝堂睥睨脑后。只是联想到窗外的死寂,心中又不得不提防起来。

    马车出了利南城,不知如何一绕,驶上未名的大道,欢快地奔腾起来。

    “也许爹只是无心之语。”

    芷萧出声宽慰,眼见窗外的景致飞快地变换着,心中的不顺也渐渐淡化。

    “也许真如夫人所言。”

    邹靖涵忽而伸手揽过芷萧的肩膀,她的脸颊搁在他的肩侧。

    “过不了几天,我们便可回到苍州,不理世外的纷争,只看苍州的素雅。”

    他累了,带着她去往苍州过一段平静日子。

    “只是,我们会在苍州住上多久?”

    她的无心一问,引得他搂在肩上的手倏然一僵,尽管早已料到这这个问句。

    “住上一段时间便好。”

    不知是害怕还是他的答案还是担心他的躲闪,芷萧接过自己的问话。

    “也是,一段时间便好。”

    车轮声几乎掩盖了他并不重的回答。他能许诺的,也只有她口中的一段时间罢了。

    耳畔仿佛又听到那滔滔的黄河水声,夹杂了对于江湖的朝觐与山河的主宰。影入苍州,多半的几分酿成了天际的月光,剩下的几分啸成了苍州隐隐的肃穆之气。

    那里没有森然殿阁,那里摆不开战场,那里的青砖容不下官轿,那里的民风纯朴到浓腻。

    那里只如一幅水墨山水画,悠悠地从每一扇旧窗铺展开,从每一块古砖铺展开,从每一条老藤铺展开。

    第四卷完
第八十三章 青红一色逐人归
    甫被夜色包围的延西关。

    城墙上的篝火通明,映得高国的军旗迎风熠熠生辉,映得如铁盾般站守得高国将士满面荣光,也映得视线之前的山谷一片了然。

    照透不进火光的隐密山谷内,有一群骑兵徘徊逡巡,伺机良久却又不敢肆意妄为。

    “何将军,我们确有发现几回离军的勘察,只是每回他们都识趣而退,不敢久待。”

    有一名勘察卫士在何芷青身边报告着情况。

    望去并不逊色于男子的身形立在延西关的城墙上,如临大敌般的谨慎。

    “太子,这回我们还是需从长计议,不可再鲁莽行事。”

    担忧的规劝自身边而来,到底是挂心于此前延西关上的一败。

    “这个,还需要你提醒吗?”

    慕延的回话中多少带了些嘲讽,伴着夜色,迅即地散开。

    “是,是小将多嘴了。”

    夜色之中,听得那人的脚步往后退去。

    “好了,我不怪你。可有军师的消息传来?”

    慕延关心地问到,那个暗夜军师已经没有消息良久了。

    “何将军,我们探听到离国的军师原是高国人士,据说熟知延西关的兵力布置。”

    城墙上的何芷青似乎早有料到,定定地望着眼前光线的盲点,心中回想的是此前离国的几次挑关,每一次对准的都是延西关重要的将领。

    究竟是何方人士!

    “小将听说,暗夜军师已在回国的路上,马上就能返回离国。”

    离国的将士也都疑心慕延口中的那位暗夜军师,一位来自高国的神秘人物,竟能当上离国的军师。

    “好,军师一有消息,立即向我汇报。现在,我们回去。”

    撤令一下,若干骑兵迅即撤退。沉寂的山谷,仿佛从未有人涉足。

    “他们撤兵了。”

    何芷青的一语,延西关上所有的目光齐齐聚集而去。

    “离军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向我汇报。”

    低沉的女声飘扬在火光之中——

    “相爷。”

    马车忽而停在苍州大道中央,车外传来车夫的叫唤,打断车内平和的气氛。

    “怎么了?”

    有一双有力的手揽起车内的帘子,并不探出身去。

    “相爷,说是苍南那儿的灾民,逃到这来了。”

    车夫下了马车回来,将问到的情况拣了重点报与邹靖涵。

    “苍南的灾民。”

    邹靖涵沉吟了一句,探身望去,果真,马车前面跪了两个衣衫不整面带饥色的灾民。饥肠辘辘却又带了些自负的眼神回望着马车上居高临下的邹靖涵。

    “求求这位官人发发慈悲,赏我们点小钱,行善积德,功德圆满。”

    那两人带着浓浓的苍州口音,就在大道中央,朝着邹靖涵磕了几个响头。

    “苍南的春旱,朝廷可是拨了赈款,按人头分配,你们没有分到?”

    邹靖涵随口一问,叫那两人初时一愣,很快又恢复过来。

    “这位官人有所不知,朝廷虽然拨了善款,可是经当地的那些个父母官一分,真正分到我们百姓手上的还有多少?”

    “这位官人看来出身富贵人家,就当是行个好,助我们穷苦之人一把。”

    芷萧听着车外的对话,听着那两人低声下气的求讨,也起了身,走到车帘口。

    “靖涵。”

    如此的称呼已经叫得顺口。

    邹靖涵退转身,正对上芷萧盈盈地朝他笑着,车外的景致清新熟悉,原来车内的景致也是灿然一片。

    “芷萧。”

    邹靖涵将芷萧拦在身后,示意她莫再靠近,眼神中有着轻微的担心。

    “鸣羽。”

    一路跟在马车后的林鸣羽趋马上前。

    “相爷有何吩咐?”

    林鸣羽顺着邹靖涵的目光朝拦在路中央的灾民望去。

    “去后面的马车里取些干净的衣物和银两过来。”

    那有些深意的目光笃定地投向马上的林鸣羽。

    “是,相爷。”

    林鸣羽轻轻一应,即刻掉转了马头,向车后行去。

    风声鹤唳只在瞬息变化之间,方才还带着无限困顿之色的饥民陡然间起身,手上换上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刀刃。

    铁器的光芒反射进骏马的眼中,惹得马车一阵颠簸。

    “芷萧。”

    邹靖涵攥着芷萧的手,挡在她身前,她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他刚换的青色衣衫,还有他握着她的手,如此镇定。

    车外刀刃相接的声响一片,朝着马车瞬息逼近。

    马车内的沉静忽而被打破,暗淡的光线被强行植入车外的天光。

    芷萧听得车外传来一句“邹靖涵,你去死吧!”,之后,便是来自四周的刀剑贯穿身体的声音。

    如果她的视线能穿透邹靖涵,一定可以看到此刻四溅的血迹。

    可是她此刻看到的,唯有邹靖涵笃定的笑意,带着无限的宽慰,足以镇定人心。

    “相爷,夫人,你们可好?刺客已经被击毙。”

    林鸣羽关切的问话响起在车外。

    “我们,没……”

    芷萧的话语忽而顿在嘴边,她看到邹靖涵青衣的流云图案上渗出刺目的红。换作平日稀松平常的伤势此刻却让她一阵心惊,全身泛起冰凉的恐慌。

    她情愿受伤的人是自己。

    那伤口,就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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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欲说还休惹人肠
    抵达邹家村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因是回至邹家村,邹靖涵此行只带了林鸣羽、司徒黎等人。

    “相爷,今天着实有些危险。”

    鸣羽与司徒黎守在邹靖涵床边,看着床铺上半卧的邹靖涵。

    “是啊,那刀若是再深几分,我恐怕还真没命了。”

    邹靖涵的话带了些调侃意味,将身子挪了挪,佯装随意地往外屋望去。

    “多亏了鸣羽小弟在车前使了个眼色,不然后果还真不敢设想。”

    司徒黎回想着方才的场景,仍是有些心悸。

    “是相爷早有防备,我哪有那洞察人的本事。”

    林鸣羽亦有些心悸,不放心地注意着小院四周。

    “相爷可是猜到前来行刺之人的身份?”

    回首朝堂之中,能与相爷为敌之人该是不多,是谁猜到相爷的行踪,又是谁胆大到前来苍州行刺。

    “司徒兄,相爷他此刻还是需要静养。”

    林鸣羽望见邹靖涵此刻半合着眼的倦态,对司徒黎小声说到。

    “不碍事的,我也一直在思索,是谁,猜到了我前往苍州的行踪,将行刺设在了苍州。那两名刺客分明是苍州人士,究竟是奉了谁的指示。”

    邹靖涵回想着方才的情景,从那两人的打扮、口音,再到两人的身手,一切看来似乎没有可以捕捉的眉目。

    自离开高国,皇上的蓄意刁难,高国边境的谣言,相府遭包围一事,似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自己,但转念一想,所有的矛头又都可以聚集在她身上。

    芷萧?

    一念及这个名字,心中又是另一份担心。

    “相爷准备何时返京?”司徒黎一语问出,“返京才有可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留在苍州,只怕仍会有危险。”

    “返京?”邹靖涵倒是十分惬意地倚在床头,尽管只是小屋中一床极其普通的床铺,“我会在苍州待上一段时间,暂时不会回京去。”

    “不回京?”

    司徒黎多少有些惊讶,盯着邹靖涵倚靠的身影,那是虽换了平常服饰,虽受了些伤,仍令人肃然起敬的身影。

    “相爷莫不是想留在苍州,引行刺之人再次现身?”

    林鸣羽壮心满满,若有下回,定不让行刺之人近得相爷之身。

    “鸣羽。”邹靖涵微微地摇了摇摇头,“我看方才那两人也不过歪打正着,真正的伏击还离着甚远。我们且在苍州住上一段时日,到时候,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似乎是累了,还是暂时无心于这些纷争,那张肃静的脸上再看不出其余情绪。

    “相爷的意思是?”

    司徒黎犹豫着,不愿说出口来。

    “放长线钓大鱼。”

    还是一旁的林鸣羽心急口快,满口说了出来。

    “呵。”

    良久也得不到床铺上之人的回应,屋子里只回荡着一声轻轻的笑声,分不清是肯定,还是否定。

    “司徒将军,你先安排大家在这里住下,村子里条件虽说简陋,环境倒是平和。”

    邹靖涵出声吩咐司徒将军,其实此行也不过只带了些司徒黎的亲信。

    “司徒这就去安排。”

    得了命令,司徒将军往外屋走去。

    “鸣羽,夫人呢?”

    心中终究还是牵挂着外头的芷萧。

    “陪着老夫人呢,要鸣羽去叫夫人进来吗?”

    林鸣羽有些心领神会地笑着。

    “不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内屋里便平静到再无其余响声,只是偶尔,似听到外头的问话声,不重,不轻,却叫人有些不安——

    “什么,你说,靖儿就是当今首辅?”

    面对两位老人一再的盘问,想起今日匆忙回至邹家村的情形,邹靖涵的身份,不该再瞒着他们。

    “哎,我就知道靖儿这孩子,哎。”

    邹大婶捶着膝盖,不住地叹气。

    “我从小就对他说,朝廷凶险,他怎么就是不相信,还要趟这趟浑水。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任他一人往京城去。”

    邹大叔满脸自责,亦是满脸愤懑。

    “相爷自为官之日起,体察民情,体恤百姓,一切……”

    芷萧注意着两位老人的神情,是何事令他们如此厌恶官场,如此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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