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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云胡不喜 作者:茂林修竹(晋江榜推vip2015-01-17完结)-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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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终于躺下去,明明都想要卧聊,却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睁着眼睛清明的望着床顶红绡。

    春风又润又暖的迢递进来,有芳草和清泉的浅香。那床影摇晃时,姊妹两个同时出声,又同时闭口让对方先说。

    短暂的空白后,还是月娘先道,“呃……我是不是有些太大张旗鼓了?”

    雁卿不好意思的说,“要不下回还是你去我那里吧。”

    就同时轻笑起来,片刻后月娘点头说,“嗯。”又拉了拉被子,轻声问,“阿姊睡不着吗?”

    雁卿说,“是……脑子里面很乱,不晓得该怎么做。”

    月娘就说,“我也觉得今晚会睡不着……只是没料到,阿姊会来找我。”就侧过身来正对着雁卿,道,“阿姊说吧。”

    ——她其实也是忐忑的,满脑子都是白日里大人们沉重思索的面容。便很烦躁,想去找雁卿睡,又觉着不能总是依赖她。谁知雁卿就先来了。

    雁卿就又想了想,才道,“七哥似乎生我的气了。”

    月娘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时候,雁卿居然会为了元徵生她的气了而烦恼。明明就是个不相干的外人,他爱生气就让他生气呗!月娘就有些恼火了。她觉着这个元王孙真是个祸水,雁卿见着他就把正事都忘了。

    雁卿其实也就是想倾诉罢了,月娘不说话,她就接着道,“为我要去荆州的事……”

    月娘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她,“阿姊不会因此就不去了吧!”

    她反应激烈,雁卿有些始料未及。道,“自然不会。”

    月娘就道,“这是阿婆和阿娘定下的,又是阿姊和我要去。纯粹是我们的家事。与他有什么相干?他开口干涉已欠缺自知之明,竟还生气……莫非是将燕国公府当他家庭院了?”

    雁卿本来想说的是,她没觉着自己做错——若因为元徵生气就要改主意,她心里也会难受呀!可不改主意,又不忍心元徵难受……

    此刻却是说不出口了——月娘分明也生气了,鼓着腮帮子,眼圈憋得红红的。

    雁卿觉着自己真是流年不利……明明都放了风筝,怎么太子不来了,她身旁最亲近的人反倒合起来跟她闹起别扭了。

    就只好再去安抚月娘。

    心下不由就想,先生说的太对了。有些话不当讲便宁可烂在心里,也不能向人抱怨,哪怕是极亲近的人。

    月娘却是已不肯理她了。

    月娘这别扭一闹就是三五天,雁卿颇有些吃不消。忙前忙后的俯就讨好,吃个苹果都要平白分她半个,好找话题逗她开口。

    这一日下了学,照旧雁卿哄着月娘说话。月娘别开头去,一脸“你去找你七哥玩去,何必找我”的赌气表情。

    忽就有人半途将女先生拦住,悄悄的说了一会儿话。雁卿望见是她阿娘房里的下人,便留了心,令自己的陪读丫鬟青稞出去看看。

    青稞胆子大,偷偷的靠近了去听。听了两句,怕被先生发现,忙跑回来对雁卿道,“似乎是有贵客来咱们府上了,夫人想让先生多留两位姑娘一会儿。”果然女先生就折回来,独独将雁卿和月娘留下,又讲了半章《论语》。眼看着要到晌午传膳的时候了,依旧不放她们下课。

    雁卿和月娘虽心里疑惑,却也都用心向学,并没提出什么异议。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女先生房里丫鬟将午饭送到学里来,女先生留她们用午饭了。

    雁卿和月娘终于开始感到不安,虽不十分确定,却也隐隐的觉着——莫非是太子寻仇来了?

    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的摇头。便都将疑惑压在心里,竭力如常的陪着女先生将午膳用完了。

    便又在先生家里歇晌——自然是谁都睡不着的。

    直到午后三刻了,她们的乳母崔嬷嬷和张嬷嬷才如往常般来接她们。姊妹两个都松了口气,拜别先生。

    回慈寿堂时却都急步快行,生怕慢一步回去,家里就出事了。

    一路上倒是春光如昔。月娘心里担忧着太夫人,脑海里全是乱糟糟的景象。不知怎么的就又想起当日鸿花园里的门庭凋零,一时耳边风静,一切声音都偃息。她忽的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有好久不曾记起鸿花园和柳姨娘了。也不单单是她,如今宝哥儿也只一味的和林夫人亲近,因见自己的次数少,近来已不怎么记得她了……

    她不由回头就去看雁卿。雁卿自也是心事重重,牵了崔嬷嬷的手,几次抬头看崔嬷嬷,却都没有开口。

    眼看要到慈寿堂了,崔嬷嬷便停住脚步,将两个姑娘拢在一处。仔细查看一番,见她们都整齐端庄,才说,“家里来了贵客,正在太夫人处说话儿。一会儿进去见了记得要行礼,切不要多说话,一切都有长辈应对。两位姑娘可记下了?”

    雁卿和月娘都说是,崔嬷嬷又叮咛,“千万不要唐突。”

    雁卿和月娘心里所猜已验证了一半……想起当日太夫人说的话,都抿紧了嘴唇,有赴刑场的觉悟。

    待进了院子,里面气氛果然压抑——因太夫人宽厚,同住的又有两个正当稚龄的小姑娘,慈寿堂的丫鬟们便也比旁处活泼些。这一日却都谨小慎微的,嘴上如贴了封条般,半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自茶水间里端茶递水出来的丫头,身上气质也都与家里丫鬟不同——虽做着丫鬟的事,气派却和主子一般。且分明都是不认识的人。

    待丫鬟向里间禀报,“大姑娘、二姑娘回来了。”便有太夫人房里的明菊和寒菊出来将崔嬷嬷并张嬷嬷替下,领着姊妹两个进屋。两个嬷嬷却都得留在外间伺候。

    进去时,里间却才用过饭,厅里丫鬟们正在收拾碗碟桌椅。

    ——外间送进来的茶水也并没有经自家丫鬟的手,而是直接送到两个太监手上,端进了屋里。

    此刻就已能隐约听见里面的说笑声了,那声音也不是陌生的——太子魔头果然来了!

    且今日显然不是自己来的,雁卿粗略一算就知道,他起码带了四个丫头、两个太监来,还不晓得有没有带侍卫。

    ——得说其实是带了的,那两个穿着太监衣服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太子的贴身侍卫。太子已接受了庆乐王府的教训,这一回虽也是来微服私访的,却带足了帮手,摆足了谱。

    屋里,林夫人、太夫人和赵世番竟然都在。太子正和太夫人一道坐在暖炕上说笑,见雁卿姊妹近来,长睫毛一垂,那双猫眼便温柔的半眯起来,映着明光,温柔可亲得一塌糊涂。嘴上说的竟是,“两位妹妹终于回来了。”

    雁卿就跟炸毛的猫似的,脊背上寒毛全竖起来,连头皮都麻了——妹妹妹妹,谁是你家妹妹!

    可也得说长得好看的人真是处处都讨便宜。这一日太子打扮得不像上回那么浪荡,反而十分整齐规矩,便真的就是长安城里首屈一指的贵公子。竟和元徵不相上下——元徵如月,还难免多一份阴柔;太子却明媚骄人,便如旭日一般。

    月娘便有片刻茫然。她原本就仰望憧憬这般贵气明朗,见太子如此,一时竟无法将他和当日那个美貌近妖又残虐歹毒的少年联系起来。太子察觉到她的目光,刻意又对她一笑,月娘才忙又垂下头去。

    姊妹两个上前行礼,太子大大方方的受了,笑道,“太夫人的母亲清都公主与我外祖父同族,论说起来我还是你们的表兄。都不必多礼。”

    ——太子的外祖父义阳郡公本是前朝宗室,袭爵义阳王。本朝太祖受禅时,前朝宗室按例降王爵为公爵。他从太夫人身上论辈分,还真是能攀上亲的。

    但论亲是一回事,认亲又是另一回事了。雁卿姊妹就都不做声——除非长辈吩咐,不然她们决计是不想喊太子“表哥”的!

    太子又笑道,“然而这么认反倒疏远了。赵卿是我的老师,你们是恩师的女儿——便也是我的妹妹。上回是我胡闹,唐突了两位妹妹,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雁卿笨拙也有笨拙的好处,她认死理,反而不容易被花言巧语打动。可想起太夫人说的话,还是忍了下去,道,“不敢。”

    太子:……你敢不敢装得像一些!

    他是一直都有压服雁卿的心的,可眼下显然不是较劲的时候。虽心里痒得难受,偏不能发作。便干脆去看月娘——立刻就觉得好受多了,至少月娘还是吃他这一套的。

    太子便越发对月娘亲切起来,柔声道,“不要紧了吧?”

    月娘满脸红,眸子都湿了。赶紧低垂下头去,声如蚊呐,“嗯,已好了。”


☆、第三十二章

  这一回来,元彻确实是真的想和赵世番和好。
  也不为旁的——这些天他体会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
  皇帝要立后;朝堂上竟一面倒的赞同之声。只他舅家义阳郡公前来探问;他近来是否与皇帝父子失和。元彻自然就抓住了他舅舅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力陈先皇后对义阳郡公一家的重要性;希望能与义阳郡公结成同盟共同抵制皇帝册立新后的阳谋。
  可义阳郡公却劝他;他该秉持孝道,体恤皇帝当了这么多年鳏夫;头一个赞同皇帝立后——重要的是父子间的慈孝无损。他既嫡且长;地位稳固的得很;区区一个新皇后没什么可怕的。
  元彻就觉得,外间说他舅舅庸碌无胆;只晓得自保,真是半点都不错。
  当然义阳郡公很冤枉——他确实庸碌无胆,只晓得自保。谁叫他是前朝宗室呢?但庸碌至此却依旧忝列高位,靠的是什么?他姐姐是皇后。
  义阳郡公比元彻更清楚先皇后对他们一家意味着什么。所以早在听闻皇帝要立新后时,他就已去试探过皇帝了。而皇帝表示,新皇后依旧想从义阳郡公的姊妹里选。
  义阳郡公岂止不会阻止皇帝立后,他还生怕来不及表忠心呢。又想妹妹们和他终究隔了一重,且嫁的嫁、寡的寡,实在选不出合适的来——不如让亲闺女上?
  当然这些元彻都是不晓得的。
  送走了义阳郡公,元彻就气恼得摔了好几套杯子,他就想不明白,怎么连舅舅都不站在自己这边。不过自汉以来派不上用场的舅家多了去了,那么历来太子遇上这样的危机,都是哪些大臣在保他们?
  随即元彻就意识到——东宫臣属以太子太傅为首,赵世番本该是他最可靠的盟友,是一马当先的保太子|党。
  但他把人家闺女给打了……
  元彻连着沉寂了许多天。
  他本就聪颖,且这半年来外有赵世番谆谆教导,内有皇帝不时提点,眼界已与早先大不一样。只是顽劣心性障目,便不曾开窍罢了。一旦开窍,该明白的很快就都想明白了。
  待一切想法都理顺之后,元彻便来和他的太子太傅议和了。
  赵世番难得一次旬假,原本与朋友约了一道去踏春吃酒,结果还没出门了就撞见太子来微服私访。
  消极怠工是一码事——太子都亲自上门来求教了,赵世番能把他赶出去吗?自然是周到知趣的将太子迎进府里,招待起来。
  太子也表现得十分宽仁谦逊,礼贤下士。与赵世番单独聊了半个时辰之后,师徒两个终于达成了相互谅解。
  于是太子痛改前非,赵世番老臣涕零。执手从房里出来,一派君臣相得,师徒和睦。
  随即太子就对他师父道,“既然来了,怎么能不见一见师母和老太君?”
  于是就到太夫人这里攀亲来了。
  林夫人是有心令雁卿和月娘回避的。
  可太子用完了午膳依旧十分健谈,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林夫人便也回味过来了——只怕不见着雁卿和月娘,太子今日就不算完了,就算今日暂且息兵也难保他明日不卷土重来啊!斟酌之下,林夫人还是派人将两姊妹迎回来了。
  #
  元彻既然有心和雁卿月娘勾销旧怨,自然表现得十分文雅有风度。
  就对月娘道,“上回见你便觉得很亲切,如今才算是真正认识了。”
  月娘是有些持重的,虽还年幼,却已很守男女之大防。太子这话说的太亲近了,她便越发低垂了头不作答。
  元彻只当她羞涩,心里便觉得很满足。偷眼去瞧雁卿,心道:自然是有人稀罕我的。
  就又对月娘道,“当日原本是要找你问路,不成想将你给吓到了。又有人不问缘由就将我当了坏人,误会反而越发加深了。还请你不要怪我。”
  虽是对着月娘说的,眼睛却望着雁卿,语气中颇有些调侃。似乎会闹“误会”全都要怪雁卿不分青红皂白。
  雁卿能让他糊弄过去?她可是清楚记得月娘都让他打出血了!她才不是“不问缘由”。
  然而既已打定主意不和太子争执,便垂着眼睛不理他。
  反倒是月娘,因脸热易羞,又畏惧他的权势。竟真的在想,确实是她咬了太子一口才挨打的——当时她是真被吓住了,只觉得太子行为诡异、不安好心,可也许确实有些误会?心里更不安起来,只轻声道,“不敢……”
  元彻语调越发温柔关切了,“到底让你受委屈了。若有什么我能做的,你不必拘束,只管对我说。”
  月娘忙道,“没什么委屈,我过得很好,殿下不必挂心。”
  元彻就很满意的点头,觉得这姑娘很上道。
  就又去看雁卿,道,“你不由分说的就护着妹妹,很勇猛,也很敏捷,不愧是将门虎女。”
  明褒暗贬,就是不想让雁卿痛快了。奈何拐的弯太多,雁卿就算吃他这套也听不出来啊!
  雁卿只觉得他语气可恶,且为人凶残狡诈,变卦比翻书还快。被他表扬没什么可高兴的。只淡漠客套道,“您过誉了。”
  嘴上客套,眼神却*的。却又不是纯然的硬,眼梢还带着些些委屈呢。元彻就想起海棠乍开时,那硬而瘦的枝梢末开一朵娇美的花,大约就是这般风情。不合时宜,可又真让人心痒痒。
  待要在说狠话欺负她,固然快慰,却又有些无趣了。
  且他今日是来议和的,也不用非在这个时候难为她。
  元彻就转而问,“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莫非是习武?”
  雁卿忍着不喜,敷衍着回答。他还越问越上瘾了,不依不饶的接着问,“会骑马吗”“喜不喜欢打马球”“有没有读书”“你几岁了啊,似乎我们差不多年纪”“对了,你爱吃什么点心?你脸这么圆,肯定很爱吃点心吧”……
  雁卿:……
  她如今说话虽流畅了,却依旧算是个沉默寡言的。谁成想今日遇上个话痨,还是互动型的!且他也太不自知了吧——距在庆乐王府上遇见才几天呀,以为她就忘了他凶残的本性了吗!怎么可能毫无障碍的和他攀谈?
  幸好太夫人和燕国公夫妇也都在这里。
  见雁卿眼看就要忍无可忍了,太夫人忙替她解围,道,“雁丫头嘴拙,性子又有些憨直,做事是比说话利落的,幸而性情还算温良。”就对元彻笑道,“殿下便不要为难她了。先前虽是误会,唐突了殿下却也是真。老身在这里替她赔礼了。”
  元彻才攀了亲,自然不会让太夫人俯身,忙笑道,“不值得如此——不过都是些小事罢了,请别放在心上。”
  太夫人便道,“太子殿下宽宏大量,”有对雁卿和月娘道,“你们谢恩吧。”
  ——明明是他做错了,却还要他不计较,你还得谢恩。
  是所谓形势比人强,雁卿也算上了一课。
  待行过礼,太夫人又道,“好了。大人说话,你们就下去吧。”
  雁卿和月娘都如释重负,匆忙行礼告退。元彻其实还有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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