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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云胡不喜 作者:茂林修竹(晋江榜推vip2015-01-17完结)-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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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楼氏女就此自杀,大约真会青史留名。赵文渊敬之依旧,但估计就不会心生仰慕了。
  ——两个女孩儿不肯死。
  楼家便将她们关起来,不给送饭,想造成绝食而亡的假象——凡宗族要逼死人时,那是真的不见血、不吐骨的。楼家姊妹走投无路,眼看就要被活活饿死时,天雷劈中了楼氏祠堂,引起了大火。
  楼家妹妹趁乱背着她阿姊从楼家逃出来,投奔李太夫人——也并没有求太夫人替她们主持公道,只在燕国公府上养好了伤,便自请去玉门关,投奔她们被流放在外的庶兄去了。
  此后不过十年,雍王势败被诛,今上为成国公平_反。彼时楼家妹妹已身故,只毁容的阿姊随弟弟回来。不两年,弟弟也去世了,因只留下两个女儿,族中便公议要从旁系过继子嗣来袭爵。楼家阿姊抵死不从。彼时皇后还在,她便上书皇后,备叙往事。皇后倒还有心调解,道,“想必你也不愿见父兄子嗣断绝、祠堂清冷。且今时不同往日,楼氏族内你为尊长。为子孙富贵计,不如尽弃前嫌?”
  楼家阿姊道,“我父兄已无嗣子,何必要自欺欺人?楼家该败在这一代,便由它去败。子孙富贵,也自有子孙循正道去谋求。”又道,“有人坏事做尽,只出继一子,便想改头换面。我若令他得逞,便是助纣为虐。先人所受苦难也尽都辜负了。”
  皇后便不再多说什么。
  楼氏此言倒也不差——只是因她不妥协,小楼氏姊妹没了成国公府的背景,寻婆家时便颇有些高不成低不就。
  赵文渊还记着小楼氏姊妹。他离京前,这姊妹二人就已在说亲。如今都六七年了,依旧没说上……
  赵文渊虽很乐意娶楼氏女……但想到她们可能比他还大,就觉得略微妙。

☆、第三十七章 上

  过了晌午;前来观赏的宾朋们便渐渐告辞。待日薄西山时,青帐外临时搭起的帐篷里便只剩下燕国公府的子弟或是部曲。偶有外人;也都是谢景言这般亲与其事的。
  第一日的比武已基本结束;第二日还有列阵、试兵。这已是“战”的层面,看的是演习调度、令行禁止;不比头一日少年们竞技激烈好看,便不邀宾朋前来观赏。
  这天夜里;少年们是要宿营在外的,便各领着一营士兵前去选址、扎营、起灶、架镬。
  红霞满天;余晖暖人。
  雁卿虽十分不舍,却也到了回府的时候。演武场离长安城不近,林夫人自然不会准许她骑马回去;早已预备好了马车。
  她今日跑来跑去的也是累着了,精神却还十分亢奋。就跪坐在座位上,打起车帘子来探头出去。
  只见群山起伏,层林映着晚霞,绚烂如秋枫。演武场便在群山之间,那一大片谷地上帐篷林立,少年并将士们围着锅灶喝三吆四的,热闹又欢畅。又有炊烟林起,虽烹调简陋又粗糙,食物的香味依旧浓郁诱人。
  她便将下巴撑在手背上。日头暖得熏人欲睡,心也跟着熨帖松懈起来。她面颊泛红,眸光黑柔湿软,轻声叹道,“真好。”
  ——不论是这景物还是这人情,都让人想长久的留驻。
  虽已是阳春,太阳落山后还是会起凉的。墨竹便取了披风先给她戴上。
  因林夫人还在和赵文渊交代事宜,一时走不着。墨竹便也不催她,只道,“好是好,却不是女孩子该久留的地方。”
  雁卿每每听到这样的论调,这一次却不知怎么就较真了,便问道,“既然好,为什么不可久留?”
  墨竹本意自然是这里臭男人太多——论及男女之别,女人自然该回避。可再一想——林夫人岂不就是在战场上统领男人的女人?那也是令人敬重的。若要和雁卿说人情世故,便谤及林夫人,她是不肯为的。
  便一指那山,转而笑道,“你看那山好?可夜间却有野狼,要结群袭人的。且此处离京城远,有诸多不便之处。旁的不说,若姑娘要留在这里,您素日里爱吃的桂花糖藕便定然吃不到了。”
  雁卿却没想到这些。然而这道理却是懂的,便道,“若真喜欢这里,你说的那些便都可以忍。”才说着肚子就咕噜噜叫起来,想到桂花糖藕的美味,口生涎液,便又道,“就,就是不知道可以忍多久——桂花糖藕还是好吃的。”
  墨竹忍不住就笑起来。雁卿也跟着嘿嘿笑起来,道“像我这样忍不了的,自然不会久留。然而偶尔来一回,也很开心。”
  片刻后又想起元徵和谢景言来。不觉便又消沉了,叹道,“可惜不能两全——也不止是物,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你选了这个,就不能要那个了。
  墨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竟是在伤怀。得说雁卿还是被保护得很好的。虽林夫人待她十分严格,可也从未让她见过丑恶悲伤之事。雁卿的性子也好,干净利落,达观开朗。不但不爱自伤,还常一言解惑,不经意就开解了旁人。
  墨竹还是头一回见她流露出这种表情,便问道,“姑娘是遇着什么事了?”
  雁卿却不肯说。也只垂着眸子摇了摇头,道,“我就是感叹,凡人和事没有尽善尽美罢了……”
  她便不再向外张望。规规矩矩的坐好了,从座旁装匣里取出书来开读。准备好打发行路的时光。
  墨竹看了她一会儿——先前还不满她不解常识,在演武场上如鱼得水。此刻她如寻常闺秀般娴静规矩了,又觉着她是不开心。才要逗她玩笑起来,便瞧见外头有人来。待看清来人,便也放心下来。
  忙就打着帘子指给她,道,“姑娘快看,二公子寻您呢。”
  雁卿果然就将烦恼事给忘了。立刻就又跪坐起来,大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外去。待看见鹤哥儿,便挥手道,“二哥哥,我在这里。”一面说着,已经风一般推开车厢门。外头自然有仆役接着她,雁卿就道,“快牵我的马过来。”
  脸上已尽是欢喜之色。
  墨竹便又笑起来——到底还是雁卿。因鹤哥儿骑马来送,她就非得骑马去迎。
  便叮咛,“您慢着点,二公子这就过来了。”
  待鹤哥儿来时,雁卿已好整以暇的坐在马上。因要坐车,身上已换作少女打扮。她原本就生得娇嫩,粉白色的披风一裹,越发如晓花之色。那点子飒爽也尽都盖住了。只双眸清黑,如有星光,看得出精神来。
  待鹤哥儿纵马过来,瞧见她这模样,便知道是新从车上下来。就道,“你就不能稳稳的坐一会儿?”
  ……他就是不肯打个不那么讨嫌的招呼。
  好在雁卿也习惯了他的风格,只眉眼弯弯的笑道,“二哥哥。”又道,“我本来要去找你的——阿娘不让。”
  ——此刻鹤哥儿他们已和士兵们混在一处了。人多且杂,又都是荤素不忌的粗人,林夫人自然不会让她过去。
  鹤哥儿便道,“早想到了。这不就来送你了吗?”
  他往旁边一望,雁卿跟着看过去,才见谢景言也来了。正目光明亮的含笑望着她。雁卿先是一喜,随即便又一愣——因想到了答应元徵的事,此刻便略有些不自在。
  这两少年逆光而立,雁卿对面尽是辉煌霞光,十分的晃眼。便不去看人,只垂眸招呼道,“三哥哥。”
  她脑中满是谢景言骑射时的模样,其实唇边就有许多话,分明是兴冲冲的想说的,可都说不出来。竟就无言了。
  鹤哥儿和谢景言就一对视。
  片刻后鹤哥儿道,“我来送你,你就没句话对我说?”
  雁卿才忙回过神来,道,“营帐都扎好了吗?我听墨竹说山里有野狼,夜间会结群袭人。二哥哥你们要留神。”
  鹤哥儿便笑道,“不用担心,真有狼——刚好猎来吃肉。”

☆、第三十七章 下

  雁卿轻笑道;“二哥哥真威武。”
  鹤哥儿便抬手掐她的腮帮子,“奉承我也没好处可拿。”
  话虽如此;还是从谢景言手里接了只兔子渡过来;道;“给你的。抱得动吗?”
  那兔子不过巴掌大小;卧在他手臂上缩作一团。胆子小得很。雁卿去接时它扒着鹤哥儿的手臂不放;待落到雁卿手里了;就立刻又转而扒住雁卿的手臂。雁卿就抱稳了它;轻轻的顺了顺它的脊背;略作安抚。
  “它真小。”到底是小姑娘,天生就抗拒不了这种毛茸茸、暖乎乎的小团子。雁卿忍不住就拨了拨它的长耳朵;那兔子便往她怀里蠕了蠕。雁卿的眸光立刻便晴柔如水波;已将先前的尴尬忘记了。
  鹤哥儿和谢景言见她如此;便都松了口气。鹤哥儿便道,“喜欢?”
  雁卿便仰头笑道,“喜欢!”
  那笑容灿烂又诚实,鹤哥儿反而不服气了,就嘀咕道,“有什么好喜欢的啊……又不能骑,又不能放出去咬人!”
  ——你看分明就是他送的,结果他又给贬得一文不值。雁卿真觉得她二哥哥别扭极了,就反驳,“可是它很可爱啊。”
  鹤哥儿道,“可爱能当饭吃?要我说,与其浪费粮食养着它,不如烤的金黄油滋的下饭,那才是它的好归宿呢。”
  雁卿便将兔子抱紧了,离他远些。道,“以后不许你来看它。”
  “我还不稀罕看呢。”鹤哥儿盖棺定论。片刻后又参与道,“既要养着它,便给它取个名号?我看叫下饭菜便十分贴切。”
  雁卿都要炸毛了!
  谢景言在一旁笑得肩膀都在抖。他倒知道这就是他们兄妹间友善的方式,并不打断。只看雁卿被欺负得狠了,才出言维护道,“能博伊人一笑,便已比你说的那些什么能骑、能咬、能吃有用多了。”
  雁卿才要附和,脸上却立刻就飞红了。
  她虽有两个兄长疼爱,然而鹏哥儿寡言,鹤哥儿别扭。又有月娘做伴,和元徵交好,可因这两人都纤细敏感,素日里多是她去俯就。她倒是习惯引旁人解颐宽心,却从未想过“博笑”之说会用在自己身上。
  便觉着很不好意思——似乎她令谢家三哥哥担心了。
  再想到自己答应了元徵要疏远谢景言,就越发愧疚起来。
  谢景言开口就对雁卿说出了很帅气的话,且分明又将雁卿弄得尴尬了,鹤哥儿心里真是越发想削他。
  谢景言却仿佛并未察觉,又笑着对雁卿怀里的兔子道,“就叫‘下饭菜’了对不对?”
  雁卿才愧疚起来,听闻此言,唰的又炸毛了,“才不叫‘下饭菜’,叫……呃,雪团。”被欺负得眸光都湿漉漉的了,就强调般等着鹤哥儿和谢景言道,“它叫雪团。”又耐心的叮嘱雪团道,“雪团,要离它们远些,记住了没?”
  谢景言便笑吟吟的看着她。
  时候不早,他们还要赶回去扎营,鹤哥儿便也不欺负雁卿了。道,“原本就是抓来下饭的——要吃早就吃掉了。”他性子确实是有些别扭的,因雁卿说喜欢,他便不掠人之美,又拿眼神一指谢景言,对雁卿道,“是他给你留的。”
  雁卿就一顿,望向谢景言。谢景言便无笑吟吟的道,“还要多谢你去助威。校场上也无旁的东西,就借花献佛了。”
  雁卿便又垂了头——谢景言还记着她,要说她不欢喜那是骗人的。
  她也隐约也察觉到,先前的话是谢景言故意逗她,免教她局促的。心里自然很感动。又想——谢家哥哥宽厚耐心,分明别无他想。她和元徵却为些许小事别扭,真是自寻烦恼啊。便已悄然释怀,反而暗笑自己纠结。
  心里云开雪霁,笑容便又明灿耀人起来。就仰望着谢景言笑道,“三哥哥最后那一箭真是英俊极了。回去我就求阿娘教我射箭,一定要学得像三哥哥射的一样好。”
  谢景言见她笑容无垢,眸光便一柔,笑道,“若林夫人无闲暇,你也可以问我——些许皮毛我还是能讲授的。”
  鹤哥儿当即就给他截断了,道,“有我和大哥在呢,皮毛也轮不到你教!”便对雁卿道,“有问题找我,别听他乱说!”
  谢景言但微笑而已。
  雁卿也眉眼弯弯的笑起来——有大哥哥、二哥哥,如今又多了个英俊可亲的三哥哥,大姑娘自然是欢喜的。只是惋惜元徵不喜欢谢景言,这份欢喜她便无法同他分享了。
  比起谢景言,她心里确实和元徵更亲近一些。她将自己的心对元徵打开,是真的事事都要同他分说。可如今到底有一处要小心的关上,免叫元徵触见而生不悦了。
  时候不早,林夫人叮咛好了赵文渊,终于回来。鹤哥儿和谢景言送过她们,便也往营地去。
  待上了车,见雁卿膝盖上卧着一只兔子,自然就猜到是鹤哥儿和谢景言所赠。林夫人熟知谢景言年幼时的品行,且和他父亲十分投契,天生就对谢景言存一份亲切和欣赏。虽隔了七八年没见,也依旧对他很放心。
  ——有道是三岁看到老,谢景言幼时如彼,凡不长歪或是走上歧路,定然就是个英俊有为的好少年。
  何况今日谢景言在演武场上的表现也十分出众。
  便不多过问,只道,“回家去要问过你阿婆再养。”
  雁卿道,“喏。”
  旅途无事,雁卿抱着兔子看书,林夫人想着心事。一时走神,就相看自家闺女。
  雁卿模样确实没月娘美,但胜在娇嫩。皮肤白,面颊透粉,微微带些婴儿肥,令人看着便想团到怀里去。眉眼生得也秀美,眉清而长,眸黑且润。行止也好,端坐读书的模样婷婷如蔷薇倚窗盛开。
  许是膝上雪团似的兔子添色,这一日雁卿看着似乎很是娴静柔婉。
  已有些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林夫人心里便十分自满。然而一时想到楼蘩,就又起了些忧思。
  ——这样的世道,女人的出路是狭窄的。且不说雁卿素来有些痴性,便如楼蘩这样聪慧美貌的女人,到底也还是妥协回归,要面临京中的品评指点、流言蜚语了。

☆、第三十八章

  赵世番因朝中有事;这一日并未去观看演武。夜间相聚;林夫人自然就要和他分说演武场上一应事宜。
  虽则赵文渊才刚回到长安;又是头一回主持演武,但有林夫人从旁扶助,赵世番也并无什么不放心的。也就一听罢了。听林夫人提起楼家女来,便明白是要给赵文渊说亲,就道,“你和阿娘看着好;自然就没差。只是三郎性子左;还得他自己愿意才行。”
  林夫人就笑道,“光三郎愿意还不成;也得楼娘看得上他。”
  赵世番就一怔,片刻后想到楼氏女那些传言,便也笑起来,道,“是了。也得她看得上才行——这二人倒是左到一处去了。”
  赵世番说楼蘩“性左”,也并非空口无凭。
  ——赵文渊觉着这姊妹高不成低不就,其实是想差了。林夫人都提点过人是“一家有女百家求”,还能骗他?
  楼氏固然已丢了封邑和爵位,且为有识之士不齿。可那与小楼氏姊妹有什么关系?有成国公忠君、两位姑母贞烈的往事在,自身也极美貌多才,她们俩从来就不愁嫁——所谓娶妻娶贤,传承百代世家也不是人人都短视,只看门第富贵的。何况楼氏本就是首屈一指的名门。
  既如此,何以小楼氏姊妹摽梅已过,却还没有嫁出去?
  因为人家还没相看到中意的。
  大楼氏不肯屈从雍王世子,为此不惜自毁面容,可见性情之刚烈。自妓院里出来,宗族公议令她去死,她却非要同妹妹拼命活下去,且有滋有味的活到善恶有报,也可见不同俗流。她教养出的侄女,怎么可能是平庸恭顺的?
  这些年姑侄三人打理着家中产业,又经营了许多事务。譬如引种了不少西域的药材、菜蔬,渐渐在长安周边普及开来。又自西域学来新的铸铁术,打造耕犁、剪刀之类用具贩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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