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殇 作者:十色红血(晋江2014-10-01完结)-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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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斩钉截铁,李兆年纵然做事狠厉但向来拿这个女儿没办法。只见他将贞儿单独叫去内室,方子青则趁此去了将军府的后花园中。
李兆年手里的烟吸了一支又一支,他缄默再三,贞儿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他“爹爹,你为什么不同意我们的婚事?论相貌论能力,二爷他哪点比不上张家的那个丑八怪?”
“贞儿,你对他了解多少?方子青这个人深不可测,我怀疑他是我的对手孟凌派来的细作”李兆年严肃的说道“总之你的婚事谁都可以,除了方子青,他不行!”
贞儿气急,回房拿走方子青送她的那柄长剑要离家出走。她在花园找到方子青,很意外的是他正在和李兆年的三姨太顾妧说话。然而她正在气头,什么都没问二话不说就拉着方子青走出了将军府。
她靠在方子青肩头,喃喃道“我只有你了……”
但她没有注意到方子青被冰霜裹住的一张脸,差一点他就得到他想要的了,可是李贞儿的突然出现将这一切又给毁了。
他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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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方子青自从上次从将军府回来后就变得郁郁寡欢。
贞儿为了不让他胡思乱想,便从柜子里翻出戏服让方子青教她唱戏。方子青教的仔细,贞儿也学得认真,不出半月她就学的有模有样。
她在园里的老桃树下唱《桃花扇》,方子青说他最爱这一出戏,她便也只学这一出。他看她涂上脂粉,咿咿呀呀的唱着,心里不由得一阵恍惚。
“真像……”方子青看着她嘴里念念有词,贞儿不解,问:“真像什么?”
方子青笑而不语,贞儿也未放在心上。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李兆年也来接过她,然而贞儿性子执拗,宁死都不回去。李兆年欲把满腔怒火发在方子青身上,只是方子青背后有各大商家支持,他又不敢贸然动他,只好雇了些地痞无赖找畅春园的麻烦。
贞儿为图个耳根子清静,就要方子青先把畅春园关了,过些日子再开戏。
一日她经方子青房中,发现里面有许多陌生的声音在说话,她留神听了半日,却发现他们在讨论军火的事情。她大吃一惊,本想听个明白,可是动静太大,惊动了里面的人。
他们马上开门抓住了她。
方子青从里面走出来,身上散发着凌厉的气息,与那个风流的戏子是截然不同。他看着贞儿,眼神复杂。最后,他淡淡说了一句,抱歉。
方子青软禁了她。
她适才知道,方子青是她父亲死对头孟凌元帅手下的人。他一直在北平隐姓埋名甘愿当一个戏子,是因为他是孟凌派来的细作。他此次的任务是抢一批军火,而李兆年太过谨慎,他只好从他这个女儿身上下手。
她听他说着,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开始破碎,破成一片一片的。
方子青端着饭菜亲自喂她,那样的温柔,她恍惚又回到初来畅春园的时候方子青对她温柔的笑。待她清醒过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看他。
“贞儿”方子青长长叹息一声“其实你这倔强的性子和她真的很像。”
“和谁像?”她默默的流泪“是不是那把长剑的主人?”
方子青默认,她紧紧闭着双眼不再让眼泪流下来。是,她嚣张,她叛逆,她有男子一样的志向,这这并不代表她也有一颗男子般坚强的心。累了痛了,她也会难过也会哭。
她现在就像案板上的鱼,而方子青就是那个拿刀的人,他把她伤的体无完肤,鲜血直流。
她央方子青带她去园子里逛逛,她穿上戏服在畅春园的池塘边唱戏,方子青就在她身边看着
“其实你穿女装的样子,比戏里的李香君还要美”方子青笑了笑。
贞儿停下,她道:“香君是美人,只可惜是个薄命美人,你以李香君比我,是在咒我薄命吗?”
她冷冷的看着他,句句挑他的刺。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救
“我不奢望你曾真心爱我,我只问你一句,你对我有没有一丁点的喜欢?”贞儿忽然态度一转,万分柔情。
“喜欢过的。”
贞儿沉默半响,幽幽开口:“如果你喜欢我,待会儿就不要救我。”
方子青还未深究她话中的意思,就见她纵身跃入池塘中溅起万千水花。他呆呆的看着她的身影被水淹没,竟没有过去捞起她。贞儿的身体沉入水中直至消失,他都没有动过。
约莫过了半日,他才跪在地上深深低下头。然后,不知从哪里来的水珠从他脸上一滴一滴滑落打在土地上。
然而方子青忘了,这个池塘是可以通到外面的护城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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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将军府,只说要李兆年调集警队加强戒备,护好府里的军火。最后她说:“把方子青给我留下,我要亲手杀了他。”
然后她发了高烧,睡了三天三夜。
睡梦中她回到了畅春园,回到那一天她毅然决然跳入水中,方子青就在岸上冷冷看着她往下沉。她不知道那天池中的水有没有变咸,她记得那天她哭了好久,眼泪就像雨水一样落下融入水里。
她清醒过来,只看见母亲坐在床边暗自垂泪。
看见她醒过来,母亲忙把眼泪擦净换上一副笑脸把药端至她面前“贞儿,你醒啦,来把药喝了。”
贞儿推掉,她问:“爹爹在哪里?”
母亲的眼睛黯了黯,她支支吾吾的道:“你爹爹去……去……他在书房,等你把药喝了身子好起来了,娘就叫他来。”
她瞬间明白什么,下床提起案前挂着的长剑,问:“他们在哪里?”
自知拦不住她,母亲只说在后院,她飞也似的跑出去,母亲在她身后连连叹气,贞儿也恍若未闻一般。
将军府里枪声不断,她火急火燎的赶到后院里时,方子青被父亲的的警卫团团围住,他脚下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鲜红的血液在他脚下蔓延,那样的触目惊心。
数百枪支对着他,只要李兆年手一挥,方子青即刻就会死。
贞儿提着剑上前,没人发现她握剑的手有多么用力,也没有人发现她眼里隐忍的泪水与苍白如纸的脸庞。
“二爷,你有没想过你会有这一天?”贞儿嘴唇轻轻弯起,如笑春山。方子青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眸子突然变得比夜空还要深邃,他说“自我为孟元帅效命的那一天起,我的这条命就不再是我的了。”
她静静的听他说完,慢慢举起手中他送她的那把长剑刺穿他的身体,毫不犹豫,充满决绝。她凄然惨笑:“子青,如果你一直是那个在夜空下教我舞剑的男人该多好。可惜你不仅仅是我的子青,还是孟凌手下的二爷——是要和我爹爹爹作对的二爷。”
方子青一笑,倒在她面前。贞儿用力的握着剑,直到指尖泛白,最后发麻。
至死,他还在笑着。
她只感觉嗓子眼被堵住,干涩的要命,一种不知名何的情绪即将喷薄而出。快把人湮灭的窒息感紧紧包围着她,她跪在地上张大嘴用力呼吸,憋了许久她终是狠狠哭了一场。
那把他送的长剑沾了他的血,斑驳血液滴淌在剑上,仿若鲜艳的桃花瓣落在上面,好看极了。
贞儿找到姨太太顾妧时,她正想自尽,三尺白绫挂在房梁上,白绫之下是哭得肝肠寸断的顾妧。
“告诉我,方子青思念的那个女人是谁?”贞儿面无表情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顾妧。顾妧眼里满是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贞儿,真儿
“那个女人名字里也嵌了一个贞字,她叫贞娘,与二爷指腹为婚。后来战乱两家父母都死了,他们俩个成了孤儿被隆盛戏班的班主收留,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他们的。”顾妧痴痴的笑着。
“他们经常在一起唱《桃花扇》,俩人还约定等攒够了钱就成亲的。”
“二爷说,他今生今世都不会辜负贞娘。”
……
顾妧说因为贞娘冲撞了来听戏的李兆年,整个戏班的人都被牵连了。那时李兆年盛怒之下杀了许多人,除了被李兆年看中的她和侥幸逃脱的方子青,无一人生还。
“然后他投身于南方元帅孟凌的门下,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顾妧看她的眼神无恨、无怨、甚至连责怪都没有,她说“最后,我祝你孤苦一世,寂寥一生。”
顾妧还是选择了死亡。
后来畅春园被贞儿买了下来,众人分传畅春园的班主二爷企图刺杀将军被处死了。
是的,二爷死了。但是方子青还活着,他就在畅春园里。
贞儿在畅春园里移植了大量的桃花树,她在桃花树下放了一把藤椅,自己则悠闲的坐在上面闭目养神。藤椅一摇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而她的身后,站着方子青。
“你的伤好了就走吧。”贞儿紧闭双眼,那日她还是不忍心亲手杀了他“你不要再来北平了,我希望我们可以永世不见。”
方子青默然,然后他轻轻笑了,他俊美的脸上比天边的秋风还要苍凉。他道:“我会走得远远的,与你永世不再见面。”
他将《桃花扇》的戏本放在了贞儿手边,最后他说:“我但愿我的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你率领千军万马打下锦绣江山,成为一位女将军。”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贞儿告诉他的,如今他伤了她也伤了自己。他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与贞儿是逢场作戏,可是戏做久了他竟也渐渐当真了。他想用自己的一生来裹紧这个女子,或许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或是教她舞剑的时候,或是叫她贞儿的时候,或是她唱《桃花扇》的时候……他都动心过。
相似的名字,相似的性子,他曾经觉得她像贞娘,可终究明白过来她不是。所以他是真真实实喜欢过她的。
他与贞娘,有爱,可是更多的时候有的却是亲情。如果贞娘于他是冬日里的一抹温暖,那么贞儿就是他此生不可得的彩虹,那么美好亮丽却转瞬即逝。
贞儿于他,是天地间的虹。
永生永世,不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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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镜里朱霞残照,鸢枕上红泪春潮。恨在心苗,愁在眉梢,洗了胭脂,浣了鲛帩……”她坐在摇椅上哼唱《桃花扇》,手里还紧紧抱着那把长剑。长剑上多多桃花 ——那是她后来托人沾着血画上去的。
白发苍苍的贞儿身旁站了同样苍老的男人,他脸上尽是疤痕极为可怖。他叫司真,是个哑巴,是贞儿找来看守畅春园的人。
“后来我真的成了一位女将军,戎马一生”她将藏在心底多年的爱恨说给司真听“这么多年,即使我在战场上身陷绝境,濒临死亡我都没有忘记他。我只要想着他还活在这世上,我就决不能让自己死。因为……我常常想他会不会有一天来找我。”
她将自己的一腔爱恨全部倒给司真听,却没发现司真眼里积蓄的泪水。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发现,司真的眼神真的很像昔年的方子青。
风吹过,她沉沉睡过去,树上的桃花花瓣吹落在她身上。司真将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一一将她身上的花瓣扫下。
“你说永世不见方子青,那么哑巴司真就永生永世陪着你。”司真轻轻笑了。
司真,思贞。
————第八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和尚
南越国常有妖魅出没,这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而落梦寺已快被南越子民踏破了门槛。
落梦寺的长青大师是得道的高僧,听说每一位来到落梦寺的香客都会得到长青大师的所赠的一朵白莲花。白莲清而不俗,放置家中,妖魔不侵。
“师傅,雾还未散,你上哪儿?”扫院的小僧毕恭毕敬的放下手中的扫帚,合十双手对着长青一拜。
“雾还未散,也许会有花”长青嘴角含笑回答他。小僧看着蒙蒙雾色中的一席青衫,悄然隐下去去思索刚才的话了。长青单手负在身后踱步走出去,只是刚至寺庙门前他便停住了。庙门前躺了一个黑衣少女,女子身上一片暗色,仿佛被水沾湿了一般。长青蹲下一嗅,却觉出那是血腥味儿。他伸手一触,手指上沾染了一片鲜红。
毫不犹豫,长青将女子带进了落梦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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婳妼是被一阵木鱼声给吵醒的,她紧皱眉头看过去,却见那谪仙一般的男子坐在一尊佛前念经。她走过去一脚踢开木鱼,骂道:“你吵到我睡觉了,臭和尚。”
长青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他睁开眼,眼里带着温温的悲悯。只一霎之间,婳妼看着那清润如水的眸子愣了一愣,她没想到,和尚也可以这么好看。
“小僧不过在念《大悲咒》给施主定定魂,不想竟吵着施主了,抱歉”长青笑着,他端来一碗粥摆在婳妼面前,道:“施主自昨日晕倒在寺前就未曾吃过东西……”
不等长青说完,婳妼粗暴的打打翻那碗粥,她说:“我要吃肉。”
长青仍是好脾气的笑了笑,他捡起那只碗出去。进来时手上又是一碗清粥,他将粥放在婳妼床头,笑道:“施主自昨日晕倒在寺前就未曾吃过东西,先喝完粥……”
“砰——”婳妼复又推翻那碗粥,吼:“我要吃肉!”
她身上有伤,一发脾气,伤口又开始渗血。长青依旧是那种悲悯的眼神,淡淡的笑容。他重新为婳妼包扎了伤口,又端着碗走出去。
进来时,手上还是一碗白粥,他伸手将碗递至婳妼嘴边,笑道:“落梦寺乃是佛门重地,不见荤腥。况世间万物皆有灵识,啖肉杀生实是罪过。”他说完这句,又重复说道:“施主自昨日晕倒在寺前就未吃过东西……”
这一次为听他说完,婳妼就抢过那碗粥一咕噜全喝了下去。
“你这和尚,实在聒噪”婳妼说。片刻,她跳下床说要离去,她道:“臭和尚,我要走了,你的相救之恩婳妼他日自当相报。”
“施主的伤还没好”长青站起来笑道。
婳妼脚下一顿,阴沉着脸转身,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对长青说“你说得对,我还不能走。所以,你的禅房,要让给我了。”
长青并无讶异,只是淡定的让出自己的禅房与她,自己则搬去了隔壁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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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和尚,你别敲了!”婳妼原本姣好的容颜此刻因为怒气,在夜幕中十分狰狞。
自打她住在这里,长青每夜都会敲响木鱼,口诵经文,吵得婳妼不得安睡。
然而,房内的木鱼声非但不减,反而越响。婳妼满身散发着戾气,她托起一个大缸朝门砸去。长青那间禅房的门被砸的粉碎,可室内的长青双目紧闭,似乎是没听到什么动静。
“臭和尚!”婳妼忍无可忍,手心渐渐泛出一团黑光朝长青打过去。及至门口,一阵绚丽的佛光竟将那团黑气弹回来重重打在婳妼身上。婳妼呼吸一滞,喉中涌起腥甜,她只觉得身上真气流动异常难受。她一咬牙,身形遁在夜幕之中。
婳妼消失之时,木鱼声骤然而停。长青看看空空如也的庭院,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相由心生
尽管南越夜魅出没,但南越的夜晚依旧热闹异常。就在谁也没有注意的角落,一个年轻女子突然被黑风裹住,消失不见了。
婳妼快速的把刚才从集市上抓来的女子带到寂静的树林之中。那女子早吓得昏过去了,婳妼于是毫不客气的吸她的元气。年轻女子的元气很是新鲜干净,这对她的伤很有益处,就在那女子元气被吸进之时,一股强劲的力道将那女子拉走。婳妼愤怒的抬起头,却见长青抱着那女子站在那里看她。
“你吸食半月元气就好,何必要吸食干净要她性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