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1-15.3] by 晓渠 (虐心+深沉)-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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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大哥快回来了吧?听说月底就能抵达,这可就剩几天了!可有人跟他说起知秋这事?〃
〃属下所闻,并未有人据实以告。因将军日夜兼程往回赶,已颇为疲惫,怕他急火攻心,坏了事。〃
〃那就等大哥回来再说吧!〃
大出逢春意料之外的是,三日后,大哥竟将回营的大军交给心腹的几个将领,自己单骑飞奔回京!风尘仆仆,第一件事,便是入宫面圣!
书房的窗微敞,正看见外面一株银杏,碧澄天空下,满树摇黄。洪煜眉头深皱,看着面前的帅印,叶文治连日进京,为的竟是辞去帅印,从此解甲归田!然而,让洪煜不安的,不单单是叶文治提出的辞呈,更因为三年不见,这男人身上越发难以掩挡的一股,霸气。
〃刚刚得胜归来,这是为何?〃
叶文治坐在不远处,满面风尘仆仆,他微低着头,听见洪煜问他,不假思索,略带沙哑地说:〃臣想要带知秋离开,天下之大,总找得到高人,解除他身上的蛊咒。〃
叶文治要带知秋走,洪煜是多少猜到,当初他日夜兼程入京的消息传来,洪煜便知道叶文治为的是什么,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人决心如此坚定,竟肯动用最后的筹码,手上握了十几年,铁打不动的军权。他对知秋表现出的这种势在必得的执著,难免让洪煜心中觉得恐慌。知秋的沉睡,他心急如焚,可他也明白,今日若放任叶文治带走知秋,恐怕以文治决绝倔强的性子,今生也不会再放知秋回来。
〃朕也在派人四处寻找。。。。。。〃洪煜说话时,顿觉心虚,连忙补充道:〃朕是没照顾好他,这事朕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将幕后指使之人绳之于法,你倒是给朕些时间处理才好。〃
〃皇上若真替知秋着想,就请不要强留,〃叶文治听得出洪煜不会轻易放手,若是以前,他会有耐心去想办法说服,而如今,知秋已经沉睡不醒足有月余,却迟迟找不出幕后指使之人,他虽然还没亲见知秋的状况,可单单如此想来,已觉心内疼痛难忍。实在是无法束缚自己的个性,一时难以顾及所谓君臣之礼,〃后宫便是知秋葬身之地,这几年来险象频生,即便没有这次的意外,以后又不知要惹出什么样的乱子,还请皇上开恩,放知秋一条生路,离开后宫这是非之地!〃
叶文治语气略带强硬,洪煜听得出其中不乏有责怪和忿忿,也明白这其中道理,他说得也不算错。若是旁人如此说法,洪煜未必生气,唯独叶文治在这样敏感的节骨眼儿,忽然气势如此强盛地质问自己,让他不由得火大,高声斥责回去:
〃叶文治!真当你战功赫赫,便能站在朕面前,指手画脚?朕告诉你!朕从未强留他住在后宫,知秋是心甘情愿!出了这等事情,朕也十分自责,想你如今也算万人之上,这种身不由己又怎能没有感触?若这周遭,真能惟你命是从,当初知秋就不会被人冠冕堂皇地送到朕的面前!〃
叶文治与洪煜君臣多年,对彼此都不一般了解。当初知秋被动地送进宫,这事不可能瞒得过洪煜,只是今日洪煜将之拿来,如此明确地比较两人处境,着实让文治吃了一惊,这几年,皇上也变了。他本不善言辞,此时索性沉默不言,倒是洪煜继续问了一句:
〃若是知秋醒着,你就那么自信,他宁愿跟着你,而离开朕?〃
这话正挫上叶文治的痛处,知秋心不在他,洪煜也许并不确定,而他却是比谁都清楚,从这几年陆续传来的口信,洪煜对知秋确是分外上心,心内不禁暗自叹气,说道:〃臣只愿知秋康健欢喜,若他病好以后,仍坚持回到皇上身边,臣不会横加阻止。只要他喜欢,对于臣来说,如何都好。刚刚臣心如火煎,语气不善,得罪圣驾,罪该万死,仍要冒死再问皇上一句,喜欢一个人,是要不管生死,将他留在身边,还是放他平安渡过一生的好?〃
洪煜脊背挺直,目露凄苦之色,仔细寻思片刻,胸膛起伏渐渐平静,忽然问了一句:
〃朕心中有个疑问,盘桓很久,你今日若能真心回答,为朕解了这惑,朕。。。。。。便放他走。〃说着,洪煜直视不远处的叶文治,他似乎并不好奇,自己要问的是什么,〃你对他,可有超越兄弟的感情?〃
洪煜是想,以叶文治的性格,对这等问题,八成不会回答,却没想到,叶文治想了想,竟然张口承认了:〃兄弟相恋,即为乱伦,知秋自幼知书达理,循规蹈矩,从不曾对臣有任何超越兄弟的情谊。但臣一介武夫,粗莽无知,对知秋确实产生过爱慕。此情初始便是错,臣不会妄想有结果,如今事已至此,只想带他离开这是非之地,待他身体恢复之后,不管如何选择,臣都会顺着他的心意,只求皇上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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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煜不禁被叶文治这一番话,说得心服口服,一代名将,竟能连声誉名望全然不顾,如此公然承认与胞弟有情爱之心,更为了知秋,连多年打拼经营的权势地位统统不顾。。。。。。洪煜在这一刻,便觉得自己对知秋的情,生生矮了一截。书房里除了他们俩,并无旁人,他再扭头,看了看窗外那株金灿灿的银杏,不知为了什么,竟好像看见知秋站在树下,正伸手去够蒲扇般的叶子。。。。。。放他走?那是不是就说,以后很多很多年,他都只能如此这般,睹物思人?
叶文治悄然观察着沉思的洪煜,这人向来王者风范,极少见这种掣肘的困窘。只是几年不见,他的心思越发难以捉摸,若他就是不肯放手,自己又要怎么办?正焦虑着,不知如何是好,刚才递上去请辞的折子,给扔了下来,〃啪〃地扔在面前:
〃辞呈不准,知秋,你,带他走吧!〃
这头儿洪煜话音刚落,就听见唐顺儿跪在书房门口大声传奏:〃万岁爷,于海刚来说,叶大人醒了!〃
院子里忽然忙碌起来,于海看见叶文治的瞬间,有点吓了一跳。他是明眼人,自然看得出这其中的蹊跷,心里顿时不知转了多少个弯,以至于洪煜问他知秋什么时候醒的,他停顿了片刻才得以回答:
〃刚刚确实醒了一会儿,还跟奴才说了两句话,就又睡过去。太医说,是昏得久,身子弱。日后清醒的时间会慢慢延长。〃
洪煜抬腿进了里屋,叶文治犹豫了一下,跟着走了进去。知秋侧身面朝内躺着,从叶文治的角度并看不见他的脸,只能隐约辨认半个背影的轮廓而已。洪煜掀袍坐在知秋身边,仔细瞧了一会儿,觉得脸色好像是带了不少活气儿。
〃怎还睡不够?嗯?〃洪煜手掌轻轻抚摸着知秋的额头,反复地,柔和地,像是呼唤,又好像怕吵了他的梦。接着便是漫长的沉默,没人说话,叶文治站在洪煜不远处的身后,连上前都没有,虽心急如焚地想看一眼床上的人,却也只能默默地等待。。。。。。渐渐地,天黑下来。
忽然,知秋翻了个身。他沉睡的这段时间,每隔半个时辰,总得靠奴才帮他翻个身,每次洪煜看见他任人摆弄,也没一点回应的昏迷,心里就跟有人活活揪着那么疼。如今,他突然就自己翻了身,赫赫然地,竟带来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一时百感交集,浑不知味。
正在此时,洪煜听见身后有奴才进来点灯的声响,握着知秋的手轻轻攥紧,喉咙一阵酸苦,这句话,实在难以启齿,这一放手,许是将来便没了。闭了闭眼,咽下泛滥的悲戚,终于对身后吩咐道:〃让于海去准备车马,在院外候着!〃
皇宫里,除了皇上的车马,其他一众人等,车轿均不得进宫,于海只当是洪煜要用,半盏茶功夫,车马已经等在院外。却不料,上轿的人是叶文治,怀里还严实实地抱着一个人,遮得紧,也看不出是谁。于海心里便是一惊。再看洪煜站在院外,目送车马远去,转眼消失在金瓦红墙的尽头,也不肯挪动半步。
〃你家大人是不是一直想要这样的自由,却又不敢跟朕说?〃于海不知洪煜是不是在问自己,也不敢擅自回答,而洪煜并不等他的答案,终于长长一声叹息,直出胸臆,〃走就走吧,走了,一了百了。〃
知秋只觉得摇摇晃晃,如舟行水上,身同飘零,他伸手抓了一把,捉住谁人的衣裳,攥在手里,才觉得踏实些。再次醒来,眼前一灯如豆,枕边坐了个人,他没动,直觉知道那人不是洪煜。因睡得久了,头脑里混沌一片,索性睁着眼,没说话,慢慢等待彻底的清醒。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醒了怎么不说话?〃
〃大哥?〃
探过来的一张脸,在灯光里渐渐清晰,果然是大哥!自己这是睡了多久?
〃睡了快两个月,也该睡够了吧?〃
知秋还是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努力想着昏睡前最后的记忆,一点一点地,若有若无,像是一场恶梦。。。。。。自己拿着刀,朝洪煜刺了过去。。。。。。
〃皇上!〃他失口喊了出来,〃大哥,我伤了皇上!〃
叶文治伸手按住他挣扎着要起来的身体,〃皇上很好,没听说受伤,你是被人魇了,才会做傻事,皇上也不会怪你!〃
知秋冷静下来,四周是熟悉的,大哥府第里自己的卧房。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知秋敏感地觉察到周遭有些怪异。为什么醒来看见的,是大哥?出事时,大哥不在身边,皇上不可能把自己送回叶府。。。。。。我,怎么会在这里?这话还未问出口,就听大哥对他讲:
〃你就在这里把身体养好,别的不用过于关心。太医说你睡得久,双腿醒来定会无力,慢慢适应一阵就好。我从边关寻了种药酒,通筋活血,帮你擦两天,就能下地了。〃
知秋慢慢不再感觉混浊,头脑轻快不少,心里那股冲动,也悄悄地压抑下去。大哥的脾气他了解,这么多年,生活的一切,都由大哥安排,自己只要照着做就行。小时候还会问为什么要如此这般那般,问多了,也摸透大哥的脾气,那些所谓原因,不问心中也自然清楚。
醒过来两天,除了不能下地,其他的倒是恢复得不错。叶文治早朝以后,通常都会第一时间赶回来,用药酒为他推拿双腿。小时候,在山上有次给毒虫咬了,当时大哥吓得够呛,明明祛了毒血,没有大碍,他还是坚持亲自为自己推拿消肿。大哥是习武的人,推拿的手法有些了得,小时候倒是向往,如今,却是生疏了,总觉别扭。
不仅如此,大哥几乎不提朝廷上的事,知秋身边并无熟人,偶尔假做无意地向伺候的人询问,却都是一问三不知。这种情况多了,知秋心里便有点慌张。就在他六神无主的当儿口,这天大哥早朝回来,竟领回个人,唐顺儿。
〃皇上赏你的,说你喜欢他的憨厚。留不留,你自己拿主意。〃叶文治扶知秋下地,坐到窗户边的桌子前。外头,唐顺儿正跟叶府的管家说话,看见知秋的脸从窗口露出来,憨憨地冲他笑,露出一口白牙。
〃皇上说了很多次,我都没要他。〃
〃这是为何?〃
〃大哥还记得皎儿吗?我那时候也是喜欢他机灵,以为能帮他过上好日子,却不曾想害了他。跟知秋接近的人,都未必幸运,便也不想再害人。〃
〃那是在宫里。现在你住在府上,没人敢对你的人不利,你放心将他留下,在这里总比呆在宫里自在。〃
〃会吗?〃知秋反问了一句。
〃什么会吗?〃
〃大哥说的,这里会比宫里自在。〃
叶文治愣了一下,知秋心里有气,他自然是知道。虽然知秋没直接跟他说,却也没太费心掩饰情绪。〃大哥是想你好好静心把身体养好,这几年,大哥不在,你凡事操心,如今,该好好歇歇。〃
知秋无力笑了笑,也不跟文治继续争执,只随口应承道:〃大哥说留,就留着他吧!〃
唐顺儿换上叶府下人的青布衣衫,倒显得格外精神,来到知秋面前请安,行的依旧是宫里的大礼。知秋见他一副忠厚实在的面容,这样的打扮,真看不出是个公公。问他是否还习惯,也是惯常的实话实说:
〃将军军营出身,连这府里的人,也都跟兵爷一样,管得可严呢!〃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也没提拔你,如今倒因为我出了宫,你可觉得委屈?〃
〃高兴还来不及,委屈个啥?大人宅心仁厚,伺候您是唐顺儿的福气!〃
知秋四周瞅了瞅,唐顺儿见状,轻轻摇摇头,知秋会意,转而说:〃屋里闷,你扶我出去走走!〃
〃外面可冷了呢!等奴才去给大人拿件斗篷。〃
直到等到四下无人,唐顺儿才凑到知秋耳边,小声说:〃这话本来不准奴才给您讲的,可唐顺儿不能瞒大人,宫里可是翻了天啦!〃
知秋早料到大哥不会无缘无故软禁自己,必定是外头起了变故。他压了压心头的翻腾,才准唐顺儿继续说下去。
〃有人参了韩相一本,说是南征的几次,他私自扣了报急的折子,上个月,南方押解回京城的降将里,有人说韩家前几年,私自资助过南边儿。。。。。。还,还有,〃唐顺儿似乎有些犹豫,为难地看着知秋,〃陷害大人你的巫师,被缉拿归案,提审前的那个晚上,却给毒死。〃
听到这儿,知秋无奈,所谓宫里翻了天,原来如此,〃结果呢?〃
〃没查出是谁做的,当晚只有荣贵妃的人过去看过,那人后来也被人害了。万岁爷那几天火大着呢,一道圣旨,打入冷宫了!〃
如同刹那冰霜迎面扑来,知秋猛打一冷战,君王无情,荣耀之端,还是万丈深渊,不过都是一句话。若是平日,洪煜也未必看不出其中曲折,偏偏这事发生的不是时候,凑上韩家的事,正让他恨在心头,哪里还顾什么夫妻情面?况且,龚放向来不与人过多交往,此时,对韩家所有的揭露和参奏,皇上恐怕也都认为是叶家在报复韩氏对自己的陷害。。。。。。
〃万岁爷一口气撤了中书省,韩相暂在龚大人府上看管,三皇子,四皇子,由皇后娘娘照顾。朝廷上人人自危,谁也说不清万岁爷下一步要怎么办。〃
下一步?下一步怕就是叶家要倒霉的时候。天灰灰,重重低垂,转眼白花花地下起了雪。唐顺儿见状,用手里的斗篷裹住了知秋,小声说:〃大人,下雪了,回去吧!刚刚的话,您就当没听过!给将军的人知道,怕是要把唐顺儿送走了!〃
知秋没吱声,愣愣站着不动,直到雪密密地,铺天盖地而来,他的目光凝聚在雪花深处,幽幽说道:〃唐顺儿,你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可是,大人,雪下得大了。您身子还没好呢!〃
唐顺儿见知秋也不理他,不再啰嗦,退到一边却也没敢走远,角落里悄悄看着。尽管知秋对他而言,平易近人,好说话,没脾气。可有时候,他觉得大人的愁苦和烦恼,好像都来自他看不见的地方。他从小就是伺候人的,在他看来,象大人这样的出身,将军爱护着,万岁爷宠溺着,应该是无忧无虑的人。。。。。。看来也并非易事。
晚上叶文治回来,知秋已经吃了药躺下了,他示意唐顺儿出去,屋子里只剩两个人。知秋并没睡,朝里挪了挪身子,文治顺势坐过去,因为身上带进的凉气,歉意地笑了笑。
〃外头还是很冷?〃知秋放下手里的书,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