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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二种人-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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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穿著一件浅色的上装,在上装的衣袋处,正染红了一片,看来是血迹。
    那血迹,从口袋中沁出来,血色殷红,还未凝结。
    我忙道:“没有啊,怎么会有血?”
    我一面说,一面已向上衣袋中伸手去。在那一刹那,我实在未曾想到血自何而来,
心中只是疑惑。可是当我一伸手进口袋之后,我便“啊”地一声,一时之间,缩不回手
来。
    白素看到我的神情有异,反倒著急起来:“怎么会受伤的?”
    我变得十分尴尬。我当然不曾受甚么伤。那殷红的液体也不是血。我一伸手进口袋
,就摸到了被我折下来的那拇指大小的一块东西,一定是这种块肉状植物,流出红色的
液汁,染红了我的外衣。
    我瞒著白素干这件事。如今事情意外被拆穿,自然多少有些狼狈。可是我立时笑了
起来:“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白素道:“你做了些甚么?”
    我道:“没有甚么,谁知道那该死的植物会流红水,我只不过折了一小部分下来,
放在衣袋里,想回去仔细看看。”
    我说得十分轻松,可是白素的神态,却变得严肃之极,她叫道:“你……做了甚么
?折下了一小部分来看,它在流血。”
    我忙道:“别胡说八道,那不是血。”
    白素道:“不是血?你看它的颜色。”
    我道:“有很多植物,是会流出红色的液汁,有一种苋菜就会,我们常拿来当食物
。”
    白素道:“将你折下来的那部分,拿出来看看。”
    我直到这时,才将手自口袋中伸了出来,自然,拿著那折下来的一部分,那不过是
拇指大小的一截。看起来更像是热带的多肉植物。
    当我取出那一小截东西时,我的手上,也全是这种红色的汁液,我闷哼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有毒,至少,它对皮肤没有甚么刺激。”
    白素却尖叫了起来:“回去!回去!”
    我愕然:“为甚么?”
    白素道:“回去,回达宝的温室去。”
    我看她极激动,不禁更是愕然,忙停下了车:“你怎么啦?这东西  ”
    我一面说,一面向我手中看去。
    刚才,我将那东西取出来的时候,由于我还在驾著车,所以只是将之递向白素,自
己并没有看,直到这时,我停下了车,才向自己的手中看去。一看之下,我也不禁陡地
一怔。
    那一小截椭圆形的东西,它的断折部分,还有红色的汁液在流出来,但流量已经不
是很多。这并不能令我震惊。
    令得我震惊的是,这一小截东西,正在动!
    我或者应该说,它在收缩,收缩了,又扩大到原来的大小。收缩的幅度相当小,但
是的确是在收缩,所以给人以动的感觉。
    当我看到这种现象之际,我震撼之极,以致车子旋地向著路边,冲了出去,要不是
白素在旁,立时帮著我扭转了方向盘,真可能直冲出路面,在路旁的旷野上翻了车。车
子在震动中,停了下来,我的视线,艰难地自手掌心那东西上,移到了白素的脸上。
    同时,我喃喃地道:“这……这是甚么?”
    白素的神情极严肃,眼色之中,也充满了对我的责怪,她只是急促地道:“回去,
快回去。”
    因为过度的震撼,以致我的脑筋有点麻木,我道:“你……你的意思是回达宝的温
室去?”
    白素道:“当然。你看你做了甚么!”
    我突然嚷叫了起来,道:“我做了甚么?我根本不知道做了甚么。我甚至不知道那
是甚么,那只不过是一块植物,好了,就算它会流出红色的液体,又怎样,你总不能称
它流出来的东西是血。”
    白素的神态仍然是那样激动,但是她显然竭力在使自己镇定,她语调十分冷:“对
于自己不懂的事,科学的态度是别太快下结论。”
    我闷哼了一声:“我很清楚,这是一种植物,会流出红色的液汁!”
    白素并不望著我,只是直视著前面:“如果是这样,你为甚么这样震惊?”
    我的确无法解释可以如此震惊:“或许是由于你的紧张神态,感染了我。”
    白素叹了一声,像是不愿意再和我争论下去,我也不说甚么,只是在路上,掉转了
车行的方向,驾著车,再向达宝的住所驶去。
    我在驶出不久之后,为了想气氛轻松些:“我们驶回去干甚么?是不是准备将这块
东西,驳回那种怪植物上面去?”
    白素仍然没有回答,我突然之间,笑了起来:“哈哈,如果可以驳接回去的话,这
种情形,你知道叫甚么?”
    白素没有好气道:“叫甚么?”
    我一面笑,一面道:“叫‘断肢再植’。”
    白素的神情,看来感到极度的愤怒,以致她讲话的声音也提高了,她大声道:“一
点也不好笑。”
    我看到白素像是真的动了气,伸了伸舌头,没有再敢讲下去。要是为了这种莫名其
妙的事情,而导致夫妻的争吵,那真是无趣之极了。
    不一会,我们又已接近了达宝的住所,可以看到他那间巨大的温室,我将车子驶到
离温室十分近处,才停了下来。
    那块被我摘下来的植物,在我衣袋之中取出来之后不久,一直被白素用一块手帕包
了起来,拿在手中。我停了车之后,向白素看去,看到自那块东西中流出来的那种红色
的液汁,将她的手帕也染红了。
    车才停,白素就打开车门,向外走去,我忙也下了车,跟在她的后面,并且边加快
了脚步,赶上了她:“你究竟准备去干甚么?至少应该让我知道。”
    白素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声:“我不知道,我觉得做错了一件事,或许还来得及补
救,所以我要回来,看看该怎么做。”
    我拦在她的前面,背靠著温室的门,她一讲完话,我陡地看到她脸上,现出了极度
讶异的神情。
    我陡地一惊,连忙转过身去,也吓了老大一跳  看到的景象太出乎意料之外!
第九部:四个人的重大秘密
    我所看到的并不是甚么可怖的景象,所以我立时镇定了下来,不过,也有点手足无
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我一转过身去,就看到了一个人,紧贴著玻璃门,面向著门,站著。
    由于我本来就站在玻璃门前,所以我和那人之间,只隔著一度门,相距不过十公分
,几乎鼻尖对鼻尖。
    那人,有著一头短而鬈曲的金发,和一张十分和善的脸,只不过这时,他的脸色十
分阴沉,显然在生气。不过,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得出来,这个人就是达宝。
    达宝不是到南美洲去了么?这是那位老教师说的,何以他会突然又出现了?我们离
开温室并没有多久,刚才我们来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我和他隔得如此之近,而刚才我们又未曾得他的允许,擅自进入他的温室,撇开心
中的一切疑团不提,就这样和他面对面的站著,也够尴尬的了。所以在一时之间,我装
出一个傻瓜笑容,实在不知道该做些甚么才好。
    达宝盯著我看了一会,后退了一步,打开了门。出乎意料之外,他的神情虽然恼怒
,但声音却十分平和:“请进来。我相信你们已经来过了?”
    我道:“是的,未曾得到你的允许,听说你到南美洲去了。”
    达宝似乎并不听我的解释,在我一开始讲话之际,他已经转过了身去。我忙跟在他
的后面,也走了进去。白素则紧跟在我的身后,在我耳畔低声说道:“达宝是在南美洲
。”
    我怔了一怔,但立时明白了白素的意思,也低声道:“就像是你曾见过两个  ”
    走在前面的达宝,突然停了下来,我也立时住口,不再讲下去。我明白白素的意思
,她是在说,如今在我们面前,在温室中的那个达宝,是一个“化身”,而另外有一个
达宝,正在南美洲。这情形,和白素曾经见过白辽士一样。
    白素向我点了点头,又向达宝呶了呶嘴,达宝在停了下来之后,并不立时转过身来
:“你们究竟在寻找甚么?”
    达宝的这个问题,令得我怔了一怔。我们究竟在寻找甚么,连我们自己也说不上来
。一切事情,全是那样扑朔迷离,我们究竟在寻找甚么呢?
    白素的反应比我快:“寻找真相。”
    达宝陡然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转过身来。看他的神情,他是真正感到白素的回
答十分可笑,而不是故意装著好笑的。他一面笑,一面道:“真相?女士,你在寻求真
相?这未免太苛求了吧!世界上的事情,有多少能给人知道真相?”
    白素道:“至少,该有一个答案。”
    达宝道:“同样的苛求,所有的答案。都是浮面的。谁都知道二加二等于四,可是
没有一个人知道,二加二为甚么要等于四。”
    白素皱起了眉,像是在思索达宝的话,我道:“达宝先生,这是一种诡辩,我们所
要知道的,只是二加二等于多少。”
    达宝微笑著,作了一个“请随便问”的手势。我指著白素手中提著,用手帕包裹著
的那块东西:“请问,这是甚么?”
    达宝显然是早就注意到了白素手中拿著的,用手帕包著的那块东西,这一点,我可
以肯定,因为善于观察别人的小动作,正是我的专长之一。而这时,当我一问之后,我
更注意到,达宝故意地装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来,耸了耸肩:“不知道,你们之中,有
谁受了伤?”
    我一伸手,自白素的手中,将那块东西取了过来,解开了手帕,向达宝伸了过去。
    达宝一看到手帕中包著的那块东西,伸手在额头上,重重拍了一下:“天,你……
干了些甚么?”
    白素道:“真对不起,由于无知造成的。”
    达宝对于白素的这一句话,像是感到了极度的兴趣,他立时向白素望去:“你不同
意你丈夫的作为?”
    白素道:“不能这样说,但是在某些事情上,有一点小小的意见分歧。”
    我感到不耐烦,提高了声音:“别讨论这些,回答我,这是甚么?”
    达宝的声音相当平静:“这是一种相当罕有、十分难以培育的植物,你摘下了一部
分来,使这株植物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那块类似多肉植物的物体,已经不再有红色的液汁流出来,也停止了它那轻微的收
缩、扩张的动作,看起来,的而且确,只是一种罕见植物的一部分。照说,达宝已经回
答了我的问题。
    可是我却绝不感到满足:“你说这是植物,可是我亲眼看见它会动。”
    达宝直视著我:“那又怎样?”
    我有点恶狠狠地道:“植物,怎么会动?”
    达宝冷笑一声:“卫先生,我对你常识的贫乏,感到可耻。植物当然会动,要不然
,一颗微小的种籽,怎么会长成一株大树?”
    我十分恼怒:“少废话,谁也未曾看到过种籽是怎样动起来,变成一株大树的。”
    达宝直指著我:“那只不过是你没有看到过。先生,植物是生物,有生命,活生生
,凡是有生命的东西,就一定会动,在动态之中,不断进化,不断生长,这就是生命。

    达宝一副教训我的神气,那令得我更恼怒:“那是动物的生命。”
    达宝立时道:“生命就是生命,一样的。”
    我打了一个“哈哈”:“太不同了。”
    达宝用一种极度的挑战眼光望著我:“好,那么请你告诉我,植物的生命,和动物
的生命,有甚么不同?”
    我也用手指著他,道:“这种问题,一个中学生就可以回答得出来。植物没有神经
系统,动物有。所以,植物虽然有生命,但是……但是……”
    达宝在我还未曾找到适当的字眼之际,就变得十分气愤:“如果你准备使用粗鄙的
字眼,只管用好了。”
    我大声道:“植物是一种低等的生物,甚至,不能称为生物。”
    白素沉声道:“植物当然是生物。”
    在生气中的达宝,有点感激似地望了白素一眼,但随即,他又恶狠狠地望著我:“
植物没有神经系统?谁告诉你的?”
    我大声道:“谁都知道。”
    达宝的声音也变得相当尖锐:“谁都不知道!植物没有神经系统,只不过因为人类
无知,对自己没有发现的事情,就当作不存在,植物没有神经系统,这是人类无知的一
个典型。”
    我冷笑了一下:“植物有神经系统?植物会痛?会痒?会思想?会表达?”
    达宝先是气恼,但是他随即哈哈笑了起来:“至少比你更会思想,更会表达。”
    我怒不可遏:“放  ”
    我下面那个字还未曾出口,白素就陡然打断了我的话头,急急地道:“达宝先生,
你对植物的感情,好像十分特殊?”
    达宝并没有立时回答,他先闭上了眼睛片刻,然后道:“可以这样说,要不然,我
不会建造那样大的一个温室来培育植物。”
    他在这样讲了之后,忽然又道:“两位到我这里来,不见得是为了和我讨论有关植
物的问题吧。”
    白素道:“当然不是  ”
    在她讲了“当然不是”之后,她也讲不下去了,因为正如我刚才的感觉,我们究竟
是为甚么而来的,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
    达宝也没有再等白素说下去,伸手自我的手中,接过那一块植物来:“在我的感觉
而言,你摘下了这块植物,其情形和拗折了一个婴孩的手臂,没有分别。”
    我对他的指摘,实在无法同意,我立时道:“当然不同,拗折了一个婴儿的手臂,
等于谋杀了这个婴儿。”
    达宝冷冷地道:“现在,你也谋杀了这株……植物。”
    我道:“仍然不同,婴儿是一个生命。”
    达宝道:“又回到老问题上来了,植物,也是一个生命  ”他不等我开口,就作
了一个手势,制止我再讲下去:“生命就是生命,生命没有区别。”
    我挥著手:“不和你作哲学上的诡辩,婴儿的生命,和植物的生命,当然有分别。

    达宝道:“你只能说不同,不能说有分别!”
    我勉强抑止怒意,但仍固执地道:“有分别。”
    达宝道:“你的意思是,婴儿的生命宝贵,不可以随便毁灭,而植物的生命下贱,
可以随意摧毁?”
    我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达宝用一种十分愤怒的语调:“这牵涉到价值问题,你认为婴儿生命宝贵,那只不
过是因为你和婴儿是同类。”
    我不肯放过他,立时“啊哈”一声,说道:“难道你和植物是同类?”
    这本来是一句无理取闹的话,达宝一听得我这样问,他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他先是陡地一震,然后,立时转过身去。他虽然没有面对著我,但是我仍然可以从他
的背影上,感到他的情绪极度激动。
    我莫名其妙,转头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也是一片疑惑之色。
    达宝非但背对著我,而且,大踏步向前走去,我想跟上去,白素拉了我的衣角一下
,不让我跟上去。
    我们看到达宝一直向前走,来到了那株大羊齿之后,那地方就是放置那个培育箱的
地方。然后,看到他打开箱盖,俯下身,不知做了一些甚么。又过了几分钟,他才直起
身子来,仍然背对著我们,说道:“两位如果没有甚么别的事,我很疲倦了。”
    他竟然下起逐客令来了。
    白素不等我开口:“达宝先生,马基机长自拘押所中,被人救走,你已经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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