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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二种人-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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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堂却不立时回答白素的问题,又讲了一些他在车子离去之后,如何挣扎著移动自
己的身子,到了公路上,终于有了车子经过,救起了他,将他送到了医院之中的一些经
过。
    当黄堂讲述这种经过之际,世上也只有白素一个人有这个耐心静静地听下去。
    黄堂接著,又讲了他回来的一些简单的情形,然后才道:“我在这里养伤,虽然上
级不断安慰我,而那个逃犯,在第二天,就被捕获。但是我仍然心灰意懒,甚至考虑伤
好了之后,退出警界。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很无聊,要翻旧报纸来打发时间,今天上午,
我就在一份旧报纸上,看到了那个人。”
    白素“哦”地一声,说道:“那个副机长级的飞行人员?他的相片  ”
    黄堂连连点头:“是的,你看。”
    他直到这时,才自口袋中,取出了一份摺得整整齐齐的报纸,报纸向上的一面,是
一幅图片,图片中有四五个人,在其中一个人的头上,用红笔,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白素甚至是在黄堂一取出报纸来的时候,就已经呆了一呆。
    黄堂指著那个人:“就是他。”
    他说著,将报纸伸向白素,要白素仔细看。白素只是平静而有礼貌地道:“黄先生
,你认错人了!”
    黄堂在刹那之间,脸胀得通红。因为白素在几分钟之前,还称赞他认人的本领,如
今却老实不客气地说他认错了人。
    黄堂红著脸,也不解释,只是像一个固执的小孩子那样,重复地道:“就是他,我
不会认错。”
    大家都知道,报纸上的图片,大都不会很清楚,那张图片,总共不过十公分见方,
片上又有四五个人,每一个人的头部,不会比小手指甲更大。
    黄堂指著那个人的头部,神情坚决,表示不会认错。
    白素也像安慰小孩一样:“我不是对你认人的能力有怀疑,也不是说你不能凭一个
模糊的报上图片,认出一个人来。”
    黄堂仍然胀红了脸:“那么,为甚么说我错了?”
    白素道:“因为我知道这个人是谁。”
    黄堂显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来,但随即恍然:“当然,你看过报纸。”
    白素道:“单是看过报纸,不能肯定你认错了人。这个人,叫白辽士,是一架航机
的副机长,他那架飞机,在你被撞之前,在机场跑道上失事。你想想,一个失事飞机的
副机长,有甚么可能在一小时后,驾著车,将你撞伤?”黄堂整个人都震动了一下,立
时拿起手上的报纸,盯著报上的图片看。
    白素说他认错了人,理由再充分也没有,一架失事飞机的副机长,绝无可能在失事
后一小时之内,离开机场。而且白素也知道白辽士副机长在失事之后,决未曾离开过机
场。
    黄堂盯著图片,自言自语:“对,新闻说明说图片上的四个人,是失事飞机中生还
的主要人员。对,就是因为那架飞机失事,所以我才不得不离开机场,可是  ”他讲
到这里,抬起头来,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固执的神情:“可是我肯定,这个白辽士,就是
撞倒我的车中的四个人之中的一个!”
    白素道:“可能是他们全穿著副机长级飞行人员的制服  ”
    黄堂不等白素讲完,就近乎愤怒地叫了起来:“绝不会,一定是他。”
    黄堂的言词,已经接近无理取闹。白素的涵养再好,至多不过不发作而已,也不可
能再听下去。所以,她只是笑了笑,站了起来:“黄先生,祝你早日恢复健康,我要告
辞了。”
    黄堂的神情,仍然十分愤怒,他用力以手指戳著报纸:“就是他!一定是他!”
    白素摊了摊手,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黄先生,没必要争论,我不想  ”
    黄堂叹了一声,喃喃地道:“唉,卫斯理虽然有很多缺点,可是我还是应该找他,
不应该找你。”
    白素本来准备离去,一听得黄堂这样讲,她盯著黄堂,半晌:“你的意思是,他能
接受你这种荒谬的说法,我不能?”
    黄堂道:“对不起,我无意的。”
    白素的性格,也有极刚强的一面,黄堂越是这样轻描淡写,若无其事,越是使她不
快意。她道:“好,我可以再进一步告诉你,何以我可以肯定你认错了人,因为我对这
架飞机失事的经过,再清楚也没有。”
    当白素决定要向黄堂详细讲述白辽士那架飞机失事的经过之际,当然需要时间,而
她又怕我久等,所以打电话通知我,有了一点事,要迟点回来。
    当时,我再也想不到她的所谓有事,原来是力图说服黄堂,要他承认自己是认错了
人!
第三部:当时情形机长不知
    女人的固执,有时莫名其妙。
    但有时,莫名其妙的事,会引起意料不到的事态发展,白素的决定,就是如此。
    白素如果当时不坚持相黄堂争辩,对以后的事态发展,可能全然不同。她坚持争辩
下去,影响了以后的许多事。
    以后的事情,自然放在以后再说。
    我赶去看马基机长的旅途,一点也不值得记述,只是心急,希望快一点见到他。
    航机到达目的地,一出机场,就看到了祁士域。
    祁士域看来仍是那样衣冠楚楚,文质彬彬,但是他神情十分焦切,一看到我,立时
急步向我走了过来:“谢天谢地,你来了,马基越来越不像样了。”
    我怔了一怔:“越来越不像样?”
    祁士域叹了一声,颇有不知从何说起之苦,他望了望我的身后:“尊夫人  ”
    我解释了一下白素临时有事出去,我没有找到她的经过,又道:“马基机长究竟怎
么了?”
    祁士域急步向机场外走去,并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只好跟在他的身边。那地方接近
欧洲北部,深秋时分,天气十分凉,凉风扑面,我拉了拉衣领,祁士域挥著手,一辆汽
车驶了过来,由穿制服的司机驾驶,我们上了车,祁士域便吩咐道:“到拘留所去。”
    他转过头来:“马基机长一直被警方拘留著,几个律师几次申请保释外出候审,都
不获批准。”
    我皱著眉:“情形那么严重?”
    祁士域叹了一声:“可是我却担心,开庭审讯的结果,马基不是在监狱中度过余生
!”
    我陡地吃了一惊:“贵国还有死刑?”
    祁士域神情苦涩:“不是这个意思,我怕他会在精神病院中度过一生。”
    我怔了一怔,一时之间,弄不明白祁士域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只好问道:“在飞行
途中,马基突然看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他究竟看到了甚么?”
    祁士域摇著头,不断唉声叹气。
    他一面叹息著,一面道:“起先,他甚么都不肯说,我去看他几次,有一次,他只
对我说,叫我带点酒去给他。那……带酒入拘留所,是犯法的。”
    我也不禁苦笑了一下:“你当然  ”
    我本来想说,祁士域当然拒绝了马基的要求。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然道:“
我当然带去了给他,谁叫我们是朋友。”
    我不禁呆了半晌,盯著祁士域。祁士域和马基之间的友情如此深厚,我又有了新的
体会。像祁士域这样身份的人,行事自然小心,可是他却冒险带酒进拘留所给马基。虽
然这不是甚么了不起的罪行,但也足可以使得他身败名裂!
    我摊了摊手,表示在某种情形下,我也会这样做。祁土域继续道:“马基和我会面
,有警员在一旁作监视,我趁警员不觉,将酒给了他,他也趁警员不觉,一大口一大口
的吞著酒;直到将一瓶酒喝完,我看他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就问他:‘马基,当时你究
竟看到了甚么?’他一听得我这样问他,瞪大了眼,望了我半晌:‘看到甚么?’”
    祁士域说到这时,车子一个急转弯,令他的身子侧了一下,打断了话头。他坐直身
子之后,又叹了一声:“我再问:‘每个人,都说你好像看到了甚么,所以才惊恐,下
达紧急降落的命令。’他听了之后,显出一片迷茫的神情来,接著,又急急问我:‘他
们说了些甚么?’”
    祁士域向我望了一眼:“马基竟然会这样问我,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想了一想,也想不出马基何以要这样问,马基口中的“他们”,自然是航机上其
余的人员,白辽士、文斯、达宝、连能等人,他们会说甚么呢?自然是航机失事的经过
了,马基何必问?
    祁士域得不到我的回答,又继续道:“马基连问了三次,我只好道:‘他们向调查
小组作供,说当时事情发生的经过。’马基又坚持著追问:‘他们怎么说?’我叹了一
声:‘唉,当时发生的事情,你难道不记得了?他们只不过说出了经过。’马基仍不满
足,他吼叫著:‘告诉我,他们怎么说!’我看他的神情极激动,只好准备告诉他。但
是刚才,他偷喝酒,时间已过去了许多,当我刚要开始说的时候,他和我的谈话时间已
经到了,警员押著他进去。”我听到这里,略一挥手,打断了祁士域的话头。
    我道:“他不看报纸?不知道他同僚的供词对他不利?”
    祁士域道:“以前几次探访,他根本一句话也不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报纸。

    我略想了一下,总觉得这其中,有十分跷蹊的事在,但是究竟是甚么事使我有这样
的感觉,我却又说不上来,只好暂时放开,不去想它。
    祁土城继续道:“马基被警员拉起来之际,忽然激动了起来,陡然大叫一声,一拳
打向那警员的面门。可怜,那警员十分年轻,也算是个美男子,马基的那一拳打得十分
重,一定打碎了他的鼻梁骨  ”
    我极不耐烦,大声说道:“别理那警员的鼻梁,马基为甚么要打人?”
    祁士域苦笑道:“我怎么知道?我当时也吓呆了,忙过去抱住了他,他却竭力挣扎
著,那警员一脸是血奔了出去,拘留所中立时乱了起来,冲进来了几个警员,制住了马
基。我只好大声叫道:‘马基,镇定些!马基,镇定些!’马基被警员拖向内去,我又
不能跟进去,只听得他在大叫。”祁士域讲到这里时,疑惑地望著我。
    我忙道:“他又喝醉了?乱叫些甚么?”
    祁士域道:“不,他没有喝醉,我可以肯定他没有喝醉,只不过他的行为,激动得
有点不正常,他一面挣扎著,一面高叫道:‘他们不是人!他们不是人!’我听得他连
叫了七八次,听来好像一直被拖了进去之后,还在不断地叫著。”
    我皱著眉:“看来马基和他的同僚,相处得不是十分好,心中以为同僚故意将所有
的责任,全推到了他的身上,所以有了点酒意,就骂起人来了。”
    祁士域听得我这样讲法,大摇其头,道:“不是,他不是在骂人,只是在叫:‘他
们不是人!’”
    祁士域这样说了之后,再重复了一遍。我听懂了,不禁“啊”地一声,明白了马基
口中在叫著的“不是人”,并非骂人,而是说:“他们不是人类!”
    说白辽士他们几个不是人类,这样的话,当然一点意义也没有。我当时想,马基真
是不能喝酒,一喝了酒,甚么怪事,甚么怪异的话,都讲得出口,在这样的情形下,祁
士域带酒进拘留所的事,只怕要东窗事发了。
    我望著他,道:“你还是不该答应带酒给他的。”
    祁士域有点激动,道:“我算甚么,况且警方也不知道他喝了酒,我带去的是伏特
加。”
    我笑了一下,祁土域倒可以说是深谋远虑,伏特加酒喝了之后,口中闻不到酒味,
拘留所中的警员,居然会没有发觉。祁士域又道:“第二天,我再去看他,才知道他已
被列为危险人物。他昨天,后来又打伤了两个警员,危险人物的探访,要经过特别批准
,我立刻去申请,可是不批准,理由是马基的精神不正常,我又申请,让两个著名的精
神病专家去探视他,总算批准了,但是马基却只是翻著眼,一句话也未曾说过。”
    我呆了半晌:“既然如此,我又如何可以见他?”
    祁士域道:“我费尽了心机,聘请了五个律师,也用尽了人事关系,总算你可以见
他,不过,他们只给半小时,而且,有武装警员监视。”
    我一听得祁士域这样说,几乎直跳了起来:“如果马基机长有话,只愿意对我一个
人说,有人在旁监视,见了岂不是白见?”
    祁士域道:“是啊,我也是这样想。”
    他在这样讲了之后,停了一停,忽然道:“我和一些人接触过,那些人说,就算马
基机长在拘留所中,接受特别看管,但是要弄他出来,倒也不是太难。”
    祁士域这几句话,讲得十分急促,一时之间,我还弄不明白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当然,我立即明白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了。
    一时之间,我惊讶得只是怔怔地望著祁士域。这真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一个像
祁士域这样的人,有著良好的事业、教育程度,竟然也会有这样向法律挑战的念头,比
起来,带一瓶伏特加进拘留所,简直微不足道之至!
    我呆望了他半晌:“你……想劫狱?”
    祁士域神情极无可奈何:“我不相信马基有罪。可是每一个律师都说,马基绝逃不
了法律的制裁。”
    我忙道:“万万不可,祁士域先生,万万不可。”
    在我连声说“万万不可”之际,车子已在一幢建筑物之前停下。那建筑物全用红砖
砌成,方方整整,看来十分悦目。车子停下之后,祁士域道:“到了。当然,那只是我
的一个想法。”
    我拍了拍他的肩,表示钦佩他的为友热忱,马基有这样一个朋友,那真比甚么都好
,我下了车。祁士域跟在我后面。
    建筑物的铁门紧闭,祁士域按了门铃,对讲机中传来了语声,在祁士域道明了来意
之后,铁门打了开来。
    铁门之内,是一个三十公尺见方的院子,有一些被拘留的人,在警员的监管下,缓
缓步行。我们穿过院子,进入建筑物,一个值日警官带我们进入一间办公室。
    一个警官带我进了会见室。会见室中,有一些简单的陈设,进去之后不久,两个武
装警员先进来,在角落站好,过了不一会,就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叫道:“卫斯理。”
    我立时循声看去,看到马基机长在两个武装警员的押解下,走了进来。
    老天!我认不出他是甚么人!他魁梧的身形还在,然而,高大的身形看来只像是一
个空架子。
    那样子,真是可怕极了,他头发看来是一片斑白的蓬松,双眼深陷,眼中布满了红
丝。两颊向内陷,胡须渣子发黑,一看到了我,那样的一个大个子,显出一副想哭的神
情,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唉,当我看到了马基,才知道祁士域为甚么会有“将他弄出来”的念头,作为好朋
友,实在不忍心看到神采飞扬的马基,变成如今这等模样。
    我忙向他走过去,他紧紧握住了我的手,用力摇著。我忙道:“我们只有半小时可
以交谈,而他们  ”我指著四个警员,“又必须留在这里。”
    马基立时显出愤怒又激动的神情,我立时阻止他:“用法文交谈,他们一定听不懂
。”
    我这句话,就是用法文说的,谁知道我这句话才一出口,一个警员立时也以极其纯
正的法语道:“我不想偷听你们的谈话,用德文吧。”
    另一个警员笑了笑,说道:“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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