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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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却在突然之间,跨进了一个有许多人的殿中,而且自己的行踪,肯定已经暴露,这
何等尴尬!
白素也立时看出我们的处境,她拉了拉我的衣角,我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仍然不知
该如何才好。
这时,眼睛比较适应黑暗,我已经可以看到,影影绰绰,在那个殿上,至少有十多
二十个喇嘛,正在叠腿打坐。
我的处境真是尴尬极了,我总不能咳嗽一声,表示自己来到,更不能说一声“各位
好”,和殿中的喇嘛打招呼。
我只好僵立著。
我尽量使自己镇定,我发现,我和白素的出现,并没有引起殿中那些喇嘛的注意。
殿中,十分黑暗,我无法看清他们的神情,但是他们动也未曾动一下,正专心一致地打
坐,心无旁骛,不注意我们。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一起向后退开去。行动极度小心,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好不
容易转过了墙角,我才靠著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刚才的情形,真是尴尬 ”
我才讲了一半,白素站在我面前,我突然看到她现出十分怪异的神情。乍一看来,
她像是正盯著我,但是我立即发现,她不是盯著我,而是盯著我身边。我觉得奇讶,转
过头去看,才一转过脸,我也不禁吓了一大跳,几乎没有惊呼起来:就在我的身边,有
一个喇嘛,靠墙站著。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因为墙角处有阴影,所以不是很看得清,我绝未想到会有人靠
墙站著,要是我多走半步才靠墙,那我的背部,就不是靠在墙上,而是靠到了那喇嘛的
身上了。
我才从一个尴尬的处境中离开,这时又跌进了另一个尴尬的处境中,我感到自己的
头骨有点僵硬,几乎难以转过来。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只好向著那喇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第六部:庙中喇嘛怪异莫名
我用发僵的肌肉,努力逼出了一个笑容来,才知道那是多余的动作。因为这时,我
发现那个喇嘛,双眼发直,直勾勾的望著前面,他显然连白素都未曾看到,我在他身边
,他当然更看不到我。
白素也发现了这一点,连忙轻轻跨开了一步,那喇嘛仍然一动不动地站著,白素向
我打个手势,示意我快点离开他。
我在这时,由于实在忍不住的一种顽皮的冲动,一面离开,一面伸手在那个喇嘛的
眼前,摇动了一下,试试他是不是真的看得到东西。
那喇嘛的双眼,仍然睁得老大,直勾勾地向前看著,连眨都不眨一下。
这喇嘛的那种情形,真使人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还活著,我正想再伸手去探探他的鼻
息,已被白素一把拉了开去。
白素在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他正在入定,别去打扰他。”
我也低声回答:“庙里的喇嘛,好像全中了邪,这是怎么一回事?”
“喇嘛中了邪”,这听来是一件十分滑稽的事,就像是“张天师被鬼迷”一样,本
来是一种可以制邪的力量,怎会反而被邪气所迷了呢?但是,如果邪的力量太大,会不
会出现这种情形?
一时之间,我的思绪,极度紊乱。白素又在我耳际低声说:“不是人人如此,至少
刚才隔著门和我们对答的那个,并没有……”
白素看来也想引用我“中邪”的形容,但是她略为犹豫了一下,就改了口:“……
没有入定。”
她坚持用“入定”这个说法,我其实并不同意。“入定”是指佛教徒在坐禅时,心
无旁思,进入一种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闻不问,所有的活动,几乎都集中在内心或
内在世界的一种状态。《观无量寿经》中说:“出走入定,恒闻妙法”。
“入定”有标准姿势,那是“结跏趺坐”,双腿曲起的一种坐姿。刚才在殿中的那
些喇嘛,还可以说是在入定,靠墙站著的那个,那算是甚么入定的姿势?
我向白素望去,白素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现在不是辩论的时候,同时,她又伸
手,向前指了一指。
前面是通向另一个殿的几级石阶,在石阶上,也有著两个喇嘛,一个面向下,双手
直举过头,“五体投地”,伏在石阶上。这个姿态已经够怪的了,但比起另一个来,却
又差了一大截,那另一个仰躺在石阶上,却又是头下脚上,双手双脚,摊成了一个“大
”字,双眼睁得极大,一眨不眨地望著天空。
看到了这种情形,实在令人心中发毛,那实在太像武侠小说或是神秘小说中的情节
:进入了一间庙宇,或是人宅,发现里面所有的人,全都死了。
可是又有点不像,就是这些一动不动的喇嘛,分明都没有死,他们是处在一种对外
界的变化全然不加注意的状态中。
我想起刚才隔著门和我们对答的那个喇嘛的话:“所有上师全在静修,不见任何人
。”
如果说他们用那么怪异的姿势在静修,他们在思索甚么问题?
我真想拉一个喇嘛起来问问,可是白素却用极其严厉的眼色,止住了我的行
我无可奈何,只好压低了声音道:“你难道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白素的眼神更严厉,我极少在她的眼中看到过那么严厉的神色:“你无权去打扰正
把整个生命投进了宗教沉思中的僧人,来满足你的好奇心。”
我摊了摊手:“总可以找到一个还会说、会动的喇嘛的。”
白素没有说甚么,我们继续向前走去,穿过了几个殿,几个院子,几乎到处都有喇
嘛在“入定”,有的姿势很正常,有的简直怪异透顶 近乎瑜珈动作,难得的是维持
那种怪异姿势的人,也是一动不动,似乎他觉得把腿变成一个圈,又把头从这个圈中穿
进去,比较坐著和躺著还要舒服。
大约在半小时之后,走进了一个小院子,我和白素都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
我们都是第一次到桑伯奇庙来,但是这个小院子对我们来说,却绝不陌生,一眼就
可以肯定,那就是李一心画的那个院子。院子三面是墙,当中有一只相当大的铜香炉,
墙的檐角上,挂著长铜片结构的风铃,这时由于一点风都没有,所以风铃静止不动。
在香炉上,有一个喇嘛,双手环抱著香炉,一动不动,看来也在入定。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忍不住道:“李一心在十几万里之外,可以凭想像画出这
个院子来,那是玄学上的一大实例,证明前生的活动,在他今生的思想中,持续著。”
白素的神情疑惑,我又道:“可以得出结论:李一心的前生,一定是这里的一个喇
嘛。”
白素仍然不置可否,我向墙那边指了一指,白素会意,我们又一起退出了那个院子
,绕了几下,就到了另一个院子中。那院子,就是布平所说的,贡云大师禅房前的那片
空地了,这时,至少有十个以上的喇嘛,或坐或卧,在空地上一动不动。
才一开始,见到这种情形,又是惊骇,又是尴尬,但这时,已经见怪不怪,也知道
他们不会注意我们的闯入,不会起来呼喝我们,所以已没有那么紧张。
我们小心地向前走,尽量和入定的喇嘛保持距离,来到了禅房的门口。禅房的门虚
掩著。我想伸手去推门,可是白素立时推开了我的手,指著门铰的部分。我知道她的意
思,因为布平在叙述中曾说过,门推开时,会发出声响来。
白素凑向门缝,去看看里面的情形,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感到有甚么东西,在我的
后颈,重重戳了一下。
在那样的情形下,有这样的感觉,实在极其惊人,虽然我生活经验丰富,有过各种
各样的惊险经历,可是这时的气氛如斯诡秘,突然来上这么一下子,足以使人吃惊。
我反应算是极快,立时转过身来,同时,已经扬起手来,不管在我身后的是甚么八
头鬼怪,都先给他一下重击再说。
可是我那一拳,未能发出。由于蓄势十分强烈,而势子又未能发出去,所以在那一
霎间,我的臂骨骨节处,发出了“格”的一下声响。那本来是极轻微的一下声响,可是
却已令得一向镇定的白素,也陡然吃惊,转回身来。
我一转过身来,并不发出那已蓄定了势子的一拳,原因是我看到了布平,不,或者
应该说,我立时看到了布平和一个满面怒容的喇嘛。布平愁眉苦脸,不断在向我作手势
,那喇嘛的一只手还扬著,伸出一只手指。刚才我颈后,一定曾被他的手指,重重戳了
一下。虽然不是很痛,但是心头的震撼,却一直持续著。
布平的神情焦急之极,那喇嘛也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们跟著他。我转头看了白素
一下,就跟在他和布平的后面。
四个人的行动,都极其小心、缓慢,一点声音也未曾发出来。
他们刚才来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子的,不然,岂会有人来到了我的身后,我会一
无所知之理?
经过刚才吃惊,也有一个好处,我至少知道,这个喇嘛虽然十分恼怒,但不至于有
甚么恶意,要不然,他刚才如果不是用手指,要用甚么利器,我就大糟而特糟了。
跟著那喇嘛和布平,又绕了几个弯,进了一间禅房。那喇嘛道:“布平,你那两个
朋友,太过分了,可知道我们可以把他们绑起来,放在山崖上去喂鹰?”
布平的声音,听来有点发颤:“是,是,大师,请原谅他们一次。”
我本来也是充满了歉意的,那喇嘛责备我们几句,我也一定会道歉,因为半夜偷进
庙来,毕竟是我们不对。可是他一开口,就要拿我们绑起来去喂鹰,虽然我知道喇嘛有
很大的特权,但是这样说法,也未免太过分了,所以我立时冷冷地道:“对不起,我们
来找一个失踪的青年。”
那喇嘛立时转过身,向我瞪视著,布平在他的身后,忙不迭地做手势,示意我不可
胡言乱语,同时道:“卫斯理,这位是恩吉上师。”
原来这个喇嘛就是恩吉,我双手合十:“上师,我们真是来找人的。”
恩吉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他慢吞吞地道:“没有甚么青年人到过庙里。”
布平又赶紧道:“是,是,他一定到别的地方去了。”
布平的这种态度,真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平时充满自信,十分神气,怎么
一到了这里,就像是小丑?
我不理会他,坚持著:“这个青年,除了到这里来之外,不会到别的地方去的。”
我为了使自己的话有力量,一下子就提出了十分令对方吃惊的“证据”:“因为这
个青年的前生,是这座庙中的一个喇嘛。”
禅房中并没有著灯,但是门开著,月光可以映进来,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恩吉的脸
色大变,布平更是张大了口,神情像是一条死鱼。
他这种样子,不出声倒也算了,偏偏他还要说话:“卫斯理,你怎能这样说。”
我不禁有点生气:“关于这件事,布平,你比我更清楚,还是由你来说的好,我提
议你说得简单一些:李一心画的那个院子是最主要的。”
恩吉立时转问布平,布平结结巴巴地叙述著。他这时的样子,真是可怜,一不高兴
就可以将满屋子客人赶走的威风,不知上哪儿去了。
等他讲完之后,恩吉保持著沉默,一声不出。
我道:“能不能请你点著灯,我可以给你看那青年画的画。”
恩吉一动也不动,也不出声,我倒有点怕他如果忽然之间入定,那真不知如何才好
了。幸而,过了没有多久,他发出了“嗯”的一声,然后,过去把门关上,又把窗子上
的木板遮隔关上,这一来,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然后,他才点燃了蜡烛,我取出了那幅无线电传真传来的画,摊开,放在他的面前
,恩吉用心看著,我想在他的神情中,看出他心中在想些甚么,但是他却神情木然。过
了好一会,他才道:“不错,这就是那个院子,这位青年……有点奇妙之处。”
我直接地问:“他在哪里?”
恩吉淡然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我直觉地感到,恩吉是在说谎:可是虽然我对喇嘛的崇敬,不及布平的十分之一,
但是在毫无证据的情形下,我也不能说他在撒谎。
我向白素望去,自从进了禅房,白素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恩吉也简直当她不存在一
样,连望也不向她望一眼。可能,因为白素是女性的缘故。
我徵询她的意见,看她有甚么办法,可以揭穿这个大喇嘛的谎言。可是白素却并没
有给我甚么暗示。
我只好自己应付,采取了旁敲侧击的办法:“上师,你不觉得这件事很神秘?”
恩吉刚才还承认“事情有点奇妙”,但这时,却一副全不在乎的神情:“不算甚么
,我们早已知道有转世这回事,如果这位青年来了,又真能证明他是庙中一位前辈大师
转世,我们一定竭诚欢迎。”
我闷哼了一声,觉得恩吉相当难以应付,我还没有问,他就先把我的问题封住了,
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觉得他有事隐瞒著。我放开了这个问题:“贵庙发生了甚么事
,所有的上师……”
恩吉不等我讲完,就道:“在静修,这是我们的圣责,我们要在静思之中,去领悟
许多世人所不能领悟的事,我们在静思之中,得到智慧,得到解脱,领略佛法,所以,
你别来打扰我们,请你离去吧。”
他不客气地要赶我们走了,我只好叹了一声:“真可惜,听说贵寺的贡云大师,智
慧最高,我真想见他一面。”
恩吉冷笑一声:“你?见贡云大师?”
他并没有再说甚么,可是他的语气和神情已经足够说明了一切:我,没有资格见贡
云大师!我忍住了心中的气,突然问:“贡云大师到甚么地方去了?”
这句话才一出口,恩吉有点沉不住气,陡然震动了一下。直到这时,我才知道我曾
在山脚下的小镇外,遇到过那个摇铃的喇嘛,这件事是多么有用,我立时又道:“他不
是一个人去的,是不是?和我们要找的那个青年人一起去的,嗯?你们不知道他到哪里
去了,所以苦苦思索,可是有一位大师,却想出来了,明白了贡云大师和那年轻人,到
何处去了。”
我一口气不停地说著,恩吉被我说得张口结舌,半晌答不上来,才道:“我不明白
你在说些甚么。”
我乘胜追击:“那位不断摇著铜铃的大师呢?”
恩吉装著想了一想:“对,有一位智慧很高,不属于任何教派的大师,不断摇铃,
他认为悠悠不绝的铃声,可以使人的思想更绵远,布平曾在贡云大师的禅房中见过他。
”
布平不断地点著头道:“是,是。”
在我和恩吉针锋相对的对答中,布平一直面无人色地望著我,开始时还有点威胁我
的意思,到后来,他是在哀求我别再说下去,可是我却根本不理会他。
我又道:“就是那位大师,他忽然明白了贡云大师何往,他连夜上山,到贵寺来。
”
恩吉“哦”地一声:“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看著他走进来的?”
他这样一问,我倒怔住了,昨天晚上,我只看到那个摇铃的大师向上山的道路走著
,当然没有看到他走进桑伯奇寺来。
恩吉的反击成功,他缓缓摇著头:“这里发生的事,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请离开
吧。”
我抓住了他这句话:“是,我承认,但这至少证明寺里有不可理解的事发生著,请
问,那是甚么事?”
出乎我意料之外,恩吉倒十分爽快,就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