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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锦春-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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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令尊也过逝了。”赵瑾突然又把话题拉到沐春风身上。

  “是,过逝一年多了。”她不敢不答。

  赵瑾停了一会儿,又说道:“朕看你似无太多悲切。”他的声音也很平淡,像是随口问问,又像是在迁怒。

  沐春风眉头一皱,而后大着胆抬起头来,淡淡一笑:“阿爸自阿妈去世后一直挂念不已,如今他们终可在天国重聚,我这做女儿的当然该为他们高兴。”

  “天国?是佛家所讲的西方极乐世界?楚先生也信这个?”赵瑾的嘴角露出一丝似有似无的讽意。

  “用阿妈的话来说就是另一个世界,民女也不知是否真的存在,可心里却是盼着那是真的。一想到阿爸阿妈又能在一起,民女也觉得安心。阿妈他们也希望民女能这样想吧。”沐春风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话语里竟隐隐有些顶撞的味道。

  楚清秋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仍然平缓地说道:“哼,人死便是一了百了,就算真有灵魂存在也早该投胎转世了,哪可能还等着拖家带口?沐夫人就是爱说些无稽之谈。”

  沐春风委屈地撇撇嘴,赵瑾见状又哈哈一笑:“朕知道爱卿是从不信鬼神之言的,不过楚先生此举只是想让家人无需因她离去而悲伤,并非荒唐。爱卿自制甚强,但却是不及楚先生豁达啊。”

  “还是圣上英明。”沐春风朝着老师得意地一笑,少女的天真浪漫表现无遗。

  赵瑾看着她,又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深夜,楚洄不仅仅是救了他的性命,还救了他的未来。正是她的一番话,让他下定决心把心中的梦想付诸实施,否则他还能拥有今天的一切吗?

  “朕有些乏了,摆驾回宫吧。”赵瑾朝韩敬点点头,又冲着沐春风笑道:“风丫头,咱们改日再见。”

第二十九章 楚相爷巧护学生

  送走赵瑾这位尊贵无比的客人,沐春风跟着楚清秋回到书房,非常夸张地长舒一口气,然后说道:“老师,刚才我够机灵吧?”

  楚清秋的怒斥和冷淡,沐春风的委屈和天真,只不过是这对师生在圣上面前扮演的一出好戏。这听起来像是在欺君,可就连赵瑾自己都知道,要让他的臣民时刻对他表露真情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机灵?你要是真够机灵,看见韩敬就该躲得远远的,还用得着老师出来又做黑脸又做白脸?”楚清秋却是有些气愤,也不知他担心的是什么。

  沐春风轻轻吐吐舌头,在老师面前她的天真烂漫才是最真切的。“我哪里想到今日府里会多出这些人来,就算见到了也不知是什么人,怎么会想着躲开呢?又不是做贼心虚。”

  “所以说你不够机灵嘛。”楚清秋居然冷笑起来。

  “欸,其实也没什么嘛,我又没有欺君犯上的意图,再说阿妈还是圣上的救命恩人呢。呵呵,老师您是嫉妒圣上对我好吧。”沐春风心想:“这圣上看起来没老师说得那么可怕嘛。”

  “我不是嫉妒,我是担心,担心圣上想起你阿妈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那你可就不得不委屈自己与人共侍一夫了。老师也没办法让圣上休了其他后妃啊。”

  楚清秋说得煞有其事,气得沐春风一跺脚,说道:“老师真坏!哼,不理你,我找苏合她们去!”

  看着沐春风的背影消失,楚清秋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轻轻喝道:“楚安!”

  一个其貌不扬、身材中等的年青人走了进来。他便是相府的二管家楚安。从明面上看,白白胖胖的大管家楚平是相府里除了相爷外权势最大的一个,可实际上真正的机密要务都是由这位平淡得不显眼的二管家包办。

  “相爷有何吩咐?”

  “去打听一下,圣上离开相府后的行踪。”

  “是。”

  楚安走后,坐在太师椅上的楚清秋闭上双眼。

  十年前,他以弱冠之龄成为翰林学士,又蒙先帝看重,正是踌躇满志之时。而当时还是桓王的赵瑾,人材普通,既不得父皇宠爱,外家又没什么势力,更没有重臣可依靠,谁都不曾把他与那把龙椅联系在一起。

  所以,当他知道楚洄救了赵瑾一命时,并不在意,还因为她的沾沾自喜而嘲笑她,说她不过是做了一桩保本生意,不亏也不赚。

  楚洄却笑笑说:“你错了,我来这世上做了三次投资,一是我家夫君,二是你,三是桓王,全都稳赚不赔。说起来还是桓王这桩回报最大。嗯,不对,应该是我家夫君,没他我怎么生得出春风?”

  唉,敢情怎么算他都排在最后。

  后来,在楚洄的多次暗示下,他也开始关注这位不被人看好的七皇子,才发现貌似懦弱的他其实也有着不小的野心。但这并不奇怪,身为皇子,能看破权势的能有几个?

  慢慢的,一个又一个如同桓王一样有抱负却又不张扬的谋臣异士聚在了一起。再后来,被认为是朝中清流之首的郭淳出人意料地将长女嫁给桓王为妃,楚清秋才真正意识到七皇子不只是空有一颗不安分的心。

  承乾三十八年先帝突然驾崩后,因为有了已经成为宰相的楚清秋的支持,桓王终于在各方势力的争夺中取得压倒性的胜利,顺利登基,次年改元光武,至今三年,国泰民安,治国之术竟比先帝还强,也让天下人都明白他并非被架空的傀儡皇帝。

  早先就为其谋事的臣子们无不自诩有先见之明、识人之术。在他们看来,虽是楚清秋在关键时刻的相助奠定了最后的胜局,但那只是他审时度势的结果,不能与他们相比。可有谁知道,早在十年前,就连圣上自己都还没有信心时,就有一个有些不正经的女子看到了他的未来。

  事关身家性命,所以楚清秋并不是单凭楚洄莫名其妙的直觉就把宝压在赵瑾的身上,才没有着急站到他的阵营里,就像赵瑾也并非感念楚洄的救命之恩才与他亲近。即便现在想来,他还是搞不清楚洄的信心从何而来——他不相信这仅仅是直觉。

  再细细回想,楚洄虽然聪慧,但不论学识还是权谋都远不如他,实说不上什么巾帼英雄,只是时不时会流露出一些让人匪议所思或恍然大悟的念头来。

  难道真如她自己所说,她是一个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不世奇才?难道说她突然跑到濠州救了未来的天子并非是个巧合?难道说她收养非亲非故的自己只是为着一桩稳赚不赔的长线投资?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就算这是真的,又有什么?如果没有她,他能不能活到金榜题名都是个疑问;如果没有她,他这一生又怎么可能染上那几点明快的颜色?

  “唉,楚洄啊楚洄,人都说我楚清秋是妖孽,其实我说你才是妖孽。”

  到了傍晚吃饭的时候,突然面圣所带来的困扰已经散去,先前压在心底的烦恼又冒了上来,沐春风显得心不在焉,手中的筷子总伸向同一个盘子。

  “春风,有心事吗?”楚清秋问道。

  “啊,没有。”

  “那……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

  “不,不是。”沐春风红着脸,忙把筷子伸向别的菜盘。

  楚清秋微笑道:“原来还是有心事,是铺子里的事?”他原以为沐春风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走出来,可想想这个学生虽然比她的母亲乖巧,却也是洒脱之人,不会因旁人的权势而束手束脚。

  “没有,真没有。”沐春风摇着头,眼睛却是看着碗里,不敢与老师对视,可这样的小把戏又怎么瞒得过赫赫有名的楚相爷?

  “春风,你说谎的本事可比你阿妈差远了。”

  沐春风沮丧地抬起头来,两颊因为羞愧有些发红。“这么说,阿妈才骗得过老师?”她这话无疑是承认了楚清秋的“指控”。

  楚清秋很不屑的一撇嘴:“她怎么可能骗得过我?不过她脸皮比你厚,被拆穿了也毫无愧色。”

  沐春风捂着嘴哧哧笑了起来,“原来这就叫赤脚的不怕穿鞋的。”

  看她开心,楚清秋自己也高兴,等她笑够了才又问道:“到底有什么为难的事就和老师说,你还怕老师不肯帮你?”

  沐春风却又红起脸,小声道:“这事就是不能跟您说。”

  “为什么?”楚清秋眉头大皱,心里有种少年时被人孤立的感觉。他虽是聪明绝顶的大才子,怎奈醉心权术,能摸透圣心也猜不透女人心。

  “因为……老师是男人啊……”沐春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难以启齿,要是阿妈还在就好了。

  “欸……”楚清秋少有这样吃瘪的机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沐春风又趁机说道:“都怪老师不肯娶妻,要是您给我找个师娘,我也不至于有心事没处讲。”

  话说到这份上,再想起大管家楚平关于门子老张有女十八便做娘的谈论,楚清秋也猜出来了,笑道:“不能跟男人说的心事一定是与男人有关吧。”

  沐春风没有说话,但红透的双颊已经代为做出回答。

  楚清秋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接着笑道:“咱们的春风小娘子思春了啊。”

  “老师!”没想到老师也有这么不正经的时候,沐春风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但又说不出什么狠话。

  “呵呵,刚还怪老师不给你找师娘,其实是怪老师不给你找夫婿吧。前些日子看你忙着打理铺子,所以不想给你添乱,想不到却让你埋怨上了。”

  “人家才不是埋怨这个……老师,您什么时候给我找师娘啊?”沐春风可不敢忘记阿妈的遗命,这可比开办美容事业还要重要。

  “现在说的是你,不要左顾而言他。你若是有了心上人,老师就亲自上门去提亲,若是没有,我就让大管家去帮你搜罗。”

  这到底是谁在左顾而言他?可楚清秋的话却让沐春风一阵恍忽。难道她真的想嫁给燕锦衣?那个目中无人、傲慢无礼的浑小子?唉,可是后来他好像改变了许多……突然杳如黄鹤是不想再见她还是别有原因?

  楚清秋瞧见沐春风咬着筷子发呆的样子,只以为是被自己占了上风无言以对,心情更为愉快。可一想到终究女大不中留,沐春风总是要被某个男人带走,这心里便又有些低落。

  这时,二管家楚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沐春风恰巧与他相对,抬头看见,知道他多半是来禀报一些朝中秘事,又正好担心说多话会让楚清秋看出蹊跷,忙起身说道:“老师,我吃饱了,我去看看无情。”

  “无情还是个孩子,你就省省心吧。”

  “老师!”沐春风怒吼一声,尴尬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二管家,便在楚清秋的笑声中跑开了,可她心里却在愉快地想:“阿妈,老师也会拿人恶作剧了。”

  看到楚安,楚清秋停住笑声,眼睛里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宫里面有消息了?”他知道属下的本事,并不吃惊。

  “是。”

  “都说了些什么?”

  “圣上出府便回宫了,回宫后便去了洄溪堂。”

  洄溪堂位于皇帝寝宫福宁宫内,原名长春堂,赵勤入主后改为现名,取意唐代诗人元结的诗作《说洄溪招退者》。

  楚清秋没有吭声,手指在桌面轻轻敲打,良久才说道:“去叫楚平来,本相爷又有事给他忙了。”

  楚安领命而去,楚清秋轻轻地冷笑道:“吾今欲作洄溪翁,谁能住我舍西东。勿惮山深与地僻,罗浮尚有葛仙翁。洄溪,楚洄,小溪河……圣上真是好心思。楚洄,你设计救驾是想着为我和春风找一棵最牢靠的大树吧。可你不知圣心难测吗?你这桩生意到底是赚还是赔呢?”

第三十章 奈何叔妙治顽徒

    这个小院在相府里所处的位置比较偏僻,布置也相对简陋,下人们平日没事都很少从这里经过,不是因为不屑,而是因为敬畏——在他们眼里,这里的主人比大管家还要可怕。

    没人知道奈何的来历,就像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和真实年龄一样,只知道他武功高强,对相爷忠心耿耿,对敌人出手无情,真正的无情。

    承乾三十二年,神秘的奈何突然出现在楚清秋身边,成为他的贴身护卫。那时的楚清秋还没有爬到权力的顶峰,但庙堂里的波澜不比江湖里平静,奈何的出现为楚清秋的平步青云增添了一大助力。

    现在,贵为一人之下的楚相爷不可能只靠一个人来保护,但不论是贴身保护他的高手,还是相府里的寻常护卫,无一不是奈何亲自挑选出来的。所以,尽管奈何看似退居人后,却没人敢挑战他的地位。

    相爷的得力手下大多得过奈何的指点,但他真正的弟子只有一个,便是无情。奈何也是一个性情极为淡漠之人,本无心收徒,只是他和无情一样也受过沐夫人的救命之恩,经不住对方挟恩求报,只好答应了。

    可既然收下了,奈何便是照着严师出高徒的标准来进行,更何况无情现在承担着沐夫人独女的护卫之责,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他这个师父决不会护短。

    “真是了不起,居然能打败诚王千岁,他可是号称打遍皇宫无敌手啊。”奈何笑道,但这笑容很假,假到他自己都懒得去掩饰。

    “师父,弟子这也是没办法,要是输给他,岂不是丢了师父的脸。”无情的小脸很严肃地板起,他怎么会听不出师父是在说反话。

    “是啊,师父是觉得很有面子啊,宫里那几个高手都只能在诚王手下走上几十招,你一招就灭了他,怎么还会丢师父的脸呢?”

    无情的脸苦得更厉害了,“师父,我也想输,可是太难了。”

    “哼,你也知道难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当自己天下无敌、无所畏惧了。”

    “嘿嘿,我才不是赵珞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

    “放肆!皇子之名岂是你能叫的?”

    奈何的长相算不上是美男子,但也不丑陋,让人看了感觉极为舒服,舒服到一转眼就想不起来是什么模样。可他有一点和楚清秋相仿,好像世间没有什么事物能让他们情绪激动,而一旦动怒,便让人情不自禁浑身发寒。

    无情现在便是这样,寒气从心里一直冒到嘴里,冻得他话都说不出来。唉,要是早一点冻上就好了。

    “皇子是什么?是金枝玉叶!是龙子龙孙!”奈何背着手冷笑两声,“这么说倒不是指他天生就比你我高贵,但他天生就容不得别人比他还高贵、还强大!诚王虽然还年幼,你却不可小看他,皇家人的心思岂是你比得过的?就算他真不在乎,他的母妃呢?他的兄弟呢?”

    奈何转过身,盯着无情的脸,目光何其犀利。“你别忘了他是谁的弟弟!福宁宫的那一位虽与诚王不是同母所生,但谁损了皇家人的面子,就是损了他的面子,他要有心对付你,任你武功再高也只有等死的份。”

    “可是……是诚王千岁自己缠着我要打啊。”无情被吓得哆嗦起来。春风小娘子虽也劝过他适可而止,但没有师父说的这么吓人,不一会儿就已经说到死了。

    奈何脸上毫无怜悯之意。“不错,是他主动要和你过招。可你既知他的身份,为什么不想法回避?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想法输给他?嘿嘿,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想显摆一下你的武功比皇子还高强。”

    无情的下巴已经贴在了胸前,“不是……弟子只是……没收住手……”

    “哦,你是说师父看走了眼?”奈何的语气平缓得可怕。

    “不是!不是!我……唉,弟子就是看不惯他明明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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