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 作者:安谨容(晋江2012-07-07完结)-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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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扎伊似乎吃了一惊,脱口问道:“你这就走?”
我拍拍怀中短箫,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便取下窄刀递给他,道:“我说了要送给你呢。”
阿扎伊却往后退了半步避开,道:“我不要。”
我道:“你嫌它杀气太重不吉利?”
他道:“我……我不用女人的刀。”
我点点头道:“好理由!”
把刀对他脚下一掷,道:“我记得你说你有个幼弟还不满九岁,便送给他罢。女人的刀给孩子用,岂不正合适。”
他瞪起眼睛道:“他还小,用不上这么好的刀!”
我道:“有你教他,很快就用得上了。”已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阿扎伊跟着后头跑了一段,越落越远,见实在追不上了,高声喊道:“你下回来,我还给你!”
我头也不回,挥了挥手。
这一路是我许多年来最愉快的一程。没有提心吊胆、要抱着刀想活不活得到明日。也没有需要一刀一命换来下一顿的口粮,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没有刀也能活下去,而且真正过得很开心。
离开迪坎儿,我昼夜兼程赶回朱砂家中,交给她那支铜铸的短箫。
她看到我回来,自然很高兴,双目闪闪发光,神采动人。但我将短箫一拿出来,她的神色就变了。先是一愣怔,慢慢伸出手来接了过去,却问我:“是这?”
我点头,答道:“是这。”
她身子一晃,扶着桌子站稳,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似是不敢相信,又似是不能理解,目光困惑而迷离。许久,才用一种奇怪的声音问我:“他,可留下什么话?”
我回忆那晚的情形,回答着重复道:“他说,‘它跟着我这么多年尽是空等,我不能再辜负它了。’”
她浑身一震,失声道:“他这么说的?”
我点头,道:“他的原话。”
她跌坐在椅子上,紧紧握着那管短箫,浑身发抖,将嘴唇咬得死白,忽然对我道:“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么?”
不等我答应,她已继续说道,“肖童。这管铜箫是当初我们一同寻访名家所铸,这里特意嵌了一粒朱砂,他说,寓意我们永生永世不分离……喏,你看。”
她将短箫伸到我眼前,指给我看。
果然在吹口上端的边沿嵌着一粒赤红的朱砂。想来每次吹奏时,肖童的唇便吻着这粒朱砂,的确是用心良苦的定情之物。但他最终也将它抛在万里之遥的大漠、陌生人的火堆旁。我在想要不要告诉朱砂这件事,以免她把这根箫看得过重了。
朱砂喃喃道:“肖童曾说,有了我,他才有了家。只有我令他懂得活着的意趣。就是他成亲之后,也多有不满,时常念起我的好,说他妻子处处不如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已回不了头了……他毕竟没有回头!虽然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他。”
我静静听着。
朱砂又道:“他后悔离开了我,却不愿意纠正错误的生活,失去时更只会一走了之,但逃避到哪里都带着我们的定情物……他这样犹豫不决,我怎么会喜欢他!”
她唇边露出一缕笑容,似是讽刺,又似是欣慰,道,“如果他最后能看透,将这管箫丢弃,总算是做了一回决断,也不枉我曾倾心一回。”
我想此刻恰逢其时,便出声道:“这的确是他丢下的。”
朱砂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喜悦地问道:“当时是什么情形?请你告诉我。”
我道:“我赶去大漠,第二日夜里才追上他。当时他吹了一曲天香引,便将这箫抛下,说了那句话。之后他再没有机会说话,我也搜过他的身,并没有其他贴身之物了。所以我很确定,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朱砂听我说完,眼中的热情渐渐平息,点点头道:“唔,这样最好。”
我迟疑了一下,终于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吃桂花糕?”
朱砂点点头,道:“我年少时最爱。肖童从前总随身带着一包。总算他曾对我那样好,后来又一直放不下。我,我也不是全被辜负……”
她眼中仿佛泪光一闪而过,但很快对我微笑着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桂花糕了?”
我道:“没什么,只是肚子有些饿了。”
她笑道:“哎呀,说话竟忘了时辰!我这就传饭,你也一道用些吧。”
我道:“不了,我还要赶去找嬷嬷销单子。”
朱砂道:“哦,你真赶时间,我就不留你。喂,她那头抽金我给过了,你不要再给她啦!”
我笑起来,挥挥手便走出去。走到门口又想起来,回过头来问道:“这桩事不知办得你满不满意?”
朱砂露出满意的笑容,道:“简直物超所值。你比我意想的带来更多。”便拿出一叠银票,道:“多谢你,希望我们以后不做生意了还能见面。”
我接过银票,道:“你这样出手大方的人很少见。你若有需要,随时找我。”
朱砂笑得很畅快,道:“你以后真不愿意来找我玩玩?”
我道:“你不介意?”
她大笑起来,神采轩昂,道:“我朱砂从来光明磊落,杀肖童是恨他负我。杀人偿命,谁要报仇只管来找我。我是真心喜欢你这个人,想交你这个朋友。你愿不愿意?”
我笑起来,道:“你买凶的不躲,我下手的还怕么。交你这个朋友了。”
☆、第 14 章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又回到小正太的情节啦~~~撒花~!
都是双更哦,那啥,给朵小红花呗?
6/18
我跟阿扎伊在村口分手的时候,他可不曾想到,三个月后,我会真的回来。
别说阿扎伊想不到,这趟行程连我自己都出乎意料。
从迪坎儿到湖州,来回数万里。这三个月,我一半是在去的路上,另一半在回的路上,日日都在马背上,马有换的,人不停歇,这么日夜兼程,见了朱砂一面,我又赶了回来。
伏在马背上飞驰的时候,我时常恍惚出神,好险摔下马。我一直在想朱砂和肖童的事情。我从四岁被拐卖离家到现在,所行之事,都是为了活下去,从不去想应不应该。而这次,我常常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做得对呢?
朱砂是我的雇主,如果她要叫我再去帮她杀人,只要价钱出得够,别说一个,就是十个肖童也只有死得不能再死。在我这里,有银子才吃得饱饭,吃饭大过天。哪怕肖童觉得自己死得冤,尽可以去阎王爷面前告我一状,等我一命呜呼也到了地府时与我再算这笔账就是,什么三大苦海十八层地狱我一身担了。萧九何时怕过?
只是肖童死了,朱砂以后真的会活得比从前要好么?我不能确定,也想不明白。
不过如果是我,我倒宁愿他活着。我一定要过得比他好,看着他把肠子悔青。哈哈!
因为我知道,他没有跟我在一起,一定是他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
便是在这一次,我见到了阿扎伊的家人,阿姐阿尔古丽和小弟阿布。
我没料到阿扎伊的家如此贫寒,堪称家徒四壁。早知道我就不会空着手来了,又暗自庆幸,还好上回已说过要分他一半酬劳。
我站在门口,尴尬万分,阿扎伊却全无这些意识,见我这么快就返回竟显得很高兴,道:“我就知道没有人舍得那把刀!”扭头朝屋里喊道:“阿布,把我带回的刀拿来。”
一个瘦小的小孩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抱着一把比跟他的人一样那么瘦瘦窄窄的短刀,走得倒很稳当,猴子一样飞快蹿到我面前,用力将刀举给我。
我当然不会去接,只是俯□好奇地看着这个脏得出奇的小孩,不知道他怎样才把自己搞成全身上下没一处干净地方的脏样。我摸了摸他的头,道:“你是阿布?”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道:“这把刀已经不是我的了。我送给了你哥哥阿扎伊,让他暂时保管,等你长到跟我一样高了,他就把它交给你。”
阿布愣愣看着我,似乎没听懂我的话。
我拍拍他的脸,道:“喏,你看,你现在比这把刀胖不了多少。你要多吃些、快些长,等有我这么高了,它就是你的了。”
阿布掉头去看他二哥,眼中露出怀疑的神色。阿扎伊不出声。阿布忽然转头看着我,眼睛眨呀眨,道:“他也会教我刀法么?”
我笑了,道:“现在当然不会。”
他皱起眉头,道:“那我要刀做什么。还给你!”
我道:“这把刀原来是我用的,自然由我教你怎么用它。”
阿布忽然问道:“你原来杀过人,对不对?”
我一怔,还未答,阿扎伊在背后吼道:“你胡说什么!”
阿布倔强的一扭头,道:“连阿姐都说过,这把刀的杀气好重!我难道没察觉?”
我笑笑,又拍拍他的脸,道:“你想学刀法做什么?跟我一样杀人?”
阿扎伊皱眉,不悦道:“阿九!”
阿布却道:“我要学杀人的刀法,但不一定是为了杀人。”
我们都不说话,看着他。
他大声道:“我要变得很厉害!就算不杀人,也会让他们害怕。再没人敢欺负我们,他们都只会对我们好。”
我道:“你比别人厉害,让别人怕你,他们就会对你好么?”忽然挥出一掌,将他打得倒退几步,摔倒在地。他爬起来,怒视我道:“你做什么?”
我对他勾勾手,道:“再来。”
他果然冲过来。我不等他站稳,又是一掌扇去,啪的落在他右脸上。他大怒,挥拳还击,又哪里挨得到我的边。我轻轻将他手一拨,他就一个趔趄摔出老远,但随即又爬起扑过来。
我等他靠近,道:“再打你左脸。”他猛的伸掌捂住。我伸指往他手肘一戳,他哎呀一声喊出,半条手臂应声落下,我拍拍他左脸,道:“可不是打着了。”不等他再扑过来,连点他三处穴道,阿布便乖乖木立在原地,不能动弹,一双眼睛瞪得牛铃一样,迸着怒火。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问:“我厉不厉害?”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回答。
我又问:“那你怕不怕我?”
他哼得更大声,还翻了个白眼。
我抽出窄刀,将它慢慢贴近阿布的脸。他毕竟是个孩子,刀一迫近,寒气逼人,他吓得脸色煞白,双目死死盯着与脸颊仅一线之隔的刀锋。
我拉过他一缕脏得结了绺的头发,往刀锋上一贴,发丝断成两截。阿布见了,眼中惧意更深,脸色开始发青。
我道:“你怕么?”
他性子虽犟,但终于惊骇不过,不敢再做顶撞之态。
我笑意更浓,收起刀,阿布长长松了一口气。我解开他穴道,他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我又问道:“你会对我好么?”
他猛抬起头来,恶狠狠道:“做梦!我恨死你了!”
我道:“是了。刚刚你打不过我,还险些丧命在我刀下。你自然是不如我厉害,也怕了我……”
阿布叫道:“我岂是怕你!是你那刀太快,就贴在我耳朵旁边!”
我道:“刀在我手上,我随时都能要你的命。你敢说你不怕我?”
他哼了一声,却也不再反驳。
我道:“可你并不想对我好。”
他又叫起来:“我死也不要对你好!你那样对我!真是气死我了!”
我道:“就算我要你的命,你也不愿意?”
他叫道:“你要我的命我也不会对你好!你这个疯子!”
我道:“这就对了。”
他莫名其妙,道:“什么对了?”
我道:“刚刚你不是说,你要比别人都厉害、别人都怕了你,就不会再欺负你们,都会对你好?”
他一愣,张口道:“我是说……”自己讷讷半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愤然看着我。
我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他。
阿布想了片刻,道:“我还是要学刀法!至少我能变得很强,别人不能随随便便想要我的命就能要了我的命!”说到这里,又瞪了我一眼,又道:“我还能护着阿姐,再不必阿扎伊担心了!”
我这才道:“这话对,也不对。”
他一愣,道:“这又有哪里不对了?”
我道:“武学一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永无止境。今天你不如我,焉知日后不能反败为胜?谁也不敢说自己能永远不受别人的欺负。”我看着他,认真道:“但你说你要保住自己的命,还要护着阿姐,不必阿扎伊担心,这就是我教你刀法的意义所在。”
阿布愣愣看着我,我道:“你记住,学武,不是为了恃强凌弱,不是为了逞凶斗狠,更不是为了争名夺利。你学武,一是要自保,二是要护住家园。仅此而已。”
继而我就见到了阿姐。她一直安静地坐在房间最黑暗的一角搓羊毛线,那里没有光没有亮,如果不是阿扎伊把我拉过去,说,你来认识认识我阿姐,阿尔古丽。我这么好的目力,竟真的没有发现这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而且是这么美丽的女子。
阿尔古丽继承了热依木家白皙的肤色,因常年在房中不见日光,肤色白得近乎透明,双颊上幽蓝泛紫的血管都纤毫毕现。她跟阿扎伊和阿布一样,都常年戴着头巾,将那罕见而耀眼的金发藏得严严实实。但藏不住的是他们高挑的身材和一模一样的五官,棱角分明的红唇、笔挺的高鼻梁、浓密的直眉和深邃的双瞳。
只是这双瞳,始终如深潭古井般幽暗。
阿尔古丽看不见。
其实她偶尔还能看到一丝光亮,但更多的时候只能沉在黑暗中,她看不清东西,看不到近在咫尺的我,甚至无法分辨白天与黑夜,所以总在房间里呆着不出门。
阿扎伊带着我走近她,她背对着我们,手中熟练的飞快搓着羊毛线。阿扎伊喊了声:“阿姐,”她手中一顿,便搁下活,笑着转过身站起来。阿扎伊道:“阿姐,这是阿九。”将我轻轻一搡,道:“这是我阿姐,阿尔古丽。”
这一眼却把我看呆了,她跟阿扎伊差不多可以说长得一模一样,简直连那种眉目间微小的神情都像是在同一块玉石上雕刻出来的,却展现出完全迥异的风情。我怎么也不能想象,阿扎伊那副五官长在阿尔古丽脸上,竟这么美丽。
所以我还呆呆的注视着她美丽的容颜,阿尔古丽却静静伸出她白皙纤细的双手。咦?我不解其故,转而看着阿扎伊。阿扎伊便也伸出双手,将自己的脸埋入双掌中,又举目示意我照做。
☆、第 15 章
作者有话要说:坚持日更。
话说,霸王潜水就算了,居然还有打0分的……
我真的很难理解这种心态和行为啊啊啊~!握拳~!%》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