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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男人的天堂-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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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要多浪漫有多浪漫,电视台,报纸。可结了婚,当我独自一个人面对林时,我害怕了,我看着身边躺着的他,就想,这人就是我丈夫了,我得和他生活一生了。从那时起,我才觉得生活并不像想像的那样美好。林好像也看出了我的心思,林就说:“我挺可怕是吧,我现在已不是人了,只剩下会喘气了,你后悔么?”我看着林那样恳切,我说:“不,我爱你。”林就笑了。刚开始林对我还很好,他怕我累着,冻着,有时半夜里我醒来,我发现林还睁着双眼。他把双眼冲着我,我知道他看不到我,就用双手摸我,我每次发现林这样时,我都忍不住哭泣起来。后来林就变了,他开始变得面目可憎起来,他莫名其妙地发火,打我骂我,把手伸到我的下身里,身子压在我身上,林的双手都用上了,他还嫌不够,又用牙咬我的上身。
  以前的林一下子从我身边消失了。我整日里提心吊胆地和林生活在一起,后来我试着和林分床睡,可我晚上又得照顾他大小便,我每天夜里都要起来好几趟,问他尿不尿,林不答,只是冷笑。我就去扶他,他一把抓住我,抓住我的头发,往床栏上撞,他大声地骂:“你个臭婊子,和别人睡去吧。”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贸然走到他的身旁了,我宁可每天洗床单。有天夜里,我听到“咚”的一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当我清醒过来,发现林已爬到了,我的床边,他抓住我,把我拽下床,他用身子压住我,一手卡住我的喉咙,一只手伸到我的身下,用一只拳头往里捣,我大叫一声。便昏死过去。我醒来的时候,林正在哭,我发现我身下滚了一滩鲜血。
  我再也受不了了,爬起来,忍着疼穿上衣服,说:“咱们离婚吧。”林就大哭起来,他用手打自己的耳光,边打边说:“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他这样的话我听得多了,再也不信他的了。我决定和他离婚,林死活不同意,并拿死逼我,林开始不吃饭,只是哭,一边哭一边打自己的耳光。林一连三天没吃饭,我心软了,望着眼前的林,试图找到以前林的影子,我劝说着自己,毕竟以前相爱过,既然嫁给他了,能忍就忍吧。我又答应了他。林这才开始吃饭,可好了没几天,林又开始打我拧我了。我再也受不住了眉哭诉这些时,我一直望着她。她说完时,擦干了泪水,绝望地望着我说:“我该怎么办?”我面对着眉大脑一片空白,我的眼前是伤痕累累的眉。我一把抱紧她,帮她脱去了那件长袖衬衫,我伏下身去吻眉的伤口,眉战栗着,她闭上了眼睛,泪水再一次顺着她的眼角滚了下来。她用手勾住我的脖子,嘴里喃喃着:“让我做一回女人吧,我受够了。”我听着她的喃喃声,我战栗了,我又想到了越南丛林,一个弱女子背着我,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走着我帮眉脱去了身上所有的衣服,我面对着的是一个新伤叠旧伤的胴体。我在那些伤痕里,看到了四处显眼的伤痕。眉的双肘和双膝,我知道那是眉为了救我才留下的伤痕。我扑过去拼命地吻那些伤痕,眉颤栗着。后来她便软了,连颤栗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化成了一泓宁静的湖水,缓缓地向我飘来。我终于鼓足勇气,颤抖着向湖水里游去,我再一一次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昧,我一时忘记了自己在哪儿。我拼命地游着,努力地游着,我累得大汗淋漓,气喘不止,可就是游不到彼岸……
  当我和眉都冷静下来的时候,我们相拥着。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已从我那张窄窄的床上滚到了地板上,可我们谁也没想到回床上去,我们就在地板上紧紧拥抱在一起。我伏在眉耳旁,说:“离婚吧,嫁给我。”眉没有动,也没有回答我。我却发现我的臂弯里淌满了眉的泪水。半晌,眉才说:“等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一定先爱上你。”眉说完这话时,我也哭了。
  以后。在我那间宿舍里一次次和眉幽会的时候。我又一次次看见了她身上的新伤。我每次要去问眉时,眉似乎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思,她用嘴堵住了我的嘴,拼命地吻我,把我的嘴堵上。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说:“别说,什么也别说。”当我们从狂热的相亲相爱中复又恢复理智的时候,我抚着她芳香又满是伤痕的身体时,她都喃喃地说:“别说话,我们只在这时才忘掉一切烦恼。”她说完这话时,我的嘴已和她的嘴凝在一起。我们的泪水也同时交融在一起。我们在这种时候,也并没有忘掉烦恼。
  那一次,我突然出现在眉的家里,我是来找林的,想和他谈一谈。眉见到我先是一惊,脸马上惨白起来,我冲林说:“我想找你谈谈。”
  林没说什么,一直冲我冷笑着。我面对着林的冷笑,想好的许多话不知从何说起。我尴尬了半晌,终于说:“林,你不能那样对待眉,我们都打过仗,你是英雄,我们是凡人。我理解你的苦恼”我还想说下去,林突然抓过身旁一个茶杯向我砸来。
  林大喊一声:“滚,快滚。”
  我从眉家出来,我两眼空空,我也想砸点什么,我看什么都不顺眼,我想骂人,我想发疯。那一次,我跑到一个小酒馆里,后来喝得酩酊大醉,我不知怎么走回宿舍的。我醒来时,眉正在给我收拾一屋的秽物。眉看了我一眼说“你真傻。”
  我不知眉指的是什么。
  我和眉在一起的时光里,努力寻找着快乐,可快乐又不知在哪里?

 ·14·


 
 石钟山 著


第十三章 魂萦梦牵的体香
  1
  在1966年,也就是那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刚开始不久,那时父亲还没有因参与两派的武斗而犯错误。小凤再一次出走,爷爷以为小凤这次出走还会和以前一样,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又过了一段时间,小凤还是没回来。爷爷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又背上那件蓝花布包袱出门去寻找小凤。可外面的世界变了,到处都有一双双警惕的眼睛。没有多久,爷爷就被送了回来。爷爷放心不下小凤,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出去了,结果还是被那些警惕的人们送了回来。
  爷爷最后一回出走时,来到了一座城市,他看到了一个武斗的场而,双方各占了一座楼,中间有一座尚未完工的新楼,爷爷在那座新楼里过夜。半夜时分,两边楼打起来了,枪弹不停地在爷爷头顶飞过,爷爷抬来两块预制板,把自己夹在中间,看着头顶如蝗虫飞过的流弹。两个楼打了三天三夜,爷爷在预制板里躲了三天三夜。
  他清晰地看到血从两座楼上流下来,染红了楼房,染得半边天也血红。傍晚时分,爷爷从那座城市里逃回来以后,他再也不去找小凤了。他又坐在房后的山坡上,向远方痴痴地遥望。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爷爷等待着小凤,小凤始终没有回来。
  晚上,爷爷一闭上眼睛便开始做梦。他梦见的都是血淋淋的场面。他梦见了周大牙,周大牙少了半颗头,一脸血肉模糊地出现在他面前。周大牙举着枪向他要儿子。爷爷一激灵醒了。他浑身已被噩梦的汗水湿透了,他张大嘴巴喘息了片刻。
  他刚闭上眼睛,口吐鲜血的日本浪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哈哈大笑地向他扑来,日本浪人的鲜血溅了他一身。爷爷大叫一声,从惊悸中醒来,他再也不敢睡去了。他拥着被子坐在黑暗里,浑身颤抖,脸色苍白。
  从那以后,爷爷只要一闭上眼睛,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他的眼前都出现一个个血淋淋的场面,每个血淋淋的场面都是那些死去的人,那里有福财、大发、余钱他们血淋淋地向爷爷走来,他们哭喊着,叫着爷爷的名字。爷爷睁开眼睛了,便大哭不止。在夜深入静的夜晚,住在远处屯子里的人们经常会听到爷爷惨人的哭声。
  爷爷哭一阵又笑一阵,笑一阵再哭一阵,哭哭笑笑就到了天亮。
  爷爷开始害怕黑夜,害怕那些曾经熟悉又一个个死去的人。
  爷爷开始烧香,烧纸,在他的屋里摆满了那些死去的人的灵位。每个人的灵位面前,他都要插上一炷香。他长时间地跪在那些灵位面前,神情戚然又虔诚,他台掌磕头,嘴里不停地叨叨着:“大兄弟,对不起你哩,对不住你哩——”爷爷周身香火缭绕,笼罩在一派神秘的气氛之中。爷爷不停地烧香,磕头。做完这一些,爷爷还不时地走进深山。来到疯魔谷那片墓地旁。爷爷长时间地守望着这些墓地,一坐就是一整天。那些死去的弟兄都是他亲手埋葬的,到现在他还叫得出每个墓里人的名字。他每个墓前都要坐一会儿,小声小气地和墓里的人说上一会儿话。他说:
  “大兄弟呀,有啥话就对大哥说说吧。大哥来看你来了,大哥在想念你哩……”这么说着。泪水就流了出来。爷爷虔诚地守望着这些墓地。天黑下来的时候,他才蹒跚地往回走。
  自从爷爷烧香磕头,供起灵位,爷爷很少再做那些血淋淋的梦了。他再做梦时,依旧会梦见那些曾经活着的人们,拥着他向一片旷野里走去。那片旷野里生满了花草树木,有鸟儿在天空中歌唱,那是一片圣洁无比的旷野。爷爷觉得这片旷野似曾相识,他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他一时又想不起来,弟兄们依旧像以前一样拥戴他,一步步向那旷野深处走去。
  爷爷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免不了痴痴呆呆地想一想。他觉得自己依旧在梦里。
  他在模糊中望见了那些灵位,他觉得那些死去的弟兄真的又活过来,从灵位上走下来,冲他笑着,喊着他。爷爷呜咽一声,跪下了。他面对着那些灵位,喊了一声:
  “兄弟呀,等等我吧——”
  在爷爷最后那段时光里,爷爷神智已不非常清楚,他已走火人魔。他人活着,灵魂已走向了另一个天国。
  有一天,爷爷突然想起了小凤,爷爷惊诧自己已经好久没想到小凤了。他想起了小凤,就想起了和小凤以前的日子,爷爷举起了。左手,他又看到被小风咬去半截的手指,爷爷望着那半截手指,满眼里充满了柔隋蜜意。他真希望小凤再一次出现,把他的手指一个个都咬下去。小凤的一次又一次出走。他一次又一次地寻找,遥远的往事,恍若就是昨天发生的,离他那么近,他想起来,又是那么亲切。
  那一晚,他终于梦见了小凤,小凤像以前一样冷漠地坐在炕上,白着脸,神情戚然又专注地透过窗于望着远方。小风不和他说话,爷爷想起来,小凤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和他说过的话他都能数得清。小凤披红戴绿地钻到了一顶轿子里,福财、大发、余钱他们抬着小凤,吹吹打打地向他走来。
  他发现自已很年轻,他等着那顶轿子慢慢地向自己走来,他要掀开轿帘,把小凤抱下来。他等呀等呀,可轿子一直走不到自己的身边来。他看到了周少爷,周少爷向轿子走去。周少爷掀开轿帘把小凤抱了下去。他一急,奔过去,可是怎么跑也跑不到小凤的身边去。他一急就喊,喊完了,他也醒了。
  醒后的爷爷再也睡不着,他痴痴迷迷地坐在黑夜里,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最后他终于明白了,小凤是不属于自己的,她属于周少爷。这么多年了,风里雨里,他在寻找着小凤,小凤在寻找着周少爷。他突然顿悟,他有罪呀,他扼杀了小凤,扼杀了周少爷……他又一次跪下了,老泪纵横。他呜咽着喊了一声:“小凤——”从此,小凤在爷爷的心里永诀了。他再也不想小凤了,他想的更多的是那些死去的兄弟们。
  他面对着一个个灵位,虔诚地烧香磕头,走向疯魔谷墓地,絮絮叨叨地和那些老大哥们说一些从前的话题。
  那一年冬天,雪下得特别的大,封了山村的路。
  爷爷死了,死在疯魔谷墓地。他背着蓝花布包袱,绕着墓地走了一圈又一圈。
  墓地周围的雪地上被爷爷踩出一条光洁的雪路,最后,爷爷就伏在一个坟头前,似乎睡去,便再也没有醒来。
  直到过年的时候,屯子里的人们来给爷爷送粮食时,才看见爷爷屋子里已没有一丝热气了,冷冰冰的,屋里炕上地上落满了一层香灰。最后人们在疯魔谷墓地找到了爷爷。人们唏吁了一阵之后,便把爷爷葬在了那片墓地的中央,人们知道爷爷是死去的这些人的大哥。
  又一年的冬天,我站在了爷爷的坟前,看着爷爷的坟,还有那一片坟地,我久久不语,默默站立着。爷爷死了。连同他过去所有的一切,一同被人们埋掉了。
  爷爷又拥有了他的世界,他有这些兄弟们拥戴他。爷爷该安息了,我站在爷爷的坟前这么想。
  2
  娟在父亲去新疆以前,一直是父亲的保健护士。娟在父亲去新疆以前一直没有结婚,可娟有了一个孩子。这件事在军区闹得沸沸扬扬。父亲去了新疆以后,娟便转业了,安置到一家工厂医务室里。
  后来娟也一直没有结婚,她带着那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有人说那个孩子是我父亲的,也有人说娟曾和一个参谋谈恋爱,已经达到快结婚的程度,后来又吹了,那个参谋忍受不了失恋的痛苦,转业了。
  有一次,我回家去看躺在床上的父亲,我见到了一个50来岁的女人坐在父亲的床头,她怀抱着父亲的头,父亲安静地躺在那个女人的怀里。那个女人两眼红肿着,显然是刚刚哭过。她正用一个洁净的手帕为父亲擦拭流到嘴角的涎水。
  我推门走进父亲的房间时,那女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的眼前亮了一下。我退出房门,又把门轻轻带上。我觉得眼前的女人太熟悉了,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从那时起我就断定,这个女人和我曾经有过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我怎么也想不出曾和她有过什么联系,我一直苦思冥想,也没有想出个结果。
  从那以后,我经常看见这个女人出入父亲的房间。她为父亲擦洗,为父亲煎药,中午阳光充足的时候,她把父亲挪到阳台的椅子里,她扶着父亲,让父亲看着窗外的风景。这时,阳光很温暖地照在两个人的身上。有时我望着两个人,我就想,那个女人站的位置应该是我母亲呐。我望着母亲的骨灰盒,骨灰盒上母亲的照片,母亲正无忧无虑地望着眼前的我。我在母亲的注视下一阵脸红、一阵心跳、一阵惭愧。
  终于,有一次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手捧母亲的骨灰盒一步步向父亲房间走去,我知道此时那个女人正像母亲一样地照料着父亲。我一步步走过去,推开房门,那个女人从阳台上转过身,看到了我,冲我很友好很温和地笑了笑,她扶着父亲一起面冲着我。那个女人轻声地对父亲说:“他就是那个孩子吧。”父亲含混地应了一声。我不知道她说的那个孩子指的是哪一个孩子。我又迎着父亲和她向前走了两步,她很快地看了一眼我怀里母亲的骨灰盒,她很快把目光移开了,望着我的脸,依然那么温柔地笑着,轻轻地对我又似对父亲说:“都长这么大了,一晃,真快。”我看见父亲一直望着我怀里的骨灰盒,我看见父亲原本扭曲的脸愈加扭曲,我还看见父亲那双因愤怒而变得不可思议的目光。那女人似察觉了什么,她把父亲调整了一个方向,把背冲向我。我一时尴尬在那里,望着两个人的背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逃也似的离开了父亲的房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望着母亲的骨灰盒大哭了起来。
  我开始恨那个女人了,恨她抢占了母亲的位置,可那个女人在父亲身边无时不在。父亲在她的照料下,竟奇迹般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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