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弦月-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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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英雄,跑到这都能让你找到。我还敢跑吗?不是让我洗干净吗?我一会就洗成白萝卜,先松松贵手!”她跳着脚,任他扯着还努着跑。难怪没有任何的中毒症状,便是慢性毒药,也不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敢情那迎舞给她吃的根本不是毒药,不过是耍心理战把她给逼出来而已。但是她带着治心悸病的药,刚才这样整治她,岂不是要她的命?洛奇这般一想,不由的心下大急,身下猛的发力,一下将衣服扯出个大口子。她也不管,一股风就往客栈里冲!
店家一看她去而复返,还不待过来招呼,便听她吼着:“房不退了,一会再跟你算钱!”说着,她几步便跨上了楼。
屋门还是她走时的样子,虚掩着,衣衫还是散乱的扔在地上。迎舞此时依旧被捆得死紧,人已经缩成一团一动不动。洛奇顾不得其他,扑到床边,伸手去撩她的头发。一看她面色发紫,嘴里还塞着布团,根本没有一丝血色。她一把扯出肚兜,急急将瓶中的药丸倒出一粒来往她嘴里塞,捏着她的下颌生给她灌下去。她伸手将床头的小刀拔下来,几下割断捆着她的衣带。然后用被子盖住她,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面色。她盯着手心里的药瓶,这是微微发甜的那瓶。也不知道一粒够是不够,她正忖着要不要再塞几粒进去的时候。便听迎舞轻轻的哎呀了一声,喉间呃的一下,似是缓过劲来一般。
洛奇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着面色惨白的她,有病就在家养病好了,又没情郎还搞这些事出来干什么?真不知那播云城的少主究竟是什么什么样的怪胎,能把她吓成这样,不顾命也要跑出来受苦。洛奇正想着,忽然见她已经睁开眼来,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她此时刚刚醒转,面如金纸,更显得楚楚可怜。只是一对眸子怒视着洛奇,虽然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但光凭目光就让洛奇觉得万箭穿心了。
“我知道你想一刀捅了我,但总得养好了再说吧?”洛奇干笑了两声:“要不是你惹这么多事出来,我也不至于……”她话没说完,忽然见迎舞又红了眼圈,泪水在眼睛里摇摇欲坠,一副秋水含波的勾人相。
“行,行,行!”洛奇伸手投降:“你的东西我全给你放在这里了,钱我也都还你。之前花的,也是帮你结了几天的房钱。咱们现在算扯平了!”说着,她将东西一股脑的扔在床上,站起身来:“折腾几天就回家吧,你又没有情郎来跟你双飞燕,又不会功夫,还有心悸病,再闹下去,真要死在外头了。我想你爹也不会老眼昏花到给你找个怪物,差不多得了,凑合凑合就有感情了。”她一副语重心肠,劝慰小辈的样子。一本正经的长叹了一声:“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听话吧,丫头!”
她最后那一句‘丫头’,简直让迎舞断了肝肠一般,泪水不停的流淌了下来。她看着洛奇转身要走,衣衫还破了一大块,从后面可以看到他消瘦的背。她带的东西真是一个不少的放在床上,他居然知道自己有心悸病。还好他中途回来,不然真是要死掉。虽然他实在过份,但也她逼他在先,害他又没了安身之所。不知为什么,听他如此低柔声音的劝慰,竟然让自己心中的怒意一点点的减退。就如同刚才,他把她捆起来扔在床上,然后掉头就走的时候。她首先害怕的,竟然是他就此把自己丢在这里不再管了。她明明是该松一口气,没对自己做下流事才是对吧?而现在,见他要走,她又害怕起来。不由自主的半撑着,挣扎着要坐起来,低喑的叫:“你别不管我!”
洛奇微微一怔,不待开口,又听到迎舞说:“我全都告诉你,你别不管我!我把钱都给你还不行吗?”说着,她又哭了起来,呜呜之间似又要顺不过气一般的。洛奇的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讨饶般的回过身:“大小姐,不要再哭拉!你一会再犯病,十瓶子药都不够你这样吃法!”
迎舞听着声音里透着微微的关切,脸颊慢慢泛出一丝红晕来。她捂着被子坐起身来,靠在床头:“我要跑,不是为了别人,就是为了我父亲!我不想让他,到了最后,走投无路!”
洛奇看着她的神情,听她继续说下去。
她呼了一口气:“当年我爹为了维护秋云城的安全,投归到华阳府的辟护之下。他千方百计要与播云城结姻亲,甚至不惜隐瞒我的病情。我自小有心悸病,大夫早已经断言,我活不过十八岁。若是对方知道,将如此的弱病之人与他们结亲,到时定会大起干戈,我屡屡劝他,不要这般做。他总不肯听我,他索性想让我早些过门,想着若能为他们留下血脉,到时即便发觉我有顽疾,也必不会……”
“所以你想索性这会子逃婚,他们撑死怪你父亲教女不善。也不至到时发觉他以次充好,再迁怒于他的好。”洛奇轻叹:“看来,有权有势也不见得多好!必要想法子唯持,有时,连亲情也要放在一旁啊!”
“秋云城是南地重镇,我爹身为城主,责任重大。我不能让他因一步错棋,最后满盘皆输。我当时已经打定主意,必要趁他们来时而逃。让他们知道,我是不愿意而逃婚。铃子武功高强,我爹与其杀她泄愤,还不如留下她办事更好。当下正是用人之时,我爹必不会在此时因怒再断自己之力。至于源婶,铃子已经打点妥了,不会牵扯上她。而其他人,根本一无所知。”迎舞接着说道:“我反正只有两年的命了,与其困在城中当金丝鸟,不如放眼江湖。也算不负此生!”
她此时表情静漠,声音轻柔微虚,但眼中自有豪气,明澈之间令人神往。她身有固疾,就算嫁过去,凭她周旋,隐瞒病情。又如何保证两年之内便能产子?况且她这样的身体情况,就算有了身孕,也必是要一命换一命。他身为人父,又如何忍心?固城持安固然重要,但是她毕竟是他亲生的女儿,又如何不疼爱?当然不是不疼爱,只是乱世之下,总要以大利为先吧!
“反正你也没地方去,如果你不嫌弃我拖累你……”她顿了一下,微微低垂了眼眸:“其实我也真是拖累。”眼眸里却闪出一丝狡黠,悄悄的偷瞄着洛奇。
洛奇怔了一下,明明看出她的神态,却偏偏无言以对。怔了半晌,洛奇恨恨的咬了下牙:“你吃定我了是吧!”说这话的时候,她明显底气不足。
“你是好人。我这般逼迫你,你还是会返回来帮我。况且今天白天,我看到你对春巧,就知道你是好人。”迎舞喃喃的说着,手指揪着被头抬起挡住大半张脸,只剩一对眸子闪来闪去,因为她的嘴唇正在不由自主的勾起笑意:“其实你吃的不是毒药,只是化食丸而已。”
“好心让雷劈,我看出来,烂好人那个不是你,是我啊!”洛奇恨恨的跺着脚,双手攥拳直直向外冲去。
第十二章 同行(2)
洛奇一出门口,推开对面的房间,一眼便看到寂隐月正坐在桌边。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交叠着两条长腿,窗敞着,月色笼罩进来,让衣襟抖出白色的晕光。他没有点灯,月色之下,面色更显苍白,配上他那双一直毫不流泄一丝情怀的眼,真是妖孽!
“你好像并没有去洗澡。”他看她进来,便幽幽的开口。
洛奇浑身都觉得累得要命,走了一天的路,又受了大吓小吓,就算她是铁人也要撑不下去了。她一屁股坐到他对面,伸手拿过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满杯,也不顾烫,直接便灌进肚去了。她一头趴倒在桌上:“你饶了我吧,就算是人牲,也要喘口气吧?”她趴着,眼睛却忍不住上扬睨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华阳府的管地,你真是不怕死的?不用为了找我这么痴情吧?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了?你往我身上下咒了?”
“你问题很多,要我回答哪一个。”他垂眼看她,突然伸手向她的大腿。她吓了一跳,蹭一下跳起来,指着他:“你,你别胡来啊!”
“不要留下旧患,会阻碍血液的畅通。”他看她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居然逃跑,看来是我对你太不设防。”
“老大,你没气了,难道让我为你守孝三年啊。”洛奇一听,气便顶了上来,一脚踏上凳子,躬着腰一副流氓相。什么东西,原来是担心他的血河质量下降。
“拿走我的金牌又怎么说?”他说话永远如故,即使提问,或者其他,皆是不带一丝情绪在内。
“还你就是了。”洛奇伸手从怀里把那面金牌外加一袋子珠子抽出来,咣一声扔在桌上:“破珠子根本不是珍珠,卖都卖不出去的。”要不是怕这里人不识货,糟踏了好东西,她早扔了。
“七莹石呢?”他伸手一摁那面金牌,根本没低头看,便问着。
“那针别一样大的小石子啊?卖了,换钱花了。”洛奇翻了下白眼:“我总得吃饭吧?不然早死屁了。”她看他慢慢向她伸出手,坦着手掌在她面前,把她给气得,咬着牙,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袋子,直接往他脸上扔去:“还你还你,有什么了不起的。”那里面是她卖石头的银子,还有剩下的几块没出手的。他手指一勾,小袋子在他指尖打个弧,乖乖落在他的手上。
“不但人丑,行为依旧粗鄙不堪。”他随手将那小袋子丢上桌,居然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在那擦手指,这个王八蛋。
“我丑?老子不知道多玉树临风!”洛奇倒勾着拇指对着自己的鼻尖:“老子换上你这身白衣白裤,白天打街上过,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对着我含情脉脉!”
“你装男人装久了,性别错位了吗?这很光荣吗?”他把擦过手的帕子弃若敝履,然后一脸面无表情的回了她的一句。偏是这种面无表情,把洛奇噎个半死!是啊,她性别错位了?能勾引女人很光荣吗?
“反正比你这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妖孽强。”洛奇讪讪的放下腿,往床边走去。今天不打算洗澡了,她好累,要睡觉。
“比起你,谁更不男不女?”他站起身来,一把扯住她的衣领,破衣服马上又有创口更大的危险:“去洗澡。”
“不洗,要吃你就脏着吃,要么就别吃。”她死狗一样烂泥糊不上墙:“你找别的人牲吧,我以后情绪天天低落,助不了你练神功了。”
“当时我让你选,是你选择跟着我,选择之后又反悔,可没那么便宜了。”他轻声说着。
“当时我还不愿意当人牲呢,你怎么不让我选?”洛奇扭过头瞪着他:“要不是你,我能让金光男打吗?是你把我弄到那种境地。”
“我曾问你,要死还是要活,你自己回答的,忘记了吗?”他回视她的目光。洛奇怔愣了一下,恍惚之间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好像是在大新被他们掳劫,她想跑,但没跑掉。昏昏然之间,如梦一般,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但她根本已经记不得了!她大怒起来:“放屁,我问你,要死还是要活,你选哪个?”
“你没本事让我选,但我有。”他平淡的话却是点到根本,洛奇瞠目无言,欺负弱小,掳人饮血。早知如此,老子当初也去华阳山拜师,与邪魔歪道势不两立!
“明天再洗罢?我今天推着车走了十里,背着人走了五十里。又以为中毒吓破了胆,又让你吓裂了肝。我不行了,再让你吸血,真的要死了。”她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眨巴着眼看着他。
“你洗不洗?”他不为所动,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看她还在那赖,便松开手向门口走:“你弄了个拖油瓶,我拿她先充数也是一样!”
洛奇要崩溃,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钻了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当好人就他妈的让人踩,恶人就大行其道。
“我洗!”她咬着牙根,攥着拳僵立着,指节握得咯巴咯巴响,吐出这两个字。他回过身,她垂着头站在那里,看不清眼眸,但她的腮边,却挂了一滴泪珠。月色之下,滑过她的脸颊,晶莹闪烁的落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晕出一小点暗迹。
人哭泣,是因为伤心,愤怒,痛苦或者喜悦。他了解这些词,却不懂得其中的含义。他知道这些情绪所对应的表情,却不明白这对应表情之下是什么滋味。脸皱成一团就是疼痛,但疼痛的感觉是什么样子,他却从不知道。他看到这一滴眼泪,晶莹的陨落下去,忽然微微伸了手指,想去接那滴水珠。他离的远,当然不可能接到。他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做出那样的动作。
她的身上有引魂珠,她以为是珍珠便拿去当路费。因此而向他透露了她的方位,但他并不是因她而来。他有任务在身,任务所在之地,居然离她如此之近。他没找到更好的代替品,索性就顺便来寻。她的血,的确不错,温热而不沸燥。但并不是好到,值得他不远千里来寻。只是越是接近,他越觉得奇怪,她的血是良品,但谈不上极品。只是,收了她的血之后,却总是让他有奇怪的举动。他开始有些对感觉好奇,想知道何为疼痛,或者,又为什么会欢乐,因什么而悲伤?很浅淡,却很奇怪。不知道持续收她的血,自己会不会也能感觉到疼痛。
“明天再洗吧。”他慢慢走回去,重新坐在椅上。面向着窗外,眼神又有些悠远。洛奇怔然的抬头,不由自主又被他的侧脸所吸引,她看着他:“我可以跟你走,但我要带着她。”
“可以。”他收回目光,垂眼看自己的指尖,有些微微的泛青,他慢慢收紧五指,然后再度张开,又恢复了本来的色调。
“你不能碰她。”洛奇接着开口。
“你少说了一个‘请’字。”他的声音一飘出来,洛奇就有一种想揍人的冲动。人高我低,人强我弱,这厮面无表情,无血无泪,无痛无觉,却专会拿人小辫子。以强凌弱的本事简直登峰造极!
“请~你别碰她!”洛奇恨恨的出声。
“好说。”他淡淡回言,便站起身走向床去。洛奇看着他慢慢走过去,然后眼巴巴看他合衣躺倒,忽然问:“那我睡哪里?”
“地上。”他闭着眼,应得理所当然。洛奇盯着他那德性,忽然走过身去一把将床上的被子拖出来,扛着就向门口走:“我宁愿睡在她那间~的地上!”她哼着,大步就向外去。她暂时没打算告诉迎舞自己也是女人,现在说了,就起不到整她的效果了。怎么着也得让她难受几天才行,不然,自己的罪岂不是白受?但与其睡在死人脸的地上,不如睡在美女的地上。
她扛着被子推门进去,迎舞已经睡着了,她自己把衣裳已经穿好了,但竟然没插门!这丫头一时小心谨慎的要命,一时又如此大意。不怕她从对面冲过来吗?还是知道她在,索性放胆子就睡了?
迎舞的面色依旧有些不太好,但气息还是很均匀,缩在薄被里睡得沉。眼紧紧阖着,长长的睫像两杯小扇,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洛奇将被子铺到地上,翻身躺了下去,以胳膊当枕头。今天累了一天,她实在困了,没一会工夫,也睡实了下去。恍惚之间,仿佛看到老爹的笑脸,跟她说,洛奇,一定要活下去啊!
好的,老爹,她在梦里这样清晰的告诉他。一定要活下去,然后,我们一家团聚!
第十三章 羽光
洛奇醒来的时候,一下看到一张脸凑在她的眼前,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她吓得差点一脚踹出去,迎舞见她睁眼,笑眯眯的看着她:“你醒啦?”似乎丝毫不介意她晚上偷跑来这间房。洛奇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她这种态度,隐隐觉得她又要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