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评传-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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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遁迹洹上,理乱不知。辛亥事起,谬为众论所推,勉(强)出维持,力支危局,但知救国,不知其他。中国数千年来史册所载,帝王子孙之祸,历历可征,予独何心,贪恋高位?乃国民代表既不谅其辞让之诚,而一部分之人心,又疑为权利思想,性情隔阂,酿为厉阶4。诚不足以感人,明不足以烛物,予实不德,于人何尤?苦我生灵,劳我将士,以至群情惶惑,商业凋零。抚衷5内省,良用矍然6;屈己从人,予何惜焉。代行立法院转陈推戴事件,予仍认为不合事宜,著将上年十二月十一日承认帝位之案,即行撤销,由政事堂将各省区推戴书,一律发还参政院代行立法院,转发销毁。所有筹备事宜,立即停止,庶希古人罪己之诚,以洽上天好生之德,洗心涤虑,息事宁人。盖在主张帝制者,本图巩固国基,然爱国非其道,转足以害国;其反对帝制者,亦为发抒政见然,断不致矫枉过正,危及国家,务各激发天良,捐除意见,同心协力,共济时艰,使我神州华裔,免同室操戈之祸,化乖戾为祥和。总之,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今承认之案,业已撤销,如有扰乱地方,自贻口实,则祸福皆由自召,本大总统本有统治全国之责,亦不能坐视沦胥7而不顾也。方今闾阎8困苦,纲纪凌夷,吏治不修,真才未进,仰念及此,中夜以忧。长此因循,将何以(为)国?嗣后文武百官,务当痛除积习,黾勉图功。凡应兴应革诸大端,各尽职守,实力进行,毋托空言,毋存私见。予惟以综核名实,信赏必罚,为致治之大纲,我将吏军民尚其共体兹意!此令。(国务卿徐世昌副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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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高帽”的学问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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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年12月13日(旧历十一月七日),袁世凯在中南海的住处居仁堂大厅举行了“登基”仪式。据袁的亲信、躬予其事的唐在礼9回忆。当时的情况如下:
忽然,在12月13日(阴历十一月初七日)早晨8、9点钟,在我们毫无准备之下,由段芝贵临时通知皇帝即日在居仁堂登极,召集所有原总统府、政事堂、大元帅统率办事处及各部司长、局长以上和各军队师长以上各员,即刻准备依次分批参与朝贺。说办就办,一时忙乱异常。大家想,参与盛典需要整换衣履,但时间确已来不及。当时在京城左近的大员有的也得到消息,赶着入京朝贺,但负有地方守土重责的大员则接到指示,应以职守为重,概免朝贺。
约在9点多钟,居仁堂大厅内朝贺典礼开始了。厅中上首摆设龙案龙座。出于一般意料的是龙座设在龙案前面,两旁并无仪仗,只有平日贴身伺候袁的几个卫兵排列在座后两旁。袁这天龙衮、皇冠并未加身,只穿着平时的大元帅戎装。他素来不喜欢上饰叠羽的元帅军帽,平时很少戴用,这时也未戴帽。参加朝贺的人先到先贺。当时段芝贵传袁的话,说行礼要简单些,三鞠躬就行了。但大家朝贺时,仍旧跪拜,很多人还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礼,只是旁无司仪,因之行礼时并不齐整。朝贺人下拜时,袁并未就座,只站在座旁,左手扶着龙座搁臂,右手掌向上,不断对行礼者点头。有时对年长、位高的人,袁就作出用右手搀扶的姿态,表现出一种内心受用而外表故作谦逊的、难于刻画描写的复杂心情。朝贺者有的着戎装,有的着袍褂,有的着便服,形形色色,多种多样。当天引人注意的是黎元洪、段祺瑞等并未参加。总之,这次大礼使我这身与“旷世盛典”的人感到怀疑。为什么偏要赶在这天这样局促草率地突然举行?大有坐在家里称天子,不敢公开的模样。事后大家说:“这样就算改朝换代了吗?”可见抱着闷葫芦的不止我一个。我们这一批人认为,如此大典,殊欠郑重。因此对负责张罗布置的段芝贵、黄开文、张士钰等有意见的人就很不少。10
登基称帝,这在袁世凯来说,是其一生事业的顶点;而袁氏为人行事,也向来以慎密稳妥著称,为何在如此重大的问题上,莽撞草率行事呢?这是探讨袁世凯帝制自为时,时时出现在笔者脑中的一个问题。
在击败革命党人的“二次革命”,以武力实现了国家形式上的统一之后,袁世凯开始有计划地整理内政,在中央和地方都有所措置更张,目的是加强中央集权,潜消地方割据势力。
在中央,主要的举措是制订新约法,确立总统制。具体步骤如下:
一、孙、黄失败,流亡日本后,袁因成为正式大总统,仍须借重国会完成有关程序,故请熊希龄组阁,并听任国民党人占优势的“宪法起草委员会”通过了《天坛宪法大纲》十二条,这个《大纲》仍然主张“责任内阁制”,当然,这绝非袁所需要的宪法,但总统选举更为重要,所以他对此不动声色。
二、在当选总统半个月后(10月25日),袁致电各省军政长官,授意他们反对宪法草案。但“宪法起草委员会”仍然于一周之后通过了《大纲》。显然,国民党不去,袁氏后几步的棋就走不下去。故袁以国民党议员中有多人与孙、黄通谋,参与反叛为由,于11月4日断然宣布解散国民党,追缴国民党籍议员的证书和徽章。这样,国会因不足法定人数而陷于瘫痪,宪法起草委员会也于10日自行解散。
三、11月26日,袁委派李经羲、梁敦彦11等九人为“政治会议”议员,与各部各省所派代表一起,组成“政治会议”,代行国会职权;以李经羲12、张国淦为正副议长。不用说,这是世凯实现自己目的的御用组织。1914年1月9日,政治会议议决停止国会所有现有议员的职务,解散国会;1月24日,政治会议议决特设“约法会议”(相当于原来国会的“宪法起草委员会”),2月,又议决解散各省省议会;至此,原来的民意立法机构已全部不存在了。
四、3月18日,“约法会议”正式开会,以孙毓筠、施愚为正副议长,议员有宝熙、袁金铠、齐耀珊、马良等六十人。到了4月29日,“约法会议”通过了《中华民国约法》(即所谓“民三约法”,又称新约法)十章六十八条,规定采用总统制,赋予总统相当大的权力。如规定官制、官规的制订,国务员和外交使节的任用,对外的宣战、媾和及公布宪法等等,一概由总统自行决定。
五、5月1日,正式废除《临时约法》(即所谓“民元约法”,又称旧约法),公布《中华民国约法》,实行总统制,废国务院,设政事堂于总统府,以徐世昌为国务卿,杨士琦、钱能训13为左、右丞。至此,政治会议完成了其使命,被参政院取代。黎元洪、汪大燮分任参政院正副院长,以陆征祥等七十三人为参政员,张国淦为秘书长(后改为林长民)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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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高帽”的学问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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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7月,袁公布了复古色彩很浓的文官官秩令,分为上卿、中卿、下卿;上大夫、中大夫、下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共计九等。
七、12月,“约法会议”通过了《总统选举法》修正案,并于29日公布:总统任期十年,得连选连任;这在实际上确认了袁世凯的终身总统地位。至于袁的继任者,法案规定由袁世凯自行推荐三人,藏于金匮石室,于其身后开封确认,颇类似于帝王的遗诏。
所谓金匮石室,是师法雍正皇帝置传位遗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牌匾后面的遗意,为的是防止对于皇位的觊觎和争夺,但当时袁世凯还是民国大总统的身份,其申令为:“中华民国大总统继承人,照大总统所亲书继承者三人姓名,按先后次序承继,特设石室金匮之制。此令15。”共和制度,总统例由全民或国会选举产生,袁氏却来了一个接班人钦定,非驴非马,但很能反映他对帝制的醉心程度。这个石室就建在居仁堂之右、经过丰泽园,转过?字廊的小坡上。袁氏死后,黎元洪按临时约法继任大总统,但仍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启石室一探究竟。刘成禺16曾就此面询过黎元洪。
我问黎:“总统已经开启了石室金匮了吗?”黎说:“开了。”“其中所藏何物?”黎说:“大总统继承人,项城亲笔书写的人名册子呗。”“名册为何种样式?”黎说:“全是用中国线装书的方式装订,长一尺,宽六七寸,共十页,用最名贵的白夹宣纸,册边用黄丝线装订,封面用黄绫,书头用红绫包角。题签是项城亲笔书写的四个大字‘万民攸赖’。翻开黄绫封面,又是四个亲笔大字‘中华民国’;再翻开一页,则划有三条红格长线。(项城)亲笔书写三人姓名,顶格书写,每人姓名各占一行。”我进言说:“总统的姓名,项城必是亲笔书写在第一行中了。”黎笑着说:“我做总统,乃中华民国约法上的合法总统,全国公认,岂是借袁项城一笔写出来的吗!我做总统与袁何干,倒是经你们的笔写出来的。”17
刘成禺是国会议员。黎元洪的意思是自己是由国会选出来的。刘成禺一再追问名册中写的是谁,黎则坚决不肯透露。直到黎元洪去世后,随同黎开启石室金匮的秘书黎澍(湖北黄陂人,字劭西)才透露了实情:
民国五年农历五月初七日,黎副总统正位为中华民国大总统。农历五月初九日,赴中南海开启金匮石室。石室钥匙由三海指挥官徐邦杰18保管,我是总统秘书,随大总统前往开匮。徐邦杰献钥匙于总统,总统亲手拆去封条,开锁启门;徐邦杰再献上金匮的钥匙,总统拆去封条,开锁启匮,再开启匮中的金函(匣子),取出黄绫面的线装书一册。总统令随行人等一概退到门口,自己打开书册阅看,阅看后阖上书,装入衣袋中,关闭石室回府。随行人等都不知道书中说了些什么事,题写了何人姓名,只知道是大总统继承人而已。我后来去春藕斋,一天,陪黎元洪闲话聊天,黎无意中说出金匮石室所藏,黎为第一人,徐(世昌)为第二人,段(祺瑞)为第三人。我对黎宣誓保证不外泄。我又问及徐邦杰诸人,说是取消帝制后,袁又将金匮中的名册,更换过一次,大概原本是袁克定第一,徐世昌第二,段祺瑞第三。后来更换时,乃改袁克定为黎元洪。开始的意图是传子,后来才依照约法,首先列黎元洪,借以掩天下人的耳目而已。19
现在让我们回到正题上来。在地方上,袁则主要是实行军民分治的方针,废除集军政民政大权于一身的都督职务,改设“将军”一职,专管军事;另设巡按使(相当于省长)负责民政。在京城则设立将军府,将权倾一方、尾大不掉的地方军头,调入将军府,以高位厚禄尊崇羁縻之。袁氏此举,与扫平孙、黄一样,实在是强干弱枝,潜消割据所必须进行的一步,否则就不可能实行中央集权。黄绍在谈到民国初年的军民分治时曾回忆说:
1913、1914年代的各省都督,掌管军政大权,民政不过是都督职掌的一部分,民政长(或称内务司长)是都督的下属。1913年,黎元洪首倡军民分治的论调。他的秘书长饶汉祥用骈四骊六的文章,力陈唐代藩镇之害。而当时的都督也真是无所不督,各省自成王国。袁世凯实行中央集权,黎元洪的这种论调,正合了他的心意。1914年6月,将各省都督一律裁撤。另于北京建将军府,给那些都督们以各种将军的称号(其实是都督的集中营)。然后选择亲信,予以督理军务的名义,都督就一变而为督军(督军是督理军务的简称)了。说明白一些,就是以前都督什么都可以督,现在只能督理军务了。
民政方面,仿明朝制度,把民政长改为巡按使。明朝的巡按使,既可以管民,也可以管军;也就是要用文人来管军人,以防军人造反。袁世凯在巡按使的职权内,还可以以大总统命令巡按使会办或帮办军务,在巡按使署,有它的军事组织。民元的都督,多半是由前清的偏裨武官出身,或是革命的草莽英雄。因此,袁世凯所用的巡按使,就尽量利用前清的封疆大吏。这些人多半是那些都督或督军旧日的顶头上司。这样,在旧社会的感情上,督军既不能拒绝巡按使,还要相对地听巡按使的指导或监督。袁世凯认为这是无上的妙法。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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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高帽”的学问四(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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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民分治是维护国家统一的必须,却损害了大大小小拥兵自重的地方军头的既得利益,袁世凯在这上面犯了众怒,但此举名正言顺,他又挟扫平孙、黄的余威,却也没有人敢于据地称兵,对抗中央。但潜在的不满已经在蓄积,如有机会,是一定会爆发出来的。
在中央的军政方面,袁世凯也开始进行权力上的调整,从而触动某些人的既得利益,使北洋集团内部出现了裂痕。首先,为了牢牢抓住军权,袁在就任正式大总统后,将原总统府军事处改组为统率办事处,将一批高级将领任命为办事员,共计六人:段祺瑞(陆军总长)、刘冠雄(海军总长)21、陈宦(参谋次长、代参谋总长)22、萨镇冰23、王士珍、蔡锷。此六人都是上将军衔,被称为大办事员。这样,袁就将原来由陆军部、海军部分掌的军权和人事任用权集中到自己手中了。重要军务和军队人事,都要经办事处会议,而办事处为总统属下的集体议事机构,陆军部长、参谋总长和海军部长均为办事员,只有总统(同时兼任陆海军大元帅)有拍板权,办事员的作用只相当于参谋、幕僚。统率办事处的作用在分权制衡,“表面上汇聚陆、海、参谋三部,统筹军事,实则减削陆军部之权24。”袁之所以这样做,有他的道理,他发现,有些北洋老人恃功自傲,有自立山头的迹象了。徐世昌曾言及当时北洋内部之矛盾说:
就军人方面,项城成功,所倚为干城者为段祺瑞、冯国璋、王士珍三人,时称为“北洋三杰”也。帝制失败,其原因固然很复杂,而关系此三人者为多。段素性倔强,任陆军部长有年;冯久驻南京,俨然藩镇,渐渐不如当年之绝对服从。项城思以军政大权操之于己,于是在总统府设陆海军统率办事处,以移陆军部之权,已为段所不快。关于军事人员之进退,段请求旅长以上由大总统主持,团长以下交陆军部办理,其用心可以想见。项城又借口北洋军队暮气沉沉,另组模范团,挑选各师旅之优秀将校为主干,以别于北洋旧军队。盖因某公子(即袁之长子袁克定)对于北洋老前辈不能指挥,故项城为其培养新势力,此更予段以最深之刺激。某公子最忌段,段又毫不敷衍,即项城左右其他诸人,段亦皆盛气凌之。后来项城屡次对段表示:“你气色不好,想是有病,应当休息休息。”六月间,又有陆军次长徐树铮参案(三次长参案之一)发生,以迫胁段。段于是请假赴西山,托辞养病,愤愤不平。段管军事教育,又握军政多年,亦有其普遍之潜势力,然摄于项城之威势,也无可如何。25
袁世凯与段祺瑞原来是通家之好的关系,段的妻子张佩蘅是张芾26的女儿,袁世凯的养女。“张芾死后,仅仅留下一妻一女,家境很贫寒。我父亲看到她们这种无依无靠的情形,就把她母女二人接到自己任上。当时,张芾的女儿还在吃奶。从这以后,她们就始终住在我们家里。我父亲和我娘还把这个女儿认作是自己的大女儿,后来我们也就把她叫做大姐。其后经我父亲介绍,嫁给了段祺瑞。在她过门之后,虽然她母亲也跟了过去,但还是认我家为娘家,来往是极其密切的。她每次回到了我们家,对我父亲和我娘,仍然是爸爸、娘地叫得很亲热,我们也把段祺瑞叫做姐夫27。”但是段祺瑞服袁世凯,不服袁克定,这对想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