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 祸害万年在-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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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创造出任何一样东西，至多只能说他是纠正了前人的错误而已。而相比之下那个有些粗糙的虚拟城市却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创造。何万夕每念及此心中都会不由自主地涌起一些近似于无奈的感觉。

　　　　小小的病房里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任谁都看得见何万夕终于去了他不得不去的那个世界，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想得清楚何万夕脸上那古怪的笑容到底意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人们开始轻松地谈话，舒缓着过于沉闷的气氛。医生走到何万夕的床前准备把他移到太平间里去。

　　　　但一声尖叫划破了轻松的空气，一脸煞白的女护士惊恐万状地指着何万夕的脸，嘴角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人们悚然顺着她于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知在什么时候何万夕的眼睛突然睁开了，恐惧地盯着病房的角落，仿佛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他人张着嘴，似乎想告诉人们什么事情。先前脸上那种至死犹存的奇怪笑容也突然消失不见，代之以一种绝望般的神情。人们顺着何刀夕的目光看过上，那里空空如也，除了一道惨白的墙之外没有别的任何东西。

　　　　何万夕教授的奇异死状带给人们的不解之谜很快就被淡忘了，但他作为100世纪“万年虫”问题的主要解决者的功勋却载入了史册。不过很久以后仍然有少数好事者还在探讨到底是什么让何万夕教授死前那样惊恐，他们觉得这个问题真是让人着迷，围绕这个问题写出了不少有趣的文章。有的说何万夕大概是看到了死神，有的说何万夕是看见了他认为不可能出现的东西。但不管怎么说，能够让何万夕教授露出异样神情的事情一定不会是小事情，他一定是想起了什么。

　　　　当然，猜测归猜测，何万夕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惜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实际上何万夕教授是在生命即将离开他的躯体前的一刻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正是这个问题使得他陷入了突如其来的绝望当中。在那一刻他突然看到了那个东西，那个在他看来不应该存在的东西。那个东西就站在墙的角落里，以一种充满嘲笑和怜悯的胜利者般的目光盯着何万夕。何万夕最后的意识是他要大声地呼喊，似乎想给这个世界留下一些关于那个东西的线索，但即便是何万夕自己也没能听到哪怕一丝声音。

　　　　　　　　尾声

　　　　公元32767年12月31日这一天，全世界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再过一段时间，也就是公元32768年1月1日到来的时候，世界将经受一次无比严峻的考验。两万多年来人们普遍采用短整数形变量来表示日期中的年份，但由于短整数形变量的最大取值是327671十六进制表示为7FFF），而一旦超出这个值将发生数值溢出，届时计算机系统里面的日期将变成不可预期的值，也就是计算机将根本无法知道现在究竟是哪一年。这个情形类似于20世纪末的计算机“千年虫”问题，以及100世纪末的“万年虫”问题，但由于当今世界对计算机的应用和依赖程度远胜于当年，使得这个问题的解决难度及可能造成的恶果远远超过了当初的“千年虫”和“万年虫”。计算机技术在诞生三万多年以后，已经完全彻底地融入了人类社会的任何一个角落。数字化的生态系统，数字化的城市，甚至连人的生存都已完全数字化了。在现在的情形下谁也不知道结局究竟会是怎样，也许是…场因为计算机系统误动作导致的战争，也许是一次金融风暴，也许是反物质能源站发生泄漏从而把人类世界从宇宙中抹去，就仿佛它根本不曾存在过。当然，也有可能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究竟是谁在计算机发展的早期采用了这种有缺陷的日期表示法已经是一个悬案了，实际上就算查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不管是某个人或是某个团体造成了这个后果，他（们）都不会是出于恶意。如果硬要追究的话会发现实际上正是“万年虫”的解决者们导致了现在的“三万年虫”，因为正是他们为了解决“万年虫”问题而把计算机时间系统的年份变成了短整数形变量。听起来真是奇怪，人类总在解决问题的同时制造出新的更大更难的问题，而且似乎乐此不疲永无止境。当然，只要你愿意的话还可以找出别的一些原因，比如说人的惰性，比如说人的短视。

　　　　时间正在分分秒秒地过去，黄昏的太阳仍然一如既往地把光辉洒向这片对它而言毫无不同的世界，它并没有注意到每个人看着它的目光和以往有什么不同。的确，对太阳来说每一天都是一样的，甚至对一只不谙世事的昆虫或是别的某个生物而言，今天和明天都不会有什么不同。这个问题只对人才有意义，因为只有人才会为自己的生活划下各种各样的框框，以为这就是计划。也许正是在这一点上人类比所有别的生物都更先进，也许又恰恰因为这一点人类比所有别的生物都更愚蠢。但不管怎样，对人们来说这个岁末的夕阳是值得多看几眼的。夕阳真是美极了，夕阳笼罩下的万物真是美极了。

　　　　明天，假如有明天。

　　　　　　　　李林峰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