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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龙史-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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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后来,芷容已经不再害羞,语音仍然轻柔,却又满是坚定决毅之情,实愿与眼前此人分担共享甘苦痛楚,悲欢哀愁。哪怕凶险厄困,也绝不退缩。
  龙雪皇心中一动,显然听出话里的情意。此时但觉淡淡幽香传来,若有若无,清雅柔爽。他想起昨晚为免芷容脱衣后受凉,自己曾把她搂于怀中之事,所嗅也是这般芳泽清香。然芷容曾落水中,胭脂之气尽洗,唯有少女体香方才如此淳雅。
  想到这里,不禁气血上涌,但他始终不敢造次,回道:“谢谢。不过,你可知道,我和你现在正前往何方?”
  方芷容仔细一瞧,发觉船头所指,正是那旭日初升之地,换言之向着东边驶去。她心念一动,不禁叫了起来,道:“我们……我们是向着东边益阳县城方向驶去啊!那还是南朝的地方呢。”
  龙雪皇点点头,淡然道:“你说得没错,如今船桨已失,船篷亦坏,船只顺水东流,直赴益阳。既然如此,我们就顺手拿下益阳县城!”
  方芷容心中一凛,道:“益阳可是荆湖南路大县,守卫虽然不及潭州等大城严密,但也是一个军事重镇。我们两个人怎么打得下?何况,南朝不是说要把潭、岳、澧、朗四州割让给我们么?益阳也在其中。我们不必现在就急于攻打罢?”
  龙雪皇笑道:“正如你所说,南朝已答应割让益阳县城,守军必然兵无斗志,纵然人多,又何足惧哉?当地守将王大虎胆小如鼠,见我突然便装出现,自然怀疑是诱敌之计,不敢迎战。而数日前我为取益阳,已派数十名细作进城,有他们里应外合,益阳不难取也。南朝割地一事此时尚未流传,你我二人拿下益阳,管教天下人都大吃一惊!”
  方芷容犹豫道:“少主你万金之躯,这样做未免太冒险了。”
  龙雪皇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昨晚敌人行踪诡秘,定会增加人手,卷土重来。既然是自己人下的毒手,难保他们不在我俩归途上埋伏。我们就这样子回去也比较危险。现下我们偏反其道而行之,东进益阳,教他们大吃一惊。当他们知道后,想必我军将士也该会赶来照应吧。我虽居虎口,安如泰山!”
  见龙雪皇如此,方芷容也不再多言,道:“芷容愿跟少主前往,万死不悔!”龙雪皇点点头,眉宇间泛泛有彩色飞跃,甚是开心。
  不多时,船便靠了岸,方芷容正待上船。龙雪皇望了她一眼,摇摇头。
  方芷容这才发觉自己的长裙已被撕破,露出光滑洁白的小腿,不禁满面红晕,不敢再动,心想:自己还穿着这样的裙子,如何去攻打益阳呀,一时又羞又怕。
  龙雪皇淡然道:“我上岸买些衣服,你稍等。”然后就离船而去。
  方芷容则躲在船舱里,不敢乱动。谁知左等等不见他回来,右等等也不见他回来。
  芷容有些担心。虽说龙雪皇英勇无敌,但这里毕竟是敌境,万一出事。那该如何是好?
  正当芷容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到船舱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方芷容抬头一看,原来是龙雪皇回来了。
  只见他提着一个包袱,神色略有黯然。方芷容问道:“少主,这里的情况如何?”
  龙雪皇道:“我去驿站抢了两匹马,然后骑着去找衣服。但方圆数十里,百姓衣不遮体,如何有多余衣服。我别无他法,只好进益阳县城购衣。”
  方芷容吓了一跳,问道:“您进了益阳县城?”
  龙雪皇点点头,把包袱递给芷容,道:“他们认不出我来,没发生什么事。你试穿一下,看合不合适吧!”说着就离开船舱了。
  方芷容面色微红,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感动。龙雪皇为了她的区区一件衣服,居然孤身一人进入敌县城买东西,那种关心,那种豪气,如何不让她心动。
  芷容把包袱紧紧搂在怀里,过了一会儿才把它打开,却见里面是一套武生公子打扮。方芷容穿上后,觉得十分合身,不禁暗暗赞赏他的细心。
  方芷容将长发扎起,走出船舱,却见龙雪皇牵来两匹马立在岸边等候。方芷容连忙迎上去,和龙雪皇一起上马,向益阳城奔去。
  不料刚走几步,天却转阴。过了—会儿,竟下起毛毛细雨。雨丝冰冷,轻敲树丛,细细作响。四周碧色葱葱,均披轻纱,一片朦胧。花间不时有水珠轻轻滑落。
  龙雪皇望了方芷容一眼,忽然开口道:“芷容,我们不如找个地方避雨吧。”
  芷容摇头道:“雨也不大,还是赶路要紧。”
  龙雪皇却道:“昨晚你刚浑身湿透,寒意未驱,不可再让雨淋着。你我还是避一下为好。”说完,拍马向一个凉亭走去。
  方芷容心里着实感动,知他照顾自己的身体,当下赶上去,与龙雪皇共避雨于小亭中。那亭不大,不过一丈来方。两人恰好可以容身。
  龙方二人各选了一个角落,面对面地坐着。芷容望了龙雪皇一眼,却又低下头,不敢正面而视。耳边传来沙沙的雨声,四周朦胧一片,直如梦境无疑。
  忽然龙雪皇开口道:“啊,好美。”
  芷容大羞,头几乎要缩进怀里,两颊晕红如火。却见龙雪皇走近她身边,指着她身后的一娇艳欲滴的花丛道:“这花真是美。”
  芷容听后略感失望,原来他不是指我,而是指花。自己会错意了。她无甚精神地回了一句,道:“是的。”却见龙雪皇弯下身子,想去摘那花,连忙道:“少主,不可。”
  龙雪皇微微一怔,停下手,转过身来。
  方芷容仍不敢与他正视,却正色道:“少主,那花儿虽是草芥之物,却也有生灵。您若把它摘下,没有枝叶,教它如何再有生机?纵然娇艳如常,也是无本之源,不日而凋。若少主喜欢,在此欣赏就好,也可让后人共赏此花之美。”
  龙雪皇淡淡一笑,心里却有些失望。
  原来方才他望着芷容,发觉她虽男子装束,仍难掩其绝色容颜,尤其是低头那一刹那的温柔,露出雪色的肌肤,让他想起昨晚肌肤之亲,不禁砰然心动,竟脱口而出,赞了句“好美”,及至发觉失言,连忙加以掩饰,故意赞花之美。他又想藉摘花之机,替芷容别上花儿,不料却被芷容所止。他猛地想了许多事情,不觉好生懊悔。
  正当两人相对无言之际,亭外的雨势忽然加大,雨点如黄豆般大,从亭顶倾注而下的水势如瀑布一般,根本看不清亭外的事物。
  过了一会儿,那亭终究是年久失收,腐朽不堪,抵受不住那雨水。只听“哗”一声,亭顶竟然穿了个大洞,雨水夹杂着碎木直向芷容头上砸去。
  龙雪皇见机得快,一把将芷容搂在怀中,恰恰避开这头顶之灾。
  芷容倒在他的怀里,只觉浑身无力,龙雪皇的衣服传来淡淡清香,不觉心神俱醉。良久才想那不是自己的体香味儿么?想必是昨晚龙雪皇怕她受寒,以他的衣服替自己披上,故此留下如此香味,不觉更是羞愧。
  龙雪皇搂住芷容,莺轻燕软,玉暖香温,尽在怀中。芷容的头巾已经掉落,风儿吹起那乌云般的长发,轻轻拂在他的面上,不觉情欲大动。但他一咬牙,缓缓放开芷容。
  那亭已经残破,空间更为狭小,纵然龙雪皇放开芷容,两人相距也甚近,不到一尺。龙雪皇但觉身边玉人呵气如兰,柔情动荡。
  他忽地开口道:“芷容,你熟读兵书,可知何为八阵图?”
  方芷容没有想到龙雪皇忽然谈起兵法,愣了一会儿,才道:“八阵图,闻说是蜀国丞相诸葛武侯所创,精妙异常,屡建奇功。《水经注》曾记载,当年诸葛布成八阵后,扬言道:「八阵既成,自今行师,庶不覆败矣。”可惜现下已经失传。”
  龙雪皇摇头道:“此言差矣。八阵非诸葛所创。当年春秋之际,已有孙武八八六十四阵。汉朝大将窦宪常用八阵击匈奴。晋大臣马隆又用八阵收复凉州,可见在武侯之前,已有八阵;而之后也有人继承。人人皆言八阵之法,天下无双,堪称万胜之法。我看未必尽然。《八阵图》一说,过于虚幻,未必实用。”
  方芷容道:“此话何解?”
  芷容自幼熟读各种兵书,对诸葛武侯的《八阵图》尤为羡慕,只盼有朝一日也能设下如此大阵,打破敌军。如今竟然被龙雪皇所看轻,自然要问个究竟。亭外雨声颇大,她为听得清楚,特意靠过头来,离龙雪皇甚近。
  龙雪皇心中一凛,但随即道:“当年武侯创出八阵,依仗其打了多少胜仗?史书似乎并无记载,所流传的,不过是野史稗传而已,实不足信。《风后握奇经》所记载八阵,为天阵、地阵、风阵、云阵、飞龙阵、翔鸟阵、虎翼阵、蛇蟠阵。八阵中各处兵力配备不一,但任一方向上士兵总数却是一样,首尾相连,环环联络,形成紧密包围。敌人一旦进入阵中,难以找到薄弱环节,自然休想逃出。
  “然而书上所言不可尽信,倘若真的如此布阵,既麻烦又不实用。战场有广、狭、险、易之分,岂能只用—样的阵图?况且,先排阵,然后交战,此乃古时战法;今时的敌人岂会坐等你布阵?用兵之道,须要出奇不意,使那敌人不能测度我之虚实,方可取胜。倘然贼人仓猝而来,或四面围困,那时怎得工夫排布了阵势,再与他厮杀么?它或许能应付缓缓进攻的步兵,对来去如风的骑兵则无法可想。八阵一说,实在不必看重。”
  芷容叹服,深感获益良多。她却不知,龙雪皇故意在此大谈阵法,不过是借以消减胸中的那股欲火,不至于唐突佳人而已。
  那雨下得大,去得也快,不觉已是云散雨收。两人便上马赶路。一路但见村舍残破,农田荒废,百姓衣衫褴褛,眼睛毫无神采。沿路也无多少树木,据说都在去年冬天时被百姓吃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一个坟头。
  方芷容终于明白,为何龙雪皇要去益阳买衣服,看沿途的惨状,别说是买衣服,只怕找一颗米也难啊。
  “那时候,少主您还没有决定要以军粮赈济百姓,我却坐不住了。我知道衡州附近有条小村落,里面的百姓很苦。我偷偷地走进村中,本想将自己积蓄的五百吊钱分给村中的老弱;只是……我一个不小心,将钱掉到地上……唉,那些百姓竟疯狂地哄抢起来,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血红着眼,嘴里狂叫着,如同野兽一般。”
  “我想劝阻,我想阻止,可怎么也不成功……终于,有人倒下了,他们还在相互践踏着……好不容易待人群散去后,地上竟留有十余具老人和孩子的尸体……他们是被活活踩死的呀……”
  “我做了一件蠢事啊!我本来想救人的,谁知这些钱却杀害了他们……”说到这里,芷容再也忍不住,泪水不住往下落。
  “这也怪不得你。怪就怪那些南朝官员罢。”说到这里,龙雪皇忽然冷笑道:“芷容,你可知道,去年荆湖南路风调雨顺,为何秋收之时,还会失收?”
  方芷容摇摇头,道:“我也觉得奇怪,难道有人做了手脚?”
  “是这样的,”龙雪皇面上露出一种嘲讽的神色,只是这种嘲讽一瞬即逝,“因为那些南朝官员贪便宜,在分发种子时,竟全部发放囤积七八年以上的陈谷!”
  “陈谷有什么不妥?我虽不懂农作,可听望晴说,萝卜和蚕豆用陈种子播种,反而会长得快些、大些。”
  “萝卜归萝卜,可稻米却大大的不同。经长期贮藏后的陈谷,容易霉烂。这些种子即使仍具有一定发芽力,但长出的幼苗往往是畸形的,且容易死亡,荆湖南路失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原来如此,那些南朝官员太可恶!我起初以为他们只是隐瞒灾情,谁料这灾情竟是他们一手引起!他们真是猪狗不如!”
  “是啊,”龙雪皇答道,面上冷笑乍现,那冷笑充满着自嘲:“只不过,若不是他们,我们龙家军还未必打得过欧阳南方军呢。多亏了他们,我们才能轻松突破道衡两州防线,轻易取得荆湖南路各州。”
  “啊?”方芷容有些不解地望着龙雪皇。
  他却笑了笑,道:“方才我失言了。我只是在感叹,假如我们能早点取下荆湖南路各州,那么这些无辜的百姓也就不会死了。”
  方芷容连连点头,指着周围道:“是呀,这里已经是荆湖一带最富裕的地区,连这里也如此,那其它地方百姓之惨,也可想而知。”说完,禁不住又是一阵感叹。
  龙雪皇见方芷容如此伤心,忽然道:“芷容,你放心。这些百姓很快就能有好日子了。打下益阳,我会将城中钱粮都分发给他们。虽然春节已过,但还是能让他们过一个快快乐乐的元宵。”
  方芷容擦擦眼泪,道:“谢谢。我想他们一定会很感激您,很拥护您的。”
  龙雪皇淡淡道:“是么?这是应该的。”然后就赶马前行。
  阳光灿烂,照得他的满面生辉,仿佛含着无数不愿流下也不愿被人看到的泪水,并且把某些无法说出的话隐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
  益阳县城位于洞庭湖旁,是潭州的最大县城,加上与潭州处于同一条驿道上,成为荆湖南路重要水陆交通重镇。
  而它也是和岳州、潭州进行三点一线防卫的中心点,益阳一旦失守,岳州和潭州将断绝水路联系。所以南朝十分重视益阳的城防,特意派了一名都监王大虎率领三千人马在此镇守。
  王大虎号称打虎英雄,实则色厉内荏。他曾经参与过广南战役,对龙雪皇的英勇十分惧怕。当龙雪皇打下郎州后,他已经起了逃跑的念头。但南朝军规森严,规定凡临阵脱逃者,为首将领一律斩首,只好还留在益阳。
  当他听到探马来报,说城外有两人在叫阵,说要来夺取益阳城,不禁大吃了一惊。
  尤其当他走上城头,发现那男子竟然是龙雪皇时,不禁心胆俱寒,心想龙雪皇是堂堂龙家少主,自然不会只带一名随从过来,他的身后必然有大量的伏兵。
  听说朝廷要将郎、澧、岳、潭四州割让给龙家,益阳自然也在其中,自己又何必为了一座早晚要送给他人的县城而丧命?
  就在这时,城内又传来四处火起的消息,王大虎更是心惊,心想原来敌军已经打了进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王大虎居然就这样放弃益阳城,仓惶逃跑。手下的士兵自然也一哄而散。
  益阳县城曾经遭受过洪水的洗礼,许多百姓都无家可归,又缺少粮食,南朝又不肯开仓赈济,百姓饿死无数,幸存下来的人无不对南朝极为不满,加上他们听说龙家军的仁义,居然以军粮来救济百姓,对龙家军早已经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望着,如今听说龙家军来了,南军逃跑了,无不欢声雷动,打开城门,迎接龙家军进城。
  然而,他们并没有看到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只是便装打扮的两名青年。一人雍容华贵,风度翩翩;另一则年少英华,清新俊逸,直如神话中的人物。
  益阳城里的百姓都被他们的风采所吸引,都不禁齐声喝彩,沿路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
  此时,方芷容已经换过由龙雪皇买来的武生公子衣服,却依然盖不住她女儿家的丽色。他们骑的只是买来的普通马匹,别说是用来作战。就是用来跑也跑不快。加上又没有应手的兵器,方芷容确是捏了一把汗,直到走进益阳县城的县衙,确定所有敌军已经逃跑后才安心下来。
  龙雪皇却由始至终都镇定自若,他让细作们都集合起来,守住县衙,然后就接见益阳的百姓代表,慰问了他们一番;又找来几个还没有逃跑的南兵,叫他们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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