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帝国政界往事-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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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之乱中受尽苦难,以至于三四十岁的年纪,白头都搔得短而又短了,可是安史之乱后却受到赏识,至于后来辞职什么的,那是他不善官场之道。扯远了。接着说王昌龄,其实除了边塞诗外,他的闺怨送别,都写得十分精致。作家冰心的笔名就来自于“一片冰心在玉壶”,而那句“悔教夫婿觅封侯”就被直接用到了贾宝玉的《红豆曲》中。而我最喜欢的一句却是“黄昏独坐(一作“上”)海风秋”……
◇崔颢——“孤篇横绝”其实盛唐像崔颢这样的诗人可以说一抓一把,但之所以要提他,原因就是,他那首《黄鹤楼》连李白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还用别的理由吗?有此足矣。“李白有诗题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不是随意哪首诗都能让李白这样佩服的。此后李白做了一首《登金陵凤凰台》,很明显,是模仿《黄鹤楼》之作,隐约的,好像李白内心深处并不想认输,因此才在事后找了个机会想要扳回来。不过,无论格律还是韵味抑或是用词,两首诗虽然很相像,但终有高低。这里可不为诗仙回护了,“凤凰台”的确不如“黄鹤楼”。一来不如其广为流传,当然了,这一点,凤凰台本身也不如四名楼之一的黄鹤楼。二来,“黄鹤楼”是无意为之,而“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更是发自内心的感情流露,而“凤凰台”只怕是有心之作了吧,虽然李白诗中也不乏“乡愁”,但是借用辛弃疾的话说,难免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其实李白又是何苦,他本身更擅长的就是古诗体啊,格律本来对他就是一种限制,摆脱了这种限制的李白飘逸潇洒,而如今不但要自己钻进这个套,更要亦步亦趋邯郸学步,真有点儿让人心酸。但是,就是这首学来的七律,却真真是李白最好的律诗之一。呵呵,讽刺么?崔颢留下来的诗不是很多,更不像王之涣那样多出精品,因此他的地位也就有限了。想起了孤篇横绝的张若虚,他的一首《春江花月夜》足以流传千年而不衰。崔颢和张若虚有些类似,但张若虚吃亏的地方是他本身的诗就有限,崔颢好歹还有其他的很多诗呢。那么最终,崔颢是被拉在了边塞诗人当中。
◇王维——秋水芙蓉,倚风自笑唐朝姓王的诗人真不少,从初唐的王绩,到后来的王翰、王昌龄、王之涣,还有王维……而且大多出自太原王氏——那可是名门哪。王维,这是本人最倾慕的一位诗人。读的第一首王维的诗是《鸟鸣涧》,第二首是《少年行》之三,那时虽小,却也觉出两首诗的反差很大。以后读得多了,才知道这可不算什么,因为,他的题材可以很广,几乎涉及各个领域;表达的情感也很丰富,如果表现在脸上,从哭到笑再到无可奈何……好像在现代王维的地位不是特别高了,从一些方面能体现出来,比如某个出版社出的诗集,王维的诗选的数目往往都只能在最多的当中算是中等(李杜就不说了,哪本集子里他们两个都是最多的)。还有,评价也不是很高,例如很有名的《唐诗选》中对王维的评价就有点惨。电视片《唐之韵》的第一集算是总结,居然连王维一个字都没提起——好容易听到一个声音在念“渭城朝雨浥轻尘”,惊喜之下以为要说到了,没想到那个是结尾必念的……可是,如果不受这些“假象”迷惑,真正去看一看关于王维的历代点评,你会发现,他的地位至少是不低于白居易的。在唐朝,他是与李白、杜甫鼎足而三,而在盛唐,则为天下文宗,除了李白,没有人可以和王维相比。当年曾统计过《唐诗三百首》里各诗人的诗的数目(有时就喜欢做一些无聊的事),如果没记错,王维是二十九首居第三位(不在于数目而在于百分比,这差不多是九分之一了。)。选诗数目虽然不能说明什么,但也说明了一点什么。现在白居易当然取代了王维坐上了第三把交椅,想来这也与我们现在所提倡的东西有关。白居易的诗走的是杜甫的老路,所以思想意义上当然“高”出王维——如果大家还都记得小学初中乃至高中课本中的评价,对此你就不奇怪了。这一点,倒是闻一多先生说得很地道:王维替中国诗定下了地道的中国诗的传统是毫不过分的。有时想,这才是中国传统文人的一种境界啊。还有,为什么总要把王维束缚在田园诗派呢?其实他比李颀更有资格迈进边塞派。也许,和边塞派相比,基本上算是第二大派的田园诗派本来就不够强吧,也就二当家孟浩然还算是风光一些——虽然田园派人手众多,像什么储光羲、裴迪等等,他们还大多是王维的好朋友,这在田园派中也算高手了,可是拉出来后又怎么能跟边塞诗派里的王昌龄、王之涣、李颀相比?而且像裴迪,出名全出在王维身上了,王维左一个“和”裴迪,右一个“送”裴迪,就把裴迪捧出名来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王维,只怕裴迪不会像现在这样有名,尽管现在他也没怎么有名。因此感觉田园派有点乌合之众,所以拉来王维壮壮门面……这话当然不对,也就是“歪批”,正论可不敢这么写。和孟浩然不同,两人虽都是田园派的首领,但是各有各的风格特色,孟浩然是“淡”,而王维诗中则有种贵气,而且不是那种很俗的“贵”,是既典雅又雍容,不知不觉间展露出盛唐之音。不过,王维还有一点颇为后世诟病,就是“从贼”一事。不知为什么,从宋朝开始就总有人在这上面做文章,甚至拿出封建“君君臣臣”那一套,说什么人品不好,诗也不必读了。也难怪,宋朝流行那种有些畸型了的儒学,当然不能容忍这个。唐朝当然也并非不讲究君臣之道,看王维自己说的话,也常常提到君臣大义,其实是很沉痛的。可沉痛归沉痛,自杀的事可是佛教不提倡的。可是换句话说,就算他自杀又有什么意义?那样的话,后面有意思的大明宫唱和可就看不到了。顺便提一句,王维也绝对堪称唐朝最多才多艺的诗人,不但能诗能文(文自是不及诗,但信手写的《山中与裴秀才迪书》却着实是一篇佳作啊),而且还被尊为南宗画派的开创人,而且精通音律,就算新旧唐书上说的那个一看画就知道是《霓裳羽衣舞》的第多少拍的故事是假的,起码也从侧面说明了王维音乐上的造诣也是很好的。
歪批唐朝诗人(3)
◇李白——诗的人生从爸爸妈妈教我背唐诗的时候就知道这位大诗人了,一提到唐诗就会连带着提起李白。后来自己看书时居然发现他是中亚碎叶人(当时看的那本书上是这么写的,毕竟是本给少年看的书嘛),一下子惊讶得不行了:我一直喜欢的大诗人怎么会……他居然是个外国人?简直是有点打击民族自尊心——呵呵,那时还小嘛,所以真的很惊讶的,而且民族、中国、外国这些概念也是很单纯。现在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大概是小时候的这个想法作祟,所以直到现在一提起李白的故乡家世,感觉还是怪怪的。现在呢,又有很多人考证李白的确是和李唐皇室有着渊源,甚至他就是李建成的后代,连游戏《大唐英雄传》中都是这样设计的。其实这种东西很难说,感觉也很无聊:就算他是,又怎么样呢?李白号称“诗仙”,可是这位“大仙人”政治上却幼稚得可爱。如果说他在诗歌的成就上是“仙”的地步,在政治上就是“童”的境界了——难道他上辈子是“仙童”转世?有句话叫“学而优则仕”,这个大概算是文人们从政的正途吧。但李白却很不欣赏这条道路,他希望能够一步登天,最好是有什么奇遇。然而,失去了科考的前提,李白在当官的硬件上就差得很多了,皇帝只是把他当作帮闲文人,因为当初就是闻听他的诗名才招他来的。不过,李白当真不是搞政治的料,如果他真的参与政事的话只怕会搞得很糟。怎么说呢,玄宗皇帝不让他参政其实也是对的,也算是“识人之明”。最后说李白酒后看见江月,因此跳入江中去追月。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也不失为一种美丽的死法——我宁愿相信这个美丽的传说,因为,这样的句号对李白来说是最圆的。李白的一生,是诗人的一生,是诗的一生。
◇杜甫——千秋诗圣《唐之韵》里有一段话说得十分精彩,是将盛唐比喻为顶峰,“李白站在往上走的一侧,头是仰着的,看到的是无穷尽的蓝天,悠悠的白云和翱翔的雄鹰,因而心胸开阔,歌声豪放;杜甫站在往下走的一侧,头是低着的,看到的是小径的崎岖,深沟的阴暗,因而忧心忡忡,歌声凄苦”。对杜甫的感觉嘛,很钦佩,很尊敬,很……可是,从来都没有像喜欢李白那样喜欢过杜甫。因为,他太沉重太沉重,当然,这个沉重不是说他的体重——看画像中的杜甫总是瘦得干巴巴的。想想也是,杜甫那么贫穷,饿也饿瘦了。不过据说杜甫本身其实是很壮的,也很飘逸,倒是李白,却是我们想像中杜甫的样子,不过这是题外话了。杜甫的很多诗读完后胸口总有种压迫感,看的时间长了会受不了。杜甫很善良,也很无私,像“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这种愿望本来就很高尚了,但并非无人可及,可是,像自己受冻饿死也会有这样的胸怀却真的少见。因此,我们不得不佩服他,而且,他也的确有“圣”的味道。不过杜甫的诗中也不一味是沉重,也有着《解闷》、《遣兴》的轻松,偶尔也会豪放一下。个人觉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句其实就很豪放,甚至说狂放,以至于小时候第一次看这首诗时还误以为是李白写的。杜甫的诗,艺术成就很高,有时简直可用“绝妙”来形容,可是,尽管如此,可还是无法喜欢起来,看来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不喜欢也是不需要理由的……
◇高适——“后起之秀”高适是边塞诗派的主力军。而且基本上一提起边塞诗,首先就连带提起高岑。高适可说是“大器晚成”,四十多岁才开始刻苦攻读,按说这个时候再刻苦是有点晚了,可是高适就是那么个奇才,居然还就成功了。古诗云:“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话被奉为至理名言,流传了几千年,竟然被高适不经意间推翻了。他出仕应该是比较晚的,用后起之秀来形容也不为过,当然诗歌人家还是很早成名了的。高适在仕途上可比前面那些人顺利得多,官也越做越大,可是,也许因为整日坐在衙门里忙碌,他的诗作也是江河日下。王孟高岑四人总是并提,而四人中,高适算是比较弱的了,有时感觉真的应该把这个位置让给王昌龄……之所以提到边塞诗派的时候没有说高岑是领导者就是因为,边塞诗派不像田园诗派中那么明显有高下之分,边塞诗派中的王昌龄、李颀等人也都是很强的。此外,什么田园派、边塞派,这完全是后人的叫法,而且还做了“硬性”规定。而真要去问问这些诗人们,他们肯定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被分成两个“派系”了。不过这么叫,也有好处,就是大家对此都耳熟能详,提起来会比较方便一些……
◇岑参——盛唐雄奇的代表如果说王维的诗代表了盛唐气象中雍容高华的一面,那么以“雄奇”著称的岑参的诗则代表了另一面(一般来说,李杜不归入哪个诗派,算是综合吧)。岑参的诗中最喜欢的就是那首《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三句一押韵,很有自己的特色,而且此诗当真很有气魄,一口气念下来只觉得酣畅淋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更是名句,把雪写得美到极致,同时又把梨花写得美到极致——有时上语文课,说雪花有多美?答:像千树梨花飘那么美。问梨花有多美?答:像漫天飞舞的洁白雪花那样美……想起来也够汗颜的,这种写法居然也会让老师说好,多半还应是岑参这句名句的功劳。而有名的“大明宫唱和”中,岑参也是胜利者。贾至抛出的一首“砖头”诗当真引来三首玉诗。王维、杜甫、岑参三人的诗均远胜原作。论者多以杜诗排最后,且不提了。有很多人认为王诗第一,又有很多人认为岑参的诗可当第一——虽然本人觉得经历过盛唐时期的王维才真正写出了盛唐之音,可是这只是个人看法,算不得什么。其实要按推谁为第一排的话,还是岑参更占了优势,他的票数是最多的。只可惜岑参到后期也有些“江郎才尽”的趋势,不过情况似乎好于高适。其实这也是诗人们的通病了,很多诗人都是后期有些不济,真应了那句话:强弩之末……
歪批唐朝诗人(4)
◇钱起——大历十才子的“领袖”韩愈像风光了几十年后,盛唐的繁华很快被安史之乱吹得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就是中唐的颓败,虽有“大历十才子”苦撑局面,却依旧难以挽回盛唐气象的逝去,即使是杜甫,诗中也是愁苦的中唐之气多过盛唐之音,而且仅凭这一位“盛唐遗老”终究无法挽留住诗坛昔日的美好——对了,当时杜甫的诗名并没有今天这么大,他当然没有这个能力来提倡某种诗风了。说到这点,还是想提一提王维,因为可以说王维带动了一批诗人,除了前面提到的裴迪、储光羲,还有祖咏、钱起等等等等。而钱起,又是大历十才子之一,说明不但当时,王维对后面影响都是很大的,即便是李白,都不曾有这么多人追随。原因呢,李白的狂傲而不轻浮本身就不好学,难免曲高和寡,而且也不是人人向往着和李白一样的理想。杜甫又时运不济,没人赏识。而王维则亲切了很多,他的心态也正和很多文人的心态非常相似,所以自然会如此。钱起,上面也说到一点,和王维算是忘年交了,因此他的诗的风格不用说也知道。只可惜的是,凡是紧跟在王维后面的人成就都不是很高,因为他们总难脱别人的风格而失去了自己的特点。这一点,倒是不曾和王维有过什么交集,但也属于田园诗人的韦应物就好多了,因此中唐的田园诗基本上是以韦应物为代表,而钱起虽然算是继承了王维的衣钵,但却失去了“领导地位”。尽管如此,钱起在中唐地位也不可小觑,他可是居大历十才子之首啊——尽管那个并不是以诗才排的名……
◇李益——回乐峰前沙似雪李益算是继承了边塞诗派的传统了吧,因为在中唐一片萧索声中,李益则咏出了那似曾相识的悲壮之歌。“回乐峰前沙似雪”,这句诗记得很牢,原因是在一篇喜欢的文章中,第一句就用了它:未能悲,回乐锋前沙似雪……其实论雄壮,卢纶还要在李益之上,但除却边塞诗,卢纶却又回归到了大历。李益呢,总算是使大历景象振兴了一下。然而,悲风既来,却也不易去之。李益的诗中高亢之音不多,从盛唐继承而来的更多是悲凉,更多是哀响,却少了一丝岑参的雄壮,少了一分王昌龄的情思……
◇韩愈——诗乎?文乎?
看罢诗,抬起头来,有些埋怨地对韩愈说:“你还是去做‘文人’(作诗的叫诗人,写文的自然是‘文’人喽)这份有前途的职业吧……”韩愈无辜地笑了笑,说:“我本来就是在写文啊……”——这个情景当然是假的,编出来的。记得当年因高尔基的《海燕》就对散文诗腹诽了良久,如今面对韩愈这形状上更像诗的东西,却更加疑惑了。韩愈根本就是在以文为诗嘛,你看你看,这些四言诗,简直就是韵文……放下书,想了一会儿,不禁心中偷笑,原来古文运动的带头人韩老先生,不是不写韵文,只不过诗就是他的韵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