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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熵钟-第11章

小说: 熵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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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的,让一让!
    ——好的! 
    ……
    ——喂!同志!让让行吗?
    ——噢,我马上就走,能等我侧过身吗?很快!
    ……
    ——前面的哥们!能借过吗?
    ——没问题!兄弟,别客气!
    ……
    那天一身疲累的陈龙回到德江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在他租的那个小房间里,他对着镜子看着里面憔悴的自己,理了理蓬乱的头发,想起了在火车站候车室里遇见胡萍时的情景,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倒在了刚好能容下他那庞大黝黑的身躯的小木床上。
    “胡熵说的自己年青时的罪过是什么呢?江风到底隐瞒了什么?”陈龙想不通,也不愿再想——他不愿再想起任何会让他回忆起胡萍的事情,再过几天就是五一了,五一过后张老师就要提前退休了。他打算等张老师退休后,就辞了这个工作,一心写作。
    陈龙在心底默默说着:我要成为一个作家,成为一个成功的人——成为一个名人。以前他从没想过要出名,但现在他渴望成名,渴望让别人认识他,渴望让别人体会他的深情和深痛,体会他的温厚和无奈。他不知道约胡萍一起去吃午饭的那个大学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陈龙相信自己会比他成功。
    他相信自己的梦会成为现实。
    
CHAPTER 18
    
    四月十八号上午,离五一不到半个月了。
    陈龙在图书馆里再见到张老师的时候,他正躺在椅子上睡觉,正午的阳光洒在他纹理分明的脸上,让岁月留在老师额头上的痕迹异常清晰。
    陈龙没有叫醒老师,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望着他。风吹过来时,老师的白头发像蝉翼一样轻轻的抖动着。
    陈龙想着胡熵和江风这两个人的实验——让人失去记忆的话,也许并不一定是很痛苦的事吧?陈龙想:如果我能够忘了胡萍,也许我现在就不会……
    “陈龙,你来了!”张老师从睡梦中醒来一眼望见了陈龙,“我刚刚梦见了我的妻子,她哭着对我说:‘你这个老不死的,一个儿女都没有,你老了谁管你!’”张老师的声音颤抖着。
    陈龙回过头看见了张老师脸上的老泪,他站起身走过去,将他抱住。
    “陈龙啊……我老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啊……我死了……谁会记得我呢……”张老师的声音里浸透着苍凉,模糊的双眼里仿佛渗满夕阳下山时才有的余辉。
    陈龙握住张老师的手,轻声而激动地说:“老师,老师!我会记得你,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真能成为作家的话,我一定在我的每一本书的封面上写是张老师你的鼓励和帮助让我成功!我会把我们的故事写成书,让别人永远记得你!”
    张老师看着陈龙那张黝黑色国字脸上的一双热诚的眼睛,唇齿颤动着点点头。
    陈龙握着老师的手,在心底决定要实现自己的诺言。
    图书馆里还是像往常那样冷清。张老师很少再跟陈龙说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躺在办公室的摇椅上睡觉,而陈龙则在阅览室里写他的长篇小说《熵钟》。
    但他发现没法在原来的故事的基础上写下去,他想了想,决定另外写一个小说,他决定把这小说写成一本书。这个故事里不光有胡熵,江风和阿芒,还有张老师、胡萍,也有他自己。陈龙希望自己年青的生命和金黄的记忆在这本书以另一种方式永生。
    四月二十三号是西江法院终审开庭的时候。
    二十号的时候,陈龙去德江大学找胡萍,这次他穿的是自己平日里一直穿的白色外套——在这件衣服里,他觉得自己不会像在黑色西服里那么紧张拘束。他知道自己本不是一个拘束的人,他不想再用格式化的西服来刻意打扮自己,他希望胡萍会喜欢这样一个随意的自己,而不是用他不喜欢的面具装扮出来的另一个人。
    他打算和她一起去西江市人民法院旁听二十三号那天的审判——他知道胡熵一定会出庭作证的,他敢肯定这一点,而胡萍也应该会去旁听这次审判。
    德江大学校门口的门卫把他拦了下来。他撒个小谎说他是学生“陈荣”的哥哥,他是来找他弟弟的。门卫半信半疑地让他进去——陈龙这身打扮和学校里黑乎乎的火炉工人一样,一点也不像学生。
    在繁花似锦的校园里,陈龙看见一群群忙忙碌碌的学生和老师,个个手里都拿着书本或是提着书袋。
    陈龙在原来那个教学楼外面等了两个小时,但他没有再在教学楼里等到胡萍。
    他按借书证办理登记表里填的联系方式,找到了胡萍住的那个宿舍楼,在门口不远处的一个邮政报刊亭里守候。
    在女生宿舍楼前有一对一对的情侣——有些甚至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拥抱亲吻!陈龙不敢再细看,把脸转向报纸。
    报纸上的新闻大都是娱乐花编,陈龙皱一皱眉,将视线转向宿舍楼门口。
    那一刻,陈龙手上的报纸蓦地掉下了——陈龙不知道那一刻他听见了什么声音,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幕渐渐逼进他眼前,变得清晰;随后又渐渐远去,变得模糊。
    他仿佛听见心碎的声音,然而在这熙熙攘攘、欢声笑语的春日校园里,他听不见一点声音。
    ——陈龙看见在宿舍楼门口,胡萍和那个曾约她去吃午饭的粉面男生拥抱了一下,摆摆手,跃雀着跑进了宿舍楼里。
    这个镜头定格在陈龙的记忆里,不断在陈龙以后的梦中重放……
    二十二号那晚陈龙又从梦中惊醒:
    他把脸埋在手里,抽泣着流着泪——当天他看见胡萍和她的男朋友在宿舍楼门口的那一幕时,只是像没有生命的雕像一样伫立在报刊亭旁。胡萍没有看见他;他不敢想象如果被她看见,自己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
    陈龙不敢再去回想那天他是怎么离开那里的,他依稀记得报刊亭的售报员在他身后喊:“喂!这人把报纸丢在地上也不捡起来!真没素质!”
    陈龙还记得他走出校门时那个门卫脸上异样的表情——但他是不能看见自己当时的表情的;无论他心里多么痛苦,他的眼前都只有一张张笑脸,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校园里晃动的笑脸……
    
CHAPTER 19
    
    二十三号那天上午九点,西江市人民法庭的旁听席上挤满了人。人们都在悄悄议论着这场官司。来的最多的是病人和他们的家属,一直以来,医患关系就不是太和谐,今天他们坐这里,是想看看这个副院长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法官坐在庄严的国徽下面,仪表威武,神态镇定。
    检察官没有出席法庭,座位冷冷的空着。江风的律师表情凝重,实习律师们在旁听席上屏住呼吸。
    原告叫张春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他的眼神让陈龙想起在西江超市员工宿舍楼里第一次见到胡熵时,他那迷茫的眼神。
    当神色疲累的江风被法警带到被告席上的时候,旁听席上原本窃窃私语的人们变得安静下来。
    江风用手扶了扶他的金边眼镜,茫然地看了看坐在旁听席最后一排角落里的陈龙。
    陈龙对着他微微笑了笑,江风点了点头,笑笑。
    陈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得这么同情江风,而当初他在图书馆里见到他时,心底充满厌恶。
    陈龙转动头,环顾一圈。他没有看见胡熵,也没有看见胡萍。他有点失望,但又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要是见到胡萍,他会很紧张的。现在他要好好看看这个审判会是怎么样。
    但法庭审判并不是像陈龙想象的那样有趣:
    书记员宣布:“请当事人、委托代理人入庭按席位就坐。请大家肃静,现在宣布法庭纪律:当事人、其他诉讼参与人、旁听人员必须遵守以下纪律: 一、旁听人员必须保持肃静,不准鼓掌、喧哗、吵闹,不得有其他妨碍审判活动的行为; 二、旁听人员不得随便走动,不得进入审判区; 三、……”
    最后书记员终于宣布:“现在请本案审判长和合议庭成员入庭,全体起立。 
    陈龙站了起来。
    书记员向审判长报告当事人及诉讼代理人到齐。 
    审判长宣布开庭: 西江人民法院民事审判庭,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规定公开审理原告张春生与被告江风医疗事故纠纷一案,现在开庭。
    ——不得不说,陈龙觉得整个审判冗长乏味。
    审判长宣布:“进行法庭调查,当事人陈述。”
    原告张春生向法庭陈述,陈龙没怎么听清楚他含糊不清,发音不准的普通话,只是在看见他流眼泪时听见他说辛辛苦苦照顾自己十二年的母亲刚刚去世了。
    然后是被告答辩。
    江风清了清嗓子,一脸庄重的说:“原告母亲去世,我很难过,我为自己当初的医疗试验没能让你恢复记忆深感愧疚。但有很多事情你无法回忆,也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当年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没有让你恢复记忆,是我这十二年来长久的遗憾,这也是作为一个医生,最大的羞愧。”
    随后又是让陈龙头疼的法庭程序,各种身份的公务员说着让陈龙和那些旁听席上的病人家属听不懂的法律术语。
    之后,审判长宣布进行庭审举证
    原告张春生将当年江风开出的医疗单上交,并诉说了自己是怎么被江风欺骗,接受这个医疗试验的。
    “十二年前,我在建筑工地上做工时,钢筋倒下来,把我头伤了……”
    后面的话,陈龙没大听清,除了这一句:
    “我当时根本没有失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你是怎么害我失去记忆的!”
    就是这一句话,张春生把这句话反复说了好几遍。
    江风将医院保存的医疗单和病人写的保证书上交后说:“医院记录原告是失忆患者,并向院方提供了接受医疗试验的自愿书。”
    “你骗人!你这妖怪!”张春生当众吼了起来,“你根本没说这是试验,你骗我说这是手术!”
    “肃静!”法官敲响桌子。
    过了一会,法院宣布传证人。
    这时又是一大通让陈龙头晕的法律术语。
    就在陈龙快要在座位上打嗑睡时,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抬起头时才发现是胡熵!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旁听席上的听众醒了一大半,他们都望着前面这个衣装笔挺,清瘦矍铄的男人。
    “法官大人,我想证明的是被告在十二年前,因为一次事故失去了部分记忆,而又在一些意外的刺激下产生了幻想。但被告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例行为这些脑部受伤的病人治疗,因而发生一系列的医疗事故。”
    旁听席上嘘声一片,人们不知道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证人在胡说些什么。
    “肃静!”法官又敲了敲桌子,示意证人继续呈词。
    “这是被告的头部X光透射照片,在被告的头骨上有一道伤痕,而这道伤痕正是被告那次事故留下的。”胡熵把一张X光照片经由法警交给了审判人员。
    江风睁大眼睛惊异地看着胡熵——那X光照片正是十二年前让胡熵故意伤害江风的罪名成立的证物,那是胡熵用旧水管打在江风的头上留下的伤痕。
    “这是被告在十二年前写下的医疗日志。”胡熵拿出一个旧信封,而那个信封正是江风给陈龙的那个,里面装着他偷抄胡熵的研究日志!
    陈龙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口袋,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那信封落在胡熵手里的。他这时才想到那日记不会是胡熵写下的!而也是在这时,他看见了江风脸上同样现出和他一样惊讶的表情。
    “这些日记里的文字没有严格的逻辑性,只有一些虚构而凌散的叙事,而这些正是一个因意外事故脑部受伤的人,常有的妄想。”
    旁听席上已经是鸦雀无声了,而江风脸上的表情也由惊异扭曲变形成惊恐,他张大口,努力要说些什么,但却说不出一句话。
    审判进行到最后就是程序性的合议庭的审议。
    宣判长宣布休庭,由合议庭对案件进行评议后宣告判决。
    无聊的人们都看着前面这个头发花白的证人,陈龙到这时才看见胡熵深陷的眼眶下藏着的眼睛,他看不清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什么样的表情。
    等了一会,法院终于宣布恢复庭审。 
    书记员宣布:全体起立,请审判长和合议庭成员入庭。
    审判长和合议庭成员入庭后,书记员宣布:“请坐下。”
    宣判长宣读判决。 
    书记员宣布全体起立。
    陈龙终于有机会站起来了。
    “审委会慎重决定:鉴于本案证据严重矛盾,被告江风无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和义务,根据法律疑罪从无的原则,法庭宣判江风无罪。”
    旁听席上马上响起一阵阵窃窃私语的声音。江风的律师未领判决书也未向法官打招,低头默默离去,实习律师们追着他向他祝贺……
    当法庭最后宣判江风无罪释放时,陈龙才看见胡熵的脸上现出一丝奇怪的表情——那丝一丝难以捉摸的淡漠的笑意。
    在法院外,陈龙追上胡熵。
    “胡熵!”
    胡熵停下了脚步,回过头。
    “你也在旁听席吗?”
    陈龙点点头,犹豫着说:“我看见你为江风作证……”
    胡熵笑了笑,说:“我要好好谢谢你。”
    “我不大明白……”陈龙看着胡熵沉陷的眼睛。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
    “那些信纸上的字是江风写的。当年我们一起做这个实验的时候,我根据自己头脑中的印象随手在纸上作了些记录,我没有想到江风会偷偷把它抄下来,也许他以为那些可以用作写医学论文。”胡熵看着陈龙的眼睛说:“不过……我那时也不会想到这几页纸最后还是‘帮了他’。”
    就在这时一个人忽然出现在胡熵和陈龙面前,那是一个过了四十岁的妇人,但仍能从她脸上找回她年青时的姿色。
    胡熵蓦地停下,眼中流露出难以察觉的忧伤。
    “胡熵,谢谢你。”王凤英看着胡熵,一脸冰霜。
    “不用。”胡熵低下头,“有钱请律师的话,什么医疗事故到法庭上都会变成故事的。”
    “……”王凤英听出话里的讽刺,默不做声。
    陈龙看看眼前这个女人,又转头看看胡熵,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面无表情地站在对方前面。
    最后,胡熵抬起头看着这个要强的女人,语气迟疑地问:“小明……小明怎么样?这几天,是不是为他爸——江风的事难过……”
    女人两眼一睁,抬起头瞪着胡熵的眼睛,一脸坚决地说:“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就算我求你!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他好!”
    胡熵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低下头。
    王凤英也低下头转过身走了,她走到马路旁拦下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胡熵望着那辆出租车,直到它渐渐消失在视线中。陈龙站在一边,看着一脸阴郁的胡熵……
    陈龙不知道胡萍为什么没有来,不过他在法院外面看到一个和胡萍长得很像的女人——在她走到他们面前时,陈龙就猜到她是胡萍的母亲。
    那是一个长得非常普通的女人,不算胖也不算苗条的身材,不算黑也不算白皙的皮肤,不算小也不算美丽的眼睛——总之,掉在人堆里,你真的很难发现她。
    胡熵笑着迎上去:“兰,你也来了。”
    胡熵笑着指着陈龙说:“这是我以前在西江超市里认识的朋友陈龙。”
    胡萍的母亲对陈龙笑了笑,说:“我是胡萍的母亲,胡萍跟我说过你。”
    陈龙笑着点点头,心里感到有点意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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