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物语-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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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二年七月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他的心里在恐惧。
身为花字世家的后起之秀,风流名剑的名气,近几年在江湖上急速窜起,他花风流的确不是一个胆怯之人。
涉足江湖以来,历经大小战役数十,数月前在武炼,以一柄光剑尽歼狂风十五骑,尤为惨烈,但即使是那一战,自己的心也未跳跃的如此激烈,掌心全给冷汗弄湿。
这一切的不安,全都来自眼前的那个背影。
银白色的长发随风飘扬,称不上宽阔的肩膀,让身形看来有些消瘦,本应像是彬彬文人的背影,此刻看在眼中,竟如绝崖般孤高、冷冽,令人仰之而心生畏惧。
花风流已听过这人太多的传说。年纪与己相仿,一身武功确号称与当世三大神剑并列,是艾尔铁诺的恶梦。一年前秦淮血战,这人受各方势力伏击围攻,却孤身大败各方高手共三千一百二十六名,杀的生还者不足一成。
那一战,据说他的剑法已臻至不可思议的化境,所挥出的每一剑,都蕴含着绝世无匹的剑气,所有死者鲜血激射后为之凝固,令得秦淮河水在战后为之飘红三月。
同为用剑者,自己当初对这传闻嗤之以鼻,认为这是无视之辈夸大的荒诞谬传,血肉之驱,纵使强化百倍,又怎能做到这等神迹?
可是,自己错了,否认的理由只是自己的孤陋寡闻,世上真有这样的绝世神剑!
不久前,江湖上着名的暗杀组织“神煞”,对午餐中的他发动袭杀。“神煞”虽然不及大雪山,但也是风之大陆中水准极高的杀手营,参与行动的百人中,武功与自己相若的有七人,在自己之上的更有三人,阵容坚强,又配合多种刁钻暗器、毒物,任是再强的高手也得退避三舍。
但这却是另一个误算,因为那人只是轻轻举起一指。
一根食指!
以指代剑!
彷佛嫌烦一样,他凌空运指,指上迳发无俦剑气,所经之处犹如摧枯拉朽,没有任何事物能挡此一剑。
毒气、暗器被剑气扫过,在空中爆成点点星火;钢刀、光剑在与气剑接触瞬间断碎片片,跟着便是后头的人体。
许多人甚至才预备冲上前,就被破空斩成两截,心有未甘地横尸在地。
他啜饮杯中物,右手食指浑不在意地上下挥动弹跳,任尸堆在周围添加高度,却连半滴血都未能近身。
花风流在潜伏的角落里不胜心惊,非独是为了那骇人功力,更是为了那人的剑技。
他所出的每一剑,无不妙到颠峰,没有半点多馀;每个角度、每个劲到的变化,都是恰到好处的精巧,让内力发挥出最大的杀伤效果。
世上怎有这等神剑?恃此神剑,旁人又怎能抵挡得了?
单方面的屠杀,不满三照面,神煞组织已经大败溃输,抛下遍地残尸四面窜逃,但即使是跑出十数尺,那剑气丝毫不受距离影响,照样发挥恐怖的杀伤效果。
最后,只有神煞组织的首领,藉着手下惨死掩护,凭轻功逃至数十丈外,躲在一座牌楼之后,确认本身安全无虞,遥遥放话。
“姓李的,你记着,这笔血帐我改日必会讨回。”
“你扰我用餐时,我便已说过,你今日必死无疑。”平淡的语音清晰地远远传出,“连明日都没有的虫子,何来改日之有?”
伴着这话而至的,是他的最后一剑。
神煞首脑本已暗自戒备,隔着数十丈之遥,人影只剩一个模糊小点,但敌手武功太高,说不定仍能以暗器伤人。
哪想到,他只是再次挥下指头。
数十丈的距离像是完全不存在,一座坚固的木制牌楼,连带藏身其后的人体,应声而断,在轰然巨响中塌落。
目睹此幕的花风流,只觉胆战心惊,面对这等神剑,试问自己又怎有半分机会了?
可是,兄长与自己情谊深厚,杀兄之仇,岂能不报?
“李煜!”
花风流大步踏出,就算明知没有胜算,也要有一个剑手应有的骨气。
眼前人对这一声叫唤没多大反应,仅是侧头一瞥,又转回头去。
花风流想拔剑出鞘,但不知怎地,手上一再施力,长剑彷佛给什么东西锁住,仅能拔出半寸,无法离鞘,任他急得满面通红,成了一幕尴尬场面。
“你叫做花风流是吧!听说近几年使剑的,你算是一号人物。本来冒犯于我的,都是死路一条,但瞧你在我封锁下,还能拔剑半寸,有几分功夫;看我杀人后还敢挑战,有几分胆色;挑战时不做偷袭,有几分骨气。”
话声停止时,花风流的配剑像是给一股无形之力击中,“乓”的一声断成两截。
“我很久没有放生了,这次你运道不错,我就放你一马吧!”
花风流瞧着手中断剑,出奇地,竟有一股胆气充塞在胸中,不想在这人面前低首认输。
所以,就算是有勇无谋,花风流仍然坚持初衷,挥动断剑,大步奔上前去。
“李煜!你去死吧!”
艾尔铁诺历五六六年二月雷因斯.蒂伦皇宫
小心翼翼地,她凝视着眼前的半本手卷。
手卷的斑驳发黄,显示其悠久历史,但似丝似帛的古怪材质上,并没有字体的存在。
天魔经,与天武圣典、皇极经世书并列,同为世上“最强”称号的武学秘笈,内中记载魔族镇族神功:天魔功;以及各式奇幻奥妙的魔法秘技。
除了首页的契约文字,整部天魔经,全以魔咒写成,仅有每一代的正统继承人,在结定契约后,方能窥得其中之秘。若是落入旁人之手,看见的不过是一张张无意义的白纸。
因此,除了每一任的正统继承人,普天之下相信也只有她,能够阅读出手卷里的内容。
不是用眼睛,而是以超高感度的灵觉,慢慢“读”出内里的记载。
手掌虚按在书页上,心神集中,天魔经缓缓发出呼应的黑芒,继而一页页自动掀过,在这过程中,文字与图样随之流入脑海中。
有法故有破,尽管她不是全知全能,但凭着举世无双的智慧,优异无比的血统,只要是与魔法有关的事项,在她之前全无奥秘可言。
而这份能力,一如现在的她,便是历任雷因斯女王,能稳稳立于魔导工会顶峰的主要理由。
一刻钟后,天魔经上的黑气消失,她也收手休息,美丽的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疲惫与倦意。
离开秘室,外头早有人等候,那是稷下学宫里出名的浪荡子,白字世家的当家主,以及她血脉相连的兄长。
“参见亲爱的女王陛下!你二哥这厢有礼了!”白无忌笑问道:“老妹,你脸色不好啊!翻译的麻烦差事不好做吗?”
“天魔经毕竟是魔族至宝,虽然只有下半卷,但时至今日,我也只译出两成,进展缓慢。”她道:“对了,事情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吧!在你溜到暹罗的那段时间里,国内上下都会以为你是进祈星塔做祝祷仪式,不会知道伟大的女王开小差偷溜的。”
“嗯!这样就好了,另外,这次出巡的护卫人选已经决定,请二哥把魏素勇从西西科嘉岛上调回来吧!”
“喂!老妹,这样不好吧!没有别人可用了吗?”
“不许反驳,二哥你别忘了,柳一刀的案子还没了呢!”
说话时她满是笑意,完全不顾听到话的兄长,面色瞬间像是被踩着尾巴的老鼠。
“算了,随你便吧!不过,你到底准备到暹罗做什么啊?”
“这个嘛!去看看天魔经上半卷的持有人,这段时间有没有让人满意的进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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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 太阳篇 ~第一章今日意~
黑鲁曼历五六四年九月五日
利加斯王城
城郊夜凉如水,浓密的黑云,遮住了明月,四野无声,唯有山间的晚风,抚动树枝,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倍添清幽。
蓦地,急促的马蹄声,踏破重重夜幕,奔驰而来。一骑黑驹,恍若暗夜幽灵般,几乎足不点地的向前驰去,速度好快,是匹千里良驹。马背上一名女子,以精湛的骑术,配合爱马。
黑绢般的头发,顺风飞扬,宝石般的眼瞳,白色珍珠般的肌肤,即使在能见度极低的晚上,也无掩其惊人的绝代风华,杉木般挺直的身子,雄赳赳的戎装,彷佛是雅典娜的再现。耳后风声呼啸而过,两旁景物不住倒退,她思潮如涌,想起了一个时辰前,令她椎心难忘的事。
数声惨叫划破宁静的夜空,“出了什么事?”她自床上一翻而起,只见西边窗外一片火红,照亮了整个天空,显是发生了大火。大气之中,强烈的兵气,刺激着皮肤,加上越来越强的兵器交击、士卒杀伐之声。她立刻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推测的事实,马上得到了印证,房门被推开,父亲一身戎装,出现在门口,黄金盔甲上的鲜血,说明了国王到此的过程。
“父王!到底在做什么?”
“有一些部下引起叛变。”国王喘气道。他已不年轻了,这次突遭政变,结果难料,为了留条退路,他必须要有所准备。
“红儿,朕是国王,为了东方王室的荣誉,朕不能离开,你快逃到邻国去吧!”
“不!红儿要和父王同生共死!”
他将女儿轻轻搂在怀中,慈爱但坚决道:“不行,决不能断了香火。你将国王的证物,真龙宝剑带着,逃到邻国去吧!”
“要走就一起走,女儿愿保父王杀出重围。”
“朕意已决。朕死不足惜,但若正统王室不能传承,纵使身亡,亦无颜见列祖列宗于地下,东方正就成了千古罪人。诸皇儿中,你的武艺最高,今后东方王室的兴衰,就全在你身上了。”
彷佛尽最后一份父亲的义务,在女儿额上轻轻一吻,东方正大步出门,抽出腰间配剑,再不回头。
东方红的眸中有泪,临别时父皇英伟的背影,有若仍在眼前,而今生今世,未知仍有相会之期。
“父皇,您……请您保重……”尽管心中绞痛,东方红不敢回头,望向从小生长于斯,如今一夕变天的皇宫,默默地为父亲祈福。
“找到了,有人想突破包围网!”
“是公主,别让她跑了。”
“总帅有令,擒下公主者,赏金十万两,封万户侯。”
原本漆黑的道路尽头,忽然间亮如白昼,十数盏孔明灯高高升起,几百只松脂火把一起点亮,显现了一个铁桶般的拦截网。
“总算来了!”东方红没有天真到会认为,自己可以毫无阻碍地离开帝都,既然谋反者敢发动政变,事先想必已封锁了周围的所有道路。
不过,明明知道这种情势,东方红却不从隐密的山间小道遁走,反而从最主要的国道强行突破,这固然是为了保持王者的气度,另一方面而言,也是艺高人胆大,对自己的剑技有绝对自信之故。
“杀!”数名狙击手自树上举刀砍下,藉着冲力,声势骇人,眼见即将劈中,东方红仍无反应,不由大喜。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原本还在鞘中的真龙宝剑,化作一道赤红厉芒,瞬间斩其首级。
“还想回家见父母情人的,不要来。不要冤枉死在东方红剑下。”言毕,皓腕轻拉缰绳,人与马化作一道轻烟,以极为优雅的姿态,却又是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冲向敌阵。
“等她进入射程,弓箭手马上放箭!”见到对方这等声势,负责把关的军官哪敢怠慢,下了指令。
“任你武功绝顶,数百只飞箭当头射来,也要你顾此失彼,受伤落马。”他有这样的自信。
“长……长官,听说长公主的剑术举世无双,你认为,我们安全吗?”身边的副官,对自己的处境,反而不太放心。
“放心,我们深处阵中,稳若泰山,绝对没有任何危险。”
在一旁当人墙的小兵,闻言悲伤叹气道:“那我们是死定了。”
“放箭!”随着一声令下,破风声连响,满空箭雨齐飞。如果被射中,一定当场成为一只刺。
只可惜海水不可斗量,夏虫不可语冰,这个设想与实际情形差的太远,一道初时极微细的赤芒,自东方红的腕间绽开,随即化成点点光雨,锋锐无匹的先天剑气,铺天席地罩下,将埋伏的狙击手全数斩杀,继而挑开来箭,冲入包围网中。
大部分的弓箭手为光雨所慑,呆立当场,一箭未出,便已身首异处。总算东方红不愿滥杀无辜,手下尚留余地,但仍有不少人,甫一照面,便遭先天剑气破体震断心脉。
东方皇族之红日神剑,为昔日太祖皇帝,恃以横扫九州的不世神功,端的是厉害无比,可惜时日久远,几度失传,但东方红凭过人天资,补残本所不足,使之重见天日,虽然未尽全貌,却也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抵挡,所有人都只感到一股炽热气劲袭体,便遭红日劲侵经蚀脉,魂归离恨天了。东方正会选派女儿突围,实是其来有自。
千里良驹配上盖世神功,东方红恍若天上女武神再现人间,盏茶间,便已连破九重包围网,即将离开帝都地界了。
“逆贼……啊……”一声惨呼自后方响起,然而,随即被兵器交击声所掩。
东方红听音辨气,知道是宫中御林军副统领,冷瞳。心下大惊,暗道:”瞳儿是我至友,不该不救。”
念及此处,东方红掉转马头,只见冷瞳身上七八处伤口,面对六名硬手,果是迫在眉睫。剑尖轻颤,红日真劲气随意走,摧枯折朽般,将六名敌人一举斩于马下。
冷瞳力战之余,气力衰竭,待得看清眼前倩影,不由得悲喜交集,哭道:“公主,瞳儿无能,无力保护陛下,乱军已攻破内城,众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虽是心底早有准备,闻此噩耗,东方红仍是不由得一呆,想起父母亲人,今生成永诀,惟觉满腔悲苦,无处可发。激愤之下,纵声长啸,只震得四周树叶满天飞舞,群鸟纷飞。
心情稍缓,只见冷瞳在马上摇摇欲坠,登时醒悟,“她伤重之余,承受不起啸声的冲击。”
“瞳儿,没事吧?”边说边将真气输入冷瞳体内,助其疗伤。
“公主,多谢你相救。这次,又是你救了瞳儿一命。”
“别说话,我替你镇伤止血。”东方红道:“连一起长大的朋友都不救,我还能算是人吗?”
死里逃生的冷瞳,在马背上剧烈地喘气,高耸的胸部不住起伏,引人入胜,她虽浑身浴血,但外表却仍是俏丽动人,虽不及东方红的惊艳倾城,却是英姿焕发,另有风味。
东方红手中运气,脑海里却回忆到,许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时,她才六岁,出游回宫时,看见一群人衣衫褴褛,身绑枷锁,被赶赴法场。原来是这家人冲撞了天子座驾,被判满门抄斩。东方红年纪虽小,却已是一副侠义心肠,得知原委后,义愤填膺,赶去东门刑场,只可惜晚了一步,其家只剩一个五岁的女孩。
东方红也不喊刀下留人,迳自排众而出,当刀斧手为其惊人的美貌与勇气而呆立时,走到女孩身前,伸出小手,笑道:“来,跟我走吧!”
这件事为京城百姓传为美谈,东方正虽然气恼,惟其疼爱女儿,只得不了了之。后来,女孩成为了公主伴僮,一齐学习文事武学,更在东方红有心提拔下,破例成了禁卫军统领。
对东方红来说,冷瞳不是侍卫,而是共同分享悲伤喜乐,一齐说心底话,深宫中唯一可以相信的挚友。而在冷瞳记忆中,那抹初阳般的笑容,与将之拉出深渊的小手,亦是自己永生难忘的一页。种种的因缘,将两个女孩拉在一起,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