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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虎 牙-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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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钟头,等她的约会人,以后才去了艾尔辛格夫人家。与此同时,在五百米外,公馆另一边,索弗朗正在作每星期三例行的朝圣散步。这时案子正在发生。这两人,一个因为弗维尔发生的暗示,一个因为新桥咖啡馆的事件,已经引起警方的注意。此外,两人一则提不出案发时自己不在现场的证明,二则解释不清案发时在公馆附近干什么来着,不被指控和认定为作案人才怪呢。

  如果出现了意外,使两人幸免于指控,那么弗维尔先生还准备了一个无可否认、伸手可及的证据,就是留有玛丽—安娜·弗维尔的齿痕的苹果!再有,就是几星期以后,那绝妙的决定性的装置。那些揭露罪行的信,将十天一封,十天一封,神秘地送到警方手中。

  这样,一切都安排好了。便是最微不足道的细节,也被那个精明得可怕的头脑考虑到了。总监先生,您一定记得,从我戒指上掉落,在保险柜里发现的那颗绿松石?只有四个人可能见到并且拾到。其中一个是弗维尔先生。我们首先把他排除在怀疑对象之外。然而,正是他拾的。他已经察觉到我的介入对他构成威胁,要预先排除,便利用送上门来的机会,把绿松石放进保险柜,以造成对我的怀疑。

  这一回,他要干的事全部干完了。余下的,就由命运来完成了。在‘怀着仇恨的人’和他的陷害对象之间,只隔着一个行动。这个行动完成了。弗维尔先生死了。”

  堂路易不说话了。这之后是长久的沉默。不过,可以确信的是,他这番不同寻常的叙述得到了大家的完全肯定。大家百分之百地相信,没有半点异议。须知,他要他们相信的,是最难以叫人相信的事实呵。

  德斯马利翁先生提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和马泽鲁队长守在候见室。外边,有警察守着。就算弗维尔先生知道有人夜里要杀他,但在那个时刻,有谁能够杀他和他儿于呢?房子里没有人。”

  “有弗维尔先生。”

  这话一出口,立即引来一片反对之声。幕布一下拉开了,堂路易揭示的景象在使大家感到恐怖,也出乎意料地激起了大家的怀疑。就像太多的好意反会激起反抗,大家对这番话的反应便是这样。

  总监先生的话概括了大家的感觉:

  “够了!这样的假设够了!它们看上去是这样合乎逻辑,其实得出的结论却荒谬不堪。”

  “总监先生,表面看是有点荒谬,但谁能说,弗维尔先生的行为能够用正常的理由来解释?显然,人是不为单单为了满足自己报复的意愿而乐意去死的。但你们可能和我一样,也注意到弗维尔先生极瘦,脸色苍白。谁能说他没有患上绝症,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呢?……”

  “够了,我再说一遍。”总监叫道,“你说的都是假设。我要的却是证据。只要你举得出一个证据,也就行了。我们等你拿出证据来。”

  “总监先生,喏,这就是证据。”

  “嗯?你说什么?”

  “总监先生,我在敲掉石膏层,取下这盏吊灯时,在金属盒子外面,发现了一个封好的信封。因为吊灯装在弗维尔先生的儿子住的阁楼下面,弗维尔先生显然能够揭起阁楼的拼木地板,摸到这个机械装置的上部。因此,在最后一夜,他把这个信封塞了进去。此外,他在上面记下了案发日期:‘三月三十一日,晚上十一点。’还签了名:伊波利特·弗维尔。”

  德斯马利翁先生一把抓过信封,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才在里面的信纸上扫了一眼,就哆嗦着骂道:

  “啊!混蛋!混蛋!世上竟有这种魔鬼么?啊!多可怕呀!”

  他因为又惊又怒,声音一下子变得低沉,颤着念道:

  我的目的达到了。我的大限来临了。我把埃德蒙哄睡了。他是不知不觉在睡眠中死的,毒药的灼痛也没把他唤醒。现在,我的临终时刻开始了。我受着地狱的种种折磨,勉强能写下这最后的几行字。我很痛苦,难受。然而,我又感到无限幸福。

  这种幸福,是从我和埃德蒙四个月以前去伦敦旅行开始的。在此之前,我是在熬着最可怕的日子,把对那厌恶我而爱着另一个男人的女人的仇恨埋在心里。我身体虚弱,自觉为痼疾所折磨,而我的儿子也身体衰弱,精神萎靡。下午,我去向一位名医求诊。我的怀疑被证实了:我患了癌症。同时,我也知道,我儿子埃德蒙和我一样,也踏上了黄泉路,他患了结核病,无可救药。

  当天晚上,我脑子里生出报复的想法。

  这是多么痛快的报复啊!指控一对相爱的男女犯了罪,犯了最可怕的罪。把他们投入监牢!把他们推上重罪法庭!把他们赶进苦牢!把他们押上断头台!没有人来援救!没有可能抗争,没有一丝希望!成堆的证据,铁证如山,即使是无辜的人见了这堆铁证,也会怀疑自己的无辜,也会无话可说,也会不得不承认有罪,也会束手听候判决。多么痛快的报复!……多么痛快的惩罚!明明是无辜的,在铁的事实面前却怎么也讲不清,因为是事实本身在大叫:你是罪犯!

  于是我怀着快乐的心情开始作准备。每一项工作,每一创造,都让我发出由衷的笑声。上帝呵!我是多么愉快啊!癌症,您以为它让我痛苦!不,绝对不。一个人灵魂快乐得直哆嗦,肉体还会痛苦吗?我这时已经服了毒药,可是我感到它那灼人的痛苦了吗?

  我是愉快的。我让自己死,就意味着他们开始遭受折磨了。既是如此,那么苟活下去,等待自然死亡有什么意思呢?那样死,不正意味着他们幸福的开始吗?既然埃德蒙反正治不好了,何必不免去他苟延残喘的痛苦呢?何必不让他一块死,以加重玛丽—安娜和索弗朗的罪行呢?

  这就是结局!我不得不停笔了,因为痛得写不下去。现在,稍稍沉着一点……万籁俱寂!公馆外面,公馆里面,警方派来的人在值夜,谨防人家害我。离这儿不远,玛丽—安娜被我那封信召唤,跑去与情人幽会,可是那情郎没去,而是在公馆窗下转悠,而心爱的美人却没在窗口露面。啊!这些小木偶,叫我把线抓在手里,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跳吧!蹦吧!上帝呵,他们是多么开心啊!可是,绳圈套上脖子了,先生和太太,是啊,绳圈套上脖子了。难道不是你,先生,上午给韦罗侦探下了毒,又跟着他走到新桥咖啡馆,拄着你那根漂亮的乌木手杖?是啊,正是你!,晚上,是那漂亮的女人把我毒死了,还毒死了她的继子。证据呢?喏,那只苹果,太太,你没有吃,可是,人家会在上面发现你的齿痕的!多么有趣的一幕!你们跳吧,蹦吧!

  还有那些信!写给已故朗热诺的信!那是我最为得意的妙计。啊!构想和制作那个小机械,我尝到了多大的乐趣啊!这个计划,难道不妙?整个装置还不奇巧精确?嗨,到了确定的日子,第一封信就会投出去!接下来,过十天,第二封信又会投出去!瞧,没有什么要干了。可怜的朋友们,你们完了。你们跳吧,蹦吧。

  让我开心的——我这会儿正笑着哩——是想到人们将什么也弄不明白。玛丽—安娜和索弗朗肯定是有罪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可是除此之外,就是绝对的秘密。人们什么也不会知道的,人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的。再过几星期,当两个罪人无可挽回地完蛋以后,当几封信都送到警方手中以后,五月二十五日夜里,或确切地说,五月二十六日清晨三点,一场爆炸会把我留下的痕迹完全销毁。炸弹已经安好。一个与吊灯毫无关联的时钟机芯,会在预定的时刻将它引爆。刚才,我把灰布壳面日记本埋在炸弹旁边。我声称那里面是我的日记,其实装的是毒药瓶、毒针、乌木手杖。韦罗侦探的两封信,总之,是能够救援那两个罪人的物证。以后,还怎么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呢?不可能的,人们什么也不会知道,永远不会知道。

  除非……除非出现奇迹……除非炸弹炸不倒墙,炸不塌天花板……除非一个天才,凭着神奇的智力与直觉,理清我绞戎的一团乱麻,深入谜案核心,经过长年累月的搜查,才会发现这封信。

  这封信,我就是给他写的,尽管我知道他不可能存在。但不管怎样,我都无所谓了!玛丽—安娜和索弗朗已经跌进了万丈深渊,大概难逃一死,再不济也得永远分开。我把这封表明仇恨的信交给机运去处置,想来不会有任何危险。

  现在,写完了。只须签名了。我的手越来越抖。额上大汗直冒。极为痛苦。可我又十分愉快!啊!朋友们,你们等着我死。啊!玛丽—安娜,你这个不谨慎的女人!你偷偷监视我,看到我病了,眼睛里流露出快乐!你们两人对未来那样充满信心,竟然有毅力保持贞洁!现在,我死了。而你们站在我坟头,一副铁手铐把你们联在一起。玛丽—安娜,你嫁给我朋友索弗朗作妻子吧。索弗朗,我把妻子让给你。你们结合吧。你们的婚约将由预审法官起草。弥撒将由刽子手念。啊!多大的满足啊!我难受……多大的满足啊!……善良的仇恨,使死变得这么可爱……我乐意去死……玛丽—安娜坐大牢……索弗朗在他的死囚室哭泣……有人打开他囚室的门……啊!可怖啊!……一些穿黑衣的人……走近囚床……“加斯通·索弗朗,你的上诉已被驳回,拿出点勇气来。”啊!冰凉的手……断头台!……轮到你了,玛丽—安娜,轮到你了!你的情人死了,难道你还要活下去?索弗朗死了,轮到你去死了!喏,这里有条绳子。你更喜欢毒药?可是死了吧,坏女人……在烈焰中……像我这个恨你的人一样……恨你的……恨你的……

  德斯马利翁先生不念了。满座皆惊。最后几句话十分难念。越到后面笔迹越乱,越看不清。

  他盯着纸,低声道:

  “‘伊波利特·弗维尔……’签名倒还清楚……可怜的家伙签名时恢复了一点气力,他怕人家怀疑他的丑行。确实,怎么想得到……?”

  他又望着堂路易,补充道:

  “查出真相,真需要不同一般的洞察力和值得我们敬佩的天赋,我是深为佩服。这个疯子所作的解释,完全印证了你先前的推理,真是丝毫不差,令人惊异。”

  堂路易鞠了一躬,对这番夸奖不作回答,只说:

  “总监先生,您说得对,这确实是个疯子,而且是最危险的疯子,是个意识清醒的偏执狂。他死抱着自己的顽念,执迷不误,并且按他周详缜密、受机械规律支配的头脑想出的办法行事。换了别人,可能就直接而粗暴地把人杀了了事。而他呢,想的是一个远期杀人的办法,就像个科学探索者,把他发明的好处交给时间来验证。他得逞了,因为司法机关落入了圈套,而弗维尔夫人也许会死。”

  德斯马利翁先生做了个果断的手势。的确,整个案子已经成为过去了。调查将给它投进必要的光亮。当务之急,只有一件事,就是拯救玛丽—安娜·弗维尔。

  “确实,”他说,“不能再耽误一分钟了。要立即通知弗维尔夫人。同时,我把预审法官请来,肯定会很快作出不予起诉的决定的。”

  他迅速发下命令,让手下继续搜索,并验证堂路易的所有假设。然后,他对堂路易说:

  “走吧,先生,应该让弗维尔夫人感谢救命恩人。马泽鲁,你也来。”

  聚会结束了。在这次聚会上,堂路易以引人注目的方式大显身手。好像他是在与冥界的力量作斗争,迫使死神交出了秘密。他好像亲眼目击一般,揭露了在黑暗中策划在坟墓里实施的报复阴谋。

  德斯马利翁先生默然不语,只是频频颔首,流露出满心的敬佩。佩雷纳强烈地感觉到离奇的变化:半天之前,他还是警察追捕的对象,而此刻,他和警察首脑并排坐在汽车里。他侦破案件的本领超出了其他一切,他得出的结论深为众人所重视。他的合作受到如此尊重,以致大家愿意忘掉最近两天的不快。韦贝副局长对堂路易的积怨再也起不了作用。

  不过,德斯马利翁先生还是简短地回想了一下新发现的情况,作出结论,尽管有些地方还可讨论:“是啊,是这样……毫无疑问……我们的意见一致……只能是这样,不可能是别的样子。不过,还有些地方不清楚。首先,是那些齿痕。尽管她丈夫作了坦白,可那毕竟是对弗维尔夫人不利的物证,我们可不能忽视。”

  “我认为这事很好解释,总监先生。等我收集到了必不可少的证据,我会给您解释的。”

  “行。不过,还有一件事。昨天上午,韦贝怎么在勒瓦瑟小姐房里找到了写了爆炸日期的那张纸呢?”

  “我怎么发现了那五封信出现的时间表了呢?”堂路易笑着补上一句。

  “这么说,”德斯马利翁先生说,“你和我意见一致?勒瓦瑟小姐那个角色至少可疑。”

  “总监先生,我认为事情会搞清楚的。现在,你只要问一问弗维尔夫人和加斯通·索弗朗,就可以把光亮照进最后这些黑暗的角落了,也可以给勒瓦瑟小姐洗清一切嫌疑。”

  “另外,”德斯马利翁先生坚持问下去,“还有一点我觉得奇怪。伊波利特·弗维尔在他的供认书里只字不提莫宁顿的遗产。为什么?难道他不知道?或许我们应该假定,这一系列事件与遗产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巧合?”

  “总监先生,在这一点上,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我承认,伊波利特·弗维尔只字不提遗产,让我十分困惑。不过,说实在的,我也不太看重这一点。因为主要的事情,是查明弗维尔工程师有罪,那两个被囚禁的人无罪。”

  堂路易十分快乐。在他看来,找到了弗维尔先生亲笔写的自供书,这个不幸的案子就收场了。弗维尔的供认书里没有提到的事情,弗维尔夫人、弗洛朗斯·勒瓦瑟和加斯通·索弗朗自会解释清楚。他对那些不再感兴趣了。

  圣拉扎尔……那是座又脏又破,尚未改造重建的古老监狱。

  总监从汽车上跳下来。

  门立即开了。

  “典狱长在吗?”他问门卫,“快,叫人去把他叫来。有急事。”

  可是他等不及,立即冲向通往医务所的走廊,走上二楼,正好遇见典狱长。

  “弗维尔夫人?……”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见见她。”

  他猛一下停住脚步,因为典狱长露出慌乱的神色。

  “喂!怎么啦?你怎么啦?”

  “怎么,总监先生,”典狱长期期艾艾地说,“您还不知道?我已经打电话报告署里了……”

  “你说,怎么?出了什么事?”

  “总监先生,弗维尔夫人今早死了。她注射了毒药自杀。”

  德斯马利翁先生抓着典狱长的胳臂,就往医务所跑。佩雷纳和马泽鲁紧跟其后。跑到一间病房,只见年轻妇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她苍白的脸上,肩膀上显出一块块褐斑。和韦罗侦探、伊波利特·弗维尔和他儿子埃德蒙的尸体上的斑点相似。

  总监大为震惊,喃喃道:

  “可是毒药……她是从哪儿弄来的毒药?”

  “在她枕头下面,我们搜出这个小瓶子和这只注射器,总监先生。”

  “在她枕头下面?怎么会在枕头下面呢?她是怎么得到的呢?是谁给她的呢?”

  “我们还不知道,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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