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 牙-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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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个人守在门口。其中一个说:
“不准出去。”
“可是……”
“不准通行……这是命令。”
“命令?……谁下的?”
“总监本人。”
“真不巧,”佩雷纳笑着说,“我守了一夜,饿坏了。没办法去弄点东西塞塞牙缝吗?”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示意西尔威斯特过来。仆人走过去,与他交谈几句,便朝厨房与配膳房走去,从那里拿来一只羊角面包。
堂路易道了谢,心想:“好,这下探明了,我已经被禁闭了。我想知道的正是这点。不过德斯马利翁先生少了点逻辑头脑。因为,他若是想把亚森·罗平扣留在这里,这几个老实巴交的警察根本不够用!如果是扣留堂路易·佩雷纳,这些警察就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既然开溜的佩雷纳先生从真佩雷纳先生那儿夺来继承好柯斯莫钱财的机会,这些家伙我当然没放在眼里。”
他果然又在过道里坐下来,静候事态发展。
从工作室敞开的门口,他看见检察官正在房间里作调查。法医对两具尸体作了初步检查,立即发现了中毒的迹象,就和头天晚上在韦罗侦探尸体上发现的一模一样。接着警察抬起尸体,搬到三楼两间相连的房问。从前这是父子俩的卧室。
总监这时下楼来,对检察官说:
“可怜的女人!她不愿明白……当她听懂我说的话后,身子僵直地往地上一倒,就昏过去了。你们想想,丈夫和儿子一下子就没了……可怜女人呐!”
堂路易听见了这些话。这以后,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工作室的门关上了。总监大概在外面,从花园通往大门的通道上下了些命令,因为那两个警察来到前厅,来到过道口子上,一左一右,守在帏幔两边。
“显然,”佩雷纳寻思,“我的身价并没有提高。亚历山大该会多么不安啊!多么不安啊!”
中午,西尔威斯特拿只托盘,给他送了些吃的来。
饭后,又开始了漫长的、难堪的等待。
在工作室和公馆里,被午餐中断的调查重又开始了。检察官和警察在他身边来来去去,各种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到后来,他觉得困倦、乏味,就仰靠在扶手椅上,睡着了。
马泽鲁叫醒他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了。马泽鲁领他往前走,一边低声说:
“喂!您发现他了吧?”
“谁?”
“罪犯!”
“当然发现了!”佩雷纳说,“就跟说你好一样简单。”
“啊!好极了。”马泽鲁高兴地说,丝毫没听出这句话的戏谑意味。“正如您早上说的,要是没有发现,您就完了。”
堂路易进了工作室。屋里已经坐着共和国检察官、预审法官、保安局的长官、警察分局的局长和两个便衣侦探,三个穿制服的警察。
外边,絮谢大道上,响起了一片喧闹声。当警察分局长和三个警察奉总监之命,出去驱赶人群时,大家听见一个报贩扯着嘶哑的嗓子在叫卖:
“絮谢大道的双重谋杀案!韦罗侦探遽死揭秘!警察当局惊慌失措!”
接着,门又关上了。又是一片寂静。
“马泽鲁并没弄错。”堂路易想,“事情明明白白,不是‘别人’就是我。在讯问过程中,要是我不能从言语与事实中,引出一丝理智之光,从而向他们指出那神秘的凶手,他们今晚就会把我作为公众议论的材料交出去。当心点,我的好罗平!”
从前,每次临近激烈的战斗,他都感到全身掠过一阵快乐的震颤。此刻,他又感觉到了。事实上,这场战斗,将是他所经历的最残酷最激烈的战斗之一。他了解总监的名望、经验,他的固执,以及亲自审理大案要案,取得突破之后再移交法官的爱好,他也清楚保安局长官的职业素质,预审法官的精明与鞭辟入里的逻辑头脑。
攻击由警察总监指挥。他直截了当地发问,毫不转弯抹角,声音稍显冷淡,对堂路易友好的声调已经消失。态度也更为僵硬,头天给堂路易留下深刻印象的友善已荡然无存。
“先生,”他说,“您作为柯斯莫·莫宁顿先生的代表和普遍遗赠财产承受人,在一定的形势下,要求到这里值班过夜,而在这一夜这里发生了一起双重谋杀案。我们希望您能对昨夜的情况作出详尽的叙述。”
“总监先生,换句话说,”佩雷纳迎头痛击这次进攻,“换句话说,您根据特定的形势,准许我在此过夜,您一定愿意知道我的证词与马泽鲁队长的证词是否完全一致吧?”
“是的。”总监说。
“这就是说,您觉得我的角色可疑?”
德斯马利翁先生迟疑了一下。他的眼睛紧盯着堂路易的眼睛。显然,对方坦诚的目光给他印象很深。但他还是回答道:
“先生,您不应该向我提问。”答复很明确,声调却很生硬。
堂路易欠一欠身,说:
“总监先生,我服从您的命令。”
“请把您所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
于是堂路易把昨夜的情况细叙了一遍。之后,总监思索片刻,问道:
“有一点我们必须弄清楚。凌晨两点半您进了这间房,坐在弗维尔先生床边,难道没有发现丝毫表明他已死亡的迹象?”
“总监先生,没有……否则我和马泽鲁队长早就报警了。”
“通往花园的门是关的?”
“肯定是关的,因为我们早上七点不得不开门出去检查。”
“用什么开的?”
“那串钥匙。”
“那些凶手从外面进来,怎么可能打开门呢?”
“用另配的钥匙。”
“您有证据允许您作这种假设吗?”
“没有,总监先生。”
“那么,我们应该想到,门不可能从外边打开,罪犯就在屋里,直到找到相反的证据为止。”
“可是,总监先生,屋里只有我和马泽鲁队长!”
出现了一阵沉默。沉默的意味不容置疑。而总监先生的话说得更加明白:
“您夜里没睡?”
“睡了。不过是一夜将尽的时候。”
“这以前,您在过道里没睡吗?”
“没有。”
“马泽鲁队长呢?”
堂路易犹豫了一下。他能够指望诚实正直的马泽鲁违心地说假话吗?
他答道:
“马泽鲁队长在扶手椅上睡着了,两个小时以后,弗维尔夫人回来时才醒。”
又是一阵沉默,显然意味着:
“因此,在马泽鲁队长睡着的两个小时里,您实际上可能开门杀害弗维尔父子。”
讯问完全按照佩雷纳预见的步骤进行。包围圈越来越紧。对手很有逻辑头脑,又精力充沛,他由衷地钦佩。
“见鬼!”他暗忖,“明明是清白的,却要为自己辩护,这滋味真不好受!左右两翼都被攻破了,中央经得起攻击吗?”
总监与预审法官商量几句,又开口道:
“昨晚,弗维尔先生当你们的面打开保险柜时,里面有什么东西?”
“一大堆文件纸张。其中有一个灰色漆布本子,后来不见了。”
“您没有碰那堆文件吗?”
“连保险柜都没碰。总监先生。马泽鲁队长今早大概告诉您了,为了使调查合法,他把我排斥在一边。”
“那么,您和那只保险柜没有任何接触?”
“任何接触也没有。”
总监摇摇头,望了一眼预审法官。佩雷纳若是怀疑给他设下了陷阶,只要瞧一眼马泽鲁就会得到证实!马泽鲁一脸毫无血色。
总监继续问道:
“先生,您作了调查,应该由警察作的调查,因此,我要向掌握了证据的侦探提个问题。”
“总监先生,我将尽力回答。”
“是这样的。假定保险柜里有一件物品,一件首饰……领带别针上落下来的一颗钻石,而且无可争议地是从我们大家都认识的人领带别针上落下来的,而他这一夜又是在公馆里过的,这种巧合,您怎么看呢?”
“来了,陷阱设下了。”佩雷纳暗忖,“显然,他们在保险柜里发现了什么东西,便想象是我的。好。只不过,必须假设有人把这东西是从我这儿偷去,放在保险柜里,以便陷害我,因为我根本没碰保险柜。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只是昨天晚上才卷进来,昨夜又没见什么人,人家要栽赃也没有时问。因此……”
总监又问了一句,打断他的内心独白:
“您怎么看呢?”
“总监先生,这个人在公馆过夜,与公馆里发生的双重谋杀案,有不可否认的联系。”
“那么,至少我们有权怀疑这个人?”
“对?”
“这是您的看法?”
“一点不错。”
总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丝帕,摊开,两指夹起一颗小小的蓝宝石,说:
“这是我们在保险柜里发现的一颗绿松石。毫无疑问,它是您食指上那枚戒指上面的。”
堂路易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说:
“哼!混蛋!竟这么卑鄙!……不,我不相信……”
他检查戒指。那戒指中间镶嵌着一颗黯淡无光的绿松石,周围镶着一圈不整齐的小绿松石,也是那种黯淡的蓝色。中间确实少了一颗。总监手上那颗补上去一丝不差。
总监问:
“你有什么话说呢?”
“我说,这颗绿松石是我戒指上的;戒指是柯斯莫·莫宁顿给的,是在我第一次救了他的命以后。”
“我们意见是一致的吧?”
“是的,总监先生,我们意见一致。”
堂路易·佩雷纳开始在屋里踱步,边走边思索。保安局的警察赶紧守住各个门口。照此看来,他明白他的被捕是肯定无疑的了。只要总监一声令下,马泽鲁队长就不得不揪住老板的领口。
堂路易又朝昔日的伙伴扫了一眼。马泽鲁匆匆做了个哀求的手势,好像在说:“唉呀!您怎么还不说出凶手呢?还等什么?快呀,是时候了。”
堂路易微微一笑。
“那么,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呢?”总监问道,还是从讯问一开始就用的那种声调,硬装得有礼,却不露任何情绪。
“有……有……”
佩雷纳抓住一把椅子背,拖转过来,一屁股坐下,说道:
“我们聊聊吧。”
他是带着这种态度、这种毅然决然的动作说的,使得总监似乎有点动摇了,喃喃说道:
“我还不明白……”
“总监先生,您会明白的。”
他慢慢地、字字清晰地说道:
“总监先生,事情很清楚。您昨晚准许了我的要求,这就极为严肃地使您承担了责任。因此,您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并且马上查出罪犯。而那名罪犯,这就是我。至于理由,您并不缺乏,比如我在现场,门在里面关上了,马泽鲁队长在罪犯动手时睡着了,还有保险柜里发现的这颗绿松石。我承认,这些理由很压人。另外,还加上这条可怕的推测,害死弗维尔父子于我有利。因为只要柯斯莫·莫宁顿的继承人不存在,我就可以拿到两亿元。好极了。我只需跟您走,去拘留所……或者……”
“或者?”
“或者,把罪犯,真正的罪犯交到您手里。”
总监嘲弄般地笑着,掏出怀表。
“我等着哩。”
“总监先生,只要您给我一切行动的自由,我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查出凶手。决不会要很多功夫。再说,我觉得,查明真相值得花费一点耐心。”
“我等着哩。”总监又说一遍。
“马泽鲁队长,请通知仆人西尔威斯特,总监先生要召见他。”
看到总监示意可以,马泽鲁走了出去。
堂路易解释道:
“总监先生,发现这颗绿松石,在您看来,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物证,对我来说,却是最要紧的启示。为什么这么说呢?这颗绿松石肯定是昨晚跌落的,滚在地毯上。因此,只有四个人可能注意到它掉了,并且捡起来,并为了陷害我这个新敌手,把它塞进了保险柜。第一个是你们的人,马泽鲁队长……他,我们就不说了。第二个死了,就是弗维尔先生……他我们也不说了。第三个,是仆人西尔威斯特。我想跟他说几句话。不用多久。”
的确,西尔威斯特的陈述十分简短。仆人说,他一直守在厨房里,与一个贴身女仆和另一个男佣人玩牌,直到弗维尔夫人回来他去给她开门才离开。
“很好。”佩雷纳说,“还问一句。您大概在晨报上读到了韦罗侦探的死讯,并且看到了他的肖像?”
“是的。”
“您认识韦罗侦探吗?”
“不认识。”
“可是他白天很可能来过这儿。”
“我不知道。”仆人答道,“弗维尔先生有很多客人都是在花园接待的。他亲自给他们开门。”
“您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没有。”
“请告诉弗维尔夫人,总监先生将乐意与她说一会儿话。”
西尔威斯特退出去了。
预审法官和共和国检察官惊讶地凑近脑袋悄声交谈。
总监叫道:
“怎么?先生,您不会断言弗维尔夫人有什么嫌疑吧……”
“总监先生,弗维尔夫人是可能见到我的绿松石掉落的第四个人。”
“那又怎么样?没有确凿证据,有权假设一位妻子会谋害丈夫,一位母亲会毒杀儿子吗?”
“我什么也没假设,总监先生。”
“那么?”
堂路易没有答话。总监毫不掩饰他的气恼。不过他又说:
“叫她来就来吧。不过您不许开口,由我来问她。您说,我该问她什么话?”
“总监先生,只要问一句:除了她丈夫,弗维尔夫人是否还认识罗素姐妹家的其他后人。”
“为什么要提这个问题?”
“因为,如果这后人确实存在,那就不是由我,而是由他来继承那两亿元,因而也不是我,而是他将从弗维尔父子的死亡中受益了。”
“显然……显然……”总监嗫儒道,“……试试这条新线索也……”
话未说完,弗维尔夫人进来了。尽管她哭得眼皮发红,满面泪痕,一张脸却还是秀秀气气,楚楚动人。不过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恐,而脑子中萦绕不退的惨景使她整个漂亮的身体,整个言谈举止,都隐隐透出某种焦虑和冲动的意味。
“夫人,请坐。”总监极为尊重地说,“请原谅我又来劳烦您。可是我们时间宝贵,我们要尽一切努力,尽快为您失去的两个亲人报仇。”
她那秀美的双眼又滚出了泪珠。她抽泣一声,说:
“既然司法机关要找我,总监先生……”
“是的,要找您了解一点情况。您的婆婆已经过世了,对吗?”
“是的,总监先生。”
“她是圣泰田人,娘家的姓叫罗素?”
“对。”
“伊丽莎白·罗素?”
“对。”
“您丈夫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
“这样,伊丽莎白·罗素就没有一个后人了,对吧?”
“对。”
“好。不过伊丽莎白·罗素有两姐妹,是吗?”
“是。”
“艾尔默利娜·罗素,姐姐,移居国外,以后再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另一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