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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虎 牙-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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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人不可理解,若是罪犯,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太太,您怕什么?”总监先生问。

  “不怕……什么也不怕……”她哆嗦着说,“我不清楚……我什么都怕……这一切是这样可怕。”

  “可是,太太,我向您保证,我们要您做的事并不要紧,我相信,这对您只有好处。那么……?”

  她把手往嘴边送,抬起一点,再抬起一点,缓缓地,显得还未打定主意。确实,照事情发生的方式来看,这场面是有些庄严、悲壮,让人心情沉重。

  “我要是拒绝呢?”她突然问。

  “太太,您完全有权利拒绝。”总监说,“可是何必这么做呢?我相信,您的律师会第一个劝您……”

  “我的律师……”她结结巴巴地说,明白了这句话的可怕含义。

  蓦地,她狠下决心,脸都变了形,一副生死关头豁出去的样子,举起手,张开嘴,只见两排白牙一亮,就在苹果上咬了下去。

  “先生,我咬了。”她说。

  总监朝预审法官转过身来。

  “花园里找到的那只苹果,在您那里吧?”

  “在这儿,总监先生。”

  总监把两只苹果拿在一起比较。

  大家围过来,关切地看着,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惊呼。

  两只牙印相同。

  相同!当然,必须等到专家鉴定之后,才能确定所有细小之处,每颗牙齿的印痕是否完全相同。不过有一点是明白无误的;那两道曲线完全相似。两只苹果上的圆弧是一样的。两只半圆形都窄窄的,稍稍偏长,带点椭圆,几乎可以叠合在一起。牙印不大。这也是弗维尔夫人的颌部特征。

  在场的人不作一声。总监先生抬起头。弗维尔夫人呆若木鸡,脸色苍白,吓坏了。纵使她的表情灵活多变,她的才华非同一般,能够表达恐惧、惊愕和愤怒的情绪,也无法让大家不相信眼前这不容置疑的铁证。

  两个牙印相同:同一口牙齿在两只苹果上咬出来的。

  总监开口了:

  “太太……”

  “不,不……”她一阵疯狂,大声叫道,“不……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场恶梦……一场恶梦,难道不是吗?您不会逮捕我吧?我,我要去坐牢!可是这是可怕……我干了什么?啊!我向您发誓,您弄错了……”

  她两手抱住头。

  “啊!我的头要爆炸了……这一切是什么意思?可我没有杀人……我什么也不知道。是您早上把一切告诉我的……我难道察觉了吗?我可怜的丈夫……还有那小埃德蒙,他是那样爱我……我也那样爱他……我为什么要害死他们?您说……您说呀?我害他们总要有动机……那么……那么……您答话呀!”

  接着,她又爆发出一股怒气,紧握拳头,气势汹汹地冲向官员们,吼道:

  “你们只是刽子手……你们无权这样折磨一个女人!啊!多可怕呀!指控我杀了人……要把我抓起来……毫无根据!啊!可恶!……你们都是刽子手!尤其是你(她对佩雷纳说),是的,是你……我很清楚……你是……敌人……啊!我明白……你有道理……你昨夜在场,你……为什么不把你抓起来?为什么不说是你,你昨夜在这里……我不在这里,……我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概不清楚,为什么要抓我?……为什么不说是你?”

  最后几句话含含糊糊,勉强才可听清。她没有一丝力气了,不得不坐下来。她脑袋垂到膝盖上,又放声哭起来。

  佩雷纳走过去,托起她的额头,望着她泪水横流的脸,说:

  “两只苹果上的牙印是一样的。毫无疑问,都是您留下的。”

  “不是。”她说。

  “是。”他肯定道,“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但是,头一只苹果上的牙印,也可能是您在昨夜之前留下的,也就是说,您可能是昨天咬的这只苹果……”

  她结结巴巴道:

  “您相信吗?……是啊,也许,我觉得,我想起来……昨天早上……”

  但警察总监打断她的话:

  “太太,不必说了,我刚问了西尔威斯特……是他昨天晚上八点钟去买的苹果。弗维尔先生上床时,四只苹果还好好地摆在果盘里。今早八点钟,果盘里只剩了三个。因此,花园里找到的这个就是第四个,这是不容置疑的。而这第四个昨夜被人咬过了,留下的是您的牙印。”

  她语无伦次地说:

  “这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的牙印。”

  “可是……”

  “这不是我的牙印……我凭我灵魂的永福发誓……我发誓,如果是我的,我就去死……是的,去死……我宁愿死,也不愿坐牢……我要自杀……我要自杀……”

  她的眼睛发直。她挺直身体,努力想站起来,可是刚一离座,就转了几个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当大家忙着照料她时,马泽鲁向堂路易使了个眼色,低声说:

  “老板,快走。”

  “啊!解禁了。我自由了?”

  “老板,您看看那人,刚进来不到十分钟,正和总监说话的那个。您认识他吗?”

  “妈的!”佩雷纳打量那面色红润的大胖子后骂道,“妈的!是副局长韦贝。”

  韦贝一直盯着他不放。

  “老板,他认出您了!他一眼就认出了亚森·罗平。碰上他,您就别想伪装掩饰了。他眼睛厉害得很。您跟他玩的那些花招,您还记得吧?①您问问自己,看看他会不会施加报复。”

  ①见《八一三》。——原注

  “他报告了总监,是吗?”

  “当然。总监命令手下盯住您。您要是想开溜,就把您抓起来。”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办法了。”

  “怎么,没什么办法?只要把他们甩掉就行了,利利索索地。”

  “这又有什么用?反正我得回家,而我家在哪儿大家都知道。”

  “唉!发生了这样的事,您还有胆子回家?”

  “那我睡哪儿?睡桥下?”

  “唉,雷打的!发生了这样的案子,一定会引起议论,您已经完全彻底牵扯进去了,大伙儿会掉转枪口,攻击您的,您难道不明白吗?”

  “那怎么办?”

  “怎么办?丢下这事别管了。”

  “那杀害柯斯莫·莫宁顿和弗维尔的凶手呢?”

  “警察会管的。”

  “你真蠢,亚历山大。”

  “那好,您又变回亚森·罗平,那看不见逮不着的亚森·罗平,像从前一样,亲自跟他们对着干。不过,我的好上帝,您千万不要再充佩雷纳!太危险了。也不要再公然管一件与您无关的闲事了。”

  “亚历山大,你真是说得好。我跟这两亿元有关,还说是闲事。要是佩雷纳不坚守岗位,两亿元就会从他眼皮下溜走。好不容易能够堂堂正正地赚几个铜板,却拿不到手,你说这气不气人。”

  “可他们要是逮捕您呢?”

  “不可能。我已经死了。”

  “亚森·罗平是死了。可是佩雷纳活着。”

  “既然他们今天没抓我,我就平安无事了。”

  “这只是推迟执行罢了。从现在起到将您逮捕为止,您的住宅将被包围。您将受到日夜监视。命令十分明确。”

  “那太好了!我就是夜里害怕。”

  “可是,妈的!您指望什么嘛?”

  “亚历山大,我什么也不指望。我只是心里有底。我相信,现在没人敢抓我。”

  “韦贝会不舒服的!”

  “我才没把韦贝放在眼里哩。没有命令,韦贝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命令,别人会给他下的!”

  “盯着我的命令,是的,会下的;可是抓我的命令,不会的。警察总监在我的事儿上卷进来太深,不得不给我撑腰。再说,还有这一点,案子这样复杂,这样不合逻辑,你们不可能查出结果的。总有一天,你们会来找我。因为除了我,没有谁能斗得过这么厉害的对手。你和韦贝都不行。你们保安局的那批同事更不行。我等着你上门来请,亚历山大。”

  第二天,司法鉴定证实,两只苹果上的牙印是同一个人的,那块巧克力上的牙印也是。

  另外,有一个出租车司机来证明,昨晚一位太太走出歌剧院时叫他,叫他一直开到亨利一马丁大道尽头,在那儿下了车。

  而亨利一马丁大道尽头离弗维尔公馆只有五分钟路。

  这个司机被带到弗维尔夫人面前,一眼就认出是她。

  她在那一带待了一个多小时,干了些什么呢?

  玛丽—安娜·弗维尔被送到拘留所。

  当晚,她就睡在了圣拉扎尔监狱。

  这一天,记者开始披露一些调查的细节,如发现了牙印等。不过他们不知道是谁的牙印。这一天,两家大日报发表的文章,用的就是堂路易·佩雷纳用来表示苹果上的牙印的两个字:虎牙。这两个凶险的字让人想到这个案子残忍、凶狠,充满了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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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铁幕 



  叙述亚森·罗平的生平,有时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差使,因为他的每一次冒险经历,都部分地为公众所了解,在当时都曾引起过哄动。倘若你想阐述那不为众人所知的部分,你就不得不把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事儿从头细述一遍。

  正是出于这种需要,我们必须在此把那一系列凶杀案在法国、欧洲,乃至全世界激起的义愤再次提起。公众一下——因为两天之后,柯斯莫·莫宁顿遗产案就在报上披露了——就获知发生了四起凶杀案。毫无疑问,是同一个凶手,杀害了柯斯莫·莫宁顿、韦罗侦探、弗维尔工程师和他儿子埃德蒙。是同一个凶手,仿佛受到命运的报复,昏头昏脑,在两只苹果和一块巧克力上各咬了一口,留下了最不容抵赖,给人印象最深刻,让公众感到案情恐怖,不寒而栗的罪证:牙印——虎牙的印痕!

  在这场残忍的杀戮之中,在这场昏天黑地的悲剧最凄惨的时刻,终于从黑暗中突然冒出了最怪异的形象。这是个英勇的冒险家式的人物,聪明过人,洞察力惊人,在几个钟头里,就把一部分纠缠不清的头绪解开、理清。他预感到了柯斯莫·莫宁顿的被害,预告了韦罗侦探的死亡,亲自指导调查工作,把那个一口白牙和牙印正相吻合、就像首饰上宝石和托子严丝合缝一样的邪恶女人送交司法当局。在立下这些勋绩的次日,他拿到了一张百万元的支票,最终还可能获得一笔巨额遗产。

  于是亚森·罗平复活了!

  因为公众并没有看错人。他们凭着神奇的直觉,早在别人对案件认真研究,认为亚森·罗平的复活确有可能之前,他们就宣布:堂路易·佩雷纳就是亚森·罗平。

  “可亚森·罗平早死了呀!”怀疑者反驳道。

  公众回答说:

  “是呀,卢森堡边境附近一座小木屋烧毁了。从还在冒烟的灰烬下发现了多洛雷·克塞巴赫的尸体,还有一具男尸,警方认定是亚森·罗平。但一切迹象表明,这是亚森·罗平制造的假相。他出于一些秘不外宣的原因,希望人们以为他死了。一切迹象也表明,警方承认他已死亡,并使之合法,唯一的理由,就是想摆脱这个永远跟他们作对的人。至于迹象,有瓦朗格莱透露的秘密,他当时已经担任行政法院院长。还有卡普里岛的神秘事件。当时德国皇帝遇到塌方,被土掩埋,被一个隐修士救了出来。照德国人的说法,那个隐修士不是别人,正是亚森·罗平。”

  在这件事上,怀疑者又反驳道:

  “就算是吧,可是请你们读读当时的报道。十分钟后,那个隐修士从台伯河岬角顶上投入水中。”

  公众回答道:

  “一点不错。可是他的尸体并没有找到。而且有一件事是众所周知的:一艘船在海上航行时,在沿岸地区救起一个向它发信号的人。那艘船是开往阿尔及尔的。因此,请你们比较一下日期,并注意二者之间的巧合:那艘船到达阿尔及尔没几天,一个叫堂路易·佩雷纳的人,就是我们今天谈论的那人,在西迪一贝拉贝加入了外籍军团。”

  当然,报纸引发的这方面的论战是谨慎的。大家都怕这个人。记者们在各自的文章里都作了一定的保留,避免过于明白地肯定佩雷纳就是亚森·罗平。不过关于他在外籍军团当兵那一节,关于他在摩洛哥居住那一段,他们则作了报复,尽情地写了一通。

  德·阿斯特里尼亚克少校说了话。别的军官,佩雷纳的别的战友也叙述了他们目睹的他的事迹。报纸发表了有关他的奖惩记录。而那本被称为《英雄业绩》的书几乎成了名人留言簿,其中每一页都在歌颂他那令人难以置信的英勇事迹。

  三月二十四日,在梅狄乌纳,副长官波来克斯罚战士佩雷纳关四天禁闭,理由是“无视命令,在晚点名之后外出,打翻了两个哨兵,第二天中午才回来,带回了在一次伏击战中阵亡的中士的尸体。”

  命令公文的旁边是上校的批语:“上校命令对战士佩雷纳的处罚加倍,但对他的行为予以嘉奖,向他表示祝贺与感谢。”

  贝尔—勒希战斗之后,法尔代小分队面对一支四百人的摩尔人保安队的进攻,被迫且战且退。战士佩雷纳要求留在一个山口掩护撤退。

  “您要多少人,佩雷纳?”

  “一个也不要,中尉。”

  “什么?!您打算一个人掩护大家撤退?”

  “中尉,要是让别人和我一道死,我死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应他的要求,大伙给他留下十几支步枪,把剩下的子弹也分了一些给他。他那一份共有六十五发子弹。

  小分队安全撤离了,再没受到滋扰。第二天,大家领着援军回到山口,发现那些摩洛哥保安队只是围着山口潜伏着,不敢靠近。

  阵地附近有六十五具尸体躺在地上。

  大家把敌人赶走了。

  在山口,大家发现战士佩雷纳躺在地上。

  大家以为他死了。谁知他只是睡着了!!!

  他的子弹打光了。不过六十五发子弹弹无虚发。

  不过最超乎民众的想象的,是少校德·阿斯特里尼亚克伯爵叙述的达尔德比巴战斗的经过。在大家认为这场战斗失利的时候,却解了费茨城的围,在法国引起轰动。少校承认,这样一场战斗,其实是不战而胜,而且是由佩雷纳单枪匹马赢来的!

  清早,那些摩洛哥人正在准备进攻时,佩雷纳抛出套马索,套住一匹正在原野上乱跑的阿拉伯马,飞身跃上,没有马鞍,没有缰绳,没有任何马具;而且他也没穿外衣,没戴军帽,没有武器,只穿了一件被风吹得鼓起的白衬衣,两手插在裤袋里,嘴上叼着烟,直朝敌人冲去!

  他冲进敌人阵营,横冲直撞,在敌人营帐间表演了一系列马术动作,接着又顺着原路退回。

  这次不顾性命的冲锋,叫人意想不到,让那些摩洛哥人大为骇异,他们的进攻也因此变得软弱无力,于是这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取得了胜利。

  佩雷纳的英雄传说便是这样形成的(有多少英勇事迹可充作传说的材料啊)。它突出了他那超人的精力,不可思议的莽撞,惊人的奇想,勇于冒险的精神,身手的敏捷和冷静沉着。这样一个特别神秘的人物,很难叫人不把他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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