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话晴秋-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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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陌杨沉浸在悲伤里,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处境,他的眼角湿润了:“淑欣是个好女人,她端庄大方,跟别人是那么不一样,她才二十几岁,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身旁有学生突然十分埋怨的说道:“阮老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我们根本就不想参与什么游行示威,可你们一些人非要我们参加,说什么人多势众,一起喊喊话吓吓胡万七。可是我们来了之后居然有了生命的危险,现在又被关着出不去,这件事谁来负责,我们要回家!”
阮陌杨顿时气结,恨铁不成钢:“胡万七在卢京城里做了多少坏事,你走在大街上听听,有多少人对他怨声载道,难道我们不该出一份自己的力么!”
他这一席话换来了学生的白眼:“胡万七祸害别人,又没祸害到我们头上,让那些受害的人去抗议去游行就好啦,凭什么让我们来,我们班的同学本来是坐在教室里等待上课,结果有人来喊,我们不得不跟去了,阮老师,我们最要好的同学都死在枪下了,可是有谁为这些死去的人呐喊,又有哪些受害的人能感激我们,把我们从这里救出去呢。”
阮陌杨刚想理论,门被推开,一个身穿墨绿军装,身材细瘦唇红齿白的军官走了进来,冷冷问道:“谁是策划这次游行的人?”
没有人说话,有士兵对那军官献计:“韩参谋,这些人都是死鸭子嘴硬,不如挨个拖出去审讯,受点皮肉苦就全招啦。”
韩苏清冷的双眼一扫,那人立刻默不作声的退到一旁,韩苏的军靴在地板上来来回回的踏,尔后沉声说道:“如果找不出主使人,你们都得死。”
忽然有人怯怯的汇报:“我们李颂新老师策划了这次游行,可是他已经被打死了…”
韩苏嗤笑一声:“哦?策划人死了?那你们这些人里有没有什么骨干分子?”
数只手指一并指向了阮陌杨:“他!”
韩苏负手立在阮陌杨身前问道:“你是策划这次游行的主要人员么?”
阮陌杨大义凛然,一副为国赴死的模样:“是。”
韩苏满意的点了点头:“承认了就好,来人。”
一个士兵跑步上前:“到!”
韩苏清秀的眉眼透出一种高深莫测:“这个人带走,其他人留个案底就可以放回家了。”
眼看着阮陌杨被人架走,江韶矽起身阻止:“等等!你们能先通知我父亲么!”
房里灯光昏暗,韩苏瞧着眼前这人脸上浓重的阴
36、【 游 行 】 。。。
影忽然有些眼熟,他不动声色的绕着江韶矽走了一圈:“你父亲是谁?”
江韶矽答得不卑不亢:“阮富山。”
这时韩苏看清楚了这人俊秀的侧脸,暗自心惊,这小子分明就是小了一号的江韶年。
门忽然被人推开,江韶年对上了韩苏的眼,大感意外,他只得冷淡的打了个招呼:“韩参谋。”
韩苏对旁人示意:“把骨干分子带走。”
尔后目不斜视的从江韶年身边走过:“恩。”
江韶矽见人要走,立刻拽着不放了:“喂!你们先通知我父亲!你们不能带走他!”
韩苏回过头去,玩味的看了看江韶矽,忽然一笑:“不要以为你长了一张我们江副官的脸,我就可以对你很仁慈。”
江韶矽眼睁睁的看着阮陌杨被人带走,阮陌杨离去之前不忘对江韶矽嘱咐:“韶矽,出去之后尽快回家!”
尔后一队士兵进来又带走了剩下的人,江韶矽随大流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姓名地址,满以为自己真能回家去,哪知这队人又把他们赶上车拉往另一个地方。
江韶年本是来随意的瞧上江韶矽一眼,不想遇到了韩苏,现在这房内空了,他要见的人也走了,他问看守的士兵:“这些人都带到哪儿去了?”
那人毕恭毕敬的回答:“韩参谋特意交代,只要他们留了案底,就带去矿场,完事之后好埋掉。”
江韶年没说什么,若无其事的出了房门,刚踏出去便疾步前行,带着一个司机直奔矿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不离不弃TAT
偶绝不弃坑!
37
37、【 温 情 】 。。。
江韶矽被人踹倒在空地上,膝下是层层的石子,天已黑透,周围星星点点的几盏照明灯,白色的灯光阴测测的晃在江韶矽的眼前。他周围的几个人同他一样,感受到压抑恐怖的气氛,并且因着恐惧而哆哆嗦嗦的哀求。
江韶矽看到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往日里故作一身风骨的一名男同学在士兵的枪口下伏地哭求:“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参加这样的活动了,你们放我回家吧,我只是个学生。”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尖锐的枪响,血液像飞溅的水花洒在石子之上,在白色灯光的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男生死不瞑目,嘴巴依旧张着,似乎还有许多未说完的话,他的头颅被子弹打穿,不消片刻,汩汩流出的鲜血便渗透了土地。
余下的人吓破了胆,连惊叫都发不出声音,捂着嘴巴抖成一团,士兵勒令众人跪成一排,他们面无表情的把死尸拖到一旁,尔后下一个,再下一个。江韶矽看着昔日的同学纷纷倒在血泊中。面对死亡时,人人都有本能反应,江韶矽也不例外,他想跑,却被枪口抵着头,想叫,喉咙里如同塞着一团棉花。
当眼前又死了两个同学之时,他如同抵达了极限,伸手抓住了身后的枪管逼迫自己发出声音:“我要见我父亲,我要见我父亲!”
士兵对他视若无睹,枪械上膛的声音在空气中透着一股子冷硬,江韶矽第一次对别人的死亡感到恐惧,因为在他的眼里,他即将以同样的方式死去,如此的感同身受。就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眉心时,他绝望的闭上眼睛,颤抖着说道:“我要见江韶年。”
对他行刑的士兵一怔,面目忽然有了表情,是嘲笑与不屑:“没见过死前要见这么多人的,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要见。”
江韶矽从未想到,神在这一刻如同降临了奇迹,他真心想要见到的人就在那扳机即将扣动之时从夜色中赶来,那人的脚步踩在石子上发出细碎的声音,那人的身影笼罩了他眼前的世界,那人说:“你听不懂他要见江韶年么。”
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他,他忽然分不清楚究竟哪里才是现实,如梦似幻。而他在恍惚中回头,剩下的同学一一被枪毙。
江韶矽跟在那人身后,像小时候那样可怜兮兮的像只跟屁虫,他在夜色中望见对方阴影里那只前后微微摆动的手,他记忆里那人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江韶矽犹犹豫豫的伸出手去想要勾住对方的指尖,在他碰触的那一刹那,一个黑影从远处而来:“江副官。”
江韶矽心里一惊,似是被发现了丑事一般缩回手来。黑影由远及近,焦急万分:“江副官,车子在路上跑坏了,要修也得等明天了,不如我打电话回司令部,让他们派人来接?”
说完对方自言自语似的抱怨:“要不是跑得急,车也不会坏,郊外的路不好走。”
这时,带江韶矽来的那队士兵完成了任务,开车路过,对江韶年打招呼:“江副官,听小宋说你们的车硬生生的给跑坏了,怎么跑的啊,赶得这样急。你搭我们的车回去吧。”
江韶年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烟来分给小分队:“辛苦了辛苦了,大半夜跑过来执行任务,你们尽早回去交差,我明早再回也不迟。”
尔后他又回头用下巴指了指江韶矽,很是客气的给分队队长亲自点燃了烟:“那是我朋友的儿子,不懂事,跟着瞎跑的,出了事还没明白过来呢。”
分队队长是个聪明人,对胡万七身边的红人也万分巴结:“成,明白,小屁孩子瞎闹呢,韩参谋那里我去说,反正少报一个人天知地知兄弟你我知道,哈哈。”
江韶年满意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行,兄弟有劳你了。”
送走了人,江韶年一言不发的继续走在前面,夜凉如水,矿场的黑夜尤其阴冷,江韶年默不作声的脱下军装外套扔到江韶矽的手里。
司机为两人找了一间小木屋,屋里晃着昏暗的灯,角落里摆着一张肮脏不堪的木板床,被褥有一股发霉的味道。门后的钉子上还挂着一件黑色厚大衣,江韶年随手拿来披在身上。
江韶矽把那件墨绿军装外套抱在怀里,低头坐上木凳子。司机安顿好二人,便十分识相的退了出去。
江韶年在炉子上烧了一壶水,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只破碗,仔细的擦拭反复的冲洗之后,倒了一碗水递到了江韶矽的手中:“喝吧。”
江韶矽没有喝,他疑惑的抬起头来。江韶年忽然嗤笑:“怕什么,想毒死你,不如刚才让他们费一颗子弹来得容易。”
江韶矽一双清亮双眸瞬时黯淡无光,他刚才刹那间燃起的火苗被一盆水熄灭,端起碗来抿了一口,温热水流淌进喉咙里,温暖了僵冷的身体。
两个人在狭小拥挤的小木屋里沉默以对,彼此近在咫尺,却仿若远在天涯。江韶年埋头对付门上的锁,为了夜里安全,他不得不把门牢牢锁好。而江韶矽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对方英气逼人的侧脸,他这才发现,江韶年成熟了,时间改变了哥哥的容貌。江韶矽略微恐慌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找来一面镜子,看看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了。
江韶矽悲切的想,如果说还有一丁点的维系,就是这张相似的脸了。
锁好了门,江韶年脱下黑色大衣铺在床上,用手拍了拍尘土,淡然的对江韶矽说道:“睡吧。”
江韶矽躺了上去,以为自己回到了五月巷的姑母家,两个人还在那张狭窄的小床上,他下意识的往里缩了缩,给江韶年腾出一些地方来。
江韶年居高临下的望着江韶矽的举动,他的身影笼罩着自己的弟弟,那清秀的小模样跃入自己的眼睛里,与以前不同,江韶矽身上沾染着一股少爷气,那是属于阮家的。
江韶年冷淡的把对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虽然衣服脏了,脸也不太干净,可那头发的打理,那鞋子的考究材质,还有那不经意间的神情中带出了在别人家里的养尊处优之感,全都是陌生的,是他给不了的。
和衣而卧,江韶年躺在江韶矽的身边,如同幼时。只是二人之间多了一份拘谨和不亲密。江韶矽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弹,警惕的贴着墙壁,身下虽然垫着大衣,可被褥散发出的难闻气味还是钻进了他的鼻孔里,他不禁皱起眉头来。
关了灯陷入黑暗,屋外偶尔传来犬吠,想来是一些野狗夜里来觅食。江韶矽的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那些畜生会不会从某个地方刨出尸体来啃食,他的同学,被弃尸荒野的同时还要被野狗果腹,真真是惨。今日若没有身旁这人,恐怕自己难逃这样的下场。
他不由自主的翻了个身,手指不小心与对方碰触,轻轻擦过对方温热的皮肤。江韶矽触电一般,惊得连自己的身体都有些震颤,他刚想缩回手来,却被对方牢牢握住,右手被攥在干燥的手心里。
江韶矽的心脏怦怦直跳,像一段强烈的节奏击打着。低沉的声音划破宁静,他听见那人说道:“以后别再做危险的事了。”
江韶年伸手摩挲到了江韶矽的脸颊,继而托住了对方的后脑勺,有力的贴上了弟弟的嘴唇,潮湿的,温润的唇,他辗转反复,感受着江韶矽的颤抖和气息。他轻而易举的吸住了对方柔软的舌头,轻柔的,缠绵的吸吮,从第一次亲吻起,再没有这样小心过,怕他排斥,怕他疼。
江韶矽的鼻子微微酸涩,几次泛起冲动想要拥抱哥哥,他睁着眼睛亲吻,只瞧见浓重的黑夜,甚至连对方的样子都看不清,他真希望此刻天光大亮,能够清晰的把对方的模样刻在眼睛里,他的哥哥,江韶年,不沾染一丝情。欲,这样的吻着他。
江韶年把江韶矽搂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自然而然,轻声说道:“睡觉吧。”
江韶矽深吸一口气,他的鼻子里全是江韶年的味道,他想,空气里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发霉气息了,这是抱着我的人给我的。
过了许久许久,他微微抬起头来,简直要把一生的勇气用在这一刻,声音因着紧张而干涩:“哥,谢谢你。”
他觉得等待回应太过漫长,怯怯的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江韶年的脸颊,耳朵里清晰的听到对方均匀而浅淡的呼吸声。
江韶年,拥着弟弟,睡着了。
第二天大早,江韶矽从床上爬起来,江韶年不在房里,他的身上盖着墨绿军装外套,江韶矽摩挲着衣料,他还记得昨晚的吻,昨晚对方怀里的温度,他要享受这片刻的温情。
门外似乎有嘻嘻哈哈的声音,江韶矽极其不舍得的走出小木屋,入眼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面目清秀却十分平凡,单薄得有些可怜的身形。江韶矽冷冷的瞧着对方,这人便是那日在杜靖棠家里见过的小兵。
唐小五见江韶矽醒了,很是友好的打了个招呼:“你起来啦,早上凉,你可别感冒了,我一会儿找件衣服给你穿吧。”
江韶矽的皮相之好天下皆知,见过的人无不觉得赏心悦目,哪怕是阮陌臣,也不得不承认江韶矽是好看的。唐小五更不例外,自打第一眼便觉得江韶矽十分养眼,他不由自主就想亲近一番。
哪知江韶矽根本不领他的情,冷漠而目不斜视与唐小五擦肩而过。
这时,司机似是把车修好了,对唐小五喊道:“把工具收起来吧,我这还是沾了你男人的光,要不是江副官,你哪里会大早给我送修车的家伙来。”
唐小五一如既往的要脸红,一脸红就要忍不住嚷嚷:“你不要瞎说!”
江韶矽在不远处有意无意冷眼瞧着这二人,耳朵里像长了一根刺,拔也拔不掉了。
回去的路上,江韶矽和江韶年以及唐小五同乘一辆车,而司机自己开了一辆。江韶年开车,唐小五坐在副驾驶上唧唧喳喳的与其聊天。
江韶矽像个大少爷一般叠着双腿坐在后座,仿佛前面是他的私家司机和小跟班,他的怀里依旧抱着江韶年的外套。
唐小五不断的抒发自己对江韶年的担忧之情:“昨晚听说你的车坏在了路上,我一晚上都没睡好,矿场这地方阴冷,又缺吃少喝,我真怕你出什么事情。”
江韶年开车不喜欢旁人絮絮叨叨的说话,当即骂道:“别他妈跟个娘们儿似的,我又死不了,你要真不放心,回去我脱了衣服让你检查检查?”
唐小五的脸又红了,小声嘟囔:“流氓!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后排的江韶矽脸色已经黑得跟锅底有上一拼,他的手指简直要把军装抠出一个洞来。
汽车开了大半天,最终停在阮公馆门前,江韶年没有回头,江韶矽甚至在车镜里都找不到他的正脸,只听得对方毫无波澜的说道:“阮少爷,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