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窝-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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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明天他将把它们存放到一个使用号码而不使用姓名的保险柜里。他告诉希尔顿和菲施把他们各自的电脑硬盘上的“剑桥”文件清除掉,并亲自看着他们把它清除了。
这一则报道将被束之高阁,锁进保险柜里。但是他知道,潘多拉的灾难盒①终究是关不住的。
他看了看表。9点半。到了报纸最后出排的时间了。他打电话给他的副手布赖恩·斯马特,让他把第一版预留的空白填补起来,说这件事他自己不想做了。他向斯卡德和菲施说了声“晚安”,就动身回加里克去了。
贾恩卡洛·卡塔尼亚坐在办公室里,为自己的胜利而庆幸。真是绝处逢生啊……如果他告诉菲埃瑞,他会为他感到骄傲的。他看了看表。10点半。他还能赶回卡拉布里亚家去喝杯咖啡。首先他得给克里斯蒂娜打个电话。
撤销合同,支付30万英镑作为所耗费时间的补偿。发生什么事情了?克里斯蒂娜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她向卡塔尼亚表示感谢,然后挂断电话。她感到如释重负。她并不想要这样的合同,再说她也不喜欢杀女人。她打开保险柜,取出萨拉的照片,盯着它看了一会儿。那是一张令人不安的脸,非常漂亮,但城府很深。那双看着照相机镜头的眼睛机灵而深沉,但在外在自信的下面,却显露出隐约的不安。
克里斯蒂娜对取消合同的事感到费解。是什么幕后交易?她心想,我倒想会一会这个萨拉·詹森——
正文 第27章
第二天早晨,萨拉醒来时感到多了几分决心。她望着窗外不远处那如画的山丘,内心烦躁不安。过去一个星期里,她在维加思所感受到的令人舒心的宁静此刻已无影无踪。她想离开这里,想回伦敦的家,去找巴林顿,去把一些云里雾里的事弄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
现在走就安全了。她准备在今天的早餐桌上告诉雅各布和杰克,争取尽早离开。
正如她所料,他们不想让她走。她的态度很坚决。她把她的理由,或者说大部分理由,说给他们听。她害怕伤害他们的自尊心,所以有个想法就没有告诉他们,那就是,在这儿她处于重重保护之中,她感到很不自在,感到无法对付自己的痛苦。
她问雅各布是否愿意多呆几天。她说如果他多呆几天,等她把事情弄清楚,她会感到很高兴的。雅各布不愿意让她独自离开,但他很了解她,知道她有强烈的独立愿望。他还知道,她担心他卷入她的事会给他惹来麻烦。巴林顿会知道她是从他的家里逃走的。这就会得出毋庸置疑的结论:是雅各布协助她逃跑的,雅各布也许知道她逃跑的原因。雅各布并不在乎这样的结果,但他意识到巴林顿也许会对他进行威胁,从而在某种程度上连累到萨拉。他将成为她的一个薄弱环节。
雅各布和萨拉都没有多说什么,以免使对方难受。他们的担心已不言自明。如果呆在杰克这里能使萨拉高兴一些,那他非常愿意这样。现在到伦敦去,他已经帮不了她多少忙,所以他愿意暂时呆在摩洛哥。
在动身去机场前,萨拉把杰克拉到一边。
“所有的证据我都制作了副本,我带一套走。我把所有其它材料都留在这儿,交给你和雅各布。我知道你要问很多为什么,如果我发生什么意外,你知道……你能保证把所有材料都公诸于世吗?可以通过希尔顿,或者任何你认为合适的人。”说到这里她笑了笑,“我不是要小题大做,其实是不会有什么事的。这只不过是我小小的保险手段而已。这种做法在以前曾起过作用,这一次可能会再次起作用。”
杰克微微一笑,很快说了几句话,免得雅各布心中生疑。这段对话他俩不想让雅各布听见。他们都知道他听见了会很难过的。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那样做的。我们都知道你用不着它了,不过有了也好。”
雅各布来了之后,问他们刚才叽叽咕咕地说什么。萨拉笑着说:“你呀,就知道胡乱猜疑。我是在感谢杰克,谢谢他给了我那么多帮助。这没有什么错吧,啊?”
雅各布紧紧握住她的手:“没有错。当然没有错。他这个人鬼得很,不过他的心不坏。”
杰克在雅各布背后轻轻拍了一巴掌,然后迅速转过身,让大家快一点:“好啦,别说了。她要误机了。”
他们把萨拉送到机场。她下车之后,他们直愣愣地站着,跟她依依道别。萨拉与他们拥抱时,亲吻他们的面颊,泪水沾湿了他们的脸。他们目送她消失在候机大楼里——这一次她乘坐的是民用航班——而后才慢慢地转身返回。
在飞机起飞以及飞往伦敦的途中,萨拉久久地愣坐着,心中却是主意已定。有一两个钟头,她感到脑子里很麻木。飞越英吉利侮峡时,她觉得自己又开始思维了。刚起飞后不久她还不敢想的一些问题,现在像潮水般地涌进了她的脑海。
她发现自己沉浸在痛苦、情爱、极度的期待和绝望之中。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丹特的形象,他的两眼死死地盯看她着。那两只眼睛原本就有没有多少生气。可是即使如此,她也无法想象它们现在竟然永远也睁不开了。她还想到了正美,她对她的感情在许多方面要深得多。她那恬静的微笑、那智慧、那刚毅不屈,现在都不复存在了。萨拉觉得透不过气来。
飞机微微一颠,在希思罗机场降落。萨拉随其他乘客一起走下飞机,来到到旅客大厅。她手上紧紧地抓着一只大手袋。手袋里装的是唇膏、发刷、香水和妇女常用的各种随身用品。它里面还有一批录音带和录像带,是她复制的有关卡塔尼亚及其同伙,还有巴林顿行长不轨行为的证据。
她过了护照验证处,拿上杰克借给她的箱子,通过海关,汇入外面叽叽喳喳的人群里。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地铁走去。她站在月台上,看着四周那一张张度假归来显得疲惫、情绪低沉、被晒得黝黑的脸。她想这些人都是准备回来工作的,其中有医生、秘书、律师、店员、银行家。洲际银行她是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无法恢复正常工作了。
现在要分析自己的感情,要估计在她身上发生的变化还为时过早,可是有些事情已经像钉在板子上的钉子。其中之一就是,她过去曾经想使自己成为一名银行雇员。现在那已经成了泡影,而且即使她能够重新创造这样的机会,她也没有这样的兴趣。对她来说,表现正常生活的这些装饰已经不存在了。
护照验证处的一位工作人员很快做出了反应。几天来他一直记着对她的描述:高个子,很漂亮,头发和眼睛均为褐色。他看见她面带忧伤,情绪低落地排在队伍里朝他走来。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在向前走着,他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他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但肯定是犯了大事。她被列为重点注意对象,这通常指的是恐怖分子和在逃要犯。
她站到他面前,微笑着把护照递给他的时候,他真想扑上去抓住她。他的一阵冲动险些表现出来。是她,萨拉·詹森。她不像恐怖分子,也不像犯罪分子,不过这些人的脸上并没有写字嘛。他笑眯眯地把护照递还给她,而后在台子下面的电钮上按了一下。很快就来了个人把他替换下来。他赶紧到保安处向他在特别行动处的联系人通报了刚才这个情况,给等候和监视萨拉·詹森的工作网络注入了活力。
巴特洛普听到消息后大惊。萨拉·詹森终于又露面了,像个旅游者似地悠然从机场出来了。她看上去很疲惫,情绪低落,可是却毫无忧郁和恐惧的神情。
她的举止和她那漫不经心的表情令人不可思议,说明她已经不再为自己的安全而感到担忧。特别行动处如果运气好,动作快,就能派个人从机场开始就跟上她。用不了多久,监视人员就会全力以赴地投入工作。巴特洛普进行了周密的部署,他事先就组建了几个小分队,准备着她回来。他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了。他觉得很有意思,正在等待信息反馈。
地铁火车隆隆驶来,把萨拉从沉思中唤醒。她挤上最后一节车厢,与其他乘客摩肩接踵地站着。
车厢里人贴人,人们身上因出汗而发粘,污浊的空气使她无法继续想自己的事情。汗顺着她的背后往下淌,她的头发也湿了。她反倒觉得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挺不错。
她在南肯新顿车站下了车,穿过午饭时的高峰人流,出了车站,顶着火辣辣的阳光在炽热的、因玻璃反光而显得更热的路面上行走。
7月的伦敦出现像地中海地区那样的闷热气候实属罕见。马路上酷热难当,水泥板路面晒得开了裂。
她拎着箱子当街而行,不时停下来,把箱子从一只汗湿的手换到另一只汗湿的手上,所经过的地方无不勾起她对往事的回忆:翁斯洛广场,旧日的男友,穿着前天晚上的衣裳于大清早悄悄回到自己的家里。悉尼大街,专做西装的凯瑟琳—沃克的切尔西服装设计室。切尔西法默大市场,与一伙偷偷从办公室溜出来的姑娘在一起边吃午饭边闲聊,谈大家的“讨厌事”。国王路尽管已无昔日风采,街上有不少流浪汉,但它仍不失为吸引人的去处。她越走觉得脚下越有劲。
卡莱尔广场是个绿影婆娑的天堂。萨拉走进广场,不觉松了口气。去吃午饭的女士们穿着高跟鞋和长统丝袜,全然没有顾及火热的太阳。小狗对着苍蝇干叫几声,广场被晒得热气腾腾,很难想象在这么优雅别致的房子里面会发生暴力事件。如果那个周末她不是去了日内瓦,而是留在这里,或者回来的时候不是直接到丹特那儿去……那又会发生什么呢?她会不会被人杀死在卡莱尔广场,杀死在自己的家里?
她把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回想起当时自己听说两个朋友遇害后心惊肉跳、但更感到庆幸的心情。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她大气都不敢出,打开门走进去后,眼睛顺着过道看去。
过道上空无一人,整个房子似乎都被太阳晒得睡着了,房子里寂静无声。
墙边上有一堆信件,是被门推向那个位置的。奇怪。她在推门的时候并没有感到门后面有东西嘛。她隐约觉得不大对头。她把箱子放在过道上,从楼梯上走到起居室。
起居室里面没有人,整个房子里都没有人。她把房间逐个看了一遍。房间里充满了阳光,也充满了寂静。她回到起居室,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抱着双膝哭起来。她一动不动地坐了几分钟,突然电话铃响了。她慢吞吞地站起身,走过去拿起电话,没有声音。几秒钟后,她听见对方挂断电话的声音。她放下电话,回到椅子上坐下。她坐了有半个小时,四下里看了看,走到楼下,拿起钥匙,走出门外,跨进了喧嚣忙碌的生活之中。
她沿国王路边走边浏览商店的橱窗。她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于是她走进一家药房,买了点努洛芬。这时一个女人也走到柜台前。她转身对着萨拉,悄声跟她搭话。她话说得很慢,带着不大明显的美国口音。
“我叫克里斯蒂娜·维利耶,我有话要对你说。”
萨拉迅速转过脸,打量着身边这个女人:只见她身高约5英尺4,四肢粗壮,一张轮廓分明的大脸、有力的下巴、修长的鼻子、高高的颧骨、一双分得较开的蓝眼睛。她那涂了口红的嘴唇显得很饱满。然而这些特征却被她那古板的发型抵消了。长长的金色秀发被扎成一束高高翘起的马尾巴。这种组合实在很不相称。这是北欧人的风采,意大利人的特征。她30岁上下,身穿一条米色无袖直筒式的短裙,脚穿高跟鞋,腿上没有穿丝袜。她脸上笑眯眯的,全然没有恶意。萨拉不由得对她报以微笑。那女人再度开了腔。
“请不要紧张,假装我是你的朋友。我们一起走,找个咖啡馆。这样我们就可以在那儿谈了。”
萨拉把买努洛芬的款付了:“告诉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因为丹特·斯卡皮瑞托和松本正美。”
萨拉觉得自己的身体僵直了。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女人尽管很危险,但对她还没有构成威胁。她感到非常好奇,也想知道一些情况。
“好吧,请带路。”
她们走出商店,来到大街上。
克里斯蒂娜跟她谈天气,谈她们所路过的商店橱窗里的商品。只要让别人看出她和萨拉似乎是老朋友,关系很密切就行。
她们朝世界终极饭店的红色餐厅走去。她们在餐厅中间的一张桌子旁边坐下。这里顾客盈门,好不热闹。克里斯蒂娜似乎很随便地向四周看了几眼。她们都要了一份牛奶乳酪咖啡。萨拉呷了一口,等克里斯蒂娜先开口。
克里斯蒂娜用毫无表情的眼睛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萨拉。
“斯卡皮瑞托是我杀的。”
“我猜到了。”
“早晚他自己也会自杀的。”
“也许吧。”
“我很遗憾。”
“你只是颗子弹,抠扳机的是别人。”
“我本来也要杀你的,可是昨天晚上合同被取消了。”
“那你现在准备干什么呢?”
“我想合同取消后,你就会回来。我想跟你谈谈。我感到很好奇,那个订合同的人决不会随随便便就取消合同的。”她眯起眼睛,友善的微笑从她脸上消失,“我想知道为什么取消合同。”
萨拉呷了一口牛奶乳酪咖啡,然后想了想。
“假定我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我也许能帮助你。我们不必回避问题。你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为什么?我还有什么隐蔽的敌人吗?”
克里斯蒂娜隔着桌子的身体前倾过来:“你的房子正在受到监视,昼夜不断。两个年轻人,就像一对旅游情侣,坐在人行道上吃三明治。英国电讯公司一辆维修车里的技师,一个头戴巴拿马草帽的老头,在花园里看书。我一个星期里看见过十来个。都是职业特工,不过如果你知道怎么观察,还是不难看出这些人来的。”她顿了顿,好让萨拉理解她说的话,“他们对你进行了窃听。”
萨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感到毛骨悚然。
“当然,这我不是绝对有把握。不过我看见他们进去的。他们开你的锁容易得很。谁看见也不会想到那是撬锁入室。”她耸了耸肩,“不管怎么说,认为他们对你进行窃听并非没有道理。任何侦察人员,只要不是无能之辈,都会在你的房子里安装窃听器。”
萨拉想起了被推到墙边上的那堆信。她开始感到一阵幽怖恐惧向她袭来。她生气了。
“你认为可能是些什么人呢?”克里斯蒂娜问道。
萨拉耸耸肩。她不想告诉克里斯蒂娜她和巴林顿的关系,也不想谈她对军情五局的怀疑。
“我想大概是警方。我的同事和我最好的朋友被人杀害了,接着我又不翼而飞。你能明白他们为什么可能对我有点兴趣,对吧?”
克里斯蒂娜点点头:“能明白,那会是什么呢?”
萨拉打量着对面这个女人。她的头脑里想出了一个主意。
“我为什么要和你发生关系呢?”
“我可以为你干很多事。”
“你怎么能肯定我自己一个人干不成呢?”
克里斯蒂娜身子向后一靠,看着萨拉。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慢条斯理地轻声问道:“你认为你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