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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死亡区域-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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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丹尼留在拉贝勒太大那里,所以她回到家时屋里空荡荡

的很安静,她沿着窄窄的楼梯走上阁楼,一按开关,两个光秃

秃,摇摇晃晃的电灯泡亮了。他们的行李堆在一个角落,蒙特利

尔的旅行标签仍贴在桔黄色格兰特牌皮箱的两侧。一共有三个皮

箱。她打开第一个,摸摸旁边的口袋,什么也没发现。第二个也

一样,第三个也一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来,觉得有点儿愚蠢和失望

——但主要是轻松,极度的轻松。没有戒指。抱歉,约翰尼。但

另一方面,我一点儿也不感到抱歉。那会让人毛骨竦然的。

    她开始把箱子放回原处,那里有一大堆瓦尔特大学的旧课本

和那个疯女人的狗撞倒的落地台灯,莎拉一直舍不得扔掉这台

灯。当她拍拍手上的灰尘准备离开,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开口了,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这种寻找有点儿潦草,是不是?你并不真

想发现什么,是吗,莎拉?

    不。不,她其实并不真想发现任何东西。她如果再次打开那

些箱子,那真是疯了。她已经晚了十五分钟去接丹尼,瓦尔特将

带他公司的一位资深合伙人回家吃晚饭,另外她该给贝蒂·海克

曼写封回信——贝蒂从乌干达给她寄来一封信,她和肯塔基州一

位极为富有的养马人的儿子结了婚。她还应该清洗一下两间浴

室,做做头发,给丹尼洗个澡。真是有大多的事要做,不该在这

闷热肮脏的阁楼浪费时间。

    于是她又打开三只箱子,这次她找得非常仔细,在第三只箱

子的最角落处,她找到了她的结婚戒指,她把它举到刺眼的光秃

秃的灯泡下,看到里面刻着的字,仍然像瓦尔特给她戴上的那天

那么新:瓦尔特和莎拉·赫兹列特一1972年7月9日。

    然后她把箱子放回原处,关了电灯,回到楼下。她脱掉沾上

灰尘的亚麻布套装,换上一条宽松长裤和浅色上衣。她去拉贝勒

太大那里接她儿子。他们回到家,莎拉把丹尼放在客厅,他在那

几四处乱爬,同时她准备好烤肉,削一些土豆。把烤肉放进烤

箱,她走进客厅,看到丹尼在地毯上睡着了,她抱起他放进婴儿

床中。然后她开始清洗浴室。尽管她这么忙,尽管快到晚饭时间

了,她一刻也没忘记那戒指,约翰尼知道。她甚至能指出他知道

的那一刻:她离开前吻他的时候。

    只要想起他,她就觉得软弱和不自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切都乱七八糟的。 他狡黠的微笑和以前完全一样,他的身体变

化巨大,瘦削,缺乏营养,他的头发毫无生气地贴着他的头皮,

这一切跟她记忆中的他形成强烈的对比。她想吻他。

    “别胡思乱想了。”她对自己说。她的脸在浴室镜子中看上去

像个陌生人的脸。红扑扑的而且——说实话,很性感。

    她的手握住裤子口袋里的戒指,在她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之

前,她把它扔进抽水马桶清澈。微蓝的水中。抽水马桶非常干

净,假如来吃饭的炊切斯先生进来方便的话,他在马桶上看不到

任何污点,炊切斯先生了解一个年轻人在通往大律师的路上会遇

至!的所有障碍,是吗?他知道这世界上的一切,是吗?

    戒指稍稍溅起了点水花,慢慢沉到清澈的水底,懒懒地翻滚

着。它撞到陶瓷底部时,她以为自己听到叮当 -声响,但那也可

能只是想象。她的头在跳动。阁楼很闷热,有股霉味。但约翰尼

的吻——非常甜蜜,太甜蜜了。

    在她仔细考虑自己在于什么之前,她伸手拉了一下抽水马

桶。它砰地一声响,也许因为她紧闭着眼,才显得这么响。当她

睁开眼时戒指不见了。它曾经丢失了,现在又丢失了。

    突然她两腿发软,坐到浴缸边上,双手捂着脸。 她的脸滚

烫。她不应该再去看约翰尼了。这不是个好念头,这使她感到沮

丧。瓦尔特正带一位资深合伙人回家,她有一瓶好酒和上好的烤

肉,那些是她要考虑的事。她应该想想她多么爱瓦尔特,想想睡

在婴儿床上的丹尼。她应该想想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上,一旦你做

出选择,就必须接受它们。她不应该再想约翰。史密斯和他狡黠,

迷人的微笑。



那天晚上大家吃得非常愉快

    医生给维拉·史密斯开了一种降压药。它没有降低她的血压,

却使她感到恶心和虚弱。用吸尘器清扫过地板后,她不得不坐下

休息。爬一段台阶后就得停下来,喘得像闷热的八月下午的一条

狗似的。如果不是约翰尼告诉这对她有好处,她早就把药扔出窗

外了。

    医生又给她开了另一种药,这药使她的心脏狂跳不已、她真

的停止服用它。

    “这是一个试错过程,”医生说。“我们最终会把你治好的,

维拉。别着急。”

    “我不着急,”维拉说。“我相信上帝。”。

    “是的,当然应该这样。”

    六月底,医生决定把两种药混在一起给她吃,那种黄色的药

片吃起来非常苦。当她把两种药放在一起吃后,每十五分钟就得

小便一次。她头疼、心跳过速。医生说她的血压已降到正常范

围,但她不相信他的话。说到底,医生有什么用?瞧他们对她的

约翰尼的所作所为,像屠夫切肉一样地切他,已经动了三次手术

了,他的胳膊,大腿和脖子上全缝着线,像个怪物,可他不靠那

些架子还是走不了路。如果她的血压已经降下来了,为什么她总

觉得不舒服呢?

    “你必须给你的身体足够的时间适应药物治疗。”约翰尼说。

这是七月的第一个星期六;他的父母周未来看他。约翰尼刚做完

水疗,看上去苍白憔悴。他每只手握着一个小铅球,他们谈话

时,他不停地举起它们,然后又降到膝盖处,活动他的肘部,培

养二头肌和三头肌。布满肘部和前臂的正在愈合的伤痕一伸一缩

的。

    “相信上帝吧,约翰尼,”维拉说。“不需要做这些蠢事。相

信上帝,他会治愈你的。”

    “维拉……”赫伯开口说。

    “别叫我。这是愚蠢的!《圣经》上不是说,祈求就会得到回

应,敲门它就会开吗?我没必要吃那讨厌的药,我的儿子没必要

让那些医生继续折磨他。这是错误的,这是无用的,这是罪恶

的。

    约翰尼把铅球放到床上。他手臂的肌肉在颤抖。他觉得反胃

和疲倦,突然对他母亲非常生气。

    “上帝帮助那些自助的人,”他说。“你根本不想要基督教的

上帝,妈妈。你想要一个从瓶中出来的魔鬼,给你三个希望。”

    “约翰尼!

    “对,这是真的。”

    “那些医生把那念头放到你脑子里了!所有这些疯狂的念

头!”她的嘴唇在颤抖,她的眼睛瞪得很大,但没有眼泪。“上帝

把你从那昏迷中带出来,约翰。其他人他们只不过……”

    “只不过试图让我重新站起来,这样我就不必后半生坐在轮

椅上按上帝的意志行事了。”

    “别争论了,”赫伯说。“家里人不应该争论。”台风不应该

 刮,但它们却每年都刮,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阻止争论。它已经

开始了。

    “如果你相信上帝,约翰尼……”维拉开口了,根本不理赫

伯。

    “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东西了。”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难过,”她说。她的声音僵硬冷漠。

“撤旦的代理人无处不在。他们会试图改变你的命运。看来他们

干得不错。”

    “你一定要从中找出某种……永恒的东西,是吗?我来告诉

你那是什么,那是一次愚蠢的事故,几个孩子在并排开车,我恰


好被夹到当中。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妈妈?我想要离开这里。这

就是我的全部要求。我要你继续吃药……而且努力脚踏实地。这

就是我的全部要求。”

    “我要走了,”她站起来。她的脸苍白僵硬。“我将为你祈祷,

约翰尼。”

    他看着他,感到孤立。挫折和不幸。他的愤怒消失了。他把

它发泄到她身上了。“继续吃药!”他说。

    “我祈祷你见到光明。”

    她离了病房,板着脸像石头一样冷酷。

    约翰尼无助地看着他父亲。

    “约翰,我希望你没那么做。’’赫伯说。

    “我累了。我一累就失去判断力或脾气了。”

    “是。”赫伯说。他似乎想再说什么,但忍住了。

    “她还计划去加利福尼亚参加飞碟讨论会吗?”

    “是的。但她可能改变主意。你不知道每天会有什么变化,

离开会还有一个月呢。”

    “你应该阻止她。”

    “是吗?怎么阻止?把她送进疯人院?把她关起来?”

    约翰尼摇摇头: “我不知道。但现在也许你该认真考虑一下

了,她有病。你必须看到这一点。”

    赫伯大声说:“她本来很正常,在你……”

    约翰尼向后一缩,好像被打了一记耳光。

    “瞧,我很抱歉,约翰。我并不是那意思。”

    “没事儿。爸爸。”

    “不,我真的不是那意思,”赫伯满脸痛苦。“瞧,我应该去

照看她。她现在可能在走廊散发小册子。”

    “好吧。”

    “约翰尼,忘记这事,集中精力恢复健康,她很爱你,我也

一样。别对我们太严厉。”

    “不会的。没事儿,爸爸。”

    赫伯吻吻约翰尼的面颊:“我必须去照顾她。”

    “好吧。”

    赫伯离开了。他们走后,约翰尼站起来,在他的椅子和床之

间摇摇摆摆地走了三步,这没什么了不起。但这是个开始,他父

亲并不知道,他真心希望自己没有对他母亲发脾气。他这么希望

是因为他确信,他母亲不会活很久了。

    维拉停止吃药。赫伯劝她,哄她,最后请求她,都没有用。

她给他看她的通信者们的信,其中大多数都写得很潦草,充满惜

别字,他们都在支持她的态度,答应为她祈祷。有一封信是来自

罗得岛的一位女士,她也曾在佛蒙特农场住过,等待世界的未日


(和她宠爱的小狗一起)。“上帝是最好的药物,”这位女士写道,

“向上帝请求,你就会痊愈,医生没有用,正是医生在这个邪恶

的世界引起了癌症,做过手术的人,甚至动过像扁桃体切除那么

小的手术的人,迟早会得癌症死的,这是一个已经证明的事实,

所以请求上帝,向上帝祈祷,把你的意志与他的意志合而为一,

你就会痊愈的!”

    赫伯打电话告诉约翰尼,第二天约翰尼打电话给他母亲,为

向她生气道歉。他请求他吃药一一为了他。维拉接受了他的道

歉,但拒绝再吃药。如果上帝要她在地球上行走,那么他会看到

她继续在地球上行走。如果上帝要她死,她每天吃一桶药也没用

处。这种说法无可辩驳,约翰尼唯一可能的反驳理由是一千七百

年来天主教和新教同样抛弃的:即上帝通过人的大脑和人的精神

实现他的意志。

    “妈妈,”他说,“你想没想过,医生发明了那种药这样你就

可以活得长久,这也是上帝的意志。你连这种想法都没考虑过

吗?”

    神学争论无法远距离进行,她挂了电话。

    第二天,玛丽亚·米查德走进约翰尼的房间,把头放在他的

床上,哭起来。

    “喂,喂,”约翰尼吃了一惊。“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了?”

    “我的儿子,”她说,仍然哭着,”我的马克。他们给他做了

手术,正如你所说的,他好了,他的坏眼睛又恢复了正常。感谢

上帝。”

    她拥抱约翰尼,他也尽力拥抱她。她温暖的泪水沾满了他的

面颊,让他觉得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并不全是坏事。有些事也许应

该被说出。看到和重新发现。甚至说上帝通过他来起作用也并非

无稽之谈,虽然他的上帝概念是模糊不清的。他抱着玛丽亚,告

诉她他非常高兴。他要她记住,他并不是给马克开刀的人,他几

乎不记得跟她说过什么了。在这之后不久,她就离开了,边走边

擦眼泪,留下约翰尼一个人在思索。

    八月初,戴维·皮尔森来看约翰尼。这位克利维斯·米尔斯中

学的校长助理是个矮小,整洁的人,戴着厚厚的眼镜,穿着一套

鲜艳的运动服。1975年夏天来看约翰尼的人中,戴维是变化最

少的。他头上有了些白发,如此而已。

    “你身体到底怎么样?他们寒暄完后,戴维问。

    “很不错,”约翰尼说。“现在我能自己行走了。我游泳能游

三圈。有时我的头很疼,但医生说那会持续一段时间的,也许终

生都这样。”

    “问一个个人问题可以吗?”

    “如果你要问我是否能坚持下去,”约翰尼咧嘴一一笑说,“那

么答案是肯定了。”

    “我很高兴知道这一点,但我想知道的是有关钱的事。你能

付得起医疗费吗?”

    约翰尼摇摇头:“我在医院住了五年,只有洛克菲勒才付得

起医疗费。我父母向州政府申请了救济。”

    戴维点点头:“那救济叫重病援助计划。但你怎么没住到州

立医院呢, 约翰尼?那里可是地狱啊。”

    “魏泽克医生和布朗医生安排的。他们负责我的治疗。魏泽

克医生说,我是一个……一个实验品。这个昏迷的人在完全变成

一个植物人之前能维持多久?我昏迷的最后两年,一直在对我进

行治疗,给我注射了大量维他命……我的屁股看上去像在出天

花。并不是说他们指望我会醒来,我一进来他们就认定我不可能

醒来了。魏泽克说他和布朗所做的就是‘积极维持生命’。许多

人认为没有恢复希望的时候,就不应该维持生命,他认为这是对

这种说法的一种反驳。不管怎么说,如果把我转到州立医院,他

们就不能利用我了,所以他们把我留在这里。当我没有利用价值

的时候,他们最终会把我转给州立医院的。”

    “在那里你所能受到的最好的照顾,就是每六小时给你翻个

身,以避免长褥疮。”戴维说,“如果你在1980年醒来,你会是

一个四肢被切断的人。”

    “我认为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成为一个四肢被切断的人。”

约翰尼说,慢慢地摇摇头。“我想如果有人提议再给我做一次手

术,我会成为一个废人。我仍然会有点儿跋,再不可能把头向左

转了。”

    “他们什么时候让你出院?”

    “三星期内。”

    “以后干什么呢?”

    约翰尼耸耸肩:“我想我会回家,去波奈尔。我母亲要去加

利福尼亚呆一会……为了宗教的事。父亲和我可以利用那段时间

再适应一下。我收到一封信,是纽约一位大图书经纪人写来的

……不,准确他说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助手写的。他们认为可

以写一本有关我的书。我想我会试着写一两章和一个概要,也许

这家伙或他的助手能卖掉它。钱很方便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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