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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死亡区域-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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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那张脸显得惟淬,充满惊讶地看着她。
    “……不管怎么说,很巧妙。”瓦尔特说,解下围裙。他已喂丹
尼吃完了全部鸡蛋,现在他们的儿子正心满意足地在吮一瓶果汁。
    “嗯?”莎拉抬起头,看着他走过来。
    “我说对这么一个欠了几乎五千万医疗费的人来说,这是很
巧妙的。”
    “你在说什么?巧妙是什么意思?”
      “真的,”他说,显然没注意到她的愤怒,“写一本关于车祸
和昏迷的书,他可以赚七千或一万元。但如果他醒来后具有了通
灵能力”那就发财了。”
    “你这是瞎说!”莎拉说,由于愤怒声音变得很尖刻。他转向
她,他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是恍然大悟。这种恍然大悟的表情
让她更难受。瓦尔特·赫兹列特总是以为自己理解她。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件事。”他说。
    “约翰尼不会撤谎,就像教皇不撒谎一样……你……你要明
白。”
    他放声大笑起来,在那一瞬间,她差点几抄起他的咖啡杯扔
过去。但她还是在桌子下面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使劲抓着。丹尼
瞪眼看着他父亲,然后也大笑起来。
    “宝贝,”瓦尔特说。“我不反对他,不反对他的所作所为。
实际上,我因此而尊重他。如果那个胖胖的老顽固费舍在众议院
的十五年中,可以从一个破产的律师变成百万富翁,这家伙也完
全有权从扮演通灵者中尽可能地捞些钱……”
    “约翰尼没有撤谎。”她干巴巴地重复说。
    “这套把戏是给那些读小报和入宇宙图书俱乐部的人看的。”
他轻快他说。“虽然我承认特异功能在审判中很有用处。”
    “约翰尼·史密斯没有撒谎。”她重复道,同时听到他在说:
它从你手背上滑落了。你在收拾他刮脸的东西,这时它滑落了。
……你到阁楼上找找,莎拉。你会看到的。但她不能告诉瓦尔特
这些。瓦尔特不知道她去看过约翰尼。
    去看他没什么错,她在心中为自己辨解说。
    但是,如果他知道她把第一个结婚戒指扔进抽水马桶冲掉的
话,他会怎么想呢?他可能不理解她当时所感到的突如其来的恐
惧——这恐惧和报纸照片上那些人脸上的恐惧是一样的,约翰尼
自己脸上也有这种恐惧。不,瓦尔特不会理解这些的。不管怎么
说,把戒指扔进抽水马桶冲掉;这一行动具有某种象征意义。
    “好吧,”瓦尔特说。“他没有撤谎,但我就是不相信……”
    莎拉轻声说:“看看他身后的那些人,瓦尔特。看看他们的
脸,他们相信。”
    瓦尔特瞥了一眼。“真的,就像一个小孩相信魔术师一样,
只要魔术别穿帮。”
    “你认为这个杜骚特是个托儿?报纸上说他和约翰尼以前从
没见过。”
    “只有这样才能让人相信,莎拉,”瓦尔特耐心他说。“魔术
师从兔笼里拎出一只兔子,这毫无意义,只有从帽子里变出一只
兔子才行。要么约翰尼·史密斯了解内情,要么这个杜骚特的举
止行为露了馅,约翰尼猜得很准。但我重复一遍,我为此而尊重
他。他因此而获益匪浅。如果这能给他赚来钱,但愿他的能力越
来越大。”
    在那一刻,她憎恨他,厌恶他。她和这个善良的男人结了
婚,他善良、沉稳。幽默,但是,他在内心深处相信每一个人都
在不择手段地想要出人头地。今天早晨,他可以称哈里森。费舍
为一个肥胖的老顽固,而昨天晚上他还和费舍一起哈哈大笑,费
舍谈起某地一个可笑的市长格莱克·斯蒂尔森,说他发疯了,竟
然想以独立候选人的身份参加明年的议院竞选。
    不,在瓦尔特·赫兹列特的世界中,没有人有超自然的能力,
没有谁是英雄,他相信只能从内部来改造体制。他是个好人,性
情平和,爱她和丹尼,但是,她内心深处突然渴望约翰尼和他们
失去的那五年时光。也许那不是五年,而是一生。失去了一个头
发更深些的孩子。
    “你最好上班去吧,宝贝,”她平静他说J“他们会有很多事
让你做的。”
    “那倒是,”他冲她微微一笑,总结做完了,讨论结束了。
“你们还是朋友?”
    “还是朋友。”但他知道戒指在哪儿,他知道。
    瓦尔特右手轻轻搭在她的脖颈上,吻吻她。早晨时他总是这
么样,总是这么吻她,某一天他们将去华盛顿,没有谁有超自然
能力。
  五分钟后,他开着他们的红色小汽车走了,只剩下她和丹
尼,丹尼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差点儿要把自己窒息死。
    “你在瞎闹什么?”莎拉说,走过去把椅子上的盘子解下来。
    “不好吃!”丹尼很不高兴地说。
    他们家的雄猫斯比德·托马托慢悠悠地走过厨房,丹尼咯咯
笑着抓住它。斯比德耳朵向后一倒,看上去很温顺。
    莎拉笑笑,开始擦桌子。惯性。身体老不动就总想不动,她
现在就老不动。别再想瓦尔特不好的一面了,她舍己也有不好的
一面。她只想在圣诞节给约翰尼寄一张贺卡。这样比较好,比较
安全——因为一旦动起来,身体就总想动。她的生活很好。她经
历了丹,经历了约翰尼;失去约翰尼是很不公平的,但这世界上
不公平的事大多了。她经历了各种苦难,现在风平浪静了,她要
保持这种状态。这个阳光灿烂的厨房很不错。最好忘掉乡村博览
会,命运轮和约翰尼·史密斯的脸。
    她把水注入洗碗他开始洗碗时,打开了收音机,听到在播新
闻。第一条新闻就使她大吃一凉,手里拿着刚洗过的盘子,望着
窗外的院子,陷入沉思。约翰尼的母亲在看她儿子的记者招待会
电视新闻时中风,今天早晨不到一小时前死了。
    莎拉擦干手,关掉收音机,从丹尼手里拿雄猫。她把丹尼抱
到起居室,放到小床上。丹尼大声抗议,但她置之不理。她拿起
电话,打通了东缅因医疗中心。一个听上去很厌倦的接线员告诉
她,昨天晚上半夜前约翰尼·史密斯出院了。
她挂上电话,坐在一张椅子上。丹尼仍在他的小床上哭喊
着。水仍在注入水池。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走进厨房,关上
水龙头。
    《内幕》杂志的那人十月十六日那天来了,在约翰尼步行取
完邮件后不久。
    他父亲的房子不在路边,他们铺了石子的车道有四分之一英
里长,两边是浓密的松树和针纵树。约翰尼每天都要走一圈,开
始时,回到走廊他精疲力尽,全身发抖,两条腿像火烧似的,走
路一跛一跛的。但是,一个半月后的现在,这步行成了他每天的
乐趣之一(起初,他走半英里要花一个小时),他非常喜欢这步
行。他不是喜欢取邮件。而是喜欢步行。
    他开始为即将来临的冬天劈木材。赫伯本来是准备雇人干
的,因为赫伯本人新签了一个做室内装饰的合同。“你知道什么
时候自己老了。约翰。”他微笑着说,“当你寻找室内工作的时
候,就说明你老了。”
    约翰尼登上走廊,坐在一张柳条椅上,轻松地叹了口气。他
把右腿放在走廊栏杆上,然后吃力地用双手把左腿抬上去。这样
坐好后,他开始打开邮件。
    邮件最近少多了。在他刚回到波奈尔的第一周,一天有时有
     二十四封信和八、九个包裹,大部分是通过东缅因医疗中心转递
的,少数是寄到波奈尔邮局的(对波奈尔三个字的拼写也是五花
八门)。
    大部分邮件都是些在生活中寻找依靠的人寄来的。有想要他
签名的孩子,有想要和他睡觉的女人,有寻求忠告的失恋男女。
有的寄来幸运符,有的寄来算命的天宫图。许多信都充满宗教色
彩,其中错别字很多,使他想起他的母亲。
    这些信向他郑重宣告说,他是个先知,是来带领疲倦,失望
的美国人走出荒野的。他是一个象征,表明世界未日即将来临。
到十月十六日为止,他已经收到八本哈尔·森德赛的《过去的伟
大地球》——他母亲一定会很赞赏这本书的。人们催促他以基督
的名义阻止年轻人的放荡。
    还有一小部分来信对他持否定态度,通常是匿名的。有一个
来信者在一张黄纸背面上称他是个反基督的人,敦促他赶紧自
杀。有四,五封信问他谋杀你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感觉。许多人写
信指责他欺骗。一个人写道:“预感、心灵感应,都是瞎扯!你
是个骗子!”
    他们还寄东西,那是最糟的。
    赫伯每天下班途中,都要在波奈尔邮局停一下,领取一些大
得放不进邮箱的包裹。附在包裹中的条子基本上都是一样的,都
是可怜的尖叫: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
    这围巾是我哥哥的,他1969年出去钓鱼时失踪。我相信他
还活着。告诉我他在哪里。
    这支唇膏来自我妻子的梳妆台。我认为她有外遇,但不能确
信。告诉我她是否有外遇。
    这是我儿子的身份证套。他放学后从不马上回家,在外面呆
好几个小时,我焦虑万分。告诉我他在干什么。
    一位北卡罗莱纳州的妇女——天知道她怎么知道他的,八月
份的记者招待会并没有上全国性的媒介——寄来一块烧焦的木
头。她在信中解释说,她的房子被烧了,她丈夫和五个孩子中的
两个被烧死了。消防部门说是电线短路造成的,但她不能接受这
种解释。一定是有人纵火。她要约翰尼摸摸烧焦的木头片,告诉
她谁是纵火犯,这样这个魔鬼就可以被关进监狱,终其一生。
    约翰尼一封信也没回,用自己的钱把所有的东西都退了回去
(甚至连那块烧焦的木头),什么也没说。他的确触摸了某些东
西,大部分什么也没告诉他,就像那个悲伤的妇女寄来的焦木块
一样。但是,当他触摸某些物品时,令人不安的形象就像梦一样
出现。大部分毫无线索,在几钞钟内,一幅图画形成和消失,没
有留下任何具体的东西。但是,有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围巾,那个妇女希望发现她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是一块白色的针织围巾,非常普通。但当他摆弄它时,他父亲
的房子突然消失了,隔壁电视机的声音忽高忽低,最后变成了夏
天昆虫催眠似的鸣叫和远处水波的拍击声。
    他闻到森林的气味,阳光穿过大树射了下来,地上非常泥
泞,像沼泽一样。他很害怕,非常害怕,但他头脑还很清醒。如
果你在辽阔的北方迷了路,又惊慌失措,那你就完了。他不停地
向南走。自从他和斯蒂夫。罗基和洛冈分手后,已经两天了。他
们野营的地方(但地名想不起来了,它在死亡区域中)靠近河
边,可以钓到蹲鱼。这是他的错,他喝醉了。
    现在他可以看到他的包靠在一棵吹断的树枝上,树枝上长满
了青苔,草地上处处有白色的枯树枝露出来,就像白骨一样。他
能看到背包,但够不到它,因为他刚才走开撤尿,走进了一块非
常泥泞的地方,湿泥几乎立即淹到他的靴子顶上,他想退出来,
找块干点儿的地方便一下,但他出不来。他出不来,因为这根本
不是泥。这是……其它的东西。
    他站在那里,无助地四处张望,希望找个能抓的东西,几乎
要笑起来,这处境太荒唐了:他本要找个地方撒尿,却落入一片
流沙中。
    他站在那里,直到流沙无情地淹到他的膝盖时,他才真正开
始紧张起来。他开始挣扎,忘了如果进入流沙,最好的办法就是
静止不动。很快流沙就淹到他的腰部,现在已经齐胸了,像一个
巨大的棕色嘴唇一样吮吸着他,使他难以呼吸。他开始呼救,但
没有人过来,只有一只肥硕松鼠跳到他的背包上,用黑亮的眼睛
看着他。
    现在沙已经到他脖子了,那种浓浓的气味直扑他的鼻子,他
的呼喊声减弱了,因为流沙无情地压着他,使他窒息。鸟群吱吱
喳喳地飞过,绿色的光柱像铜一样穿过树林,流沙升到他的下
巴。他将要孤零零地死去,他张开嘴,最后喊了一声,流沙灌进
他的嘴巴,流到他的舌头上,流进他的牙齿间,他在吞咽流沙,
再也喊不出声……
    约翰尼一身冷汗醒过来,全身布满鸡皮疙瘩,围巾紧紧地抓
在他的两手之间,呼吸短促,急迫。他把围巾扔到地板上;它像
一条扭曲的白蛇一样盘在地上。他再也不愿碰它了。他父亲把它
放进一个邮袋寄了回去。
    但是现在,邮件开始越来越少。那些难以理喻的人们又发现
了新的偶像。记者们再也不打电话要求采访了,一来是电话号码
变了,而且不公开,二来是这故事已成昨日黄花了。
    罗戈尔·杜骚特为他的报纸写了一篇冗长愤怒的文章。他宣
称整个事件是一桩残酷而乏味的恶作剧。约翰尼毫无疑问从参加
记者招待会的其他记者那里获得了某些信息。他承认,他姐姐安
妮的呢称的确是特瑞。她很年轻时就死了,可能死于呼吸系统方
面的疾病。但所有这一切只要你去打听就能搞到。他使这一切显
得合乎逻辑。文章没有解释既然约翰尼从没离开过医院,他怎么
可能得到这些信息,但大多数读者都忽略了这一点。约翰尼对此
更是毫无兴趣。那件事情已成过去,他不想再创造新的。如果他
写信给寄围巾的那位妇女,告诉她她哥哥在找地儿撒尿时误入流
沙,被流沙吞没了,这又有什么好处呢?这会使她更安心还是能
使她生活得更好呢?
    今天只有六封信。一封是电费帐单,一封是赫伯在俄克拉荷
马的堂兄寄来的明信片。一位女士寄给约翰尼一个十字架,在基
督的脚下用金字写着“台湾制造”。山姆·魏泽克寄来一张便条。
一个小信封上的发信人地址让他眨眨眼坐了起来:莎·赫兹列特,
十二街,班戈尔。
    莎拉。他撕开信。
    他母亲葬礼后两天,他收到她的一张慰问卡。在卡的背面,
她用斜斜的笔迹写道:“约翰尼——我对此感到非常难过。我从
收音机上听到你母亲去世的消息——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最不
幸的事,你个人的痛苦成为众所周知的事。你也许已不记得了,
但在车祸发生的那个晚上,我们谈起过你的母亲。我问你,如果
你把一个天主教徒带回家,她会有什么表示,你说她会微笑着欢
迎我,并塞给我一些宗教小册子。我从你微笑的样子可以看出你
很爱她。我从你父亲那里了解到她变化很大,但主要是因为她爱
你,不能接受所发生的一切。我猜她的信仰最后得到了报答。请
接受我诚挚的问候。如果现在以后我能为你作什么,请告诉我
一莎拉。”
    他回了信,感谢她的慰问卡和关心。他写得很谨慎,怕流露
出真情和说错话。她是个已婚妇女,他对此无能为力。但他的确
记得有关他母亲的谈话——以及那晚上许多其它事情。她的卡片
唤起了对那个晚上的回忆,他以一种痛苦多于甜蜜的心情给她回
信。他仍然爱着莎拉·布莱克奈尔,他不得不常常提醒自己她已
不在了,已被另一个比她大五岁的女人和一个小男孩的母亲所替
代了。
    现在他从信封中抽出一张信纸,迅速例览了一遍。她和她儿
子要去肯尼巴克和莎拉大学一,二年级时的室友斯蒂芬妮。康斯
但丁(那时叫斯蒂芬妮·卡斯雷)过一周。她说约翰尼可能还记
得她,但约翰尼不记得了。瓦尔特留在华盛顿,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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